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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双骄》:第五十一章 假仁假义

《绝代双骄》是现代作家、小说家古龙创作的一部长篇武侠小说。于1966年在中国台湾首版。 全书共一百二十七章,讲述了孪生兄…

《绝代双骄》是现代作家、小说家古龙创作的一部长篇武侠小说。于1966年在中国台湾首版。

全书共一百二十七章,讲述了孪生兄弟江小鱼和花无缺被仇人移花宫主拆散后各自成长为江湖奇侠的过程,最终两人历尽艰难,解开谜团的故事。小说细腻地刻画了人类各种复杂的感情,力图开掘出人性深处的善与恶,歌颂了人类至真至诚的爱情、友情、人情。

整部小说气魄宏大,出场人数多达百人,塑造了以江小鱼为首的一群成长变化中的人物典型,他们由不成熟走向成熟;甚至恶人们都在变,且变得合情合理。同时小说中故事套故事,扑朔迷离,看了上文,欲知下文,具有很大可读性。

《绝代双骄》是古龙创作武侠小说中的第一个里程碑,也是中国武侠小说史上的一部举足轻重的作品。

天下第一剑客燕南天和绝代风采的“玉郎”江枫,是江湖上人人都想一睹其风采的风云人物。江枫同移花宫中的花月奴结为夫妇,因此得罪了移花宫的宫主。后两人从移花宫逃走,在变卖家产寻燕南天商量对策的时候,花月奴诞生一对双胞胎,但江枫和花月奴此刻却被书童江琴出卖,受到十二星相以及移花宫主迫害,双双死亡。移花宫主为了报复江枫,决定把这对兄弟分开抚养,授以其中一人武功,另一人留给燕南天抚养,等他们长大后自相残杀,以此来解自己心头之恨。

移花宫抱走之子花无缺,学成一身盖世武功;而燕大侠抱走之子,则落到了恶人谷十大恶人之手,被恶人们象漏网之鱼一样养活下来,因此取名叫江小鱼。他在恶人堆里打滚,从小养成过人的胆识、鬼怪精灵的性格及博杂的武功,并从神医万春流和一个蒙面人那里,知道了自己的一些身世,受万神医呵护,幸至天良未泯。小鱼从恶人们学得各种邪门歪道,乃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三、四岁时,竟在恶人谷里称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极尽捉弄之能事。恶人们虽自食其果,终不能忍受,最后将其赶入江湖。江湖中,江小鱼历尽曲折艰辛,捉弄人、帮助人,刁钻古怪,行侠仗义;伤人心、暖人心,随心所欲快意恩仇。后遇花无缺,兄弟二人不明真相,约定比武,不死不休。后在骨肉天性的驱使感应下,彼此惺惺相惜,约定并坚持做三个月好友与知己。而当年出卖主人的江琴,已化名江别鹤,欺世盗名号称江南大侠;其子江玉郎诡计比其父更胜一筹。这使江小鱼闯荡江湖更添无数凶险。铁心兰、苏樱等女孩子,情思缠绵,使小鱼的生活又裹絮许多迷朦色彩。十大恶人真恶假恶混杂一起,给小鱼查明身世设置了重重障碍,十二星象、移花宫的阴影,则几乎伴随他的一生。江小鱼九死一生、最后终于弄清身世。绝代双骄江小鱼、花无缺兄弟二人相认团聚,而患难中结成的对对有情人,也终成眷属。

第五十一章 假仁假义

铁无双的棺木,就放在大厅中央,赵香灵哭丧着脸站在一旁,居然为他披麻戴孝,活脱脱一副孝子的模样。

吊丧的客人,却都挤在院子里,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也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突听庄院外一阵骚动,人声纷纷道:“江大侠竟也来了。”

“江大侠行事素来仁义,我早已就知道他会来的。”

院子里的人立刻两旁分开,让出了一条路,一个个打躬作揖,有几个直恨不得跪下去磕头。

七八条蓝衣大汉,已拥着江别鹤大步而入。

只见他双眉深锁,面色沉重,笔直走到铁无双灵前,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沉声道:“铁老英雄,你生前江某虽然与你为敌,但那也是为了江湖道义,情非得已,你英灵非遥,也该知道江某的一番苦心,而今以后,但望你在天英灵能助江某一臂之力,为武林维护正义,春秋四祀,江某也必定代表天下武林同道,到你灵前,祝你英魂安息。”

这番话当真说得大仁大义,掷地成声,群豪听了,更不禁众人一声,称赞江别鹤的侠心。

小鱼儿听了却不禁直犯恶心,冷笑暗道:“这才真的叫猫哭老鼠假慈悲……”

一念尚未转过,突听一人大声冷笑道:“这才真的叫猫哭老鼠假慈悲,杀了别人还来为人流泪。”

语声又高又亮,竟似是女人的声音。

众豪俱都不禁为之动容,向语声发出的方向瞧过去,只见说话的乃是个黑衣女子,头戴着马连坡大草帽,紧压着眉目,虽在夏夜中,却穿着长可及地的黑缎披风,这许多人瞪眼去瞧她,她也毫不在乎,也用那发亮的大眼睛去瞪别人。

她身旁还有个长身玉立的华衣少年,神情却像是个大姑娘似的,别人瞧他一眼,他就臊得不敢抬头。

小鱼儿一眼便瞧出这两人是谁了,心里不觉又惊又喜!“她果然来了,她居然还是那六亲不认的老脾气,一点儿也没变。”

这时人丛中已有好几人涌了过去,指着那黑衣女子骂道:“你是何方来的女人,怎敢对江大侠如此无礼?”

那黑衣女子冷冷道:“我高兴说什么就说什么,谁管得着我?”

虬髯大汉喝道:“江大侠宽宏大量,老子今天却要替江大侠管教管教你!”

喝声中他已伸出一双蒲扇般大小的巴掌抓了过去,黑衣女子冷笑着动也不动,她身旁那俊俏的少年却突然伸臂一格!

这看来霸王般的大汉,竟被这少年轻轻一格震得飞了出去,群豪耸然失声,又有几人怒喝着要扑上去。

那少年双拳一引,摆了个架式,竟如山停岳峙,神充气足,他不出手时看来像是个羞羞答答的大姑娘,此刻乍一出手,竟隐然有一代宗匠的气派,群豪中有识货的,已不禁为之骇然动容。

那黑衣少女冷笑道:“你尽管替我打,出事了有我!”

那少年看来倒真听话,左脚前踏半步,右拳已闪电般直击而出,当先一条大汉,又被震得飞了出去。

突听一声轻叱,一人道:“且慢!住手!”

叱声未了,江别鹤已笑盈盈挡在这少年面前,江别鹤捻须笑道:“若是在下双眼不盲,兄台想必就是‘玉面神拳’顾人玉顾二公子。”

小鱼儿暗道:“这江别鹤当真生了一双好毒的眼睛。”

只见顾人玉还未说话,那黑衣女子已拉着他的手,冷笑道:“咱们犯不着跟他攀交情,咱们走!”

“走”字出口,两条人影已飞掠而起,自人丛上直飞出去,黑缎的斗篷迎风飞舞,露出了里面一身火红的衣服。

群豪中已有人失声道:“这莫非是小仙女?”

但这时两人已掠出庄门,一声呼哨,蹄声骤响,一匹火红的胭脂马急驰而来,载着这两人飞也似地走了。

江别鹤目送他两人身影远去,捻须叹道:“名家之子弟,身手果然不同凡俗。”

突见一条泥腿汉子,手里高挑着根竹竿,快步奔了进来。

竹竿上高挂着副白布挽联,挽联上龙飞凤舞的写着:

“你活着,我难受。

你死了,我伤心。”

这十二个字写得墨迹淋漓,雄伟开阔,似是名家的手笔,但语句却是奇怪之极,不通之极。

群豪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但瞧见挽联上写的上下款,脸色却都变了,再无一人笑得出来。

只见那上款写的是──“老丈人千古。”

下款赫然竟是“愚婿李大嘴敬挽”!

小鱼儿一吃惊,仔细瞧瞧,这挽联写的竟真有些像李大嘴的笔迹,李大嘴莫非已真的出了“恶人谷”?他几时出来的?他此刻在哪里?

江别鹤迎面拦住了那泥腿汉子,沉声道:“这挽联是谁叫你送来的?”

那泥腿汉子眨着眼睛道:“黑夜中我也没有瞧清他是什么模样,只觉他生得似乎甚是高大,像貌凶恶得很,有几分像是庙里的判官相。”

江别鹤道:“他除了叫你送这挽联来,还说了什么话?”

那泥腿汉子支支吾吾,终于道:“他还说,他老丈人虽要宰他,但别人宰了他老丈人他还是很气愤,他叫那宰了他老丈人的人快洗干净身子。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人家将身子洗干净,他咧开大嘴一笑,回头就走了。”

江别鹤面色一变,再不说话,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泥腿汉子却还在大声道:“你老爷子难道也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么,你老爷子……”

这时群豪已又骚动,淹没了他的语声,纷纷道:“十大恶人已销声匿迹多年,此番这李大嘴一露脸,别的人说不定也跟着出来了。”

又有人道:“除了李大嘴外,还有个恶赌鬼,就算别的人不出来,就只这两人已够受的了,这该怎么办呢?”

惊叹议论间,谁也没有去留意那泥腿汉子,只有小鱼儿却跟定了他,只见他将那挽联送上灵堂,一路东张西望,走了出去,小鱼儿暗暗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先一后走了段路,那汉子突然回身笑道:“我身上刚得了三两银子,你跟着我莫非想打闷棍么?”

小鱼儿也笑嘻嘻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假冒李大嘴的名送这挽联来,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那汉子脸色一变,眼睛里突然射出逼人的光,这眼光竟比江别鹤还沉,比恶赌鬼还凌厉。

但一瞬间他又阖起了眼帘,笑道:“人家给我三两银子,我就送挽联,别的事我可不知道。”

小鱼儿笑道:“我跟在你后面,你怎会知道?你明明有一身武功,还想瞒我。”

那汉子大笑道:“你说我有武功,我有武功早就做强盗去了,还会来干穷要饭的。”

小鱼儿大声道:“你不承认,我也要叫你承认!”

他一个箭步蹿过去,伸手就打,哪知这汉他竟真的不会武功,小鱼儿一拳击出,他竟应声而倒。

小鱼儿还怕他在使诈,等了半晌,这汉子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伸手一摸,这汉子四肢冰冷,心口没气,竟已活活被打死了。

小鱼儿倒的确没想到这人竟如此禁不起打,他无缘无故伸手打死了个人,心里也不免难受得很。呆了半晌,长叹道:“你莫怪我,我出手误伤了你,少不得要好生殓葬于你,虽然好死不如歹活,我总也要你死得风光些。”

他叹息着将这汉子的尸身扛了起来,走回城去。走了还不到盏茶时分。突觉脖子上湿淋淋的还有臊味。

小鱼儿一惊:“死人怎会撒尿?”

他又惊又怒,伸手去擦,“死尸”就掉了下去,他飞起一脚去踢,那“死尸”突然平白飞了起来,大笑道:“我今天请你喝尿,下次可要请你吃屎了。”

笑声中一个筋斗,竟翻出数丈,再一晃就不见了。

这人轻功之高,竟不在江别鹤等人之下,等到小鱼儿要去追时,风吹草木,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小鱼儿从小到大,几时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当真差点儿活活被气死,他连这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这口气自然更没法出。

小鱼儿气得呆了半晌,又突然大笑道:“幸好他只是恶作剧,方才他若想杀我,我哪里还能活到现在,我本该高兴才是,还生什么鸟气。”

他大笑着往前走,竟像是一点也不生气了,对无可奈何的事,他倒真是想得开──

街道上灯火辉煌,正是晚市最热闹的时候。

小鱼儿又买了套衣服换上,正在东游西逛地磨时间,突然一辆大车急驰而过,几乎撞在他身上。小鱼儿也不觉多瞧了两眼。

只见这大车骤然停在一家门面很大的客栈前。过了半晌,几个衣帽光鲜的家丁,从客栈里走出来,拉开车门,垂手侍立在一旁,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喘。

又过了半晌,有两个人自客栈中款步而出,四面前呼后拥地跟着一群人,弯腰的弯腰,提灯的提灯。灯光下,只见左面人面色苍白,身材瘦弱,看来像是弱不禁风,但气度从容,叫人看了说不出的舒服,身上穿的虽然颜色朴素,线条简单,但一巾一带莫不配合得恰到好处,从头到脚找不出丝毫瑕疵。

右面的一人,身材较高大,神采较飞扬,目光顾盼之间,咄咄逼人,竟有一种令人不可仰视之感。

这人的衣服穿得也较随便,但一套随随便便的普通衣服穿在他身上,竟也变得不普通不随便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大车,既没有摆姿势,也没有拿架子,但看来就仿佛和别人有些不同,仿佛生来就该被人前呼后拥,生来就该坐这样的车子。

直到车子走了,小鱼儿还站在那里,喃喃道:“这两人又不知是谁?竟有这样的气派……”要知道这样的气派,正是装也装不出,学也学不会的。

这安庆城中,此刻竟是侠踪频现,小鱼儿在这一夜之中,所见的竟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不同凡俗的人物。

小鱼儿叹道:“只可惜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但无论如何,这皖南一带,从此必定要热闹起来了。”

小鱼儿逛了半天,不知不觉间又走回罗九那屋子。

此刻夜市虽已歇,但距离夜行人活动的时候还是太早,小鱼儿想了想,终于又走了进去。

在楼下坐了半天,小鱼儿站起来刚想走,突然阁楼上一声惊呼,接着,罗九、罗三奔下了楼。

罗九、罗三瞧见他又是一惊,后退两步,盯着他瞧了几眼,罗九终于展颜而笑,抱拳道:“兄台好精妙的易容术,看来只怕已可算得上海内第一了。”

小鱼儿笑嘻嘻道:“两位到哪里去了?回来得倒真不早。”

罗九笑道:“今日有贵客降临,江别鹤设宴为他们接风,我兄弟也忝陪末座,所以竟不觉回来迟了。”

罗三道:“有劳兄台久候,恕罪恕罪。”

这两兄弟对方才在楼上所见之事,竟是一字不提。

小鱼儿自然也不提了,笑问道:“贵客?是谁?”

罗九道:“这两人说来倒端的颇有名气,两人俱是‘九秀庄’慕容家的姑爷,一位是‘南宫世家’的传人南宫柳,一位是江湖中的才子,也是两广武林的盟主秦剑。”

小鱼儿眼睛亮了,道:“慕容家的姑爷!妙极妙极。”

罗三道:“确是妙极。”

小鱼儿道:“能娶着慕容家姑娘的人,当真是人人艳羡,这些人本身条件也委实不差,就说那南宫柳,虽然体弱多病,但看来也令人不可轻视。”

罗九道:“听兄台说话,莫非认得他们?”

小鱼儿道:“我虽不认得他们,方才却瞧见了他们……这两人可是一个脸色苍白,衣服考究。另一个得意洋洋,像是刚捡着三百两银子似的。”

罗九笑道:“不错,正是这两人。”

罗三道:“不但这两人,听说慕容家的另六位姑爷,这两天也要一齐赶来,另外还有位准姑爷‘玉面神拳’顾人玉……”

小鱼儿眼睛又一亮,道:“顾人玉难道也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小鱼儿眼珠子转了转,又道:“这些人全赶到这里来,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罗三道:“据说,慕容家里有一位姑娘失踪了,而这位姑娘据说曾经和花无缺在一起,所以他们都赶到这里来打听消息。”

小鱼儿拍手笑道:“这就对了,我早就猜到他们八成是为这件事来的。”

罗三道:“兄台难道也认得那位姑娘?”

罗九眼睛盯着他,道:“兄台莫非知道那姑娘的下落?”

小鱼儿连瞧都没有向阁楼那方向瞧一眼,板着脸道:“我怎会知道,我难道还会将人家的大姑娘藏起来不成?”

罗九笑道:“小弟焉有此意,只是……”

小鱼儿笑嘻嘻道:“说不定这只是她自己跟情人私奔了,也说不定是被人用药迷住……”他又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大笑道:“这倒有趣得很,的确有趣得很。”

罗九打了个哈哈,往阁楼上瞧了一眼,笑嘻嘻道:“兄台这半日又到哪里去了?”

小鱼儿道:“这半天我倒真瞧见了许多有趣的事,也瞧见了许多有趣的人,其中最有趣的一个是……”

他虽然吃了个哑巴亏,但丝毫不觉丢人,反而将自己如何上当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一面说,一面笑,竟像是在说笑话似的。

罗九、罗三听了,虽也跟着在笑,但却是皮笑肉不笑,两人的脸色竟似都有些变了。

两人悄悄使了个眼色,罗九道:“却不知那人长得是何模样?”

小鱼儿道:“那人正是一副标标准准的地痞无赖相,你无论在任何一个城市的茶楼赌馆、花街柳巷里,都可以见到,但无论任何人都不会对这种人多瞧一眼的,这也就正是他厉害的地方,不引人注意的人,做起坏事来岂非特别容易。”

罗九、罗三两人又交换了个眼色,罗九突然站起来,走进房里。小鱼儿只听得房里有开抽屉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纸张的率率声,然后,罗九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卷已旧得发黄的纸。

这张纸非但已旧得变色发黄,而且残破不全,但罗九却似将之瞧得甚是珍贵,谨谨慎慎地捧了出来,小小心心地摊在小鱼儿面前桌上,却又用半个身子挡在小鱼儿眼前,像是怕被小鱼儿瞧见。

小鱼儿笑道:“这张破纸摔又摔不碎,跌又跌不破,更没有别人会来抢,你怎地却将它瞧得像个宝贝似的?”

罗九正色道:“这张纸虽然残破,但在某些武林人士眼中,却正是无价之宝。兄台若以为没有人会来抢,那就大大错了。”

小鱼儿嘻嘻笑道:“哦,如此说来,这张纸莫非又是什么‘藏宝图’不成?若真的也是张‘藏宝图’,我可瞧都不愿瞧上一眼。”

罗三笑道:“要江湖中故意害人上当的‘藏宝图’,的确有不少,一万张‘藏宝图’里,真有宝藏的,只怕连一张也没有,听兄台如此说,莫非也是上过当来的。”

罗九道:“但此图却绝非如此……”

小鱼儿道:“你将这张纸拿出来,本是让我瞧的,为何又挡住我的眼睛?”

罗九陪笑道:“我兄弟平日虽将此图珍如拱璧,但兄台此刻已非外人,是以在下才肯将它拿出来,只是……但望兄台答应,瞧过之后,千万要保守秘密。”

小鱼儿也忍不住动了好奇之心,却故意站起来走到一旁,笑道:“你若信不过我,我不瞧也罢。”

罗三大笑道:“我兄弟若信不过兄台,还能信得过谁……”

小鱼儿道:“你先告诉我这张图上画的是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瞧它。”

罗九沉声道:“这张图上,画的乃是‘十大恶人’的真容!”

小鱼儿眼睛一亮,却又故意笑道:“十大恶人我虽未见过,但听这名字,想来只怕个个都是丑八怪。这又有什么好瞧的,别人又为何要抢它?”

罗九叹道:“兄台有所不知,这‘十大恶人’,个个都有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个个俱都作恶多端,江湖中曾经受他们所害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罗三接道:“但这十人非但个个行踪飘忽,而且个个都有乔装改扮的本事。有些人虽然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无路可走,却连他们的真面目都未见过,这又叫他们如何去寻仇报复,如何来出这口怨气?”

小鱼儿笑道:“我明白了,别人想抢这张图去,只是为了要瞧瞧他们长得究竟是何模样,好去报仇出气?”

罗三拊掌道:“正是如此。”

小鱼儿道:“但他们跟我却是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我来瞧……”

罗九神秘的一笑,道:“兄台真的和他们无冤无仇么?”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你莫非是说那装死的无赖,也是‘十大恶人’之一?”

罗九且不答话,闪开身子,指着那张图上画的一个人,缓缓道:“兄台不妨来瞧瞧,那无赖是不是他?”

发黄的纸上,工笔画出了十个像,笔法细腻,栩栩如生。一人白衣如雪,面色苍白,正是“血手”杜杀。

杜杀身旁,作仰天大笑状的,自然就是“笑里藏刀小弥陀”哈哈儿,再过去就是那满面媚笑的“迷死人不赔命”萧咪咪、手里捧着个人头,愁眉苦脸在叹气的“不吃人头”李大嘴……

还有一人虚虚荡荡的站在一团雾里,不问可知,便是那“半人半鬼”阴九幽,阴九幽身旁一个人却有两个头,左面一个头是小姑娘,右面一个头是美男子,这自然就是“不男不女”屠娇娇。

这些人小鱼儿瞧着不知有多少遍了,只见此图画得不但面貌酷似,而且连他们的神情也画得惟妙惟肖。

小鱼儿不禁暗中赞赏,又忖道:“这张图却不知是谁画的?若非和他们十分熟悉的人,又怎能画得如此传神?”

接着,他就瞧到那衣衫落拓,神情却极轩昂的“恶赌鬼”轩辕三光,再旁边一人满脸虬髯,满脸杀气,一双眼睛更像是饿狼恶虎,正待择人而噬,手里提着柄大刀,刀头上鲜血淋漓。

小鱼儿故意问道:“此人长得好怕人的模样,却不知是谁?”

罗九道:“他便是‘狂狮’铁战。”

罗三笑道:“此人模样虽然凶恶,其实却可说是‘十大恶人,中最善良的一人,人家只要不去惹他,他也绝不去惹别人。”

小鱼儿道:“但别人若是惹了他呢?”

罗三道:“谁惹了他,谁就当真是倒了三辈子的霉了,他若不将那人全家杀得鸡犬不留,再也不肯放手的。”

小鱼儿失笑道:“这样的人还算善良,那么我简直是圣人了。”

他口中虽在答应着别人的话,心里却不觉想起了铁心兰,想起了那似嗔似笑的嘴角,似幽似怨的眼睛……

他心里只觉一阵刺痛,赶紧大声道:“这俩人又是谁?”

“这俩人”显然是一双孪生兄弟,俩人俱是瘦骨嶙峋,双颧凸出,一人手里拿着个算盘,一人手里拿着本帐簿,穿着打扮,虽像是买卖做得极为发达的富商大贾,模样神情,却像是一双刚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

罗九笑道:“这兄弟一胞双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十大恶人’虽号称‘十大’,其实却有十一个人,只因江湖中都将这俩人算成一个。”

罗三道:“这兄弟俩人复姓欧阳,外号一个叫做‘拼命占便宜’,一个叫‘宁死不吃亏’,兄台听这外号,就可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人了。”

罗九道:“十大恶人声名虽响,但大都俱是身无余财,只有这兄弟两人,却是富可敌国的大财主,大富翁。”

罗三指着画上另一人道:“但这人性格却和他兄弟全然相反,这人平生最喜欢害人,一心只想别人上当,至于他自己是否占着便宜,他却全然不管。”

小鱼儿笑道:“这样的人倒也少见得很。他……”

突然失声道:“呀!不错,他果然就是那装死的无赖!”

画上别的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只有这人却是蹲在画纸最下面的角落里,一只手在挖脚丫,一只手放在鼻子上嗅。

画上别的人多多少少,总有些成名人物的气慨,只有这人猥猥琐琐,嘻皮笑脸,活脱脱是个小无赖。

罗九眼睛一亮道:“兄台可瞧清楚了?”

小鱼儿大声道:“一点也不错,就是他!他的脸虽也改扮过,但这神气,这笑容……那是万万不会错的。”

罗三叹道:“在下一听兄台说起那无赖的行事,便已猜着是他了。”

罗九道:“此人姓白,自己取名为白开心。”

罗三道:“江湖中又给他加了个外号,叫‘损人不利己’白开心。”

小鱼儿失笑道:“这倒的确是名符其实,冒名送挽联,装死骗人,这的确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别人虽被他害了,他自己也得不着便宜。”

小鱼儿突然又道:“你兄弟听我一说,就想起他来,莫非和他熟得很?”

罗九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兄弟虽不才,却也不至于和这种人为伍。”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他,道: “我看你兄弟非但和他熟得很,也和‘十大恶人’熟得很。否则怎会对他们的行事如此清楚,这张图又怎会在你手里?”

罗九面色变了变,罗三已长笑道:“不瞒兄台说,‘十大恶人,与我兄弟实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兄弟的父母,便是死在他们的手里。”

小鱼儿这倒颇觉意外,道:“哦……真有此事?”

罗九道:“我兄弟为了复仇,是以不惜千方百计,寻来此图,又不惜千方百计,将他们的性格行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小鱼儿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将此图让大家都瞧瞧,好叫别人也去寻他们的霉气,你为何反而替他们保守秘密?”

罗九恨声道:“我兄弟为了复仇,已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我兄弟每日俱在幻想着手刃仇人时的快活,又怎肯让他们死在别人的手里!”

小鱼儿想了想,点头道:“不错,这也有道理……很有道理。”

罗九仔仔细细,将那张纸又卷了起来,道:“是以兄台下次若再遇着那白开心时,千万要替我兄弟留着。”

罗三接道:“兄台若能打听出他的下落,我兄弟更是感激不尽。”

小鱼儿目光闪动,笑道:“好,白开心是你的,但江玉郎却是我的,你兄弟也得为我留着才是,最好莫要叫别人碰着他一根手指。”

罗九大笑道:“那是自然。”

小鱼儿道:“老子请客,儿子自然作陪,你今日想必是见过他的了。”

罗九道:“奇怪就在这里,江别鹤请客,江玉郎并不在席上。”

小鱼儿哈哈笑道:“这小贼难道连露面都不敢露面了么?否则遇着南宫柳这样的人物,他爹爹还会不赶紧叫他去结纳结纳。”

罗九立刻陪着笑道:“那小贼只怕已被兄台吓破了胆。”

小鱼儿往阁楼上瞟了一眼,笑道:“瞧见一个被自己打死的人,又在自己面前复活了,无论是谁,只怕都要被吓得神智不清,见不得人了。”

他这句话中自然另有含意,只是罗九兄弟却再也不会想到这会和阁楼上的女孩子有关,更不会想到“神智不清”的女孩子就是慕容九妹。

俩人只是见到小鱼儿眼睛往阁楼上瞟,于是俩人齐地站了起来,打了个哈哈,笑道:“时候不早,兄台只怕要安歇了。”

小鱼儿大笑道:“不错。正是要安歇了。”

他站起身子,大笑着往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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