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曲》为萧逸与古龙合著的作品,是古龙中期的武侠小说,据《台湾武侠小说发展史》资料显示,古龙作单数集,萧逸作双数集,出版年份是1964年。
书中云海大师定天下武功顶尖者为七品,七字歌“圣、上、超、优、高、平、凡”,铁蛾虽然武功也极高,但只被评为“平”,郭飞鸿则为“超”。
苏州江宁近来有个女飞贼功夫极好,到处作案,官府毫无办法,于是请地方上的侠士郭飞鸿帮忙。另外在当地妓院宝华班出现了一位不接客、长的极美、知书达礼的新妓女白芷芬,郭飞鸿慕名前去便爱上了她,并透露帮忙官府之事。是夜,那女飞贼与一个老婆子蒙面前来警告郭飞鸿,离去时不小心掉了块令牌,隔日郭飞鸿前去找白芷芬,离去后才发现令牌被白芷芬旁的老婆子拿走了,于是郭飞鸿发现白芷芬即为那女飞贼,本名为唐霜青,跟踪她至一大船上,更发现了她们的同党皆是“长青岛”的人,但形迹败露被围攻之时,被一位中年文士“铁舒眉”先生相救。
之后铁先生不小心留下了一个锦袋,郭飞鸿偷看内容后,发现是铁先生的夫人要铁先生给其女“冷剑”铁娥的家书,希望她能原谅她父亲,郭飞鸿于是照上面之地址前往,但却只遇上铁娥的表哥“方和玉”,失望离开后当晚其锦袋便被偷走,郭飞鸿赶回对方和玉谢罪,却发现方和玉病倒了,然后郭飞鸿照顾他十天有余,发现他越看越像女子,方和玉病愈后,郭飞鸿便要赶去九华山找铁先生请罪(遗失锦袋),两人互赠信物后,郭飞鸿来到九华山。九华山顶,铁先生与“长青岛主”“金指”段南溪一战,铁先生获胜,致长青岛解散;之后铁先生赞郭飞鸿之诚实而收其为徒。
一年后的某山里,唐霜青叛逃遭师兄追杀,而遇上铁娥,铁娥轻松击败他们后,因唐霜青受伤而暂时住在一起,其间唐霜青发现深山中一个少年柳英奇关着一位老人,一时心软放走了那老人,才知这老人是江湖上的一大恶人“黑蟒”雷三多。柳奇英发现后与唐霜青等人打了起来,柳奇英打不过铁娥而离去,却爱上了她。
然后又拉到三年后,郭飞鸿学成下山,铁先生并希望其娶其女为妻。下山后郭飞鸿来到凤阳府,结识了当地少侠、人称“小孟尝”的楚秋阳与其妹楚青青,郭飞鸿替他们击败了对头“南湘异叟”徐子明及“女屠户”苏琴,一时在当地声名大噪,郭飞鸿不愿出名而离开。后来在洪泽湖遇上当地恶势力“大湖教”,与其祭湖的无理行径,更发现了铁娥,击溃了大湖教后紧追铁娥,却被突然出现的柳英奇认为他是登徒弟子而大打出手。
后来郭飞鸿去了龟山,为的是三年一现的云海大师,两人相见后云海大师认为郭飞鸿即为该世的救世主(三年一现即在寻找一合适的侠士),并指导他招数希望他能替他打败他两个作恶多端的结拜兄弟“病书生”花明、“冻水”石秀郎,并希望他不要为情所困,所以告诉他前世之事,望他能与唐霜青成亲,则一生福星高照,而铁娥则为其命中煞星;但郭飞鸿得知铁娥前两世均因此而终身未嫁而更加觉得今生不该负她;没多久石秀郎便用计将云海大师打成残废。
下山后,郭飞鸿终于遇上铁娥,铁娥却非常冷淡更刺伤了郭飞鸿(郭不愿反抗),而至此铁娥性情大变;之后铁娥遇上柳英奇,并希望他能替她照顾郭飞鸿,柳英奇虽不愿但因心系铁娥而答应,柳英奇在照顾郭飞鸿之时两人结为好友。
最后“金指”段南溪因“长青岛主”被解散而负罪找上原岛主“病书生”花明,段氏夫妇惨遭杀害,花明则从他们口中得知石秀郎得复出更算出一位少侠将对他不利而再次出山。
第三章 凌空裂帛
铁胳膊刘一虎这一双匕首,挟着两股冷风,一上一下,直向着老七后背上猛扎了下去,看起来实在是险到极点。
但容得这一双匕首,几乎已挨在了老七背上的刹那之间,却猛听那外貌毫不惊人的老七,口中一声叱道:“只怕还差了一点!”
足下向前一踢,使了一招“犀牛望月”,身子一俯,不知他身子怎么那么一扭,刘一虎那一双匕首,便一左一右擦着他的衣边扎了个空。
旋又听他一声狂笑道:“小子,这是你找死!”
身子侧着向后一转,左手以劈挂掌中的“单掌伏虎”式向外一封,反向着刘一虎脸上猛劈了过来。
刘一虎双匕没有扎上,内心已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胆力已失其四五。
这时眼见老七掌式来到,他口中“嘿”了一声,硬生生地把递出的双匕收了回来,身子向左面一滚,总算侥幸的让他逃开了。
可是,他足步还没有站稳,老七已又发出了一声狂笑道:“江里面水凉快,下去洗个澡吧!”
刘一虎方自心惊,猛见眼前黑影子一闪,一股疾风扫身而来,急促之间,他似看到一支长杆挑来,当下拔身就起。
但却仍是慢了一些,只见那条长杆一个转式,己变成由下而上之式。
只听得“叭”一声,这一杆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刘一虎下半身上,并且闻老七一声叱道:“去吧!”
长杆再复一扫,铁胳膊刘一虎足足飞出了两丈以外,“扑通”声中,水花四溅,顿时就没入水中去了。
这种情形,大船上诸人看在眼中,俱都大吃了一惊,鬼脸常通怒叱了声:“好小辈!”
他口中叱着,正要纵身过去,却为一人抓住了腕子,他回身一看,见是海鹰冯大海,后者发出了一声冷笑,道:“师兄不必过去,该诱他们过来才是!”
常通咬牙切齿道:“他们未免欺人太甚了!”
冯大海这时挺身上前,朗声道:“那边船上二位朋友请了,有什么过节,请来大船上一叙如何?兄弟敬备水酒接待,绝不怠慢!”
他说完之后,大船第二次又抛下了巨锚,定住了船身,浪花激溅中,前行的小船照样也下了锚,停止了行进。
小船上那位五旬左右的老书生,这时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
他略微把过长的衣袖挽了挽,面额上带着一种极为轻卑的冷笑,缓缓转过身子,向着那划船的老七道:“这可好,人家叫阵了。俗语道得好,奴才闯祸问主人,看来我不过去一趟是不行的了。”
老七龇牙笑道:“老爷子,用不着你,我过去一趟就得了,对付这一群龟蛋,我老七还行!”
老书生用鼻子哼了一声,道:“你是初生犊儿不怕虎,要只是这几块料,我老人家也不用站起来了!”
说着他抬头向着大船上众人微微一笑,双手抱了抱拳,道:“既然如此,老夫打扰了!”
话落,根本就没有见他怎么作势,可是他那修长的身子,已如同是狂风里的风筝,轻飘飘地落到了大船之上。
嗖嗖江风,把这老书生身上一袭雪白的绸衣吹得飘起来,他那苍白的面颊,沉郁的一双眸子,显示出他内心深深蕴藏着某种仇恨,这种仇,是由于心和心在作对,绝非轻而易举所能化解开的。
船上诸人见了,无不暗暗心凛,尤其是海鹰冯大海及鬼脸常通这两个人,更不禁面上变色,他们知道,这老文士方才上船那种身法,乃是失传武林数十年的一种轻功绝技,名唤“一飞羽”,乃是一种极难练成的功夫,据二人所知,当今天下,尚无一人在轻身功夫上达到此一境界。
鬼脸常通后退了一步,抽了一口冷气,抱了抱拳道:“尚未请教尊驾贵姓,大名如何称呼?”
文士微微一笑,双颊上那两道深刻的皱纹,陷得更深了。
他向船头上每个人脸上掠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不必多问,可请金婆婆出来!”常通方自一怔,这位文士,已迈开了方步,向大船舱内行入。
海鹰冯大海生恐他直入舱内,因为四箱东西,全都在内,倘有闪失,可不得了。
因此,他忙横身过去,冷冷一笑道:“尊驾不示姓名,可否将来意赐知,否则恕愚兄弟不便招待!”
老文士偏头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凭你也配!”
说到此,一双苍白的眉毛,微微皱了皱,道:“金婆婆她还不出来?”
冯大海冷冷的道,“婆婆此刻身子不适,只怕不便见你,足下有什么话,只管交待我兄弟就是!”
文士闻言呵呵笑了两声,那双锐利的目光,在冯大海及常通二人身上转了转,又点了点头,道:“真对不起,我竟然忘了,你们二位也是领系金巾,在长青岛上也算是有鼻子有眼睛的人物,好!”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一笑又道:“我就先会一会你们二位,想那金婆婆总是要出来的!”
接着,由鼻中一哼道:“你二人哪一个先来?”
海鹰冯大海虽是内心有些惊惧,但是对方在人前,如此轻视自己二人,早已有点受不了,此刻见对方居然指名叫阵,便再也不能含糊。
当下他冷冷一笑道:“既如此,我冯大海先请教了!”
话声一落,身子一个疾翻,又蓦地向下一个猛塌,双掌同时向外推出,以“连环双掌”,直向对方胸腹上击去。
一般说起来,这冯大海一身武功也确实不错了,可是此刻所对敌之人,实在是武功太高了,高得简直不是他所能望其项背。
只听“砰”的一声,冯大海双掌实实地打在了这老文士身上,这文士整个身子就像不倒翁似的摇晃了起来,可是他却如同无事人一样地笑着。
遂见他大袖轻轻一拂,叱了声:“去!”
海鹰冯大海一声惨叫,竟吃他这么轻轻地一扫,直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了船板上,顿时昏死了过去。
在他那脸上,也就是方才为那文士袖风所拂的地方,竟自涌出了大股的浓血,整个地变成了一张血脸,令人不忍直视。
老文士这一手功夫,把船上所有的人都镇住了。
他们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想他袖上的风力已如此厉害,如果真为他袖子打上,或是指掌所中,那还了得!
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文士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冷一笑道:“哪一位还有雅兴,不才却不便久候呢!”
鬼脸常通一咬牙,挺身而出道:“朋友,你欺人太甚了!”
口中说着,右手腰间一探,已把一支“万字夺”撤在了手中,三角形的刃头,在灯光之下爆出了一点银星,随着他身子一扑之势,这支“万字夺”,直向对方老文士咽喉上点去。
文士双目霍地大睁道:“你是找死!”
叱声中,右手袖子一翻,常通已知不妙,忙向后抽夺兵刃,可是对方袖上就像带有极大的一股吸力,不容他抽招换式,手中奇形兵刃万字夺,已被对方卷在了袖中。
就见那文士一声轻笑道:“撒手!”
袖子不过那么微微一抖,那支万字夺已由常通掌内飞了出来,空中带出了一道银虹,“笃”的一声,钉在了桅杆之上,入木半尺,整个的船身,都为之摇动了起来。
鬼脸常通由于用力过大,右手虎口震裂,鲜血如豆子似的一滴滴地淌在了地上。
他面色一变,返身就跑,那文士嘻嘻一笑道:“想跑么?不行!”
右手骈二指,凌空一点。
这种“凌空点穴”的指力,在他施展起来是那么的如意,指力一出,鬼脸常通不过才跨出了一步,顿时就保持着原来的式子不动了。
船上几个汉子,见状吓得哗然大乱了起来。
那文士一声冷笑道:“不要怕,你们去把金婆婆唤出来,我见见她也就走了!”
几个汉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人大声呼道:“好了,婆婆来了!”
舱帘开处,一个四十许的妇人,推着一个金制轮椅走出来,椅上坐的正是那个皤皤白发的金婆婆。
这婆子此刻脸色看起来,白中带青,她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竟然微微地有些战抖。
一出得舱门,她便发出了一声哑笑,道:“铁先生,我婆子推算着该是你来了!”
文士闻言面色微变,他冷冷一笑,向着金婆婆抱了一下拳,道:“婆婆请了!”
金婆婆回身向身后那个妇人道:“你退下去,我自己来!”
说着她双手交替着推动二轮,座下轮椅,一直行到了文士身前才停住,她面上勉强带出一个微笑道:“尊驾行踪,这多年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这身打扮,我婆子焉能不识?
先生是贵客,请入舱内一谈如何?我婆子忝为主人,一杯水酒总是要敬的!”
文士微微一笑道:“不必了!”
面上突然绽开了两道冷酷的笑容,接道:“按说长青岛主段老头不在船上,我不便打扰,可是婆婆既与他是夫妻关系,也等于是半个主人,不才与段岛主昔年那一段过节,也许你并不清楚!”
说到这里,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接道:“我这人最是分得清楚,金婆婆,你看这件事应该如何解决?”
金婆婆微微一笑,道:“铁先生,你昔年与外子结仇情形,老身一概不知,不过我是久仰铁先生你这个人的,外子曾经嘱咐过我,务必请先生到长青岛一聚,我想……”
说着咳了一声,笑道:“铁先生如不嫌弃,可否随船同往长青岛,与外子一晤如何?”
老文士冷冷一笑,摇了摇头道:“我刻下没有功夫!”
金婆婆略作沉吟,苦笑道:“那么铁先生你打算如何呢?”
老文士仰天怪笑了一声,道:“很简单,请婆婆你带着船上兄弟下船,这条大船及船上的东西,都给我留下来!”
说到此,脸一沉,冷冰冰的道:“婆婆你不要误会,金银财宝我分文不取,不过是交由金陵、苏州二府会同处理罢了!”
顿了顿,冷冷一笑道:“至于这条船,我自会另行处理,婆婆你意如何?”
金婆婆哈哈一笑,道:“条件太苛,恕老身不能接受!”
她说着双手向后一推轮椅,身子离椅站起,冷笑道:“铁先生,莫非你就以为我婆子如此容易打发的么?”
铁先生沉声道:“婆婆不必自取其辱!”
金婆婆哑声一笑,前行了几步,道:“我婆子既敢代外子出面江湖,又岂是怕事之人!
铁先生,你划出道儿来吧,我婆子如是接不下来,丢人现眼也自己受了!”
铁先生哂然冷笑道:“在下看来,婆婆不试也罢,在下如无必胜之心,焉会只身犯险?
算了吧!”
金婆婆狞笑了一声,道:“我老婆子生就一付不服人的脾气,铁先生要留船留货当然行,却要拿出些玩艺儿给我婆子看看!”
文士点头一笑,道:“好!”
他那冷峻的面上,突然现出了一片怒容,只见他前行了几步,探出了一只右手,道:
“婆婆赏眼!”
话声中,右手微微举起,五指合并着,向当空一划,随即后退了一步,含笑道:“现丑了!”
金婆婆不由皱了皱眉,不知对方是玩的什么把戏,哼道:“尊驾这是……”
才说到此,忽听有人大叫声道:“咦!这些帆怎么了?怪事!”
金婆婆抬头一看,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第一根桅杆上的三面大帆,已如同刀切似的被划开了三道大口子。
这三道长口子,把三面大帆,平均的分成了六面,有如六面旗子似的在空中飘拂着。
金婆婆看在眼内,连连倒抽冷气,面色如土。
她虽是一身武功了得,可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铁先生这一手功夫,金婆婆她自知以自己这身功夫,要想去和对方对敌,未免太不知趣了。
当时她低头沉吟,良久才点了点头,苦笑道:“尊驾这一手‘凌空裂帛’,令人敬服,我婆子是望尘莫及,正如你所说,我也不必现这个眼了!”
说着,低叹了一声,接道:“我们这就走!只是日后我们必定还有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只怕不是尊驾三言两语所能打发得了!”
她说到这里,狞笑了一声,对身边诸人道:“还不退下小船,莫非还嫌丢人不够么?”
四个黑衣汉子,都已吓傻了。
这时闻言,立即一起动手,把冯大海及常通双双抬下一艘拖附的小船,金婆婆望着老文士冷冷笑道:“尊驾如无其它吩咐,我们就再见了,这条船,以及船上东西,都交给你了!”
铁先生微微一笑道:“八月十五夜子时,老夫在九华山顶敬候贤夫妇驾临,过时不候,婆婆你带人走吧!”
金婆婆一口牙咬得咔咔直响,却是无可奈何,因为对方功夫太高了。
当时她重重的跺了一下脚,道:“好!”
这时墨蝴蝶唐霜青也自舱内行出,她本奉命看守着四口箱子,是以外面虽乱成一片,她却不便现身,此刻因外面似已平静,才走出来看看,见状之下,呆了一呆道:“婆婆,我们怎么了?”
金婆婆发出了一阵哑笑道:“孩子,婆婆栽了。不要多问,我们到小船上去吧!”
唐霜青不由又呆了一呆,一双明眸向着那位铁先生望去,后者打量了唐霜青一眼,微微一笑道:“如果老夫老眼不花,姑娘必是这月余来闹得金陵苏州天翻地覆的那位女义士了!
可惜、可惜!”
说着摇头叹息了一声,唐霜青听对方竟称自己为“女义士”,分明语带讥讽,不由又羞又怒,正要出言反击,金婆婆已催促她道:“不必多言,我们走吧!”
唐霜青答应了一声,当时同着金婆婆双双飘下船旁小船之上,随即解绳而去。
文士模样的铁先生,此刻面上带出了一片冷笑,突然回过头来高声道:“老七,你上来!”
小花船上的老七,闻言一声响喏,腾身而上。
铁先生鼻中哼道:“舱内有四口黑色木箱,你搬到我们小船上去,快!”
老七应了一声是,立刻转入舱内,不一会已把四口箱子移上了小船,他笑道:“老爷子,你也下来吧!”
铁先生冷笑了一声道:“你把小船划到前面去,我料理了这大东西就来。”
老七答应了一声,方自把船撑出数丈外,就见大船上铁先生双足一顿,整个大船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一时桅倒帆飞,江浪自四面八方反卷过来。
顷刻间,这艘虎头金座的大帆船,已成碎碎片片,带着残破的躯壳沉入江底去了。
就在船沉的一刹那,这位风尘中的异人铁先生,陡发一声长啸,拔身而起,有如是一头巨鹰似的,翩然地落身在自己那艘花篷小舟之上。
老七一笑道:“老爷子你真行!”
他说罢正要把船划走,却见铁先生向江面上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竟忘了他了!”
说着手向远处,也就是大船沉没处指了一下道:“快救他上来!”
老七顺其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人在水中逆流游行着,不由吃了一惊,忙自把小船撑过去。
月光之下,他看出水里是一个少年人,在浪花中划游,身手颇是矫健。
当下他就伸出了长篙,笑道:“上来吧小伙子,别游了,小心大鱼把你给吃了!”
那少年人一伸手抓住了篙头,身子在水内一翻,哗啦一声,已跃上了船头,他身上带起来的水,把船头都打湿了。
老七见他如此利落,禁不住叫了声:“好家伙!”
上船的少年,正是藏匿在大船上的郭飞鸿,刚才大船上所发生的一切,他都亲眼看见了,由于震惊于那铁先生的惊人身手,一时竟忘了自己。
想不到这位怪老,最后竟又来了那么一手,顿足沉舟,他也因而就落到水里去了。
这时他为老七救上了小船,脸色甚窘地道:“多谢老兄相救!”
老七嘿嘿一笑道:“你也别谢我,是那位老爷子叫我救你的,你还是谢他去吧!”
郭飞鸿转头望去,就见那位风尘异侠,此刻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正自躺在睡椅之上闭目养神。
郭飞鸿深深打了一躬道:“多谢老前辈相救之恩!”
铁先生只微微点了点头,却是连眼也不睁。
郭飞鸿颇觉无味,就走到一边席地坐下。老七望着铁老道:“老爷子,船回头么?”
铁老颔首一笑道:“自然是回去了,那四箱东西,我们交给苏州府衙,就没咱们的事了,要不然人家还当咱们爷们是黑吃黑呢!”
说着目光向坐在船头的郭飞鸿看了一眼,郭飞鸿心中一动,正要发话,却见这位怪老已又把头转向一边去了。
郭飞鸿一颗心倒是宽慰了不少,无论如何,总算解除了苏州府那两名捕快的困难了。
只是这位怪老爷子这几句话,似乎是针对自己怀疑而发的,看来他似乎对自己的一切也很明了,真正是怪了。
他不由皱了皱眉,忽然想到,这位老爷子,日前自己曾在秦淮河上遇见过,回想那天的情形,他止不住又向这位老文士模样的异人望去。
在两盏明灯之下,他越看这位老爷子,越觉他一身瘦骨,满脸无神,如此的一个老人,竟然是一个身怀奇技的风尘侠隐,委实令人不敢相信!
江风飕飕,周身水湿的郭飞鸿不由得一连打了两个冷颤,就见那位铁老爷子,突然睁开眸子,向老七道:“老七,送这位相公上岸!”
老七答应了一声,笑向郭飞鸿道:“兄弟,你上哪儿去呀?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郭飞鸿坐在船上也甚不自在,他虽想接近这位毕生仅见的异人,只是对方那种冷漠的样子,却大有“拒人千里”的味道。
这时闻言,分明此老已是在下逐客令了,自己脸皮再厚,不走也是不行了,当下只得随便指了一下道:“就烦老兄靠岸,我自己会走!”
老七答应了一声,却见那铁老冷冷笑了一声,目视江心道:“少年人应该定下心来,好好作点事情,不要沉迷女色,尤其是来路不正的人,最好少交为妙,否则一旦陷身进去,可就比跌落江心还要危险了!”
郭飞鸿情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当下尴尬的苦笑道:“是!是!”
铁老微微一笑,又对老七道:“老七,你看他冷成那个样子,取我一件衣服,给他换换吧!”
郭飞鸿一听,心想:“这可好,我成了要饭的了!”
这时老七已把挂在柱上的一件白绸长衫取了下来,抛给他道:“拿去穿上,别冻坏了!”
郭飞鸿接在手中,只得谢道,“多谢老前辈!”
适时船已拢岸,老七笑道:“兄弟下去吧!不送了!”
郭飞鸿恭恭敬敬地向着铁老行了一礼,这位老爷子这回倒弯腰回了一礼,道:“你去吧,以后凡事小心谨慎些。”
说着向四个箱子指了一下,笑道:“这件事,我为你办了!”
郭飞鸿不由忙谢道:“谢老前辈!”
他正想探问一下对方住处,小船却已扬波而去,转瞬之间,走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归于安静之后,郭飞鸿叹息了一声,在岸边隐僻处,换上了铁老所赠的那件衣服。
想不到对方身材,倒与自己完全一样,穿好衣服,他抬头看一下天,天将破晓,东方透现出一片鱼肚白色!
忽然,他觉得这袭长衫口袋内,有点鼓鼓的,其中似乎装着一样东西似的,心中动了一下,忙探手一摸,不禁“啊”了一声。
原来手触处,似摸着一个软软的锦袋。
当时他忍不住掏出一看,果然是一个红绸金边,上面镶满了珍珠的锦袋,只看外表,已是价值不凡。
郭飞鸿打开了珠囊,见内中放着一只碧绿色的翠环子,样式甚是特别,扁扁的,宽宽的,显然是女人戴在腕上的饰物。
他翻转看了看,更意外的发现到,这只手环之上,还刻有小字。
郭飞鸿心中怦然跳了一下,他内心虽然在制止着自己:“也许这是人家的隐秘,我不便私看。”可是他的眼睛,已情不自禁的望了上去,只见上面刻着的几行小字是:
“给一一一
爱女,小娥
母赠一一”
郭飞鸿剑眉微微皱了一下,刚把它放回珠囊之内,却又另外看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封信。
郭飞鸿又止不住把这封信拿了出来,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
“交长沙白云梯东柿口小竹塘十号
铁娥亲展”
下款只有“内详”二字,不见具名,郭飞鸿看罢心中大大的震动了一下,因为“铁娥”
这个人,他是久仰了,久闻此女,小小年纪,便身怀一身奇技,在江湖上,已是作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忖道:“难道这个铁娥,就是传说中那个成名的女侠客,人称‘冷剑’铁娥的那个姑娘不成?”
想到此,他忍不住打开了这封信,里面是一张索色的宣纸,其上写着血字,竟是一封血书。
郭飞鸿情不自禁的战抖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眼前是在作着一件有违良心的事。
可是,他怎么也压不住内心的好奇,当下他匆匆地看完了这封信,信上是这么写的:
“小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娘已经去了,永远地去了!若非是你爹爹在我身边,我们母女只怕连这一点心声,也难以传递了。
“小娥!我可怜的女儿,你知道,当你离开我的第二个月,娘就病了,一病不起而至于今。你爹在次年回转,他服侍了我整整两年。可是你知道,娘的身体太弱了,这一场病下来,当然是更不行了,所以我及时写这封信给你,我已嘱咐你爹,在我死后,把我埋在后面的梅花岭下。小娥,你不是最喜欢到那个地方去玩么?那么你常来坟上看看娘吧!
“我写这封信给你的主要目的,是要你能原谅你爹,虽然他早年确实太狠心,让我母女吃了许多苦,让我们饱尝人世间的辛醉冷漠,可是孩子,原谅他吧,这也不是他的错,只怪娘的命不好,现在他回来了,娘也就很安慰了,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何况你爹爹已经知错,你就不必再恨他了,再说如非是他。你也不会有这一身杰出的武功。孩子,你能听娘最后这几句话么?
“这只镯子是你最喜欢的,在娘手上戴了一辈子,现在移交给你,你好好珍视它。傻孩子,现在你还那么不通人情,见了男人就恨么?这都是娘自小灌输给你的思想,如今你大了,也该改一改了,要不然谁还敢要你呢!你也不小了,不是么?
“永诀了,娘要去了,可是,孩子,你知道娘多疼你,多舍不得离开你啊……
母绝笔”
看完了这封信,郭飞鸿又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匆匆收起了这封有血有泪的血书,喃喃自语:“天,这是……”
他现在有些明白了,这位“铁先生”,正是冷剑铁娥的父亲。
看起来,似乎是铁娥之母已死,她临死前写下这封信,交给铁老,连同这只镯子,一并托转交给爱女小娥。
照信上所说的一切看来,铁娥似乎对她这位父亲心存芥蒂,她母亲是那么婉转地在开导她,真是一字一泪,铁石心肠也动了。
郭飞鸿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声,自责道:“我真该死,这封信,我怎能偷看呢!”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下,天已大明,水面上散浮一层蒙蒙雾色,寒气袭人肌肤。
他皱了一下眉,自问:“我该怎么办呢?”
试想那铁先生发现遗失了这珠囊之后,不知将会如何的焦急,这一刹那,真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他定下心来,想道:“我不如在此候他转回便了。”
想着,就在原地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那花篷小船回来。
就这样,由晨而昏,一直等到了晚上,却并未见那小船回来。
现在,他不由有些失望了,他想立刻赶回苏州找寻,可是转念一想,这铁先生既非定居苏州,以他个性,必是萍踪无定,又怎还会留在苏州。
这么一想,他可又凉了。
一日鹄候,水米不沾,郭飞鸿真有些吃不消了,他只得叹息了一声,信步离开了江边。
这是隶属“高邮”县境的一个小镇市,名叫“梅村”,因为镇人多喜梅花,遍地栽种,故而得名。
郭飞鸿来到镇上,已是华灯初上,他就在一家名叫“红梅村”的客栈内住了下来。
饭后,在灯下,他反复的想着这件事情,忍不住又掏出了那封信,放在灯下,失神的痴望着。
信封上一行字:“交长沙白云梯东柿子口小竹塘十号。”
这行字在他眼前不住跳动着,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不禁在桌子上“砰”地拍了一下。
“对了,我真是糊涂极了!”
他自己对自己道:“这信封上既有地点,我何不亲自送去,交与这位铁娥姑娘,岂不是好?”
可是他又不禁有些顾虑地忖道:“只是,那铁姑娘既不认识我,她会怎么想呢?”
接着,他又点了点头,自语道:“我不妨直言直说,谅必那姑娘是不会怪我多事的!”
想到这里,他就定下了心来,收起了珠囊,倒到床上,暂时把这件事抛开,但却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昨夜的一切,又想到了金婆婆,唐霜青……
那化名芷姐儿的唐姑娘,在他眼前浮现出来,她那弯弯的一双柳眉,那小小的一张嘴,那乌黑如云的一头秀发,那……
郭飞鸿翻了个身子,叹了一声,咬牙道:“忘了她吧!她不过是个贼!”
就在此时,那怪老人铁先生在船上“含沙射影”的一番话又在他耳响起:“年轻人应该定下心来,好好作点事情,不要沉迷女色,尤其是来路不正的女人……”
一想到这番话,他有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使他顿时息下了那颗火热的心,脸上热热的直发红。
他暗奇道:“这铁先生看来真是无所不知,他怎么连我心里的事情也会知道了呢?可见得一个人的行为,正如同树的影子,是弯曲不得的,否则明眼人一望就知,我还是放下心,好好作人吧!”
那么,第一件事,该是到长沙去送这封信!
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附近的花树,都被涤洗得绿油油的,光亮亮的,愈发显得娇美可爱。
在一条泥泞小道上,郭飞鸿冒着细雨,踽踽行进着,他不时地驻足向四外扫视,面上浮现出一种欣慰的希望。
显然他的苦心并没有白费,眼前这个地方,正是“白云梯东柿口”,那么只要找到了十号,就可以见着那位他久存敬仰的女侠客——“冷剑”铁娥了。
他脑子里编织见面之后的说词,突然禁不住有些情怯,因为对方到底是个姑娘家,她要是疑心自己有什么别的企图,那可真有点……
想到这里,他皱了一下眉头,停住了脚,由不住微微发起呆来。
这地方真美,一边是青青的山脉,另一边却是蜿蜒的一弯流水,在淡淡烟雨的青山道上,可以看见白石砌成的石阶,羊肠似的一路延伸上去,远看就像是一条怪蛇弯曲着向上爬行,直入青冥。
他点了点头,“白云梯”之一名,必是由此而来,在青山道下,有用篱笆围着的果园子,正有几个头戴竹笠的庄家汉子,在清理着果树的叶子,晨鸡在竹篱上鼓着翅膀,细雨打湿了它们美丽的羽毛。
郭飞鸿忽然发觉,自己来得太早了,这么早,可能那个姑娘还没有起床呢!
在风尘仆仆千里之后,想不到竟突然又犹豫起来了,他来回地走了几步,自己对自己说:“去吧,怕什么!把东西交给她之后,回头一走就是了。”
这么一想,他也就拿定了主意,继续前行。在一棵结满了柿子的大树下,正有一个孩子用竹杆在拨打着。
郭飞鸿走过去,那孩子忙放下竹杆,望着他直发怔,郭飞鸿含笑道:“小兄弟,东柿子口在哪里?你知道么?”
那孩子也有十一二的年岁了,闻言点了点头,用道地的湖南官话道:“这里就是东柿口,你找谁?”
郭飞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谢谢你,你知道十号在哪里吗?”
小孩怔了一下,道:“我家是二十二号,十号要往下走!”
突然发现郭飞鸿背上有柄剑,立时面现惊喜的叫道:“你是不是保镖的?这是宝剑,能不能杀人?”
郭飞鸿摸了摸他的头,一笑道:“怎么不能杀人?专杀坏人,不杀好人!”
说着见这孩子一张脸全被柿霜给抹白了,口袋里还装满了柿子,不由哈哈一笑,道:
“少吃几个,会吃坏肚子的啊!”
这时,扑过来一条黄狗,向着郭飞鸿吠吠直叫,小孩就跑过去赶狗,一面回头道:“你快走吧,它是我们家养的,你可别用宝剑伤它!”
郭飞鸿笑着连声道:“好!好!”
一面已顺着那小孩所示方向,一路走下去,果然前行不远,看到在一处开满了山茶花和夹竹桃的小木门前,钉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十号方寓”四字。
郭飞鸿不由心中一怔道:“怪呀,怎么是姓方呢?”
旋即他就点点头,也许那冷剑铁娥是寄居在友人家也未可知,肖下抖了一下身上的雨水,略为整理了一下,上前在门上轻轻叩了几下。
甚久,就见这扇小木门打开来,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美秀书生,一身素衣,腰系红带。
他望着郭飞鸿有几分奇怪的道:“你找谁?”
郭飞鸿见对方举止很像是一个读书的士子,不由心存几分敬意地欠身道:“请问有一位铁娥姑娘,可是住在这里?”
书生闻言略怔,低声道:“你找她干什么?”
郭飞鸿尬尴地笑了笑道:“仁兄是否可让我入内后细谈,这件事……”
才说到此,那清秀的书生便摇了摇头,温和的道:“不行,你先要说明了来意,我才能让你进来!”
他说这几句话时,脸色微红,像一个女孩子似的。郭飞鸿怔了一下,遂即点头道:“好吧!”
微顿,叹了一声接道:“她母亲有件东西,托我交给她,其实也不是托我,而是……”
这件事实在是难说清楚,他一时真不知怎么说才好,那书生闻言,面色微变道:
“啊!”
同时,他那双澄波似的眸子,在郭飞鸿面上直直地逼视着,好半天,才点了点头,道:
“好,你进来吧!”
郭飞鸿道了声:“打扰!”就举步进入院内。
小院中,布置得是那么清雅,不大的园子,都让花树给占满了,在进门处的一座瓜架子下,挂着十来条红瓜。
书生打开了屋门,道:“请进!”
郭飞鸿就进到了堂屋,见屋内很小,可还是那句话,很雅致。
落座之后,书生就问:“方才你说带有东西来,不知可在身边?”
郭飞鸿点了点头,正要取出,忽然觉出不妥,就微笑道:“小弟要见到那位铁姑娘,才好拿出来!”
书生不由微微一怔,粉面红了一下道:“铁姑娘如今不在,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把东西交给我也是一样!”
郭飞鸿不禁有些失望,他呆了一下,才讷讷道:“还未请教仁兄贵姓,大名是……”
书生秀眉扬了扬,道:“我姓方,小名和玉,铁姑娘是我的表妹。”
郭飞鸿欠身道:“原来如此,失敬了!”
方和玉看了他一眼,道:“不必客气,仁兄你贵姓大名?这件事……”
说着,他那双明亮的瞳子,又在郭飞鸿身上骨碌碌地转了几转,面上现出一点迷惘。
郭飞鸿近看这位方和玉,只见他肤如凝脂,十指尖尖,在挽着士子发髻的黑发下,露出雪白的颈项,如不是他这一身装束,郭飞鸿真会把他当成是个女人,就是女人也很少有这么娇美的。
当下,他望着他,一时为之呆住了。
方和玉见他只管用眸子望自己,不由正襟危坐,冷冷道:“仁兄还未回答小弟所问呢!”
郭飞鸿忙欠身道:“是!小弟郭飞鸿,是由苏州来的。”
方和玉绷着脸道:“郭兄,我是说,你可以把铁姑娘的东西交给我,由我转交给她!”
郭飞鸿剑眉微轩道:“这个……”随又摇了摇头,道:“这东西,只能交与铁姑娘本人,恕小弟不便从命!”
方和玉秀眉一挑,却叹息了一声,道:“郭兄未免太固执了,只是铁姑娘她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侠女,此番云游,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郭兄莫非能在此等她一辈子不成?”
郭飞鸿叹道:“此事关系重大,我想在城里候她几天,如果不回,也只得暂时作罢!”
方和玉呆了一呆,站起来走了几步,回身道:“你说的东西是她母亲亲手交与你的么?”
郭飞鸿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她父亲铁先生,铁老前辈转托的!”
方和玉“哦”了一声,接着又冷笑了一声道:“郭兄可能记错了吧,我常听铁娥说过,她没有这么一个父亲!她早就不认这么个父亲了!”
郭飞鸿心中一动,忖道:“敢情他也知道那件事!”
想着正要把自己所知情形略告,可是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私事,又何必多言。
当下他摇了摇头,苦笑道:“确是她父亲转托,别的小弟就不太清楚了。”
方和玉这时忽然转愠为喜,微微一笑道:“郭兄远道而来,小弟礼当招待,只顾说话,竟是忘了!”
郭飞鸿站起身道:“不敢当,我想告辞了,过几天再来看看,至时也许铁女侠已经转回也未可知!”
方和玉怔了怔,注目道:“郭兄下榻何处,你不如就在寒舍屈就几天?”
郭飞鸿摇头笑道:“不必,不必,谢谢方兄,告辞了!”
方和玉微显失望道:“也好,郭兄请便吧!”
郭飞鸿道了声打扰,直出大门,方和玉道了声不送,也就关上了门。出门之后,郭飞鸿止不住叹息了一声,想不到自己远道而来,却扑了一个空,只当是铁娥在此,把东西交给她,就可了却自己一件心事,谁又想到她偏会不在,照情形看来,短日之内她也未见得就能转回。
“我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个问题,他不由有点心烦,自忖着无论如何自己也得等上几天,万一要是那铁娥果真不回,自己也就说不得,只好走了。
好在他还记得八月十五夜子时,在九华山顶,铁先生与长青岛主有场约会,到时自己赶到那里,把东西交还铁老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内心也就暂时定了下来。
长沙乃是湖南大镇,城内尤其热闹,鲜衣怒马,行人如织,郭飞鸿下榻处是在城北的“老长沙”客栈,是一家很老的字号,生意却很是清淡。
这时细雨仍未停,反似较先前更大了,斜风吹过来,令人有点冷意,有秋天的感觉。
郭飞鸿跨进了客栈大门,一个伙计忙过来用布巾在他身上擦着雨水,道:“相公怎么不打一把伞?看这一身水!”
郭飞鸿心情恶劣,懒得答理,道了一声谢,走回房中,把湿衣脱下,换了身干净衣服,每当他想起那个锦囊,内心便禁不住浮上了一阵伤感。
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出门,除了三餐以外,也都在闷闷地想着心事。
这是一间尚称宽大的客房,南面有排窗户,却有雕着空花的格栏,上方斜角地方,开有一个天窗,光线多半由此而入,只是夜晚嗖嗖的寒风,也正由此吹进来,却令客居的游子,倍感凄凉!
他在床头上点了一盏豆油灯,便于夜间行动,宝剑和那个珠囊,则都压在枕下,就这样,他睡着了。
朦胧中,他张开了眼睛,却发现风把床头的那盏灯吹火了。
当他摸索着要去点灯的时候,突然发现床尾处,竟立着一个人。
郭飞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冷叱了声道:“什么人?”
只听那人鼻中微微哼了一声,身形一长,已由天窗直窜了出去,郭飞鸿匆匆探手向枕下一摸,那口剑虽然还在,可是那珠囊已无踪影。
这一惊,直令他魂飞九天,当下怒叱了声:“好贼子!我看你往哪里逃!”
足下一点,已穿窗而出,上了屋顶!
这时雨已停,天边一弯新月,照得瓦面上如同是洒了一层霜也似的白亮。
那个偷去珠囊的人,竟并未逃走,正立在屋角上,一身黑衣,面蒙黑巾,月光之下,只能看见他那一双光亮的眸子。
郭飞鸿踊身向前一扑,双掌同时击出,发出了两股绝大的风力,直向那人前胸击去。
可是那人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手,身子蓦地向后一倒,双足在檐头上轻轻一点,箭也似的,已飞身到另一边屋顶之上。
郭飞鸿第二次一杀腰,用“浪打金舟”的身法,紧追了过去。
他双足一沾瓦面,正是黑衣人身后,仿佛可见对方是一个身材细长的少年。
急怒之下,郭飞鸿二话不说,身形疾欺,“金鸡抖翎”,右手五指上,发出了极大的劲风,直向对方背肋插去。
黑衣人身子向下一塌,倏地一个滚翻,已把身子转了过来,月光下但见他右手向外一分一荡,以中指指尖,对准郭飞鸿腕脉穴上点来。
郭飞鸿不由大吃了一惊,这人手法奇绝,动作从容,分明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急切之间,他只得撤招后退。
那人一声冷笑,双臂一振,怪鸟似地由郭飞鸿头上掠了过去。
在他腾身的同时,袖管后扬,自袖沿上发出了一股劲气。郭飞鸿被这股劲气袭得后退了一步,“叭”一声,踩啐了一块瓦。
再看那黑衣人,已带着一声轻笑,直如一缕轻烟似地飘出六七丈以外。
他身子翩然落下,正好落在这客栈的院墙之上,那份轻灵,简直令郭飞鸿感到惭愧。
郭飞鸿这时整个心都乱了,这人把珠囊窃去,可说比窃去他的命还要使他着急,试问他将来如何向人家交代?
这时候眼见黑衣人想走,他如何依得?
他咬紧了牙,双腕向下一按,使出全身内力,一式“一鹤冲天”,足足拔起了八丈高下,空中翻身,直向着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抬头看了一眼,似乎也略略吃惊,他没有想到,郭飞鸿这个人,居然有如此功力!
只是很显明的,他不想与郭飞鸿久战。
郭飞鸿身子甫一扑下来,黑衣人却又纵了出去,等到郭飞鸿再次腾身掠出围墙时,淡月之下,那黑衣人已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这种情形令郭飞鸿心中明白,在轻功提纵术上,自己比起这人来,似乎还要差上一筹。
一个人的悲哀,莫过于绝望……
一时间,郭飞鸿呆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前面那人一路飞纵而去,却不再追赶,因为他知道,追上去也没有用,无论在内功、轻功上,这人都比自己强,而且强出甚多,那么追上去,除了丢脸,还能如何?
他在月下伫立甚久,止不住长叹了一声:
这一霎间,他忽然觉出自己的武技太差了,差得等于没有。
在以往,他这一身功夫,曾令他感到骄傲,可是最近这一连串的挫折,使他发觉到,自己这身功夫算不了什么,对付一般江湖人物是有余,可是若遇上了武林中所谓的高手,简直不行。
试想那墨蝴蝶唐霜青,以及今夜所遇的夜行人,再加上那金婆婆以及铁先生这几个人,尤其是铁先生,那一身功夫,可说自己作梦都不会想到,高得那么玄,如非自己亲眼得见,真难以令人相信。
这些人,才是厉害的角色,其中唐霜青虽是较自己略差,但以一个姑娘家,能有如此身手,也算相当地惊人了。
郭飞鸿不由暗自下定了决心,此番事了,自己一定要苦练功夫,如能投在铁先生门下,那是最好不过,只是……
想到铁先生,再想到了眼前的情形,他那一颗火热的心,顿时就凉下了半截。
当时他叹息了一声,回到客栈房中。
郭飞鸿回到房中,点亮了那盏油灯,又仔细找了找,那珠囊果然是遗失了。
查看房内各处,郭飞鸿这才发现,就在门上,有人用白色的石笔写着几个字,细认之下,那是:“东西我带走了,不必庸人自扰……”
好像语意还没有完,忽然中途停住的样子。
郭飞鸿细看字体潦草,自己并不熟悉,他想起方才惊醒霎那间,似见那人背向着自己,这时想来,一定是那人正在写字,忽为自己所惊,才中途停笔脱逃而去。
如此看来,这个人是有心而来了。
试看枕下长剑,衣内金银,这人分毫未取,即使是要取自己性命,也是极其简单容易之事,他却偏偏把那小小珠囊偷去,真正令人不解了。
无论如何,今天这个脸是丢定了,郭飞鸿不由又长叹了一声,自语道:“走吧,找到铁先生坦白认错,任他随便责罚我吧!”
可是,眼前,对于冷剑铁娥这方面也不能不有个交待。
在红木院门前伫立甚久,郭飞鸿才略微提起了一些勇气,他不得不在临行之前,向这个叫方和玉的少年交代一下。
记得三天前,他初次来这里的时候,小院中花叶扶疏,可是如今,仅仅不过三天的时间,似乎一切都改变了!
但见院内枝叶满地,瓜架下散落着四五条丝瓜,居然都没有人拾起,主人如非是不在家,就是太过懒散了!
郭飞鸿叹息了一声,在门上叩了两下,放声叫道:“方兄弟,请开门!”
只听得“刷”一声,一道翠绿色的窗帘拉开,有人微弱地应道:“是郭兄么?请稍等一下!”
听声音,这人正是方和玉,郭飞鸿不由微微一惊,因为那声音太微弱了,像是身在病中一般。
郭飞鸿心中正自奇怪,面前院门已自打开,立在门内的,正是那个年轻书生方和玉,只是三日不见,看来他已失去了原有的风采。
郭飞鸿乍见之下,更是大吃了一惊!
只见这方和玉双目红肿,就像是两个桃子似的,那双秀眉无力地蹙着,蕴含有无限沉郁。
短短三天的时间,郭飞鸿却发觉他那张白秀的脸颊,显得更苍白了,其上更微微呈现出一片青色,在一块青绸绑扎下,乌发散乱着。
看那情形,真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郭飞鸿惊讶道:“方兄,你这是……”
方和玉默默的望着他,苦笑道:“我想你是该来了,请进来吧!”
说着闪开身子,让郭飞鸿进来,身子一转,几乎就要倒下,郭飞鸿忙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右臂,道:“方兄小心!”
方和玉忽然张大了那一双肿泡泡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遂又叹息了一声道:“谢谢你,实在是……”说着低头战抖了一下,愈发显得弱不禁风。
郭飞鸿不知为什么,自第一面起,就对这位小书生留下好感,他喜欢他那种秀逸的气质,那种读书人独具的气质,这时见他病中情状,更增几分怜惜!
他不禁同情心大起,当下右手轻托方和玉肋下,微叹道:“待我扶你进去,你是不该出来吹风的。”
方和玉闻言又偏头看了他一眼,面上现出一片红晕,推拒道:“不用嘛!”
可是,他似乎实在没有许多的力量,去挣开郭飞鸿那只有力的膀臂,更且,他甚至连走路的力量也没有。
郭飞鸿半扶半提地把他带进堂屋,只见室内门窗紧闭,在一个红土小火炉上,正自熬着一个药罐,空气中散发出很重的药味。
方和玉坐到一张靠背椅上,他那无神的眸子,向郭飞鸿望着,点了点头,道,“谢谢郭兄!”
郭飞鸿剑眉皱道:“方兄,你怎么突然会病重如此?请大夫看过了么?”
方和玉微微笑了笑,道:“无妨,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罢了!”
他说时,那双瞳子里,突然滚下了两串泪水,珍珠似地洒落于地,显然是言不由衷。他用袖角擦了擦,把头转向了一边。
少停,他重又回过脸来,苦笑道:“郭兄,你来此是找铁娥姑娘的么?她不会回来了,也许她早已死了!”
郭飞鸿不由一惊道:“方兄,你怎么如此说话?”
方和玉扬起了一双秀眉望着他,那娇弱之态,如非是那一身男人装束,郭飞鸿真要疑心他是个女孩子了。
就见他苦笑道:“铁娥是一个苦命的姑娘,郭兄如见着了那位铁老先生,可请他自己保重,今后不必再找她了,她是不会见他的!”
郭飞鸿怔了一下,叹道:“兄弟,你错了,也许你与铁姑娘相处日久,不免受了她的感染,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何况如今铁母已……”
说到此,他忽然警觉不对,铁母去世之事自己如何得知?当下忙自打住,顿了顿,才又道:“方兄你既与铁姑娘是表兄妹之亲,还望好好开导她才好!”
方和玉冷冷一笑,面色发青道:“此事不谈也罢,郭兄今日来,莫非就为了谈论此事不成?”
郭飞鸿呆了一呆,长叹了一声,道:“方兄,我……”
方和玉秀眉微颦道:“你有话但说无妨!”
郭飞鸿频频苦笑道:“此事尚盼方兄谅解才好,我……我把铁老托交之物丢失了!”
方和玉闻言,竟微微一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仁兄千里传书盛情已足感人,铁姑娘如今下落不明,东西丢了也就算了!”
郭飞鸿不由怔了一下,他本以为对方闻言之下,必然大怒无疑,却未想到竟会如此便说算了。
同时,他大为奇怪地道:“方兄知那是书信?”
方和玉轻描淡写地笑笑道:“即是母女传情,自然少不了书信……”
说到此,眨了眨那双瞳子,现出一付戚容,郭飞鸿叹了一声道:“此事虽蒙方兄你原谅,只是我失落了托交之物,总觉得无以向铁姑娘交待,于心不安!”
郭飞鸿说着,右手握拳,左手展掌,拳在掌上重重地击了一下,深深地发出了一声长叹!
方和玉见他满脸懊丧,一笑道:“我既说无妨,自是无妨,我保证铁娥她必不会怪你就是!”
郭飞鸿道:“方兄,你这么说,我虽略微放心,不过请你记着,只要我郭飞鸿有三分气在,我誓定要把那偷东西的贼子抓住,追回原物交还铁女侠!”
在他说话之时,那病弱的方和玉却似有些痴痴地望着他,听完后,露出细白的牙齿微微一笑道:“真的么?”
郭飞鸿点头道:“自是真的!”
方和玉微微颔首道:“好!有志气!”
郭飞鸿环顾屋内情形,似乎由于这方和玉正值病中,一切疏于收拾,瓶中的菊花,大都凋谢了,不由问道:“方兄,莫非你一人独居在此?”
方和玉点了点头,道:“铁姑娘喜静,一向独居,她离开后,我是来为她看守房子的,所以也是一个人住在此地。”
郭飞鸿诚挚地道:“方兄你如今身染重病,怎能再事操劳,这样吧……”
顿了顿接下去道:“如果方兄你不嫌弃,我可暂时搬来住上几天,等到你病体复原之后,我再离开,如何?”
方和玉似乎颇为动容,却苦笑道:“郭兄盛意可感,只是如此我不敢当,再者我也已习惯寂静,有郭兄同住于此,只怕反而有些不便!”
郭飞鸿慨然地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再说了,你我虽是才第二次见面,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我却很是喜欢你这个朋友,你此刻身在病中,无人照顾如何能行?你就不要客气了!”
方和玉呆了呆,眼圈微红道:“你我初识,我怎敢有屈郭兄你……”
郭飞鸿见他拘谨如此,分明是一个未曾涉世的年轻孩子,不由更加关爱,当时朗朗一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个人总是要交朋友的。如果你喜欢静,我夜晚就在堂屋里睡觉就是了!”
方和玉一双澄波的眸子注视了他片刻,终于微微点道:“郭兄真乃古道热肠,只是……”
说着微微闭目长叹了一声,突然胸前频频起伏不已,郭飞鸿生怕他支持不下去,忙过去扶他道:“方兄,你快进去躺下歇一歇吧!”
方和玉用手推开他的手,脸色微红道:“郭兄不用扶,我……自己会走!”
郭飞鸿以为他生性坚强,不愿事事依赖于人,当下只好退后一步,方和玉单手扶墙,喘息了一刻,慢慢踱入卧室。
郭飞鸿正想跟进去。却见这扇房门竟砰地关上了,他不由内心有点好笑,暗忖自己已够怪性,这位却比自己更矫情,当然,这也是由于年纪太轻,脸皮太嫩之故,比不得自己习武之人,在江湖上多少已历练过一些时候。
这么一想,他非但不以为怪,反觉得这是自然的了!
他本准备立即上路,赶往九华山,以便面谒铁先生,说明一切,可是如此一来,也只有耽误几天了。
他首先把屋内整理了一下。这是一幢仅有三间的小屋子,一间客室,一间卧室,另一间是书房。
当他把院子打扫干净,为花瓶换好了水之后,忽听方和玉室内传出一阵低低的饮泣之声。
郭飞鸿不由呆了呆,心忖道:“莫非这位兄弟,还有什么伤心之事不成?”
于是,他走到方和玉房门前,轻轻推开了门,却见方和玉拥被埋首,正自低声地啜泣着。
郭飞鸿甫一进门,方和玉忽然抬起头来,怒声道:“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郭飞鸿一愣,苦笑道:“兄弟,想开一点,你哪里不舒服?”
方和玉秀眉一扬,又待发作,可是当他那双噙泪的眸子接触到郭飞鸿那张诚挚的俊脸时,却是怎么也发作不起来了。
只见他抽搐了一下道:“郭兄,你不要管我,请出去……吧!”
郭飞鸿这时鼻中闻到一阵淡淡脂粉香味,有如是来到了女子闺房一般,心中忖道,可能这房间过去是那铁娥所居的。
这时但见那方和玉,头上缠着一方黑绸子,把整个头发紧紧扎着,身着白绸长衣,更显出清秀绝伦,他那双无力的手,露在被外,十指尖尖有如春葱。
郭飞鸿看到这里,又禁不住暗思道:“看这位方兄弟分明是个娇生惯养的读书公子,却怎么一人独居于此,虽说他曾谓是代那铁娥看守房子的,总似有些牵强,只是这是人家私事,人家又有些“讳莫如深”,怎好深问!
郭飞鸿见几上置有温壶,就斟了一杯水送过去,方和玉接过喝了一口,抬起眸子凝望着他道:“我的病只怕十天半月尚不能好,如此劳累大哥,我心中实在不安!大哥你还是走吧!”
郭飞鸿听他竟自改口称呼自己“大哥”,可见并非无情,私心甚慰,当即摇头一笑道:
“兄弟,你只管安心养病就是,在你未痊愈之前,愚兄是绝不离你独去!”
方和玉倚身床上,轻轻叹息了一声,忽然有所感触地道:“大哥你……太好了!”
说着微微闭上了眸子,显出了他那漆黑的长长睫毛,如此别致娇弱的小哥儿,郭飞鸿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偏偏他又在病痛之中,怎不令人格外垂怜?
郭飞鸿微微一笑道:“我去熬上一锅稀饭,等一会好了,就为你送来,你少吃一点,再好好睡一觉。”
语毕正要转身出房,却忽然看见床前粉壁上,悬着一口形式颇为古雅的长剑。那是一口黑蛟皮鞘,绿玉把手,墨绿丝穗的长剑,细细的,窄窄的,郭飞鸿是识货之人,一望之下,便知是一口罕世的宝刃。
当下他不由吃了一惊,道:“兄弟,这口剑是你的么?原来兄弟也是剑门中人,真是失敬了!”
方和玉冷冷一笑道:“大哥不必误会,此乃铁姑娘遗忘留下的,与小弟没有什么相干!”
郭飞鸿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兄弟,你好好休息吧!”说罢大步出室。室内,顿时呈现一片死也似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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