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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英雄传》:第十三章 英雄铸剑

《大旗英雄传》又名《铁血大旗》,是古龙一部跨时代的作品,也是使古龙名声大震的作品,此书写于1965年。 《大旗英雄传》与…

《大旗英雄传》又名《铁血大旗》,是古龙一部跨时代的作品,也是使古龙名声大震的作品,此书写于1965年。

《大旗英雄传》与《武林外史》、《绝代双骄》、《浣花洗剑录》堪称古龙中期“四大名著”,这四部名著不仅在古龙小说系列,在整个武侠文学中,都是重量级的作品。作为古龙一部跨时代巨作,标志着古龙作品开始迈向成熟,成为进入第二阶段作品的标志和分水岭。

《铁血大旗》以边陲铁血大旗门和中原五福联盟的仇恨为主线。以大旗门用五马分尸的酷刑处决爱上仇家寒枫堡堡主的大女儿的大弟子云铿来渲染一种悲壮的气氛,同时也突出了铁血大旗门的“铁血”二字。

冲动的三弟子云铮怨恨父亲即大旗门掌门云翼的无情,在行刑过后,想独自找回大哥的尸身。不料被寒枫堡的人包围。二弟子铁中棠制住寒枫堡堡主的小女儿冷青萍,以此要挟寒枫堡放人,但是心高气傲的云铮却拒不领情。这时五福联盟的另外三家赶到,连累铁中棠卷入战场。落日牧场场主司徒笑欲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放走二人。在回驻地的途中,铁中棠担心是欲擒故纵之计,劝云铮暂先不回驻地。云铮恼恨铁中棠行刑杀害云铿,故意不听他的话,径自回到驻地。

云翼发现其中有诈,重责云铮和铁中棠,欲将二人逐出大旗门,掌刑人云九霄不忍二人前程就此断送,也想为本就人丁稀薄的大旗门保留两个优秀的青年,修改掌门号令,从轻判决将其二人逐出师门三年。宣布行刑之后,大旗门其他人先行撤退,准备三年后再来复仇。铁中棠与云铮决定留下抵挡一阵,争取大旗门撤退的时间。争斗中,云铮冲动的性格令自己受伤,铁中棠历尽千辛万苦将云铮救出,自己身受重伤,险些送命。在逃命途中,云铮对铁中棠的误会进一步加深。铁中棠在只能逃走一人的情况下选择了让云铮走。云铮走后,铁中棠的机智和运气也令自己死里逃生。从此,师兄弟二人各自开始自己的奇遇之旅。

第十三章 英雄铸剑

突听风雨中又自传来了一阵兵刃相击之声。

一叫尖锐的女子口音道:“孝儿,困往他,莫伤他性命,只要他说出怎会认得铁中棠,说出铁中棠此刻在哪里,你就莫为难他。”

铁中棠心头一震,闪身避到高大的海大少背后。

风雨中已有一团青光剑气裹着两条人影腾跃而来,还有一条人影在旁随着剑气移动。

来到近前,凝目望去,才看出剑气中的人影乃是一个手挥长剑的紫衣大汉,和一个左手持刀、有手持拐的黑衣蒙面人。

随着他们在旁观战的,却是个手拄鹤头拐杖的银发老妇。

那紫衣大汉剑法沉稳迫急,一丝不苟,施展的乃是光明正大的正宗剑术,长剑转动,当真是滴水难入。

那黑衣人刀中来拐,攻势虽辛辣,但脚下却甚不便,仿佛跛了一足。左手的刀法,也似有些生疏,显见是初练这刀中夹拐的左手刀法未久,是以此刻早已被紫衣大汉的霍霍剑光逼住,毫无还手之力,若非那紫衣大汉未存伤他之心,只怕他此刻便已要被伤在剑下。

中年大汉、青衣少女,齐齐展动身形,方待赶去援救,霹雳火却已大喝道:“盛大娘,快令孝侄住手!”

众人齐都一呆,中年大汉也不禁顿住脚步。

那银发老妇与紫衣大汉,正是盛大娘、盛存孝母了。

盛大娘目光一转,笑道:“你这老儿怎么也在这里,为何要老姐姐住手,待我先逼这厮说出那姓铁的下落,再与你叙阔。”

霹雳火大声道:“不必问了,铁中棠的下落小弟知道。”

那黑衣人身子一震,招式大露破绽,但盛存孝却存心放了他招,盛大娘亦自惊奇,道:“你知他在哪里?”

霹雳火笑道:“他此刻已被司徒笑那狐狸说动了,背叛了大旗门,此刻正与司徒笑、黑白兄弟在一处。”

盛大娘大奇道:“真的么?”

霹雳火笑道:“小弟几时骗过你盛大娘,小弟亲眼见到那铁中棠与司徒笑有谈有笑的一起回去了,此刻只怕是在落日牧场了。”

盛大娘不觉呆了半晌,摇头笑道:“老身到外面去转了一趟。想不到竟会出这种奇闻,孝儿,住手吧!”

盛存孝长剑一收,急退三步,面上似乎微带惋惜之色,竟似乎在惋惜铁中棠怎会变节背师。

铁中棠屏息躲在海大少身后,心中却是感慨交集。

此刻风雨更急,夜色已临,此问情势又如此混乱,盛大娘母子目光虽锐利,却也不曾注意到他。

那蒙面黑人垂着刀拐,面色虽看不到,但神情却是黯然悲伤得很,仿佛突然失去了什么。

盛大娘目光一扫,却向他笑道:“看不出你竟已当了瓢把子了,势力倒还不小,好,瞧在霹雳老弟面上,放你们走吧!”

青衣少女已来到这黑衣人身侧,此刻突然冷笑道:“好,我也就瞧在他的面上,放你母子走吧!”

盛大娘面容微变,大怒道:“你说什么?”

青衣少女冷冷道:“我虽不愿与男子动手,但你却个幸是个女千。”她目光虽冷漠,但言语却锐利如刀。

盛大娘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小姑娘,你难道是想与你家盛大娘动手个成?”

青衣少女冷笑道:“你真聪明,倒听出我的话来了。”

盛大娘笑道:“哎哟,好利的口,若是你的功大有你的口一半犀利,也就不错了,但只可惜……”

她含着笑故意轻叹一声,缓步向青衣少女走了过上。

霹雳火等人素来知道盛大娘心辣手狠,此刻都不禁在为这青衣少女暗暗担心,但又不便劝阻。

奇怪的是青衣少女这面的人,却都似心定得很。

盛大娘接日道:“只可惜你瞧瞧你这双手,又白又嫩,绣花倒可以,怎么能与人动手呢?”

笑语问她己轻轻伸出手掌,去握那青衣少女的手掌。

那青衣少女非但不避不闪,反而将手掌迎了上去,反握住盛大娘的下,冷冷笑道:“你的手也不粗嘛!”

两人千掌相握,盛大娘笑道:“哎哟,你的手……”语声突顿,身子仿佛震了一震,面容立刻变为苍白。

那青衣少女笑道:“我的手不太嫩吧?”缓缓放开手掌。

盛大娘瞧了她两眼,突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口中沉声道:“孝儿,走!”说到走字,身形已在三丈开外。

众人都不禁惊得呆往了,不知道盛大娘为何如此,若说这少女武功能惊退名满江湖的盛大娘,谁也不敢相信。

盛存孝亦自呆了一呆,道:“不等等田兄了么?”

盛大娘脚步不停,沉声道:“他见不着我们,自会回去的。”

盛存孝也是满面惊疑,匆匆向霹雳火抱了抱拳,随着盛大娘飞奔而去,袖中却似在无意问落下了一只丝囊。

霹雳火拾起丝囊,盛存孝已去得远了。

他忍不住打开丝囊瞧瞧,里面却只是一粒丸药,霹雳火也认得这正是盛大娘独门暗器天女针的独门解药。

一时间他不禁更是奇怪,喃喃自语道:“怪了,存孝行事素来谨慎,怎会让这解药掉下来?”

要知凡是独门暗器的解药,在江湖中俱是无价之宝,那独门暗器的本门中人是万万不该让它随意遗落的。

转身望处,那青衣少女左掌捧着右腕,花容失色,身子也渐渐开始颤抖起来,正是中了大女针的征象。

霹雳火心头一动,这才知道盛存孝方才已看出他母亲在掌上暗臧了天女针,两人一握之下盛大娘显然被青衣少女内功所震,而青衣少女却也遭了天女针的毒手,盛存孝不忍令这女子丧命,才故意遗落下这独门解药,他这一念之仁,不但救了青衣少女,也救了他母亲。

那边黑衣跛足人与中年人汉武振雄也己看出青衣少女的异状。大惊之下,齐都过去探问。

青衣少女惨然一笑,轻轻合上眼睑,惨笑道:“好厉害的的毒药。我只怕……只所已是无救的了。”

黑衣跛足人、武振雄都变色惊呼起来,突听霹雳火大喝一声,道:“不要紧,解药在老夫这里。”

那黑衣跛足人又惊又喜,颤声道:“真……真的么?盛大娘天女针乃是独门暗器,你怎会有她的解药?”

霹雳火长叹道:“老夫人哪里会有,这只是盛存孝留下的。”

黑衣跛足人呆了一呆,轻轻伸手接过解药,那青衣少女也霍然张开眼来,道:“他为何要救我?”

霹雳火苫笑道:“老大那位盛大姐虽然是心狠手辣,但她儿子的仁心侠义,却是江湖罕见、天下无双。”

黑衣跛足人垂首叹道:“若换了别人,我此刻也没命了。”

海大少突然挑起了大拇指,大声道:“想不到紫心剑客竟是如此一条汉子,俺无论如何也要交他一交。”

那青衣少女接过解药,突然取出一物,交给霹雳火,道:“这是我掌伤的解药,你去交给他吧!”服下那药丸,在雨中坐下,运功调息,再不说话。

霹雳火接过少女交给他的木瓶,呆了一呆,感慨丛生,长叹道:“人道救人便是救己,这话当真一点也不错。”

海大少朗声道:“盛大娘虽然咎由自取,但看在盛存孝的面上,你便该快将解药送去才是,还呆在这里做甚?”

霹雳火道:“正是!”脚步方动,突又顿住,望着海大少苦笑道:“她到哪里去了,老夫又怎么知道?”

海大少道:“这个……这该当如何是好,再迟只怕来不及了。”

话声来了,风雨中突又急急冲来两人。

前面一个少年,虽然也是黑衣劲装,蒙面巾却已失落,气喘咻咻,神情狼狈不堪。

还有个长身玉立,面容冷漠的少年秀士紧紧贴在他身后,黑夜中望去,形如鬼魅,又宛如他的影子一般,他顿住身形,少年文士也随之顿住。

这黑衣少年奔到近前,长喘了口气,立刻笑道:“好险好险,幸亏我还机警,终于将那穷秀才甩下了。”

武振雄早已变色,沉声道:“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么?”

黑衣少年得意的笑道:“自然是一个人。”

众人见他明明是两人同来,却偏说是一人,心头又不禁为之大惊,这秀士打扮的少年,轻功竟如此惊人。

武振雄仰天一笑,大喝道:“相公好俊的身法。”

黑衣少年茫然道:“师父你老人家在对谁说话?”

他身后的少年文士突然轻轻一笑,道:“我!”

黑衣少年身子蓦然一震,霍然转身,那少年秀士如影随形又到了他身后,身法有如鬼魅一般。

武振雄大喝道:“躺下去。”

黑衣少年随声扑倒在地上,拧头而望,那少年秀士方自转步从他身侧走了过去,他这才知道人家竞始终跟在他身后,掌心不禁泌出了冷汗。

那少年秀士虽然身上也早已被雨水淋湿,也沾了些泥污,但神情间却仿佛是穿着最最干净的衣服似的,丝毫不见狼狈。

他目光四下一扫,朗声大笑道:“好,好,很好。”

海大少见他虽然也颇英俊,但神情间那种志得意满,故作潇洒的味道,却实在令人见了有气,忍不住骂道:“好什么,好个屁!”

霹雳火却已接口笑道:“好臭。”

少年秀士面上的笑容突然不见,冷冷道:“看两位相貌堂堂,怎么出口便是村鄙之言,岂非令人齿冷!”

海大少只装作未闻,故意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叹道:“果然是臭的好,不但是臭,而且还有些酸酸的。”

霹雳火正色道:“只怕是闷坏了的陈年臭屁。”

众人虽被那少年秀士武功所惊,但听海大少、霹雳火两人一搭一挡,嘻笑怒骂,也不禁都“噗哧”笑出声来。

铁中棠此刻又早已闪身到那些劲衣大汉身后。

此刻只有他在暗暗担心,他见了这少年秀士的轻功,知道海大少、霹雳火两人还不是此人的敌手。

那少年秀士瞧了他两人几眼,目中已有杀机闪动,却突然笑道:“田某谨遵师训,绝不先向别人出手。”

他蔑然一笑,冷冷接道:“不知两位可敢动田某一动么?”

海大少突然自霹雳火掌中取来那木瓶,放在地上,学着那少年口吻,冷冷道:“这木瓶也从不先向别人动手,不知你敢动它一动么?”他口声本极清亮,此刻却故意说得尖声细气,众人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少年秀士再三故作矜持斯文,说话也咬文嚼字,此刻却也忍不住怒喝道:“我就偏偏毁了它,看看它是什么变的!”

喝声中已伸出手掌拍向木瓶,只是他还生怕瓶中是什么毒物,是以出手丝毫不敢大意。

海大少大笑道:“这木瓶也没有什么古怪,但里面装的却是盛大娘救命的解药,毁了它,盛大娘就没命了。”

少年秀士手掌已拍及木瓶,掌力也已发动,此刻掌势突然一顿,硬生生撤回掌力。

真力回收,竟将那木瓶吸上掌心。

铁中棠见了这少年掌力竞已到了收发自如,大小由心之境,心头更是大惊,思潮运转,再三想猜出这少年的来历。

却听海大少哈哈大笑道:“咱只当他真有两手,哪知他却连个小小的木瓶也不敢动手。”

霹雳火道:“这年头世上装模作样的人当真不少。”

少年秀士却似是未曾听见,拔开瓶塞,嗅了两嗅,变色道:“蟾华霜,盛大娘无非已身受内腑之伤么?”

他目光一转,冷冷说道:“但此间又有谁配以掌力震伤盛大娘的内腑,依田某看来,各位都有些不像。”

海大少笑道:“田某看不像,田鼠看就像了。”

少年秀士缓缓道:“我看你两人却像是一对活活的乌龟。”他如此作态,突然骂出“乌龟”两字,委实要叫吃上一惊!

但海大少却仍不动怒,正待反唇相讥,叼阵,霹雳火却已火了,厉喝道:“好小子,你只当老夫真的不敢动手?”

少年秀士大笑道:“你若动手,就不再是活的了。”

霹雳火大喝一声,双臂齐振,大步而上,周身骨节,都已格格作响,那少年秀士也敛住笑容,眉宇间立现杀机。

铁中棠大是惊惶,只怕霹雳火与海大少止、番要将数十年辛苦博来的声名,从此毁于一旦。

就在此刻,那盘膝静坐调息的青衣少女,突然一跃而起,也不见她身形有何动作,却已拦在霹雳火身前。

那少年秀士见到如此迅快的身法,不禁吃了一惊。

霹雳火却沉声叱道:“姑娘闪开。”

青衣少女冷冷道:“此人乃是我家之敌,盛大娘也是被我所伤,阁下为何却偏偏叫我闪开。”

她仍然冷漠,瞧也不瞧霹雳火一眼,霹雳火却不禁被她说得呆了一呆,只得负气退了开去。

那少年秀士目光上上下下瞧了这青衣少女几眼,面上不禁现出惊奇之色,道:“盛大娘是被你所伤的?”

青衣少女道:“你若不信,也可试试。”

少年秀士又自瞧了半晌,突然大笑道:“在下本待出手,怎奈瞧了姑娘这双如水眼波,却再也下不了手了。”

海大少冷冷骂道:“想不到这厮瞧见女子,说话竟似变了个人,连骨头都仿佛突然轻了四两。”

霹雳火冷哼一声,道:“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这少年秀士眼睛瞬也不瞬的瞪着青衣少女的眼睛,却又像是未曾听到两人这番嘲骂的言语。

青衣少女却仍然冷冷道:“既是如此,我瞧你不如快将伤药送回去吧,再迟只怕那‘生’大娘便就变成‘死’大娘了。”

少年秀士大笑道:“在下乃是被她礼聘而来对付几个耍大旗的朋友,其余的事,全都不管,她死不死,也与在下无关。”

铁中棠心头又不禁为之一震,暗晴忖道:“此人若是专来对付我大旗门的,倒当真是个劲敌。”

他想来想去,竟想不出本门中有谁能是这少年的克星!何况纵然有人能胜得了他,他们中的师长,岂非更是难敌?

一念至此,他不禁越想越是心惊,只望能知道盛大娘是自何处请得此人来的,那边的言语,已都听不入耳里了。

青衣少女也冷冷瞧了那少年秀士几眼,冷冷道:“如此说来,你此刻是不愿就走的了?”

少年秀士道:“不错,暂时还不愿走。”

青衣少女道:“你要怎样?”

少年秀士目光一扫,狂笑道:“在下只要瞧瞧那些嘴上能伤人的朋友,手上是否也能伤人?”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你要如此,也与我无关,但我也先要瞧瞧你,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敢留在这里!”

少年秀士朗声大笑道:“在姑娘面前,在下虽也想自谦两句,但若论武功一道,在下却是不敢菲薄的。”

青衣少女道:“如此说来,你的武功是不错罗?”

少年秀士笑道:“岂只不错而已。”

青衣少女冷冷道:“那么就练手功夫让你瞧,你若能照样再练一遍,什么事都由得你。”

少年秀士双眉轩展,大笑道:“当真是什么事都由得我?”

青衣少女冷“哼”了一声,道:“不错!”突然自腰间拿下一条丝绦,随手一抖,丝绦立刻伸得笔直。

少年秀士大笑道:“这还不容易,看来姑娘要什么事都由我了!”

突然顿住了笑声,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就在那刹那之间,青衣少女手腕一送,丝绦笔直脱手飞了出去,而她的身形,却也已轻烟般飞起,竟在那悬空的丝绦上缓缓走了几步,丝绦方待落下时,她已反腕抄在手里,飘身落下,冷冷道:“这容易么?你来试试。”

她缓缓将掌中丝绦送到那少年秀士面前,那少年秀士却早已惊得自定口呆,哪里敢伸手去接。

海大少、霹雳火面面相觑,心头充满了惊赞,他两人虽是脾睨一时,从不服人的硬汉,对这样的轻功身法,也只有口服心服,那少年秀士望着眼前纤掌中的丝绦,额上更已渐渐泌出了冷汗。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如此容易的事,你也不敢试么?”

少年秀士反手擦了擦额上汗珠,突然强笑道:“姑娘轻功身法,似已练至返璞归真,身化微尘,几能驭气凌虚之境,中原草泽中竟有姑娘这样的身法,当真教田某出乎意料之外了!”

青衣少女冷笑道:“这告诉你,草泽之中,本就是卧虎藏龙之地,什么人都猖狂不得的,你若不敢试,就快些走吧!”

少年秀士道:“但在下却待请教请教姑娘的来历?”

青衣少女面色突变,叱道:“我的来历,你管不着。”

少年秀士沉声说道:“当今天下,能教得出姑娘这样武功的人,据在下所知,也不过只有南、北两人……”

那黑衣少年听他说到这里,突然大喝一声,挥拳扑了上来,厉声喝道:“你还在这里罗嗦什么?快滚!”

喝声中,他已狂风暴雨般攻出五拳,招式虽不精妙,但拳风虎虎,显然两膀也有着千斤神力。

那少年秀士头也不回,脚步微错,长袖后拂,轻飘飘避开了这几拳,口中却接着道:“而这南北两人,在下都颇知道……”

那黑衣少年仿佛更是情急,拳势更见猛烈,口中不住连声厉叱,使得那少年秀上语音混乱,难以分辨。

青衣少女突然幽幽一叹,道:“么哥,让他说下去。”

她语声虽然温柔,但对这黑衣少年却似有着极大的力量,他果然立刻闪身后退,但面容上却隐隐呈现出悲愤之色。

海大少等人见了又不觉大是奇怪,不知这其中又有何隐秘,转目望去,武振雄与那残废之人,神情也突然紧张起来,而那青衣少女目光中也带着异样的激动,沉声问道:“那南、北两人是谁?”

少年秀士目光闪动,道:“这两位奇人声名虽然不为世俗所知,但以姑娘这样的武功,怎会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青衣少女眉头微微一皱,仿佛凝思起来。

少年秀士道:“姑娘无论是出自这位两奇人哪一位的门下,都与在下有极深的渊源,姑娘又何妨将来历告知在下。”

青衣少女仍在凝思,目中却是一片茫然。

少年秀士面上突然现出希冀之色,目光直直的盯视着她,口中缓缓念道:“雷鞭落星雨,风梭断月魂……”

青衣少女喃喃道:“雷鞭……风梭……”

少年秀士大声道:“这两句话,姑娘也不知道么?”

青衣少女摇了摇头,目光四转,只见众人口中也都在喃喃低诵着这两句话,面上神色,亦自茫然不解。

少年秀士呆了半晌,面色大是失望,摇头叹道:“若说姑娘不是出自他两位老人家门下,在下实难相信。”

青衣少女神情突然激动起来,锐声道:“什么风梭、雷鞭,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你快走吧!”

少年秀士道:“但姑娘的武功……”

青衣少女顿足道:“快走快走,你的话我不要听了!”

少年秀士又自呆了半晌,终于长长叹息一声,大声道:“既然如此,在下一年之内,再来领教!”

话声中他袍袖微拂,凌空后掠,冲破了风雨,划空急去,但见他凌空微一转折,身形便已消失无踪了。

那青衣少女,目中却突然流下了泪珠,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低声啜泣起来,仿佛心中有甚伤心之事。

武振雄黯然道:“么儿,还不快去劝慰荷姐……”

那黑衣少年垂首截口道:“荷姐只是想早些知道自己的来历,早些离开咱们,孩儿劝慰也是没有用的。”

武振雄面色一沉,厉叱道:“胡说!”

青衣少女霍然转过了身子,大声道:“孩儿身受义父与大叔的救命之恩,纵然自知身世,也不会想要离开的。”

那残废之人黯然叹道:“你莫要听么儿胡说,他……他……”

青衣少女道:“何况……孩儿只怕永远也不会想起以前的事……”突然以手掩面,又自啜泣起来。

黑衣少年呆望着她,目中似乎也泛起了泪光。

海大少、霹雳火心头更是骇异,想不到身怀如此惊人武功的少女,竟连自己的身世来历都不知道。

武振雄干咳了一声,望着他两人抱拳笑道:“两位仗义相助,在下无可回报,不知两位可愿屈驾敝处,待在下敬三杯粗酒。”

霹雳火侧目望了望海大少,海大少笑道:“你我化敌为友,正该来痛饮三杯,庆祝一番。”

武振雄大喜道:“久闻天杀星大名,果然是条豪爽汉子!”

霹雳火笑道:“莫非老夫就不豪爽了么?走走走,老夫倒要瞧瞧,今日究竟是谁先醉倒!”

转过身子,高声呼道:“小兄弟,小兄弟、……”突然变色道:“海老弟,我那小兄弟呢?怎么不见了?”

风雨之中,铁中棠果已踪影不见,不知在何时走到哪里去了,方才人人都被那少女轻功所惊,竟没有一人看到他的去向。

霹雳火顿足大骂道:“好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老夫救了他的性命,他却连话也不说一句,便偷偷溜了。”

海大少笑道:“你这老儿火气可倒真不小,俺看那少年却不似忘思负义的人,想必是有什么事先走了。”

他拉起霹雳火的臂膀道:“你我先去痛饮几杯,那少年若真的忘恩不来寻你,俺愿输你个东道。”

霹雳火口中却仍在骂骂咧咧,但脚步却已跟着他走了。

武振雄与那残废之人,领路先行。

黑衣少年却悄悄走到那青衣少女身侧,垂首道:“荷姐,我方才说错了话,你莫要怪我好么?”

青衣少女轻轻点了点头,突然伸手拉起少年的手腕,柔声道:“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会怪你?”

黑衣少年目中立刻闪耀起喜悦的光芒。海大少瞧着他们,轻轻笑道:“老哥,你瞧出来了么,看样子这少年人是爱上她了,是以生怕她走。”

霹雳火展颜笑道:“少管别人闲事,吃酒去吧!”

风雨之夜,道路自是分外难行。

众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方自现出点点灯火,是个小小的村落,村口竖立着一块木牌,简陋的写着:“铁匠村”三字。

武振雄笑道:“这里便是蜗居所在,两位莫嫌简陋。”

霹雳火目光眨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这小小的村落,屋舍整齐,房屋仿佛俱是新造,正有不少妇人孺子立在门口,似在等着夫婿归来,而那些黑衣蒙面的汉子到了这里,也俱是向武振雄与那残废之人行礼作别,回到等待着他们的门中,抱起孩子,欢笑低语,妻子们便在身侧为他们擦着身上雨水。

霹雳火越看越觉奇怪,忍不住脱口道:“怪了怪了!”

海大少大笑道:“俺也正在奇怪……”

武振雄截口笑道:“两位可是看这里不像个强盗窝么?”

霹雳火大笑道:“的确半分不像,是以老夫才觉奇怪。”

武振雄笑道:“我兄弟虽也做些绿林生涯,但所得财物,却分毫不动,全都用做济贫之举。”

霹雳火道:“那么你们又何以为生呢?”

武振雄笑道:“打铁!我手下弟兄,全都是扫铁好手,是以这村子虽偏僻,生意倒也不错,但等到道上有肥羊路过,而且带的是不义之财,弟兄们探听确实,穿上黑衣,蒙上面中,就立刻由打铁的铁匠变成绿林的好汉了。”

霹雳火拊掌大笑道:“妙极妙极,这样的强盗,江湖中倒当真少见得很,若是再多几个,那就更妙了!”

海大少笑道:“看来淹这侠盗之名,从此要转赠阁下了!”

相互大笑间,已来到一座极为宽敞的瓦屋之前。

这片瓦屋虽然宽敞,但也建筑得十分简陋,门口也悬着块木牌,算做招牌,上面以黑漆写着:“神手打铁,专制各种巧器。”

迎门一间阔厅,宽有数丈,却放满打铁用具,制成的物件,上至刀剑,下至锅锄俱有,当真是五花八门,佯样齐备。

穿过此房,便是待客之地,简陋的房屋中,四面都堆满了酒坛。

海大少大笑道:“这样的地方,当真是投了俺的脾胃。”

霹雳火接口笑道:“到了这里,老夫也不想走了。”

武振雄送来干同热茶,又将那黑衣少年带来相陪,笑道:“这便是犬子武鹏,生得呆头呆脑,两位多指教了!”

霹雳火见这少年粗眉大眼,英气勃勃,身子更是精壮如铁,不禁摇头苦笑道:“老夫要也有个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他老来无子,见着别人的儿子,心中总是甚多感慨。

海大少目光四处一望,忽然笑道:“方才还有位兄台,使得好一手刀中夹拐的功夫,怎么不出来厮见?”

霹雳火道:“还有那位青衣姑娘,老夫更是钦佩得很!”

武振雄苦笑道:“那位柳姑娘身世奇特,性情也有些奇特,但她……”突然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这时一个菜布上,那残废之人,也已走了出来,他不但身子残废,面上亦是伤痕斑斑,令人不忍卒睹。

武振雄立时便为霹雳火与海大少引见,但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只将这残废之人唤做“赵大哥”,却未说出他的名姓。

酒过三巡,窗外风雨更急。

那赵大哥突然问道:“方才两位说起有位铁中棠已投入了落日牧场,这话可是真的么?”

霹雳火道:“老夫亲眼所见,自是真的。”

赵大哥呆了半晌,复又喃喃叹道:“真的?怎会是真的?”

霹雳火目光一亮,道:“莫非兄台认得那铁中棠么?”

赵大哥急忙笑道:“在下只是闻得其名,却不认得他。”

霹雳火目光在他那创痕斑斑的面容上凝住了半晌,忽然拍案道:“老夫总觉兄台眼熟得很,不知在哪里见过?”

赵大哥神色仿佛变了一变,武振雄立刻举杯劝饮。

忽然间,外面响起了一阵车辚马嘶声,似已停在门口。

接着,有人朗声道:“这里的主人在么?我家殷夫人与公子特地前来,要打几件铁器!”

武振雄微一皱眉,抱拳道:“在下暂时失陪了。”

海大少笑道:“如此风雨之夜,还有人赶着来打制铁器,看来武兄的打铁生涯果真不错。”

笑语间武振雄己告罪掀帘而出,果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外,拉车的两匹马也极神骏,仿佛是富贵人家所有。

赶车的蓑衣笠帽,立在门畔,问道:“大哥便是管事的么?”

武振雄笑道:“不错,客人要打造些什么?”

赶车的笑道:“你等着,有好买卖上门了。”又奔将出去,启开车门,车中便走下一双衣衫都丽的锦衣男女。

这时,里面房中的武鹏,正在陪笑劝酒。

忽听外面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轻笑道:“这里可有上好制剑的精铁么,咱们慕名而来,你可不能用劣货充数。”

霹雳火喃喃道:“女子也要打剑,这年头真变了。”

又听得武振雄的声音道:“夫人要打制什么,只要说出尺寸形状来,货色只管放心好了。”

那女子声音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几样简单东西,你先拿纸笔,记下尺寸好么,免得错了!”

接着,便是寻物声,磨墨声。

于是,那女子又道:“先要打一对雌雄合股剑,长三尺三寸,宽一寸七分,一口剑重九斤半,另一口打成八斤,但你要特别注意,这两口剑别的没有什么不同,但剑柄却要打成护手钩的形状,护手上还要带着血糟,柄头要打成空的,里面可以装下两筒花针……你写清楚了。”

里面的海大少嘘了口气,笑道:“这女子不但是个行家,而且仿佛还真有两下子,否则也用不了这样的兵刃!”

霹雳火道:“但听她声音,却像是个卖唱的。”

这时,外面武振雄道:“都写清楚了,夫人还要什么?”

那女子道:“还要打几筒梅花针,图样在这里,这虽不是什么独创暗器,但你也不能再用这图样为别人打造。”

武振雄道:“买卖规矩,本店从不废的。”

那女子笑道:“好,大弟,你要什么,你自己说吧!”

接着便是个清朗的少年男子口音道:“剑,一口剑,只要重三十六斤,长三尺九寸,其它的都无所谓。”

那女子口音句句带着甜笑,这男子口音却似沉重得很。

里面的海大少又自嘘了口气,道:“好重的剑,看来这男子更是个角色,俺还真想看看他们的模样呢!”

武鹏笑道:“酒坛后就有个小窗子。”

说话间他已撤开酒坛,果然有个小小窗口,外面玲琅挂着些铁器,自外望内,被铁器所掩,但自内望外,却可从铁器空隙中看得清清楚楚。

海大少、霹雳火等人忍不住俱都凑首望去。

武振雄正在伏案而书,一面诧声道:“三十七斤的剑,这个在下倒从未打过,不嫌太重了么?”

一个锦衣少年,背着窗口,立在武振雄身畔。

此刻这少年沉声道:“正是要重些。”

他话声微顿,又仿佛自语着道:“若不用如此沉重的剑,怎能胜过他那鬼一般灵活的手腕。”

海大少暗暗忖道:“以重胜快,以拙胜巧,想不到这少年竟已摸着了如此高深的门道,却不知他是谁?”

目光转处,一个宫鬓高挽,体态婀娜的锦衣女子,正自角落中缓绘转过了脸来。

灯火映照下,她那花一般的笑靥,水一般的眼波中,都带着种无可比拟的魅力,当真弄得令人神魂飘荡。

但海大少、霹雳火见了这绝美的面容,心头却齐都吃了一惊,几乎忍不住要脱口惊呼出来。

这锦衣美女,竟是温黛黛。

她眼波横流,娇声笑着道:“我看了他这里所打的几件兵刃,果然不错,大弟你还要什么,只管说吧!”

那锦衣少年仍未回身,只是沉声道:“还要七副手铐脚镣,份量打的越重越好,更要纯钢打成,不易折断的。”

武振雄显然吃了一惊,抬头道:“手铐?脚镣?”

那少年冷冷笑道:“不错,用来铐猩猩的。”

他笑声中含蕴着怨毒与冷削,使得武振雄又自一呆,但这少年却缓步走了开去,脚步轻灵,几乎不带声息、武振雄呆了半晌,方自笑道:“客人贵姓大名,几时要货?”

那少年霍然转过头来,目光直射着武振雄,一字字缓缓道:“你不必问我名姓,交货越快越好。”

灯光下他目光明锐如星,面容虽苍白,但剑眉星目,英俊逼人,尤其眉宇之间所带的那份忧郁与悲愤,更使他平添了许多男性的魅力,武振雄暗叹一声,忖道:“好个英俊的美男子!”

但海大少、霹雳火见了这英俊的面容,却又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是他!”这少年赫然竟是云铮。

他两人却未见到,身后的赵大哥面色变化更剧。

只因这赵大哥正是那义气的汉子赵奇刚,而赵奇刚此刻也认出这少年正是自己冒死自林中救出的云铮。

他将云铮救出后送到自己至交武振雄之处,哪知云铮却自作聪明,误会了一切,竟逃了出去。

那时赵奇刚正在悬崖边哭悼铁中棠——那时悬崖下,沼泽中,九死一生的铁中棠也曾听到他声音。

也正在那时,他遇着寒枫堡门下,一番恶斗下,寒枫堡门下虽都战死,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等到他挣扎着逃回武振雄处时,云铮早已逃去,他惊急之下,知道那里再不能立足,便与武振雄逃来这里。

他们招集弟子,在这荒地上建起这新的村落,满怀雄心的赵奇刚,要练成刀中夹拐的招式,弥补了他残废的缺憾。

于是他脾肉复生,要以残年劫富济贫。

于是他与武振雄两人,便创出这份事业。

此刻——他见到云铮,实在忍不住要冲出去,向那鲁莽的少年解释一切误会,告诉铁中棠对他是如何义气。

——他若是将一切都告诉了云铮,那么一切事便都将改变,铁中棠也不会再遭受许多不白的冤屈。

但他瞧了霹雳火一眼,却忍住了这份冲动,只因他生怕霹雳火加害云铮,更怕霹雳火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暗自思忖:“只要云铮一走,我便在暗地追踪而去。”

这时,温黛黛却又娇笑起来。

她娇笑着走到武振雄身侧,道:“我大弟脾气不好,你莫怪他,只要你东西打得好,我不会亏负你的。”

笑语中,她忽然伸出手掌,在武振雄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又自娇笑道:“好结实的人儿,你妻子必定很幸福。”

武振雄呆了一呆,面孔立刻红得发紫了。

温黛黛却仍然银铃般娇笑着,在他面前扭动着腰肢。

云铮面沉如水,故意不去看她,却终于忍不住一步掠了过去,伸出手掌,将她推到一边。

温黛黛眨眨眼睛,娇笑道:“你干什么呀?”

云铮仍不看她,铁青着脸,沉声道:“铁匠,你写清楚了,那七副镣铐上,还要刻上名字。”

武振雄干咳一声,道:“什么名字?”

云铮厉声道:“第一副镣铐,刻‘铁中棠’三字,这副镣铐要分外打得沉重些,好教他再也不能翻身!”

武振雄提着笔的手,突然一震,几乎写不出字来。

云铮却未见到,接口又道:“还有六个名字,是冷一枫、白星武、黑星天、司徒笑、盛存孝和……霹雳火!”

江湖中人,人人俱都只是知道霹雳火三字,而无一人知道这老人的名字,是以云铮说到这里,也顿了一顿。

里房中的人,却都吃了一惊。霹雳火更是勃然大怒,一拳便要向窗外打去,但海大少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急忙伸手捉住了他手腕。

霹雳火怒道:“你休要……”

“要”字才说出,却又被海大少掩住了嘴。

海大少道:“不是俺多事,俺看你与大旗门的冤仇,还是解开的好,与黑星天那般人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霹雳火脸都挣红了,从海大少指缝间支吾着道:“但这小子要为老夫准备一副镣铐,岂非欺人太甚么。”

海大少道:“这……这……”目光转处,突然改口笑道:“你看外面是谁来了,你的事等下再说好么?”

霹雳火只得叹了口气,道:“好,好,你当真是老夫命中的魔星,先放开手,老夫不动就是!”

这时,他已看到外间的变化——

云铮方自说出了那六个名字,温黛黛如水的秋波,正在含笑望着武振雄手掌中移动的笔尖时。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大喝,一条人影,凌空翻着跟斗,飞掠而来,大笑着道:“哈!哈!果然在这里。”

温黛黛还未转过身,这人形已落到她身畔,拉住了她手腕,她眼睛的溜溜四下乱转,正是那跛足童子。

云铮又自皱起了眉头,温黛黛却展开了笑靥。

她伸出莹白的手掌,在跛足童子面颊上轻轻打了一下,娇笑道:“小鬼,你怎么会知道姐姐我在这里?”

跛足童子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紧握住她的手,笑道:“呀,你越来越香,越来越漂亮了,我真恨不得再亲你一下。”

温黛黛娇笑着又轻拍了他一掌,娇笑着道:“小鬼,姐姐在问你话呀,你听到了么?你怎会来这里的?”

跛足童子眨着眼睛笑道:“有个人告诉我的!”

温黛黛一双媚眼忽然睁大了起来,道:“谁?”

跛足童子笑道:“一个我在路上遇到的人,他告诉我你在这里,还要我带件东西来,要我交给你那位痴情种子。”

温黛黛娇笑道:“到底是谁呀?谁是痴情种子?”

跛足童子自怀中取出了个信封,指着云铮嘻嘻的笑。

温黛黛道:“哎哟!你这小鬼,怎么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她笑得有如花枝颤动,云铮脸上却已变了颜色。

跛足童子将信封递了过去,只是笑,也不说话。

云铮满面怒容,更不去接。

温黛黛笑道:“你不接,就让我替你看吧!”

接过信封,取出一看,不禁惊唤了出来:“哎哟,十五万两银子!”

信封之中,竟是张十足兑现的银票!

“官银十五万两整!”

里外两间房中,如许多视线如粪上的江湖豪杰,见到如此巨额的银票,心头也都不禁为之一震。

跛足童子砸了砸嘴唇,睁大了眼睛,叹着气笑道:“乖乖,十五万两,早知如此,我真要放在身上多温一温了。”

温黛黛痴笑道:“若换了我,真舍不得交出来了,喂,小鬼,你弄清楚了么?这是给我的还是给他的?”

跛足童子笑道:“银票若是我的,我一定给你!”

温黛黛眼睛瞧着云铮,咯咯笑道:“你呢?你给不给我?”

云铮沉声道:“没来由的银子,云某不要!”

温黛黛笑道:“哎哟,你若是不要了我可要了,但……喂,这里有张条子,也是给你的!”

她将一张淡黄色的纸柬,交给了云铮。

纸柬上歪歪斜斜的写着:“纹银十五万两,留交大旗门,雪耻复仇,重振基业,莫问来路,云铮阁下慎用之。”

云铮面色微变,厉声道:“这是谁交给你的?”

跛足童子道:“你多问什么,这银子你要就拿去,若是不要么……嘻嘻,自然有别人要的。”

云铮呆了一呆,温黛黛突然轻唤道:“小鬼,你把耳朵凑过来。姐姐我有句话要问问你。”

跛足童子嘻嘻一笑,将身子凑近温黛黛怀里。

温黛黛在他耳畔悄悄道:“老实说,这银子是不是……他,铁中棠叫你带来交给他的?”

跛足童子眨着眼睛,终于笑道:“不错,你猜对了。”

温黛黛嘘了口气,轻叹道:“这人真是古怪……”

跛足童子笑道:“你将耳朵凑过来,我也有句话要问你。”

温黛黛俯下头,跛足童干将嘴凑到她耳畔,深深吸了口气,笑道:“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香呀?”

温黛黛一掌拍在他头上,笑骂道:“小鬼!”

突见云铮身形一闪,掠到跛足童子身旁,闪电般伸出手掌,扣住了跛足童子的手腕,厉声道:“你说什么?”

跛足童干大声道:“你管不着!”他拼命挣脱手腕,怎奈云铮五指如铁钩般,他怎么挣得开?

云铮怒道:“此事与我有关,我自然要管!”

跛足童子道:“吃醋了么?嘿嘿,你吃的什么飞醋,像你这样的男子,人家哪有眼睛看得上你,快放手!”

云铮五指一紧,厉声道:“若不是年你年纪幼小,今日就放不过你……但你若不说,今日也休想逃走!”

跛足童子疼得额上已流下汗珠,口中却狂笑道:“我年纪虽然小,也比你强得多,不像你只会害单思病!”

云铮大怒道:“好刁的嘴!”

跛足童子大声道:“你成不放手?”

云铮冷冷一笑,还未说话,只听跛足童子放声大呼道:“大哥,快来呀,有人在欺负我!”

喝声来了,满堂灯火忽然一黯,微风过处,幻火重明,但门前已多了个满身黑衣的人。

他双袖飘飘,身形有如铁枪般笔立在地上,面目有如石像般,虽无任何光采,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慑人魅力。

云铮心头一震,跛足童子已乘势挣脱了他手拿,大声道:“你若有种,就跟我大哥斗上一斗,你敢么?”

他身子一闪,便已躲到那黑衣人艾天蝠身后。

云铮道:“鬼母门下首徒,云某正要领教。”

艾天蝠道:“动手吧,我让你二招!”

他言语冰冷简短,从不多说一字。

但这时温黛黛却已闪身将云锋与他两人身形隔开。

她挡住艾天蝠,柔声笑道:“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不好么?我们大人何必管他!”

艾天蝠冰冷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

温黛黛媚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门还是走吧,我那里有羊羔美酒。让我先陪你喝几杯。”

艾天蝠突然挥出长袖,冷叱道:“闪开!”一股强劲的风势随袖而起,满堂烛光又是一黯。

温黛黛自己也被震得跄踉后退,但她口中却仍然娇笑道:“但愿你能看见我,那么你就不会不听我的话了!”

艾天蝠冷冷道:“以大欺小的男子,若是再要女子保护,岂非令人对你失望!”突然大喝:“还不过来动手!”

温黛黛眼波一转,仿佛还要再说什么,但云铮却已自她身畔掠过,口中大声喝道:“要动手的便出来!”

喝声未了,他已冲入风雨中。

艾天蝠袍袖微拂,灯火闪动间,也已轻烟般掠了出去。

温黛黛大声道:“小鬼,你还不快劝劝你大哥?”

跛足童子嘻嘻笑道:“我为何要劝他,要他把那小子杀了最好,那张银票,也就变成你的了。”

温黛黛顿足道:“你大哥若杀了他,我就永远不理你!”

跛足童子眨了眨眼睛,道:“唉,原来你还是喜欢他的。”

温黛黛叹道:“不是,你不知道,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跛足童子怔了一怔,忽然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因为他是铁中棠的师弟,才这样着急是么?”

他双掌一拍,接道:“好,那姓铁的我也瞧着顺眼,看在他面上,我就去要大哥手下留情好了!”

温黛黛展颜笑道:“这才是乖孩子。”两人身形一闪,俱都掠出门外。

武振雄目定口呆的瞧着他们,霹雳火、海大少、赵奇刚和武鹏,却已都大步冲了出来。

赵奇刚顿足暗叹,忖道:“他此番走了,那误会又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解释得开。”

只听霹雳人亦自顿足叹道:“可惜可惜!”

海大少道:“可惜什么?”

霹雳火道:“那小子绝非艾天蝠的敌手,他若死在艾天蝠手下,老夫的气,岂非无法出了。”

赵奇刚心头一震,大惊道:“那……那人便是艾天蝠?”

霹雳火道:“不错,此人手段之辣,老夫久已知道!”

赵奇刚变色道:“不好!”突然大声唤道:“荷儿荷儿!”

喝声才了,那青衣少女已掀帘而出,她行动迅急,倏忽来去,加以那副冷漠的面容,更令人觉得神秘。

赵奇刚道:“快随我走!”拉起她手腕,急急奔了出去。

武振雄道:“么儿,你照顾着这里!”纵身跃出大门。

武鹏目光一转,躬身笑道:“有劳两位在此照顾一下,小侄前去接应家父。”语声未了,也己飞身而出。

霹雳火、海大少面面相觑,霹雳火苦笑摇头道:“这孩子!”

海大少道:“那位赵大哥,想必与大旗门甚有渊源,听得那少年有险,便急着赶去援救了!”

霹雳火也双眉一皱,突又笑道:“那位姑娘的武功,倒的确可与艾天蝠一拼,老夫也真想去瞧瞧热闹!”

海大少笑道:“这一场剧斗,倒当真不可错过!”

霹雳火笑道:“老哥这店铺……”

海大少突然纵身到那车夫身前,伸手一拍他肩头,道:“好生照顾着这店铺,莫要走了。”

那车夫被他一掌拍得弯下腰去,苦着脸道:“是……遵命!”

海大少哈哈一笑,拉着霹雳火纵身而去。

那车夫眼看着他身形去远,重重将笠帽摔在地上,骂道:“他们支使你,你支使我,倒霉的却是老子!”

突见一条急迅的人影掠上马车,扬鞭打马。

那车夫大惊道:“好个强盗,竟敢抢马!”飞步奔了过去,却被车上人反手一鞭,抽在他脸上。

他负痛惊呼一声,双手掩面,健马长嘶,车声顿起,等他张开眼来,车马早已奔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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