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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铃》:第二十二章 群奸授首

《护花铃》是古龙先生1962年的武侠作品。小说常用细腻的笔触去描写人物微妙而复杂的情感,常用生与死、幸福与痛苦这样尖锐对…

《护花铃》是古龙先生1962年的武侠作品。小说常用细腻的笔触去描写人物微妙而复杂的情感,常用生与死、幸福与痛苦这样尖锐对立的矛盾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和高贵独立的人格,以此来揭示生命的意义和人生的真谛。

《护花铃》为古龙早期作品。1962年10月春秋出版。又名《诸神岛》。虽然“诸神岛”似乎比较切题、三年前的自己也认为“诸神岛”比较好,但是现在整个看下来,“护花铃”才像古龙取的名字,犹如“湘妃剑”一样,别有一种正面的、温柔内敛的深意。

《护花铃》是古龙在1962年创作的武侠小说,原名《诸神岛》,此时的古龙经过三四年的历练,在小说创作能力上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使得《护花铃》的人物刻画、背景设计、情节推动方面在古龙的前期作品中显得鹤立鸡群,但又因为古龙此时还未达一定境界,使得小说前工后拙,结局处草草收场,未免遗憾。

护花铃据传是唐玄宗时,唐宁王将金玲用红线系在花枝上,用来惊吓落在枝头啄食花朵的飞鸟,后世称之为护花铃,宋代张炎有诗:笑邻娃痴小,料理护花铃。清朝舒穆禄雪梅思念表哥纳兰容若,写下了“几回肠断处,风动护花铃。”护花铃这一词过于美妙,成为不少小说和影视作品的标题,最著名的还是古龙这一部小说,护花铃用来形容男女主南宫平和梅吟雪之间的爱情,可谓点睛之笔。

因为之前被古龙那些儿戏一般的渣作荼毒,我对本作期待不大,不过《护花铃》真的是古龙前期难得的上乘之作,小说背景设计高深,情节跌宕起伏,各种陷阱诡计眼花缭乱,古龙小说的些许特点都能展现出来,再加上那令人难忘的女主角,如果不是再次草草结尾,本作的质量绝对能比肩古龙的中期佳作。

第二十二章 群奸授首

 

日落崦嵫,晚霞满天!

浙北湖州县内,有家“鸿安老店”,在一张靠近店门口的食桌上,此刻正坐着一个长像英挺却面带剽悍之色的年轻人,以及两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垂髻幼童。这年轻人劲装打扮,背插长剑,眉字间除了英挺剽悍之气外,还隐隐露出愁苦之色。

此刻虽然满桌俱是美酒佳肴,但他却仿佛无心下咽,时而剑眉微蹙,时而长吁短叹,像是忧心仲忡又像是十分失意!

他一一一

正是初入江湖,甫经一年,崭露头角的昆仑子弟战东来!

他身旁的两个垂髻幼童,自然就是白儿和玉儿了!

战东来左手支颐,右手抚弄一只精致的小酒杯,杯中的陈年老酒,已剩一口不到!

他——战东来一一正思念着使他一见倾心的梅吟雪!

梅吟雪离开他,也离开中原将近一年多了,这一年漫长的岁月,他均在愁苦的想念中度过!

虽然,梅吟雪对他并非一片真情,但是,他和她曾相处过一段甚长的时光。

梅吟雪对他虽没有表示过好感,但也没表示过讨厌他。

他曾经想过,凭自己这身武功与长相,只要多下工夫,想要博得她的欢心,并非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也曾经为自己编织过一个美丽的远景与幻梦!

于是,他在那自己所编织的爱魂梦中迷失了自己。

于是,他只图用酒来麻醉自己,用酒来冲淡往日那美丽的记忆与幻梦,然而,他毕竟失败了,酒入愁肠愁更愁呵!

他的双目中,满布着红色的血丝,面颊上,泛起两片酡红色的酒晕。

玉儿、白儿惶恐地望着他。

就在这时,一个身著白色长衫、头戴文生中的中年文士大步走了进来,他的右肩上还掮着一个身材婀娜、长发垂披的少女。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男人捎着一个少女走进这生意鼎盛的鸿安老店,难免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和纷纷的议论。

战东来抬头一看,不由霍然起身,大声叫道:“啊!原来是任兄,久违了!”

中年文士止步转身,回头一看,脸上泛起一阵不自然的笑意,淡淡道:“原来是战兄!慕龙庄一见,已有一年半未见面了!”

战东来道:“不错!任兄所掮的是——”那中年文士正是挟走梅吟雪的任风萍,当下微微笑道:“在下一位舍亲得了急病,为了赶路回去,是以只好不顾男女之嫌了!”

战东来那双带着七分酒意的目光,仔细端详着任风萍肩上的梅吟雪,披垂而下的长发,虽然遮住了那娟美的面庞,但却掩不住她那美丽脸型的轮廓,战东来剑眉一皱,说道:“任兄这位舍亲,看来好生眼熟。”

伍风萍脸色微变,故作淡然地笑道:“在下这位舍亲,常在江湖走动,也许两位曾有一面之缘。”

突地——

梅吟雪的娇躯颤抖了一下,口中发出一阵梦呓般的呻吟之声,断断续续地叫着:“小平……小平……”

这声音甚是轻微,但听在战东来的耳中,却是极为清晰,好熟悉呀!这少女的口音!

任风萍脸色大变,忙道:“她伤势甚重,待在下将她安顿好后,再来陪战兄把盏,一叙别情。”

战东来虽然满腹狐疑,但却万万料想不到她竟然就是朝夕思念的梅吟雪!

当下说道:“无妨!任兄请便!”

任风萍如释重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急忙向客房大步行去!

战东来重行入座,但已跌入迷惘的深渊中,茫然地喃哺自语着:“好熟悉的脸型呀!好熟悉的口音呀!好熟悉……”

他仰起头,望着屋顶,眉峰深锁,仿佛要自迷惘中寻出往日的记忆!

玉儿望着他的脸色,忍不住说道:“公子!您是在想那位梅姑娘么?”

战东来神情痴痴,仿佛没有听见。

白儿较玉儿聪明些,也插口道:“公子!您是否在怀疑那位身患急病的少女,就是梅姑娘?”

战东来陡地神情激动,一把抓住白儿的肩膀,急急地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儿被他这突然的举动与喝问,吓得神情呆住,惶恐万分,张口结舌地道:“公于!小的没……没……”

战东来双手一松,理智地道:“不要怕!没什么,我只是叫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白儿惊魂甫定,嗫嚅着,依然说不出话来:玉儿已由主人的神情猜出他的心理,于是替由儿把话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公子是否怀疑那位少女就是梅姑娘!”

战东来神情一变,大声叫道:“啊!对了!你们真聪明!”

战东来突又摇头道:“不!不可能是她!”

二童经过主人的赞赏,不禁胆识大增,玉儿道:“公子何不去一看究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战东来大喜道:“不错!我何不去一看究竟!”

他想到就做,立时起身,向客房奔去!

他向店伙问明了任风萍所住的房间,走至门前,毫不迟疑轻敲三下。

任风萍打开房门,一见是战东来,不禁怔了一怔,随即含笑道:“战兄有事么?”

战东来道:“小弟有点事情想向任兄请教!”

任风萍淡淡一笑,道:“请!”

战东来大步入房,转眼向床上瞥去,只见那少女躺在床上,由头到脚用一条被单盖住,只有细柔的长发披露在外。

任风萍见状,不由神色一变,已知战东来来意不善,当下笑道:“战兄这一年来已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战东来生性怪异,哪肯和他胡扯?微微一笑,就已开门见山地道:“任兄这位舍亲病势仿佛甚重,何不及早求医?”

任风萍心中悚然而惊,口中却道:“她只是痼疾复发,只要送她回去,她父亲即能将她治愈!”

战东来笑道:“任兄方才不是说在路上得了急病么?”

任风萍脸色一变,干笑数声,支吾以对!

战东来又道:“在下倒是略通医术,说不定就能在此时将她治愈,这岂不省去许多麻烦?”

任风萍忙道:“怎敢劳动战兄大驾!”

战东来笑道:“无妨!”

说着就要向床边走近!

任风萍连忙横身一拦,赔笑道:“区区一个妇人家,战兄犯不着为她操心!”

战东来却正色道:“生死大事,怎能因男女之别而轻视!”

说话之间,右手已经伸向床上,想将被单揭开……

任风萍脸色一整,高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战兄此举不嫌太过冒昧么?”

左手却同时伸出,将战东来的右手驾开!

战东来大笑道:“吾等江湖儿女,怎能拘泥于此世俗礼节!”

任风萍道:“但是战兄此举却太使兄弟难堪了!”

战东来笑道:“在下只是好心要为她治病,怎么?任兄竟然不识抬举!”

言词之间,盛气凌人,目无余子!

任风萍知道今夜势难善了,终于按捺不下,脸色一变,忽声道:“不识抬举的是战兄,你!”

战东来大笑道:“不论是谁不识抬举,反正这张被单非揭开不可!”

突地——

躺在床上的梅吟雪挪动了一下身躯,口中再度发出那如梦呓般的呻吟之声:“小平……小平……”

两人同时神色大变!战东来蓦地欺近一步!

任风萍暗中蓄势戒备!战东来大喝道:“她口中所呼的小平是谁?”

任风萍晒然笑道:“她所称呼的人是谁,兄弟怎会知道?”

战东来目泛凶光,厉声道:“是不是南宫平?”

任风萍未开口,战东来又紧接着喝道:“如果是南宫平的话,那么她必然就是梅吟雪无疑了!”

任风萍听战东来指出梅吟雪来,不由冷笑道:“怎么会是梅吟雪!”说着身躯微转,闪至一旁。

战东来冷哼一声,右手伸出,就要将被单揭开!任风萍一声不响,双掌同时急劈而出,掌势迅捷无比却丝毫不带风声,一击头颅,一击腹部!

战东来暴喝一声,左足微旋,右足“唰”地踢出,猛向任风萍左手关节踢去,左掌一翻,五指如钩,“斜取龙骐”,疾扣任风萍右腕脉门!

任风萍连忙撇招换式,沉时挫腕,身形微闪,双掌一穿而出,“二龙取水”,分点对方左右“肩井”!

战东来探步旋身,左掌轻带,右掌微沉,身躯在一晃之间,神妙地躲过这一招,双掌却同时攻出,招演“乱堆彩云”,猛逼过去!

双方对拆了一二十招,任风萍已是额角见汗,苦苦支撑,喘息之声,清晰可闻!

战东来冷笑连连,出手更狠,攻势更猛!

陡见任风萍有腕一抖,手上已多出一把描金折骨扇!

战东来冷冷一哼,不屑地道:“你亮出兵刃,就想胜我么?”

任风萍缄默不语,右腕一抖,锴骨扇开合之间,“唰”地拍出一般扇风,直逼过去!

他这一招出手,却激起战东来满腔豪气,朗朗一笑,叫道:“战某仅以一双肉掌要你在二十招内丢扇!”

叫声未歇,右足后撤,左足却蓦地踢出!左右双掌同时劈向任风萍胸前“玄机”、“期门”两大死穴!

三招出手,迅猛兼俱,任风萍夷然不惧,右腕微抖,折骨扇合而复开,拍出一般扇风,全力对挡而出!

左掌一沉,闪电般向战东来踢出左腿的关节“阳关”穴击去。

战东来大喝一声,左足蓦然点地,右足却又猛地一脚踢出!

双掌一错,迅捷无伦地分向他双腕脉门扣去!

战东来非但变招奇快,而出手招式又精奥无比,双掌一腿攻出,竟如千双百只般,令人有无从躲闪之感!

任风萍微微心惊,招式一撤,竟然被逼退一步!

战东来冷冷一笑,正想跟踪进击——陡闻一声断然大喝道:“住手!”房门开处,三人大步走进!

两人同时望去,战东来神情不变,这三人他全不认识!但任风萍脸色大变,暗呼糟糕!

原来这三人赫然正是群魔岛少岛主孙仲玉,以及十大常侍仅存的古萨和伟岸老者!

孙仲玉口噙冷笑,走至任风萍身旁,用冰冷的口音说道:“这回你还逃得了么?”

战东来心高气做,看不惯孙仲玉那种狂妄的作风,怒声喝道:“尊驾冒冒失失的闯进此屋,而且出言不逊,喝令吾等住手,是何居心?”

言词之间神态倨傲无比,俨然是责备、教训的口吻!

孙仲玉何尝不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之辈,闻言不禁傲然笑道:“怎么,你想插手管这件闲事么?”

战东来勃然大怒,叫道,“明明是你闯进此屋,趟这浑水,还敢强词夺理!”

突听任风萍高声道:“两位先别抬杠,反正这件事,大家都有份!”

战东来不禁眉头微皱,茫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任风萍阴鸷一笑,道:“你也要梅吟雪,他也要梅吟雪,我更是想要梅吟雪,这岂不是大家都有份么?”

战东来勃然大怒,右掌扬起,就要向任风萍劈去!

孙仲玉却横身一拦,道:“且慢!我的十大常恃大半死在他手中,这笔血债我要亲自素还,岂能容你轻易将他杀掉!”

战东来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战某!”

蓦闻伟岸老者大喝道:“你还想逃么!”

右掌就向任风萍劈去!

原来任风萍在两人争论之时,想乘机逸去,不料却被伟岸老者识破,扬掌劈了过来,只得退回原处!

孙仲玉转眼向躺在床上的梅吟雪望去,虽然她有被单盖住,但依然可看出她胸腹间起伏甚微,仿佛已一息奄奄,气若游丝!

孙仲玉大感焦灼,情不自禁地就要向床边走近!

却突见战东来双手一拦,阻住去路!

孙仲玉微微愕然,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战东来道:“床上既然躺着梅吟雪,就不许任何人走近她!”

孙仲玉道:“笑话!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战东来不禁一怔,立时为之语塞,他究竟无法说出他和梅吟雪有何关系。

孙仲玉已感不耐,喝道:“识相的,闪开一边!”

说着,左足一抬,跨前一步!

战东来怒哼一声,“呛”然龙吟,已翻腕拔下背后的长剑,横在胸前,依然挡在床前!

孙仲玉冷笑道:“你想动手较量一番么?”

战东来做然道:“你若再跨前一步,战某长剑可不留情!”

孙仲玉不屑地道:“凭你也能拦得住我?战东来道:“不信你就试试!”

孙仲玉不愿耽搁时间,只得忍气吞声的道:“你可知道梅吟雪身受重伤,生命垂危?”

一语甫出,顿时使战东来想起任风萍掮着梅吟雪投店时的情景来!

他原是深爱着梅吟雪的,一想起梅吟雪身负重伤,不由立感怔忡不安,但一般年轻人的傲气,却使得他丝毫不肯退让反问道:“她身负重伤,与你何干?”

孙仲王道:“我曾许诺过南宫平将她伤势治愈,而且还要将她亲手交还给南宫平!”

他不说犹可,话声未了,战东来已勃然大怒,道:“原来你竟为了南宫平!哼!你休想碰她!”

孙仲玉道:“她伤势很重,若不及早施救,恐怕有生命之忧!”

战东来冷笑道:“她伤势再重,也用不着你操心!”

孙仲玉已忍无可忍,要知他原也是心高气傲之人,适才一再忍气吞声,只是为梅吟雪着想,此刻见他竟然浑不讲理,不由也勃然变色!

当下后退一步,右手一撤,已自腰间取出那奇形长剑!

战东来放声狂笑,长剑已振腕攻出!

孙仲玉脸泛杀机,右腕一抖,奇形长剑剑尖颤动,迅捷地向他右腕挑去!

战东来右腕一沉,“举火烧天”,剑尖斜斜点向孙仲玉胸前“七坎”穴!

这虽是一招江湖常见的普通招式,但在他的手中施出,威势却是大大不同!无论是腕力、部位、取时,均妙到极处,凌厉已极!

孙仲玉身躯一侧,右臂一挥,奇形长剑由左至右,闪电般划出一道剑弧!

他这一招出手,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是凌厉至极,剑弧划出,已将战东来前胸“章门”、“期门”,以及左臂“曲池”三大死穴完全封住!

战东来悚然心惊,方知遇到劲敌,身形连闪,方才躲过一招!

孙仲玉不愿久战,一上手便施出绝技,快速绝伦、凌厉无比地攻过去!

战东来虽然先前受制,但他武功究竟不比泛泛,三招甫过,又已扳成平手!同样施出快速绝伦的剑法,以快打快,以攻抢攻!

眨眼之间,十招已过,双方功力所差无几,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古萨以及伟岸老者心系主人安危,均不自觉地缓缓向斗场走近!

任风萍一看良机难再,当下便待悄悄夺门而出,岂料又被离他较近的伟岸老者发觉,将去路拦住,不由愤怒交加,折骨扇一挥,向伟岸老者攻去!

伟岸老者“呵呵”一笑,双掌一错,自任风萍猛烈的攻势中,一穿而出。

任风萍一咬牙根,左掌加足劲道全力劈出,硬接对方一掌。

双方掌力接实,轰然一声大响!任风萍脸泛青白,“瞪噔噔”连退三步,胸中气血翻动,显然受伤不轻!伟岸老者却神色自若,伫立原地不动!

任风萍心中一叹,只得打消逃走念头,转眼向斗场中望去!

但见孙仲玉及战东来已战至激烈处,只见剑光闪闪,剑气森森,人影难辨!

突地——

孙仲玉清叱一声,战东来暴然大喝!两条人影倏地分开!

孙仲玉右袖上被刺上一道深深的剑痕,只差半分,就要伤及皮肤。

战东来左肩上却划出一道血槽!衣衫碎裂,肤肉外翻,鲜血涔涔滴下。

双方这一比较,显见战东来技逊一筹!

孙仲玉道:“你已败在我手中,还有何话可说!”

战东来强忍痛楚,傲然道,“笑话,胜负未分,生死未判,怎能说是战某败了!”

孙仲玉将奇形长剑扣回腰问,缓缓地道:“如此以剑招相搏,极耗时间,且又于事无补,我们何不力拼三掌,立分胜败?”

战东来朗笑道:“无妨!”说着也将长剑归鞘。

孙仲玉陡地舌绽春雷,大喝道:“先接我一掌!”

右掌平举胸前,缓缓推出!

战东来心知一掌之下,即能分出胜败生死,丝毫不敢大意,右掌运聚九成真力,亦自缓缓推出!

但听轰然一声暴响,真气激荡,气流回旋!

孙仲玉神色大变,脚下依然钉立如桩!

战东来脸色更为苍白,马步浮动!孙仲玉提气大喝道:“第二掌!”

右掌又缓缓推出!

战东来星目喷火,施出十成真力,推出一掌!

又听轰然一声暴响,真气激荡,气流回旋!

孙仲玉面色泛青,马步浮动!

战东来脸色惨白,后退一步。

孙仲玉再度喝道:“第三掌!”

喝声已无先前洪亮,显然受伤不轻!

右掌运集全力推出!

战东来牙关紧咬,眼冒金星,终于极其勉强地全力推出一革!

“轰!”震天价响……

孙仲玉脸色更青,倒退三步,额间汗珠不断淌下!

战东来双目一闭,头脑一阵昏晕,扑倒于地……

孙仲上嘴角抽搐,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缓缓走近床旁,将梅吟雪抱起,吃力地道:“走!”

当先向房门大步走去!

他的脚步不稳,身躯在剧烈地晃动,古萨上前一步,想要搀扶他,却被他大声喝退!

接着孙仲玉咯出一大口鲜血,但终于还是大步地跨出了房门!

伟岸老者朝任风萍冷笑道:“今夜且饶你不死,待少岛主伤愈后,再来找你算帐!”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任风萍神情痴呆,目光茫然,伟岸老者的话仿佛没有听见,口中喃喃道:“群魔岛……群魔岛,独霸武林的大计,又多了一层阻碍,又多了一……”

夕阳西下,烟树冥冥,水波浩淼,一碧无际!

震泽之滨,垂扬遍野,在柳丝低垂处,掩映着一堵残缺的围墙,围墙里面,瓦屋三椽,菜圃与花畦相间,情趣盎然!

可是此刻却炊烟不冒,寂无人声,仿佛这庄园已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蓦地——

—阵急骤的马蹄声起处,只见一匹健马四蹄翻动,飞驰而来,它浑身的毛片已完全被汗水湿透,口沫乱喷,显见是曾经奔驰了一段长远的路程。

就在驰抵庄门的一霎间,它悲嘶了一声,突的四蹄一蹶,“砰”的倒在地上,鼻孔里大口喘气,四条腿挣扎了一下,便虚弱地躺着不动了:马上的骑士伸手一按马鞍,腾空而起,瞧也不瞧那倒在地上的坐骑,身形如矢,直向庄门掠去……

他正是获悉双亲性命垂危,千里长征,赶到这柳荫庄来的南宫平。

三天来,他目不交睫,纵马疾驰,如今,他站在庄门外,右手方自举起,却突地变得犹豫起来…

因为,在他的心中还存了一希望,希望他获得的消息是假的,但倘若门敲开了之后,他的希望也许就会立刻粉碎了!

犹豫了半晌之后,他终于一咬牙,右手一落!“砰砰砰!”

敲门之声一住,随听屋内传出一声低沉的喝问:“是谁?”

语音虽是这样的低沉,但听在南宫平的耳中,却不啻如闻九天纶音,因为,这正是一年之久不曾听过的声音啊!

他激动地喊道:“爹爹!爹爹!我是平儿,平儿啊!”

谁料他这样兴奋地回答了之后,屋内却反而静了下来,不由他大吃一惊,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手下微一运劲,“砰”地推开两扇木门,迈步跨迸屋中。目光闪动,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见他的爹爹和母亲并肩盘膝坐在一张硬木榻上,四道闪耀着激动光芒的眼神,也正凝注在他的身上,看这情形,明显地并不如他所获得的消息那么坏!

南宫平略一镇定心神,抢前几步,拜倒地上,道:“不孝孩儿叩见爹爹妈妈!”

南宫常恕目中激动的光芒突然一敛,凛然望着跪在地上的南宫平,缓缓说道:“平儿,你可是从‘诸神殿’回来的么?”

南宫平点头道:“孩儿正是从‘渚神殿’回来,不过……”

南宫常恕截住道:“是‘诸神殿主’放你回来?”

南宫平摇头道:“不是……”

话方出口,南宫常恕已勃然怒道:“好个不守信诺的畜生,难道你忘了咱们南宫世家的家训了么?”

南宫平不知老父为何发怒,不由大吃一惊,忙低头应道。

“咱们家训,以信义为先,孩儿怎敢忘记?”

南宫常恕怒道:“那你为何离开‘诸神殿’返回中原,破坏了我家数代遵守的诺言?”

南宫平闻言,方知老父发怒的缘故,但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大多了,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不由得口中期期艾艾了半晌,仍自寻不出一个头绪来……

南宫常恕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双目一睁,便待喝驾,却听身侧的南宫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瞧你把孩子吓成这个样子,你等他把话说完了再教训他也不迟啊!”

南宫常恕回头望了她一眼,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道:“平儿,你有什么话说?”

南宫平这时已将拥塞在心头的乱麻般的往事理清,于是便将如何随着风漫天出海,到“诸神殿”的经过,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事情,逐一详细禀告…

南宫常恕听罢,默然良久,方始长叹一声,道:“孩子!为父错怪你了!想不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你竟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唉!世事如浮云,变幻令人莫测……”

南宫夫人已自笑道:“平儿,过来让妈妈瞧瞧!”

南宫平宛似一头迷途的羔羊,忽然找到慈母一般,应声站起身来,扑入母亲的怀中,只觉一股温馨暖流,浸润着他整个身心,于是,他的眼睛潮湿了,他默默地流着泪珠,默默地享受着慈母的爱抚……

良久,良久——南宫平突地想起了门下食客万达的警告,霍然离开慈母的怀抱,关切地凝视着南宫常恕,道:“万大哥曾经告诉孩儿,说爹爹和妈有性命之忧,但孩儿看来,他莫非故作危词不成!”

南宫常恕闻言,脸上忽然笼罩了一层阴郁的神色,望了爱妻一眼,沉重地缓缓说道:“不错,为父和你妈的确有性命之忧,最多……最多……”南宫平骇然惊道:“什么?……”

南宫常恕垂头一叹,道:“为父和你妈最多也活不到明天了!”

此言一出,南宫平脑际顿时“轰”的一声,脸色苍白地倒退了两步,失魂落魄地望着他的双亲,叫道:“不!不!您和妈妈看起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可能呢!”

南宫常恕用镇定的目光,制止住爱子激动的情绪,沉重他说道:“为父和你妈在外表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是,我们不但中了剧毒,而且受了严重的内伤,目前只不过是凭着数十年的修为,勉强提住一口未散的真气而已,为的就是想和你见上最后一面,到了明天……唉!只要天光一亮,我们就……”

南宫平大叫一声!扑上去跪在榻前,张臂抱着母亲的双膝,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啊!不!不!这是不可能的……”话声一顿,霍地跳起身来,叫道:“孩儿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南宫夫人凄然一叹,道:“傻孩子!难道你爹爹还会骗你吗!”

南宫平虎目圆睁,遣:“那么,告诉孩儿,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南宫常恕眼神中闪烁着愤恨的光芒,沉声道:“就是你方才说过的那个意图独霸武林的帅天帆!”

“帅天帆!”

南宫平“噔噔”倒退了两步,大叫道:“又是他!又是他!咱们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这般歹毒啊!”

南宫常恕恨恨道:“那厮不知怎地竞探出为父和你妈过去的事情,亲自寻来要咱们参加他的组织,为父自然不肯和他合作,致双方闹翻。谁料这恶贼在入屋之时,已暗中下了毒手,为父和你妈与他动手之后,方始发觉受了暗算,故此功力大打折扣,终于被他击伤……”

南宫平听得星目喷火,浑身热血沸腾,紧握双拳,大叫道:“恶贼!恶贼!我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话尚未完,陡听一阵阴森的冷笑,飘进屋中……

此际,暮色苍茫,湖滨野地,仅有微风拂柳的沙沙之声,是以这一阵冷笑,听来分外阴森刺耳!

南宫平霍地旋身,睁目望去,只见柴扉开处,一个身材颀长、白面无须、身着儒衫的中年文士缓步走进庭院。

南宫常恕夫妇似乎早已预料到此人的出现,故此神态都镇静如常,但南宫平却难以抑止心中的激动,大喝道:“站住!”

来人微微一笑,应声止步。

南宫乎跨前几步,挡住堂屋门口,喝道:“你是谁?来于什么?”

来人一抱拳,笑道:“在下萧梦远,特来拜望公子,并送今尊令堂往生极乐!”

南宫平勃然大怒道:“匹大!你是帅天帆的狗党?”

萧梦远脸色一整,道:“岂敢!帅先生倚区区如左右手!”

南宫平怒喝道:“狗贼来得正好,我先宰了你,再找帅天帆算帐!”右手一扬,“呛”然龙吟,精芒耀目,“叶上秋露”电闪出鞘,一指萧梦远,喝道:“狗贼快过来领死!”

萧梦远晒然一笑,道:“公子自信能置区区于死地么?”

南宫平膜目叱道:“少废话,不信你就试试!”

萧梦远悠悠接着:“姑不论公子未必能胜得了区区,就算我愿意将项上人头奉送,难道公子就不替令尊和令堂设想了吗?”

南宫平一怔,道:“你是什么意思?萧梦远笑道:“小意思,令尊和令堂是否能活得过今天,全看公子的意思来决定……”

南宫平“哼”了一声,厉声截住道:“你休要做梦!”

萧梦远冷冷道:“公子既然明白就好,常言道:百善以孝为先,公子要做一个不孝的罪人,区区自无话说。”

南宫平大大一震,默然无语。

萧梦远狡猾地笑了笑,又道:“南宫世家富甲王侯,令尊与令堂昔年名倾天下,如今竟落得蛰处湖边,这是谁的赐予?公子不去奋发图强,重振家声以报亲恩,反而斤斤于一已之私怨,置双亲性命于不顾,此种狭窄胸怀,偏激思想,实令区区为之扼腕!”

这一番话,只听得南宫平毛骨悚然,冷汗涔涔而下!

的确,萧梦远的话并没有错,“南宫世家”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乃是“诸神殿”的赐予,但“南宫世家”之兴起,也可说是得力于“诸神殿”,何况如今“诸神殿”已冰消瓦解,殿主南宫永乐也离开了人间,这种种恩怨,又如何算法?

南宫平扪心自问,他的仇人是“群魔岛”?但“群魔岛”并不曾损害过“南宫世家”的一草一木。那么,是帅天帆吧?不错,帅天帆曾经有形无形地陷害过他,他的双亲也正是遭了帅无帆的毒手,可是,正如萧梦远所说,即使杀了帅天帆,能挽回“南宫世家”已坠的声望和财富吗?

杀了帅天帆能挽救得了垂危的双亲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个“不”字!

但是,不反抗帅天帆,又该怎么办呢?

南宫平心中思绪如潮,紊乱如丝,怔怔地站在门口,一时间,竟不如知何是好…

忽听南宫常恕一声朗笑,道:“好一个利口伧夫!竟敢在老夫面前饶舌!”随即严肃地喝道:“平儿!为父和你母亲蛰居湖滨,以贫苦度此余生,乃是恪守我‘南宫世家’世代之诺言所致,与人无夫,帅天帆狼子野心,意图以邪恶手段,驱策武林,杀之正是为天下除大害,你还犹豫什么?”

话声有若暮鼓晨钟,撞击着南宫平昏乱的心绪,顿令他神智为之一振,忙一定神,应声道:“大人严论,孩儿省得!”扬剑一指萧梦远,厉喝:“狗贼速来领死!”

萧梦远依然神色不变,笑容满面他说道:“常言道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公子以为区区不进屋中,就不能置令尊令堂于死地了么?”

此际,南宫平心中已恨怒到了极点,直恨不得扑上去,把这萧梦远砍成肉酱,但却考虑到对方这般引逗,极可能是故作姿态,引自己离开门口,另派人乘隙入屋对双亲不利,是以始终不敢移动,当下,横剑喝道:“狗贼徒仗空言,我倒不信你有何伎俩!”

萧梦远笑嘻嘻地伸手入怀中,缓缓取出一只晶莹夺目的翠玉小杯,阴侧恻他说道:“令尊与令堂的性命,便系于这只杯子之上,公子要不要试它一试?”

夜色苍茫,南宫平定晴细看,也瞧不出这只小玉杯中盛的是什么东西,双方距离足有两丈,又势难出手抢夺或击毁这玉杯,不由心中焦躁,脑中千万个办法反复奔腾,仍旧选择不出一个善策……

萧梦远见南宫平一副踌躇失措的神态,不禁越加得意,阴森一笑,又复逼问道:“公子的主意打好了没有,区区尚有要事在身,可不能久候。”

南宫平闻言,脑际忽然灵光一闪,忆起父母昔日相赐的一对“护花铃”来,当下,迅快探手入怀,将两只“护花铃”取出,一只扣在掌心,一扬手,另一只疾飞而出……

“叮铃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划空而起,一只小小金铃带着一线金丝,闪电般向萧梦远手中的玉杯击去!

谁知——

铃声乍响之顷,陡听屋内南宫常恕夫妇突地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南宫平大吃一惊,慌忙将掌心中扣着的金铃发出,钩住了眼看就要击中萧梦远手中玉杯的金铃,闪电般掣回手中,然后迅快掉头一看!

灯光荧荧之下,只见双亲业已面如死灰,牙关紧咬,浑身不住痉挛抽搐,神态痛苦至极!

耳际,传来萧梦远的得意笑声道:“如何!公子这是自作聪明,害了令尊与令堂,可怪不得区区了。”

南宫平回头厉声喝道:“狗贼!你使的什么卑鄙手段?快说!”

萧梦远诡笑道:“这是公子自己下的手,与区区何干!”

南宫平目眦俱裂,扬剑喝道:“你再胡说,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萧梦远笑道:“本来帅先生赐与令尊令堂的毒药,毒性潜伏于体内,需区区将这玉杯掷在地上之时,方始会被那清脆的玉杯破碎之声引发,如今公子的铃声,效果竟高于这玉杯,真是妙不可言!”话声微顿,倏地面容一整,又道:“若公子不忍双亲受苦,答允为帅先生效力还来得及,望公子三思!”

南宫平又急又怒,只气得毛发直竖,星目流血,心如油煎,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萧梦远笑了笑,缓缓探手人怀中,又取出两只色泽相同的小玉杯来,道:“本来按照规定,须掷碎第三只玉杯,方是令双亲毕命之时,现在有公于代劳,区区只须损失两只便可了事,公子若是心存疑虑,区区这就试给你看一看!”言罢,将一只玉杯朝地上一掷——“铛啷”:一声清越脆响乍迸,顿听屋内南宫常恕夫妇齐声惨叫,紧接着呻吟喘息之声迸作……

南宫平掉头望去,只见母亲已倒在爹爹怀中,爹爹的七窍中已渗出一滴滴淤血,面目痉挛,神态惨凄,不由心胆俱裂,当下一咬牙,霍地回身,嘶声叫道:“狗贼!我……我……答……”

言还未了,陡听乃父颤声吼道:“住嘴!”

南宫平转身哭叫道:“爹爹!你……”

南宫常恕嘴唇抽搐,深深喘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平儿!你忘了咱们的家训了吗?你……你若是为了我和你母亲的性命而屈服,你……你……你就是南宫世家的不肖子孙……天下武林的罪人……”

南宫平心如刀割,他何尝不明白爹爹的话乃是大义凛然的至理,但是,他身为人于,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受苦,甚至死亡吗?

“不!不!我不能这样做……”他心中痛苦地喊叫着,一咬牙,霍地旋身,朝着萧梦远昏乱地冲去……

他脚步方自一动,萧梦远立即一声断喝:“站住!”

南宫平应声怔然止步。

萧梦远高高举起手中的玉杯,狞笑道:“你再动一步,我这玉杯便立成粉碎,答不答应,只准你站在原他说话!”

南宫平钢牙挫得“咯咯”作响,拳头紧握,指甲都深深隐入肉中,半晌,忽地长叹一声,恨恨道:“也罢!我……”

陡听乃父又是一声嘶哑的呼唤:“平儿!”

南宫平茫然地转过身子,却不由心中猛地一震!

只见爹爹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作出向母亲脑门拍下之势。忙急声叫道:“爹爹!你……”

南宫常恕怒目瞪着爱子,哑声道:“你已决定屈服了?”

南宫平笑道:“爹爹!除此之外,孩儿又有什么办法呢!”

南宫常恕忽地惨然一笑,道:“也好,为父实不忍见我有如此不肖的儿子,只好和你母亲先走一步了!”

南宫平失声大哭起来,“噗”地跪下,叫道:“不!不!爹爹!你不能这样做!”

南宫常恕沉声道:“那就答应为父,将这姓萧的杀了,然后召集天下武林,除去帅天帆这恶贼!”

南宫平把心一横,叫道:“好!孩儿答应你老人家,誓报此仇!”话声一落,霍地长身而起,凌空一转,挺剑直扑萧梦远,厉喝道:“狗贼拿命来!”

萧梦远见他神情惨厉,其势凛凛有若天神,不由骇然失色,慌忙飘身后退数丈,狞笑一声,扬手将第二只玉杯猛然朝地上一掷……

说时迟,那时快,他玉杯方告脱手,柴扉外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势如闪电,伸手将玉杯接住,同时反手一按,萧梦远顿觉腰间一阵剧痛,浑身虚脱,“噗”地仰翻地上,动弹不得!

南宫平又惊又喜,忙一沉真气,止住前扑之势,脚落实地。

定眼瞧去,不禁失声叫道:“是您老人家!”

来人也自收势,原来是个身材猥琐的秃顶老人,也正是昔年名震武林的“风尘三友”中的“神行仙影铜拳铁掌”鲁逸仙!

他歉然地对南宫平道:“愚叔来迟一步,累贤侄受惊了!”

南宫平闻言,顿时悲从中来,垂泪道:“我爹爹和娘恐怕…”

鲁逸仙摇手道:“贤侄不必忧虑,这事包在愚叔身上……”

说时,柴扉外又是一条人影飞掠而至,南宫平闪目望去,见来人乃是个走方郎中打扮的矮胖老者。

鲁逸仙已迎着此人笑问道:“都收拾了么?”

矮胖老者吭也不吭,只冷冷地点了点头。

鲁逸仙转对南宫平道:“贤侄快过来拜见这位名倾天下的‘夺命郎中’崔明鬼崔大侠!”

南宫平久已闻说这“夺命郎中”崔明鬼医道神通,不禁大喜,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晚辈南宫平拜见老前辈!”

崔明鬼一摆手,神情冷漠地一颔首,仍然双唇紧闭,不吭一声。

南宫平心知这种风尘奇人,性情多半如此,遂转对鲁逸仙道:“叔叔怎会来得这般凑巧,可是……”

鲁逸仙摇手止住道:“这事说来话长,且先瞧瞧你爹娘再说。”弯腰抓起地上的萧梦远,同崔明鬼走进屋中。

这时,南宫常恕适才勉力提聚最后一口真气,和爱子说了一番话之后,已然气息奄奄地倒在榻上,南宫平见这情形,不禁大惊失色,焦急的泪珠,又复滚滚而出!

鲁逸仙放下萧梦远,侧顾崔明嵬,严肃地说道:“崔兄,这就有劳一展妙手了!”

崔明鬼上前替南宫常恕按了按脉息,冷冷说了声:“无妨!”便自伸手入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从包中摸出一个黑色小瓶,拔开瓶塞,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分别塞入南宫常恕夫妇口中,道:“半个时辰后,他二人体内毒性自解,那时再疗伤便好了!”

说完,自顾一旁坐下,闭目养神。

南宫平疑信参半,又不好出声询问,只得望着鲁逸仙,方待开口……

鲁逸仙己抢着低声道:“贤侄但请放心,愚叔自从接到你家中以前的食客万达的消息,得知你爹娘遭害,不知费了几许精神,才请出崔大侠前来相助,若不是在庄外收拾几个小脚色,早就进来了……”话声微顿,又道:“你不是到‘诸神殿’去了吗?怎会到中原来呢?”

南宫平长叹一声,遂将这一年来的经过,详细说了。

鲁逸仙听罢,点头叹息道:“想不到这短短时光,竟发生了这许多事故,待你爹娘医好之后,咱们得好好商量个办法……”说话之间,只听南宫常恕夫妇已齐声长呻,霍然醒转,南宫平大喜,忙扑上前喊道:“爹爹!妈!……”

南宫常恕一眼看见鲁逸仙,遂摆手止住南宫平,笑对鲁逸仙道:“贤弟!可辛苦你了!”鲁逸仙笑道:“不是我的功劳。”伸手一指崔明嵬,道:“多亏崔兄大力,大哥和三妹才能逢凶化吉哩!”

南宫常恕一望崔明嵬,方自恍然,忙就在榻上抱拳道:“愚夫妇有何德能,敢劳动崔大侠赐予援手……”

崔明嵬欠身而起,摆手道:“现在不忙谢我,还有事情不曾了哩,我且先为你疗伤,待会由你来治尊夫人好了。”

南宫常恕闻言连声称谢,崔明嵬又从布包中摸出一个白色小瓶,倾了一撮白色粉未在两手掌心上,探入南宫常恕的衣裳里面,分按在“丹田”、“命门”两穴道上,运聚本身三昧真火,将掌心的药未炼化,逼人南宫常恕体内,约有一盏热茶功夫之久,只听南宫常恕大大吁了口气,出了一身热汗。

崔明嵬抽出双手,吩咐南宫常恕略为调息,然后倒药未在他两手掌心上,将用法说了,南宫常恕依法施为,将爱妻伤势医好,这才双双振衣下榻,重新向崔明嵬施礼致谢救命大德。

崔明嵬微一颔首表示答礼,便又自顾一旁坐下,闭目养神。

鲁逸仙这才向南宫常恕夫妇重新拜见,恨恨道:“想不到帅天帆这厮如此可恶,我们倒要好好想个办法来收拾收拾他,才不辜负他的这一番盛意哩!”

南宫常恕长叹一声,道:“本来愚兄自从送走了平儿之后,已自雄心尽灭,借同三妹隐居此地,打算安静地度过这晚年,谁知这一来,势非东山复出,与这武林枭雄一争短长不可了。”

话声微顿,目注鲁逸仙道:“贤弟从江湖来,可知道帅天帆的动静么?”

鲁逸仙沉吟道:“小弟只知道他利用药物和卑鄙手段,已笼络了七大门派之人,打算开一次推举武林盟主大会,至于何时召开,以及开会地点,却不知晓。大哥会见那厮之时,可曾获得一点头绪么?”

南宫常恕摇了摇头,忽然若有所得地瞧着蜷伏地上的萧梦远,笑道:“此人既自称是帅天帆的左右手,何不从他身上着手!”

鲁逸仙也笑道:“大哥之言,正合弟意。”当下,弯腰伸手在萧梦远胁间一按一拍,解了穴道,笑嘻嘻的说道:“阁下要死要活,在下洗耳恭听。”

萧梦远以手撑地站起身来,暗自一运真力,谁知浑身竟似虚脱了一般,膝盖一软,“噗”地又自跌坐在地上,方知欲求一拚之望已绝,心中不由又急又怒,但脸上神色却保持着一派笑容,缓缓反问道:“要死如何?要活又如何?”

鲁逸仙笑道:“要死如何且不谈,阁下若要活下去,得拿出几句话来作交换条件。”

萧梦远冷笑道:“要想从我口中问出半个字来,除非阁下愿意投效帅先生。”

鲁逸仙冷冷道:“那么,阁下是不想活了,但是死也不见得舒服哩!”

萧梦远微笑道:“既落人手,区区岂敢有此奢望!”

鲁逸仙哈哈一笑,道:“很好,就请阁下尝尝我的‘缩脉焚心锁百穴’手法如何!”

萧梦远乍闻“缩脉焚心锁百穴”手法之名,顿时脸色大变,张口方待说话,鲁逸仙的双手已自连连挥动,他顿觉浑身一阵酸软,便自倒卧地上……

南宫夫人白了鲁逸仙一眼,道:“二哥,你忘了昔年的誓言了?”

鲁逸仙面色一整,道:“此人虽非十恶不赦之人,但除此以外实无别法,三妹怎能拿昔年誓言来怪我。”

南宫夫人“嗯”了一声,招手叫南宫平过来,伸手揽住道:“平儿,让妈看看你,地上的那个人不要去看。”

说话之间,一阵闻之令人心魂俱颤的呻吟之声,已自萧梦远的喉间吐出,只见他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抖个不停,一丝丝黑血从七窍中涔涔而出,面孔扭曲,形如厉鬼,难看至极。

终于,他一双怒恨狞厉的目光,渐渐变作乞怜之色。

鲁逸仙满意地笑了笑,两脚连环踢出,骤如风雨般踢遍萧梦远周身七十二处大小穴道。然后一把将他揪起,冷冷道。

“时间无多,你现在答我第一句话,帅天帆准备在什么地方召开武林大会?”

萧梦远长长地吁了口气,眼皮连连霎动,哑声说道:“止郊……”哪知,他“止郊”两字方一出口,突地一声惨叫,一般血泉从口中狂喷而出,身子往后一仰,便僵直不动!

鲁逸仙一跃上前,伸手一探萧梦远鼻息,不由顿足叹道:“帅天帆这厮手段真狠!”

南宫常恕笑道:“他若不狠,怎会有独霸天下武林的妄想,如今线索已断,贤弟可有其他善法?”

鲁逸仙搔首沉吟,默然不语。

南宫平忽地心头一动,失声叫道:“莫非是师傅他老人家的‘止郊山庄’?”

鲁逸仙霍然道:“对!对!‘不死神龙’虽已死去,但他的门下和‘止郊山庄’那块招牌仍有震慑武林的作甩,帅天帆自然要选这地方来行事了!”

南宫常恕点头道:“贤弟所见极是,这一来,他便可以收到消灭‘神龙’余咸和震慑武林的双重效果了。”

南宫平心悬师门安危,急道:“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动身好么?”

鲁逸仙略一沉吟,眼中忽露出一线灵光,望了望南宫常恕,然后对南宫平道:“贤侄要去,可以先走,愚叔和你爹娘却另有巧妙安排,不能和你一路。”

南宫平怔了怔,方待开口,南宫常恕已含笑道:“平儿,你就听叔叔的话先走吧。”

鲁逸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交给南宫平道:“这里面是崔大侠专为化解帅天帆独门迷药而炼的灵丹,你此去,如遇见了心神被帅天帆迷药所制的人,可利用各种机会,将这灵丹用本身真火炼化,设法逼入对方体内,则其毒立解。”

南宫平大喜,接过来藏好,依依不舍地拜别双亲,出了庄门,施展轻功,乘夜向“止郊山庄”奔去。

月黑,风高,夜色深沉!

名倾天下的“止郊山庄”,此刻却静如止水,只有当中一间大厅,漏出一线灯光,映照着庭园中扶疏的花木,倍觉凄清。

大厅中央,并排除着三具棺木,里面分别长眠着“不死神龙”龙布诗、“铁戟红旗震中州”司马中天,以及“诸神殿主”南宫永乐。

三具棺木前面的一张木案两侧,围坐着铁汉龙飞、古倚虹、石沉。

这三个“不死神龙”龙布诗的弟子,此刻都是神情肃穆,你望我,我望你的默默无言……

终于,龙飞长叹了一声,开口道:“我们该怎么办?”

话声是如此的深远,仿佛来自缥缈的云间,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之情,随着语声袅袅地向周围散扩开去……

古倚虹和石沉对望了一一眼,眼中仿佛也互相询问着:“我们该怎么办?”

龙飞抬头望了望厅外的夜空,反手缓缓拔出长剑,不停地摩姿着,偶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砰”然一声!石沉忽地一拍长案,咬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如何,也要使‘止郊山庄’轰轰烈烈的毁灭,不能无声无息地在武林中消失!”

古倚虹黯然道:“三哥豪气干云,自是‘止郊山庄’的本色,可是,凭我们三人,恐怕也难达到轰轰烈烈的愿望啊!”

石沉讷讷一叹,万丈豪情,突地萎颓下去,缓缓垂首道:“不拼又有什么办法呢!除非……除非……”底下的话,恐怕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

龙飞喟然叹道:“如果五弟在就好了……”

话方出口,陡听厅外有人朗声道:“大哥、三哥、四姐,小弟来了!”一条人影,随声掠进厅来!

龙飞等人闻声,俱不禁惊喜交集地一跃而起,迎着来人,齐叫道:“五弟!你来了!”

这人正是南宫平,他稳住身形之后,一眼却瞥见了长案后面的三具棺木,顿时神色一变,惊疑的目光,霍地向龙飞望去。

龙飞忙解释道:“这是师傅和司马叔父以及怕父大人的灵板,是三弟押运回来的。”

南宫平这才松下紧张的心情,分别向师兄姐行礼,道:“小弟闻得帅天帆对‘止郊山庄’有不利之举,故连夜赶来,不知大哥接到警讯没有?”

龙飞环眼一扫长案,沉重他说道:“怎么没有!”

南宫平闪目望去,只见长案上,赫然摆着一封黑色的柬帖,忙上前拿来打开一看,不由勃然大怒道:“鼠辈竟敢这般张狂,难道真的欺我‘止郊山庄’无人不成!”

话声一顿,目注龙飞,道:“大哥是否已有准备了?”

龙飞沉重地摇了摇头,道:“正希望贤弟回来,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南宫平道:“据小弟看来,若凭真实的力量,我们自非帅天帆之敌,但反过来说,帅贼之所以发展到这般庞大的势力,只不过靠了迷药和卑鄙手段而已,如果将那些被他毒药所迷之人救醒过来,以及揭穿他的狼子野心,造成他众叛亲离的局面,便不难将他击败。”

龙飞喜道:“如此说来,贤弟自必已成竹在胸的了。”

南宫平道:“到目前为止,小弟只不过略得头绪而已,一切还得到时见机行事,只希望七大门派之人能倒戈相向,使侥天之幸了。”话声一顿,又道:“我们庄中的子弟们呢?大哥已安排好了么?”

龙飞道:“一切均已按着昔日师傅的布置,安排好了。”

话声方住,忽听几声更鼓传来,时辰已到了子夜,这时,一阵弦管丝竹的乐声划破夜空,缓缓移近庄门……

南宫平冷哼一声,道:“这贼的排场倒不小,我们且莫理会,吩咐子弟们开门放他进来再说。”当下,和龙飞、石沉、古倚虹等人,端坐长案两侧,凝目向庄门望去。

这时,庄中的子弟已将庄门大大打开,夜色沉沉之下,只见三四十个黄衣大汉手擎纱灯,排成两行,缓缓进入长门,灯光照耀中,领头的是八个吹奏着乐器的锦衣童子,引导着一群衣饰各异之人,再后面又是一对宫灯,傍着一乘锦舆,锦舆周围,簇拥着数十个黑衣大汉。

那一群手擎纱灯的黄衣大汉直抵大厅前面的广庭,便自向两边一分,雁列不动。

八名锦衣童子也自停止吹奏,分站在黄衣大汉们的面前,那一群衣饰各异之人脚步微错,已分作两列,垂手恭立。

南宫平对这一群人物,差不多认得一大半,那是任风萍,伍狂风、秦乱雨、旋风追魂四剑、古虹、断魂手,以及五虎断魂刀的后人彭烈。

最令南宫平心惊的,是这群人当中,竟然也有叶曼青、狄扬、依露和郭玉霞在内。这些和他最亲近的人,竟都迷失了本性,甘心受人驱策,若是“夺命郎中”崔明嵬给他的灵药失灵的话,那结果的情形,将是多么的可怕!

南宫平方自心情忐忑不安之际,那两个擎着官灯的童子已扶着那乘锦舆,穿过任风萍等人排列的人巷,直抵庭阶之下,方始停住,齐声报道:“帅先生驾到1”龙飞冷冷地说道:“请!”

两锦衣童子双双卷起锦舆的珠帘,只见舆内缓缓走出一个面目清秀、身材颀长的中年文上来。

南宫平等人不由大为诧异,想不到这个搅得中原武林鸡大不宁的枭雄,竟如此年轻,举止更不!是叱咤江湖的人物。

帅天帆走出锦舆,面对厅堂,朗声道:“本座闻说龙大侠灵枢已运返此间,本座欲先行祭奠一番,方谈正事,止郊门下之意如何?”

龙飞端然正坐,沉声道:“家先师与先生素昧平生,不敢拜领!”

帅天帆正色道:“阁下此言差矣,‘不死神龙’威震天下,谁不钦仰,本座岂能例外。”话声一顿,侧顾两锦衣童子道:“还不快将祭品摆上!”

两锦衣童子躬身应命,从锦舆后面取出一副香炉烛台以及鲜花果品,恭恭敬敬地走进厅堂……

龙飞环目一睁,方待喝止,南宫平低声道:“他既以礼来,我们且大方一些,不要让旁人说‘止郊山庄’小器。”

说时,两锦衣童子已走至长案跟前,将香炉烛台以及鲜花果品摆列案上,焚香燃烛,躬身退下。

帅天帆一摆手,命那八名锦衣童于一起吹奏起哀乐,然后率了随来的一群人物,面对厅堂,一连三揖。

龙飞等四人只好肃立两侧还礼。

帅天帆行礼已毕,又复一摆手,沉声道:“设座!”

那一群黑衣大汉当中,立有十六人应声走出来,各人捧着交椅公案,顷刻间在广庭中央摆设了八副座位。

帅天帆待座位摆好,挥手命人将锦舆抬开,那任风萍已自领了一班爪牙,躬身齐声道:“请先生上座!”

帅天帆也不答礼,便自昂然坐上了正中的座位,然后微一颔首示意。

任风萍又复朗声道:“请七大门派贵宾上座!”

话声一落,便见人群中缓步走出一个老僧、四个道人、两个老者,顺序坐在其余七副座位上。

南宫平等人虽不知这一僧四道两俗,是否就是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但见他们个个目蕴精光,步履沉稳,神定气足,分明也是七大门派中的重要人物。

这一来,止郊门下这四大弟子,俱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暗忖:“这番恐怕不好应付了!”

南宫平更是焦急万分,暗忖:“爹爹他们为何还不来,莫非有什么变故?……”

正思忖间,帅天帆已朗声发话道:“不死神龙已死,‘止郊山庄’从今以后,自应从武林中除名,各位以为然否?”

那七大门派之人仿佛是应声虫一般,竟齐地点头道:“是极!是极!”

帅天帆得意地笑了笑,又道:“止郊门下有何话说?”

龙飞睁目大喝道:“就算我‘止郊山庄’冰消瓦解,你帅天帆也休想独霸武林!”环眼中精光电射,一扫那七大门派之人,厉声道:“各位难道忘了武林正义了吗?”

那为首的老僧应道:“施主之言差矣,‘止郊山庄’在武林中称雄已久,这番盛极而衰,正应让有德者代之,我等奉掌门之命,到此共推帅先生为武林盟主,望施主们共体大势,切勿执迷不悟才好!”

这一番话,只气得龙飞面色铁青,虬须飘动,拍案大叫:“放屁!我看你们七大门派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武林!”话声一顿,厉喝道:“止郊门下,还不现身杀贼更待何时!”

喝声一落,顿听震天价一阵呐喊,从四方响起,百数十道强烈的孔明灯光,划夜破空,集中照射在广庭之上!

帅天帆冷冷一笑,神色自若的笑道:“区区埋伏本座早已料到,只须一举手,阁下这百数十名弟兄,便立成野鬼了!”

他话声一落,陡听那百数十道孔明灯光之中,爆起一声冷笑,跟着有人接口道:“妙极!妙极!这里有现成的数十条孤魂野鬼,瞧阁下能否把我们再变一变!”

语声沙哑,南宫平一听竟是“幽灵群丐”之首,“穷魂”依风的口音,不由心中一喜!

帅天帆冷笑道:“妙极!妙极!本座算定诸位也该来了!”言罢,侧顾那七大门派之人,微一颔首示意。

那少林老僧合掌道:“七大派门下弟子已将此庄包围,随时听候先生下令!”

南宫平闻言,心头又是一惊,暗忖:“七大派的门下弟子,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若真个集中于此,则己方纵有‘幽灵群丐’相助,也难挽回败势……”

看来,这一场力量悬殊的血战,已势难幸免,南宫平一面盘算,一面朝龙飞等人连使眼色,示意准备厮杀。

那一边,帅天帆已斩钉截铁他说道:“杀!”

一僧四道两俗,这七大门派之人应声起立,各自从怀中取出本门信火旗花,齐地扬手掷向天空……

“嗤嗤嗤嗤……!”一阵药信引燃之声爆处,七道颜色不同、形状各异的火花已冲霄而起,直升上高空,又复“砰砰”连响,七道火光齐齐爆作七蓬五彩星花,将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绚烂夺目!

南宫平等人霍地长身而起,齐地掠至厅外,“呛呛呛”数声龙吟,各人已将兵刃撤出……

那百数十道孔明灯光一阵晃动,黑暗中,“咔咔咔咔”之声如连珠般暴响……

任风萍闻声变色,匆匆跃至帅天帆身后,低声道:“此地伏有‘诸葛神弩’!”

帅天帆冷然一笑,方自一摇头,适时空际的七蓬星花已齐齐一闪而灭。那少林老僧朗宣佛号,道:“任施主万安,这区区‘诸葛神弩’,算不了什么,我们这信火一灭,弹指之间,此庄便成鬼域了!”

话尚未完,突地七缕乌金光华电射而至,“夺夺”连声,竞齐地分插入七大门派之人面前的公案上!

任风萍闪目望去,只见光华敛处,那七张公案之上,赫然都插着一柄乌金匕首,匕首的顶端,刻着一个栩栩欲活、狰泞可怖的魔鬼头颅!

他乍见之下,不禁失声呼道:“鬼头魔令!”

那七大门派之人已各自伸手将匕首拔出,凝目一看,顿时脸色俱变,互相看了一眼,霍地一起朝帅天帆施礼道:“敝派有大事发生,恕我等不能参与盛会,再见!”

话声一落,也不待帅天帆开口,已自齐地施展身形,破空而起,凌空又复齐声发话道:“止郊门下,后会有期!”余音袅袅,七人踪影俱杳,端的是神速至极!

帅天帆没料到事情竟发生得这般突然,方自怔得一怔,七大门派之人业已远去,不由大怒,冷冷“哼”了一声,脸上杀机陡地层层涌起……

南宫平等人虽不知其原委,但哪肯错过时机,当下齐声大喝道:“子弟朋友们动手!”

陡听庄门外一声大喝:“风尘三侠驾到!”

南宫平乍闻之下,不禁心头大喜,但立即又浮起了一层疑云,暗怪道:“爹爹他们来到,为何会由帅天帆的人传报?……”

帅夭帆脸上的杀机,这时已自转化作三月春风,侧顾任风萍使了个眼色,便朗声道:“快请,本座恭侯多时了!”

那任风萍身形一闪,消失在人丛当中,紧跟着便见南宫常恕夫妇和鲁逸仙,并肩缓步走进广庭。

帅天帆离座施礼道:“三位侠驾怎地此时才到,那萧梦远呢?”

南宫常恕微一抱拳,笑道:“愚夫妇因邀约三弟之故,因而耽搁,先生勿怪,那萧大侠说要在另一地等候先生,不曾同来。”

帅天帆面上掠过一丝诧色,随即含笑揖让南宫常恕三人人座。

南宫常恕坐定之后,又开口道:“今夜大会发展如何?愚夫妇及三弟是否有效劳之处?”

帅天帆神色一整,道:“本来无须麻烦三位,但因七大门派之人临阵退缩,致使令公子与止郊门下,更是昧于大礼,本座碍于三位金面,不欲大动干戈,不知三位可否……”干咳了两声,却不再开口。

南宫常恕笑道:“些须小事,愚夫妇理应效劳,以报先生大德。”

帅天帆喜道:“哪里!哪里!大侠言重了,昔日误会,本座首先谢过!”言罢,抱拳一礼。

南宫常恕还了一礼,随即掉头对站在厅堂门前发怔的南官平唤道:“平儿,过来!”

南宫平虽是一千万个不愿,但心知乃父此举,必有用意,于是低声嘱咐龙飞等人留神戒备,然后步下庭阶,走至双亲座前,跪下行礼道:“平儿叩见大人!”

南宫常恕神情一肃,沉声道:“帅先生将一统武林,你为何这般不识大体?”

南宫平垂头低声道:“孩儿……”

南宫常恕沉声喝道:“不准多说,快起来,过去拜见帅先生,然后去与你的朋友叙叙阔契,为父还有话和你的大师兄说。”

南宫平本来打算分辩几句,及至听到后面,他乃何等聪明之人,心头已自恍然,当下低声应是,站起身来,对帅先生拱手道:“帅先生!”

帅天帆料不到事情如此容易解决,脸上笑容怒绽,连连点头道:“公子深明大义,本座定然忧礼相待。”

南宫平谢了一一声,便自走入人群当中,和叶曼青、狄扬、依露等被帅天帆迷失了本性之人,一一握手问候叙阔……

南宫常恕这才回过头来,对龙飞道:“贤侄,‘止郊山庄’已危如累卵,你们人单势孤,为何还不觉悟,听从帅先生的话?”

龙飞睁圆环眼,高声道:“伯父乃一代大侠,为何也说出这种话来,小侄已下决心,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伯父不必多说!”

南宫常恕正色道:“贤侄一意孤行,难道就不替‘止郊山庄’设想?”

龙飞厉声道:“帅天帆狼子野心,小侄等纵然归附,‘止郊山庄’也难保全,即如伯父来说,你能担保日后不为帅贼所害吗!”

此言一出,帅天帆神色微微一变。

南宫常恕“哦”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来,目注帅天帆,道:“不是他提起,在下倒忘了,敢问先生,一统武林之后愚夫妇及三弟的地位如何?”

帅天帆略一沉吟,笑道:“那时,本座当待各位以贵宾之礼,助大侠恢复昔日基业。”

南宫常恕笑道:“吾家昔日富甲天下,先生能有此力量么?”

帅天帆道:“本座一统武林之后,将进而一统天下,那时,子女玉帛皆我所有,恢复大侠昔日基业易如反掌。”

南宫常恕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但适才在途中曾见七大门派之人全体撤退,这情形似乎对先生一统武林之雄图大为不利,不知先生有何善策?”

帅天帆阴森一笑,道:“彼等性命早已在本座掌中,待此间事了,只须举手之劳,便可令彼等贴耳臣服。”

南宫常恕道:“敢情彼等性命,已为先生药物所控制了?”

帅天帆道:“正是如此。”

南宫常恕神色一整,道:“先生此种做法,在下实不敢苟同。”

帅天帆冷冷道:“为什么?”

南宫常恕正色道:“先生可知道,欲一统武林与天下,必须具备些什么条件?”

帅天帆目光流转,徐徐答道:“本座浅陋,望大侠不吝指教!”

南宫常恕沉声道:“欲一统武林天下,首先必须以德服人,然后掌握人心,取得众望所归,方始大事可图!”

话声一顿,口气突转严厉,道:“如今先生所作所为,无一是处,如何能成大事!”

帅天帆勃然变色,推座而起,目注南宫常恕,喝道:“阁下此言是什么意思?”

南宫常恕哈哈大笑,也白推座而起,朗朗叱道:“我以为先生问鼎中原,自必有过人之处,谁知先生竟是个倚仗药物,以及利用人性弱点,从中要挟的卑鄙之徒,如此作为,真令我可怜亦复可笑!”

帅天帆气得面孔铁青,阴森森地凝注着南宫常恕道:“阁下以为本座如不倚仗药物,便不能成就大事么?”

南宫常恕笑道:“正是如此!”

帅天帆“嘿嘿”冷笑,沉声唤道:“叶曼青、狄扬、依露,过来听令!”

叶曼青、狄扬、依露应声走了过来,齐地躬身道:“先生有何吩咐?”

帅天帆目注三人,语气如冰他说道:“汝等将南宫常恕人头缴来,不得有误!”

叶曼青、狄扬、依露三人面色呆板,躬身领命,齐地撤出宝剑,齐地身形一展,齐地清叱一声:“狗贼纳命!”

叱声乍起,三道剑光有如闪电,齐地一闪即敛!

南宫常恕依旧含笑卓立,安然无恙。

帅天帆却双手捧胸,脸上充满了惊骇错愕与痛苦之色,嘴唇抽搐,却吐不出半个字来,指缝间,鲜血汩汨流出……

“砰”然一声,他终于直挺挺的扑倒地上,寂然不动!

这突然的变故,顿令帅天帆的一班爪牙,错愕失措,一时间,个个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平振臂大呼道:“弟兄们动手!”

呼声才起,忽听黑暗中传来任风萍一声冷笑,立见数十缕淡淡的白气,“骨嘟嘟”自地面升起,瞬即弥布了整个广庭……

南宫平曾见过这种毒雾,深知厉害,不由大惊失色,慌忙喝道:“这是毒雾,大家快退!”身形一起,跃上半空!……

南宫常恕夫妇与鲁逸仙以及叶曼青等人睹状,不由一愕。

顾不得诛戮帅天帆的手下,齐地随着南宫平跃上空中……

只见白雾滚滚,人影晃动,“止郊山庄”的百数十道孔明灯光照射其上,已失去了作用。

瞬眼之间,帅天帆的一班爪牙已隐在白雾之中!

南宫平飞落围墙上面,不禁顿足叹息道:“可惜!可惜!首恶虽除,却让余孽漏网了!”

陡听空中一声哈哈大笑!一条人影飞掠而来,双手连扬,发出无数蓝色火花,仿似正月里的花炮一般,洒落弥漫广庭的白雾之中,同时,口中大喝道:“鼠辈还不给我现身出来!”

那浓浓的白雾与蓝色火花一触之下,立时有若滚汤泼雪一般,“嘶嘶”连声,顷刻便自消散殆尽!

强烈灯光照耀之下,只见任风萍领着一干爪牙已将退至庄门。

南宫平大喝一声:“放!”

一阵连珠弩响,顿时箭似飞蝗,将庄门堵了个风雨不透,帅无帆的一班手下,当先之人立时惨叫连天,中箭倒毙了二三十个!

任风萍见势不妙,把手一挥,竟率了群雄反身扑回广庭,直向厅堂攻去……

龙飞、古倚虹、石沉三人齐声怒喝,各挥长剑截住!

围墙上,南宫平一声长啸,“叶上秋露”有若经天长虹,飞舞而下,叶曼青、狄扬、依露也各挥长剑跃下广庭。

又是一阵“桀桀”怪笑,“幽灵群丐”在“穷魂”依风率领之下,纷纷现身……

这天下第一庄,顿时一片混战,刀光剑影,纵横飞舞,血雨四溅,直杀得天昏地暗……

南宫平独战“旋风追魂四剑”唐环,连施绝招,大喝一声,“叶上秋露”寒光闪处,唐环惨叫半声,一颗斗大头颅斜飞数丈,身躯仆地不起!

狄扬、依露双战任风萍,两柄长剑有若交尾游龙,两个盘旋,任风萍已被斩为三截!

风雨双鞭、古虹、破云手、彭烈等人见势不佳,更觉卖命无益,不约而同,各展救命绝招,打从刀山剑海之中撤身而出,挡开迎头洒来的箭雨,落荒而逃。

南宫常恕夫妇与鲁逸仙在屋顶督阵,眼看他们逃走,也不为已甚,就此放过。

剩下来的一班爪牙,哪禁得住龙飞等人的一轮狼杀,转眼之间,尸横遍地,已然诛戮殆尽!

一切复归平静,“止郊”门下与叶曼青等人满怀着胜利的喜悦,恭请南宫常恕夫妇与鲁逸仙下来,簇拥着进入大厅。南宫平这才想起那最后赶来消灭毒雾之人,忙闪目四下一看,原来竟是那昔日门下食客万达,忙上前致谢道:“多亏大哥及时赶来,才得大功合成,真不知怎生报答你才好!”

万达笑道:“小事何足挂齿,倒是小弟在途中遇见了梅姑娘,她托我带了封信给你。”说时,拿出一封信交与南宫平。

南宫平心头一震,忙问道:“她到哪里去了?”

万达叹了口气,道:“她么,她已随那‘群魔岛,的少岛主去了!”南宫平闻言,脑际饭时一阵昏眩,讷讷道:“她……她……那是为什么?”

万达肃容道:“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她竟不惜以一生的幸福,换得了七大门派的撤退,平哥儿,她这份恩情,恐怕今生你也难报答得了!”

南宫平这才恍然那七大门派之人,是受了“群魔岛”的要挟而撤退,那“群魔岛”少岛主之所以肯这般相助,自然是以梅吟雪相从为条件的。

他茫然而又昏乱地拆开梅吟雪给他的信,噙着泪水,一字一字的读道:“……请善视青妹,莫念不祥人,今生已已矣,愿结来生缘……”

南宫平喃喃道:“……愿结来生缘……愿结来生缘……”

忽地失声叫遣:“不!不!我今生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寻你回来……”

忽地,一双纤纤玉手,轻轻地扶住他的双肩,耳边只听一声娇唤:“平哥!”

南宫平缓缓转头望去,迷朦的眼泪,恰正迎着叶曼青两道充满了怜爱的目光……

两人默默地互相凝视着……

夜幕渐渐揭起,黎明已踏着轻快的脚步降临大地……

——(《护花铃》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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