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莱娜·费兰特,目前意大利最受欢迎也最神秘的作家。埃莱娜·费兰特是一个笔名,其真实身份至今是谜。2011年至2014年,埃莱娜·费兰特以每年一本的频率出版《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和《失踪的孩子》这四部情节相关的小说,被称为“那不勒斯四部曲”。它们以史诗般的体例,描述了两个在那不勒斯穷困社区出生的女孩持续半个世纪的友谊。“那不勒斯四部曲”也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费兰特热”,千万读者为书中对女性友谊极度真实、尖锐、毫不粉饰的描述所打动。虽然作者从未公开其性别,但媒体和评论家从其“自传性”色彩强烈的写作中判断其为女性。2015年,埃莱娜·费兰特被《金融时报》评为“年度女性”。2016年,《时代》周刊将埃莱娜·费兰特选入“最具影响力的100位艺术家”。《我的天才女友》是埃莱娜·费兰特“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讲述了两个女主人公莉拉和埃莱娜的少女时代。故事一开始,已经功成名就的埃莱娜接到莉拉儿子里诺的电话,说他母亲彻底消失了。埃莱娜想起莉拉对自己命运的预言,于是她写下她们一生的故事……
三月十二日到了,春天已经来了,天气很暖和。莉拉希望我早点去她家,帮她洗澡、梳头、穿衣打扮。她把母亲打发走了,我们俩单独在一起。她坐在床边上,身上只穿着内裤和文胸。她身边放着的婚纱看起来像具女尸。在她前面,六角形木块拼接的地板上有一只铜盆,里面装满了雾气腾腾的热水。她忽然问我:
“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事儿?”
“结婚。”
“你还在想着证婚人的事?”
“没有,我想的是我们的小学老师。她为什么不让我进她家门?”
“因为她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
她沉默了一会儿,盯着水盆里亮闪闪的水,然后说: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继续学习。”
“还有两年,拿到高中毕业证我就学完了。”
“不,永远都学不完,我给你钱,你要一直学下去。”
我很不安地笑了一下,说:
“谢谢。到了一定程度,就没学可上了。”
“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天才朋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厉害,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她站起身,脱掉内裤和文胸说:
“帮帮我,否则要晚了。”
我从来都没看到过她全裸的样子,这让我有些难为情。现在看来,当时我的尴尬是因为自己被她完美的身体所吸引,我见证了她十六岁时的美丽,因为在几小时之后,斯特凡诺就会抚摸她、进入她、改变她,可能会让她怀孕。当时,我只感觉自己思绪纷飞,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我在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情。在当时特定的环境下,我不能把目光投向别处,无法把手拿开,因为我担心她会觉察到我的不安。如果我打退堂鼓,那她会发现我的心绪不宁,因而打破她那平静、单纯的状态。我不能让她看出我内心的波涛汹涌,所以不得不留下来帮她洗澡。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男孩子般的肩膀上,落在她坚实的乳房、窄窄的胯部、坚挺的臀部、漆黑的隐私部位、修长的双腿、线条优美的膝盖和脚踝,以及优雅的双脚上。我假装若无其事,因为一切都势在必行,在那间破旧阴暗的小房间里,四周是破烂家具,地上是溅了水渍、坑坑洼洼的旧地板,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我非常缓慢、仔细地给她洗澡。我先让她坐在水盆里,很轻柔地给她擦洗,然后让她站起来,我的耳朵里现在还回响着水滴落下的声音,我还记得当时的感觉:铜盆的手感和莉拉的皮肤给我的感觉一样,都那么光滑、坚实、平静。
我满脑子混乱的想法:拥抱她,和她一起哭泣,吻着她,拽着她的头发,一起大笑,假装很有性经验,高调地教育她,在最亲密的时候推开她。但最后,唯一一个挥之不去的想法是:在大清早,我从头到脚把她清洗干净,晚上斯特凡诺会把她彻底玷污。我想象着,她像这个时候一样,光着身子被她丈夫紧紧抱着,在他们新家的床上,火车从他们家窗户下面开过,发出铿锵的声音,他很粗暴地进入她,非常干脆,就像酒瓶的木塞子进入瓶颈一样。我忽然觉得,唯一可以对抗我感受到的,或者我可能会感受到的痛苦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非常僻静的地方,让安东尼奥在同一时刻对我做同样的事情。
我帮她擦干身体,帮她穿好内衣和婚纱。带着一种混杂着自豪和难过的心情,我想着:这婚纱是我为她选的。婚纱在她的身上变得鲜活,白色的布料包裹着她的热度,映衬着她的红唇,还有那双黑色的、炯炯有神的眼睛。最后,她穿上自己设计的鞋子,那是里诺要求她穿的,她不穿的话,她哥哥会觉得那是一种背叛。她选了一双鞋跟不是很高的鞋,这样就可以避免比斯特凡诺高出太多。她拉起了裙裾,看了一眼镜子。
“这双鞋太丑了。”她说。
“才不丑呢。”
她笑得有些僵硬。
“是很丑,你看!你脑子里的梦想,现在被踩在了脚下。”
她忽然转过脸来,满脸惊恐地问:
“莱诺,我身上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