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强来电话说,他在城里找到工作了。 高亢、兴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震得我的耳膜痒痒地痛。 被他的声音感染,我也兴奋起来。 这是胡志强第二次出去打工了。 我和胡志强是同学,又住一个屯,是要好的朋友。他第一次出去打工的时候来找过我,让我和他一起去,我父母不同意。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心痛我,怕我到了城里受委屈。 他走的时候,我一直把他送到三里外的公交站。 他说:等我在城里干出点名堂了你再去,省得你受委屈。这话说得我眼睛发热发潮,我紧紧地拥抱了他。 可是,不想让我受委屈的他却受了不少委屈。三个多月后他回来了,情绪很低落。 那晚我去看他,拉他在山道上散心。 心情不好,我俩就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又走回来了。后来,我俩干脆在一个山坡上坐下来,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山下就是我们生活的屯子,安静极了,偶尔才有几声牛叫。 他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的,城里真不是咱们待的! 满肚子的委屈终于发泄出来。 胡志强来到城里后,在一个工地打工。为了赶工期,老板逼着他们加班加点地干。累死累活一个月下来,老板没给开工资。找老板要,老板说:差不了你们,工期完了一块给,干好了再给点奖金。又干了一个月,工期结束了,不但奖金一分没有,连工资也没发。他们四五个打工的哥们合租了一间房子,房东催房租,灶上也等米下锅。哥儿几个急了,一起找到公司,刚说了几句话,“呼”地一下围上来十几个人,连打带骂地把他们赶了出来。 胡志强又点上一支烟,狠狠地吸一口,继续说:别说老板欺负咱打工的,就连房东也处处防着他们。 胡志强说,他们租的是一间简易的平房。是房东在自家院子里盖的,出来进去都走一个大门。每当他们出入的时候,房东家的窗户上都会不失时机地出现一张脸。有时是孩子,有时是老头、老太太。那张脸冲着他们笑,这种笑脸让他们觉得恐怖。 胡志强说:那是监视,不是怕你跑了,就是怕你顺手牵羊偷点东西拿出去卖。 我说:那就别去了,还是在家自在。 可是,不到两个月,胡志强又走了。 这回他成功了,进了一家加工企业。 城里的阳光终于照在了他的身上,他灿烂了。 胡志强第二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有种无法抑制的激动:我当上厂长助理了! 胡志强说:厂长对他很赏识,让他当助理是让他先锻炼锻炼,过段时间就让他当副厂长。 我说:祝贺你,你好好干吧,争取早日当上副厂长。手机里传来嘿嘿傻笑:还有呢。 我说:还有什么一块说出来,让我好好替你高兴高兴。他说,厂长对他很关心,要给他做媒,把厂办秘书介绍给他。 我说:你小子走运了,不光走官运,也走桃花运。 他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你哪天过来,我请你吃饭,再让你见见那姑娘,帮我相看相看。 我说:好,我一定去。 没几天,我自己也相上对象了。 我二姨给我介绍个邻屯的姑娘,比我小两岁。长得挺漂亮,人也好,又温和又会处事。见过面后我们就谁也离不开谁了,一有空就往对方家跑,亲亲密密难舍难分,早把胡志强相对象的事忘了。 直到有一天我妈对我说:你们也谈了这么长时间了,她人也挺好,你领她进城买几件衣服吧。 这时我才想起胡志强。 我和对象买完衣服快中午了。我说:我领你见一个朋友,这小子当厂长助理呢,让他请咱俩吃饭。 我们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胡志强的厂子。看门的老头拦住我们:找谁? 胡志强。 老头说:不在。 怎么不在呢?前些日子他还打电话让我来呢。 老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会儿: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说:朋友。 老头朝四周看看,见没人,压低声音:厂里雇了几个临时工,干完活没给钱,说是没干好。几个临时工来闹事,你的那个朋友领着人把临时工打了,还打伤一个,被公安局抓走了。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胡志强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呢?就在我转身要离开时,正午强烈的阳光迎面火辣辣地撒下来,刺得我眼前一片白,一时竟辨不清方向……
城里的阳光
胡志强来电话说,他在城里找到工作了。 高亢、兴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震得我的耳膜痒痒地痛。 被他的声音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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