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全世界的福尔摩斯迷来说,福尔摩斯在莱辛巴赫瀑布与宿敌莫里亚蒂的殊死搏斗众所周知,3年后的复活更是大快人心。但是,从1891年至1894年,在福尔摩斯失踪的这三年间,他究竟做了什么?他是否经历了曲折离奇的历险?这几乎成了一个最让人思考的谜。
安东福勒案
1884年春天,歇洛克·福尔摩斯第一次提到安东·福勒这个名字。
“你等着瞧吧,华生,”福尔摩斯严厉地说,”这个人以后一定是个犯罪高手,除非马上逮捕他。前几年,我自己调查了他好几次,他都逃脱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从这几句话中,我听出福尔摩斯坚定的决心,只有当他遇到敌手时才会这样。然而,十多年以后,事情才彻底解决了。在修改这篇故事时,我发现,对于福勒一生的起点,福尔摩斯早就给了我一个简要的概括。
福勒,从他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他具有德国血统。他父亲是在汉堡附近出生的,后来成了一个小古董商。1848年革命失败后,他们全家移民到英格兰,定居伦敦。此后不久,安东就出世了。父亲朱利叶斯在芬斯伯里开了一家商店,但却以失败告终。由于英语不灵,又缺乏耐心,老福勒负债累累。以诚实的手段无法谋生,他便干起了偷盗的勾当,运气反倒比做正经买卖时要好得多。起先,他是从别的商店偷一些古董,后来发展到入室行窃,从城里的高楼大厦到乡村小屋他都不放过。再后来,他纠集了一伙人专门从事这种肮脏的勾当,他自己则主要负责把赃物卖给美国的收藏家。
安东从很小就开始跟着父亲一起干。一开始,他还只是个学徒,但他很快就学会了偷窃的技巧以及如何销赃。这帮人技艺高超,常常干得神不知鬼不觉,不露一点痕迹,墙上的画被盗,就留下一个黑点,卧室桌子上的珠宝盒悄无声息地就不见了。
朱利叶斯·福勒现在正值事业的巅峰,他把自己的非法所得投资到合法生意里,并在伦敦买了一栋大房子,他很快就成了这个城市最有名的主人之一。这个时候,他的偷窃行径已经跨越了国境。卢浮宫的几宗失窃案,包括玛希尼的《阿多尼斯》和莫奈的《圣塞巴斯蒂安》,后来查明都是福勒一伙所为。
一连几年,他们连连得手。于是,这父子俩决定干一笔大的,他们打算中途截获运往大英博物馆的一大批埃及文物。但其中一个家伙被捕,并招供了。朱利叶斯·福勒也被抓了起来,法庭判他有罪,把他关进了监狱。他最终死在狱中。不过,事发时,安东正在亚历山大,他逃到埃及藏了起来。有传闻说他死了,是被一个同伙杀死的,那人后来在亚的斯亚贝巴被捕。只有福尔摩斯一个人认为安东还活着,他从报纸上读到一些新闻,全世界都有艺术品失踪和文物被盗的事件发生,因此,他相信安东还没有死。
“可是,您肯定吗,福尔摩斯?”一天,我问他,”您怎么知道这些犯罪活动实际上都是安东所为呢?”
在我们面前有一份最近的报导,报道了君士坦丁堡博物馆几件雕塑失踪的事情。
“这只是孩子的游戏,我亲爱的华生。如果对一个罪犯特别跟踪一段时间,并仔细研究一下他的作案手法,就很容易辨认出来,就好像是有一张作案现场的照片一样。这样,也就很容易分辨不同的罪犯。因此,我就知道福勒跟罗杰·丹内特之死有关,但是最近几件维多利亚和艾尔伯特的古董被盗案却与他无关。”
“我一辈子也想不到他跟丹内特有关系。”我说。
“你知道我的方法,华生,要学着去用。”福尔摩斯不耐烦地说。
我本想反驳他,光知道他的方法而不具备他那样的天赋和广博的知识,一点用也没有,但是他说话的时候,我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以前常常看到的恍惚的神情,我知道那一天我就只能听他说这么多了。他天才的大脑已经想到另一桩案子上去了,他会一直坐在心爱的扶手椅里出神,直到想到解决的办法。
那次以后,福尔摩斯就再也没提到过安东·福勒,直到大约十年后,他从东方回来,我才了解到福勒后来的情况。1895年6月的一天下午,那天相当热,福尔摩斯情绪低落,他抱怨白天太长让他无法入睡。他又开始沉溺于可卡因。我正在告诫他可卡因的害处,哈德逊太太来敲门,说有一位先生要见福尔摩斯。
“啊哈,华生,也许我根本不需要毒品。你可以把你的抗议留着下次再用。”他把哈德逊太太刚递给他的那张名片又递给我,上面写着:C.H.利德灵顿上校皇家廓尔喀第五来福槍队退休军官,格洛斯特郡,布尔顿,欧德豪斯。
“请这位先生进来,哈德逊太太。”
利德灵顿上校个子挺高,面色红润,他的举止仍有军队作风,也证明他年轻时身强体壮,但他现在大腹便便,说明近些年来疏于活动。
“请坐,利德灵顿上校,请允许我介绍我值得信任的朋友华生医生。您在他面前就像在我面前一样,不必讳言。”
“谢谢,福尔摩斯。我应该首先说明一点,我要说的这件事,表面上看来无足轻重,我希望您听完后不要觉得是浪费了时间。”
“我十分乐意告诉您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是无足轻重呢,还是另有深意。”福尔摩斯说,”在外行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我却往往兴趣十足。”
“那就太好了。我先说说我今天为什么来找您。在我们的印度军队里,我效力了三十年,今年年初刚退休。我曾在东方各地驻扎过,不过最后五年我是在尼泊尔度过的,在那儿,我负责招募廓尔喀新兵。我住在加德满都,但经常去别的地方,包括德拉仪。在我看来,生活还算轻松,因为我没有看见过战争,只在丛林里打猎时开过槍。我在尼泊尔认识很多人,不过几乎都是军人和统治者。
“在我离开的前几天,发生了一件让我非常吃惊的事,那天我看见我对面坐着一个和尚,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告诉我他是加德满都本地人,一个内瓦人,他曾在锡兰学习过,还去过英格兰。在英格兰,他遇到了很多对佛教感兴趣的人。他刚回到尼泊尔,去伦比尼参观过菩萨的出生地,现在住在斯瓦岩布山上的一座小寺院里。他说,当他四下里转悠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一尊石佛像。那个捐献者是缅甸的一个有钱人,他来这里朝圣,虔诚地期望有一天这尊石佛能在西方受到崇拜。他从驻扎官的一个卫兵那里得知我即将去英国的消息,就问我是否可以把这尊石佛也带去英格兰,在伦敦住着一个和尚,他领着一小群英国佛教徒研究教义,他需要这尊佛像。他们的组织叫伦敦东方协会,地点在贝德福特街的拉塞尔广场附近。他向我保证说,这尊石佛不具有什么重大的艺术价值,但如果能平安到达,将会增进伦敦那群佛祖跟随者的同情心。
“那个和尚非常真挚诚恳,我可以答应他把那尊佛像作为我的一件私人物品带回伦敦,但在最后答应他以前,我要求亲眼看一看佛像。那个和尚第二天带来了佛像,就像他说的,那尊佛像是一个现代的复制品,由一个帕坦的普通工匠做成,大约有三十英尺高。我同意了,打算把它放进我的行李物品中。别的我也没多想。”
“真是个有趣的开始。请您继续,亲爱的上校。”福尔摩斯说。
“我两星期前刚回到英国,我住在格洛斯特郡布尔顿的一个小村子里。我家在那儿有一所房子,是祖产。我父亲五年前去世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也没有结婚,我就继承了整栋房产。我呆在国外的时候,曾雇了一位老管家看房子。但我回来后才知道,老管家在去年已经去世了,房子空了好几个月了。那房子可不算小,福尔摩斯先生,是我的祖辈罗杰·利德灵顿爵士在1799年修建的,只是家道中落,近年来无力打理,显得有些破败了。我花了一整天才从乱糟糟的尘土中清扫出一块可以住的地方。第二天,我的行李按时到了,于是,我开始清理这三十年来我在东方的纪念品和一些财物。
“清理东西我并不在行,福尔摩斯先生,所以当我看见自己积存的那一大堆东西时,我都惊呆了,应该说我实在是有些欠考虑。我决定把那些看起来不太有用的东西都处理掉。我清理得很快,到晚上的时候,每一件东西我都打开了,并至少给那些比较重要的东西找到了一个临时安身的地方。就在这时,我想起那个和尚和他托付我的事情。我把剩下的箱子搜了一遍,找出那尊佛像,轻轻地把它放在客厅的一张桌子上。然后,我给那个住在伦敦的和尚写了一封短信,告诉他他要的东西已经到了,请他尽快抽空儿来取一下。
“我晚饭吃得比较晚,吃完后,我又继续工作。令我惊讶的是,最后一个纸箱子里竟然还有一尊佛像,跟前一个一模一样,至少在我这个外行人的眼里看来,没什么差别。在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里,又来了一块石头,我有点生气了。摆一尊佛像就已经够了,第二个放在哪儿呢?放东西的地方所剩无几。接着,我突然想到,在大厅的一个壁炉台后面有一个隐秘的分隔间。于是,我把第二尊佛像从纸箱里拿出来,放进那个隐秘的地方,根本看不见,然后把那些空纸箱放进储物间里。”
我一边听着上校的述说,一边瞟了一眼福尔摩斯。一开始他听着很好玩,但有点漠然,上校说到最后,福尔摩斯也变成了一副关切的样子。
“那时已经很晚了,我也累极了。”上校说。
“将近午夜时,我上床睡觉了,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我起了床,去厨房泡茶,我发现后门半开着。我明明记得临睡前是关了门的。我想夜里一定有人进来了。我连忙走到客厅去查看。不过,一切都原封未动,只有我放在桌子上的那尊石像不见了,这让我非常懊恼。看来,确实是有人进来过了,但是幸运的是,那人只是拿走了一件现代的复制品。别的东西一样也没少。”
“非常奇特,利德灵顿上校。”福尔摩斯说,”您这么说,我担心您有危险。我想向您建议赶快请一个保镖看房子比较好。”
“我已经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福尔摩斯先生,至少我来见您这段时间里还是安全的。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今天就不会来找您了。第二天,我在村子里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出去了大概四五个小时。当我回到家时,看见那尊石像又被重新放回到客厅的桌子上了。房子里一切安然无恙,只是我发现有人去过储物间,我把装第二尊石佛的纸箱子放在里面了。那个进来的人显然是不想留下来过的痕迹,锁被撬开了,但又很小心地合上,不太容易发现,门也关得死死的。但是,我推开门,看见我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像是被人匆匆地搜查过一遍。然后,我发现那个纸箱被打开压碎了。不过,那个贼并没有找到那尊佛像。正因为如此,我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您,听听您的意见。”
上校说完,便俯下身子打开他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红布。
“我忘了告诉您一件奇怪的事。”说着,他把那块红布递给福尔摩斯,说,”第一尊佛像被送回来后,我检查了一下,发现像底表面已经碎了,像身里塞着这块布。这块布在失窃前就有还是后来被放进去的,我不知道。”
从我坐的地方看去,那块布很大,可能是一条毯子。
“奇怪。”福尔摩斯说着,用手摸了摸那块布,”这是我见过的最精细的编织品,相当紧密,绝对结实,华生。注意那两条从中心织出的金线。”
“看上去像是一条毯子或是一件长袍,”我说,”到底是什么呢?”
福尔摩斯凝神静思起来。然后,从他的表情上我知道他有了答案。他笑着说:”很有趣,亲爱的上校。请您把这块布留在我这儿一段时间好吗?可能会有用。”
“您可以想留多久就留多久。”上校回答。
福尔摩斯把布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到扶手椅旁。
“那么您对我的问题怎么看,福尔摩斯先生?”
“我敢肯定,利德灵顿上校,您给我们看的绝不是个毫无价值的东西。”福尔摩斯说,”不过,幸运的话,我们很快就能解决。我会跟您一起回您格洛斯特郡的家,我想亲眼看看房子及其周围地基。当然,还有那两尊佛像。”
福尔摩斯转过来对我说:”华生,这次我得叫你呆在这儿,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我要你现在就走,然后马上再从后门回来,要保证没人看见你又进来了。呆在屋里别出去直到我回来。还有,华生,你回来后,请呆在卧室里,拉上窗帘,天亮后再拉开,然后,你也可以在其他房间自由活动了。”
我大惑不解,对福尔摩斯的要求也很失望,这个案子比我原来想象的要有趣,我本打算跟他一道的,但我还是照他说的做了。我知道,问他为什么也是白问。
我们两个和利德灵顿上校一起走了出来。走到牛津街,人很多,我们就分开了,我从后门回到了我们的住处。当时,天已经黑了,我确信没人看见我。
那个晚上真是难熬,白天的酷暑一点也没有减退。最后,我只好坐在窗前的地板上,点一根蜡烛,翻看我的治疗日志。后来我睡着了,当我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蜡烛已经燃尽,在地板上睡了一晚上,我全身僵直。我爬起来,走到客厅里,满脑子都是前一天下午利德灵顿讲的那个古怪的故事。福尔摩斯还没回来,我猜他应该还在格洛斯特郡。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哈德逊太太来了,说楼下有两个送货员送来福尔摩斯先生的一个大包裹。我说让他们进来。他们进来时,我没太注意,因为当时我正在看一篇关于热带肾病的论文。
“放在哪儿,老板?”一个人问,那人年纪很大,穿得破破烂烂的。我指了指房子中央,继续读论文。那个老人递给我一支笔,让我在收件单上签字。
“签在这儿,快点儿,华生。”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们时间不多。”
我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老人直起身,好像年轻了很多岁,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正是我的朋友。
“福尔摩斯!”我大叫道。
“没错,华生,是我!这是我的搬运工同事,苏格兰场的托比亚斯·格里格森先生。”
格里格森摘下他的送货员帽子,鞠了一躬。”很荣幸,老板。”他说。
“福尔摩斯,看在上帝的分上,您得给我一个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很生气,倒不是因为我没认出他来,而是因为我受到了双重欺骗,看到福尔摩斯难以掩饰的笑意和格里格森洋洋自得的表情,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请接受我的道歉,华生。”福尔摩斯咧嘴笑着说,”在这件事里,你作用重大,还有要事要你去做。请跟格里格森先生去另一间屋子换换衣服。另外再放一套衣服到这个大包里带着,然后,我会跟你解释的。”
说着,福尔摩斯走到靠背椅前,把椅子挪开,揭开一块地板。那里一直是个藏身之所,以前福尔摩斯曾用过多次。他把那个大包放进去,迅速地盖好地板,又把椅子挪回原处,动作从容谨慎。然后,他躲在窗帘后边朝下面的大街张望,静静地笑了。
我按他的要求做了,在他的帮助下,我装扮成一个送货员,跟格里格森没两样,格里格森并没走,他藏在我的卧室里。
对于福尔摩斯的做法,我百思不得其解,像往常一样,他来去匆匆,没有时间跟我解释。我们穿过贝克街,又走过一条背街的小巷,来到一栋废弃的房子前面,福尔摩斯撬开门锁,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我们换上便装,把送货员的制服堆在地上。
“现在我们只能说两句话,华生。我们很快就要见到主犯了。很危险,但我相信我们胜券在握。”
身着便装,福尔摩斯和我走回家去。福尔摩斯的眼睛巡视着每一个过路人,但是我们一刻也没停,一直走到住处。
“现在,华生,”进门后,福尔摩斯说,”除非我判断有误,门铃几分钟内就会响起来,哈德逊太太会把我们下一位客人领进来。”
福尔摩斯坐到他的扶手椅里,把利德灵顿上校留下的那块红布铺在大腿上。他轻轻地抚弄着那块红布,把其中一条金线缠在手腕上。
五分钟不到,门铃就响了,哈德逊太太一脸困惑地说,有一个先生要见我们。她领进来一个和尚,那人穿着一件橘黄色的长袍。虽然他剃了头,一身佛教徒的打扮,但他的脸一望便知是一个欧洲人。
福尔摩斯两眼放光,就像是一个渔夫看到大鱼咬钩了一样。
“华生,”他高兴地说,”让我给你介绍杰克·伊文斯先生,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他来自盐湖城。他因盗窃和非法闯入在美国几个州都受到通缉,是安东·福勒一伙的骨干之一。”
福尔摩斯一揭穿他的身份,那和尚的举止就变了。
“我可不是来跟你吵架的,福尔摩斯。东西在哪儿?福勒给我发过来了,这回他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和尚的装束和他刺耳的美国口音形成强烈反差,我忍不住笑起来。但是没高兴多久,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另一个和尚站在我们面前。
“这位,”福尔摩斯并没有转身看一眼闯入者,他说,”就是臭名远扬的安东·福勒,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品大盗。我向你表示祝贺,安东,你躲了这么久。我很高兴,你对艺术品的狂热最终还是把你吸引到这儿来了。请坐。”
“我没工夫跟你废话,福尔摩斯。这是你最后一次干扰我的计划了。拜托,我们两个手上都有武器,如果拿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是不会走的。”
福勒比我想象中的更高更瘦,也更加亡命。他两眼飞快地扫视着房间,边说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样东西。不过,一无所获,他骂了一声。
“东西在哪儿,福尔摩斯?”他问。
“恐怕你找不到。”福尔摩斯说,并点燃了他的烟斗。”伊文斯,亲爱的伙计,”他继续说,”看一眼窗外的大街吧。看了你就会知道,警察已经包围了这栋房子。”
“他在虚张声势。”福勒说。
“不,他没有。举起手来。”
这话出自格里格森,他突然打开房门,大概是收到了福尔摩斯的信号。惊慌失措的伊文斯放下了槍。说时迟那时快,福尔摩斯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闪到福勒身前,打掉他手上的槍,一把将那块红布裹在他头上,拉紧了缠在手腕上的那根金线。脖子一下子被勒住了,福勒呼吸困难,倒霉的他倒在地上,气喘吁吁,胡乱地抓扯着红布想拿掉它,但一点用也没有。福尔摩斯一脸胜利的表情,看着福勒在自己脚下折腾,几秒钟以后,他拉了一下另一根金线,松开了蒙在福勒头上的布。一时之间,福勒喘不上气来,在地上一会儿喘息一会儿呻吟。几分钟后他才缓过劲来。
“对你来说,这是一次极好的经历,亲爱的安东,尽管恐怕有点不太愉快。你刚刚体验了一次大名鼎鼎的卡尼西卡毯,它曾经闷死过一个古代的皇帝。应该说,这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东方古董。”
福尔摩斯低头看着他的手下败将,然后扶他站起来。
“我请你朝下面看看,安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敢说,即使你把我们杀了,你们也跑不掉。我还要告诉你,你的那些秘密潜入伦敦东方协会的同伙也已经被捕了。你早就应该知道有今天。”
福勒一脸怒色,福尔摩斯轻而易举地就诱捕了他,他的眼中怒火中烧,我想,如果不是他动弹不了的话,他一定会把福尔摩斯和我们其他人五马分尸的。格里格森给他和伊文斯扣上手铐,带到街上,他们很快被押回了苏格兰场。
“福尔摩斯,您一定对自己感到很满意。一个惯犯草草收场。我祝贺您,不过,我不太明白,我感觉好像错过了主要情节。”
“是的,华生,不过,这不是你的问题。过去两天所发生的事只是一系列事件的结尾,主要情节在一段时间以前发生在印度,那一部分你不太熟悉。也许我跟你讲讲那些事,你会很感兴趣。”
“当然,”我说,”那非常有意义。”
“不过,让我们先看看这件逃脱了福勒之手又让他走向毁灭的宝贝吧。”
福尔摩斯挪开靠背椅,飞快地揭开地板。他把事先藏在下面的大包取了出来,打开包裹,露出一尊佛像来。福尔摩斯把佛像头朝下反拿着,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底部。
“也是空的,跟我想的一样。”他说,”华生,快点儿把你包里的大剪刀给我。”
我把剪刀扔过去,福尔摩斯接住剪刀,底部覆盖着一层很薄的石膏,他拿剪刀剪出一个洞。过了几分钟,洞越减剪大,我们可以看到,在雕像内部有一个矩形的东西,一盒什么东西。福尔摩斯继续剪,等到剪到足以拿出盒子那么大时,福尔摩斯伸手进去把盒子拿了出来。他兴奋极了。
“现在,”他说,”华生,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我们有了来自古代的一批财宝。”
他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继续打开包裹。一个黄金的小盒子出现在我们眼前,表面有华丽的图案,还有一些古代文字。
福尔摩斯笑了。”几年前,这件东西差点儿就是我的了,我还以为它永远地消失了呢。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的确是一件宝贝。它是个遗物盒吗?”
“里面装着很多卡尼西卡国王的珠宝,他是古山的国王,那是一个好战的民族,大约两千年前,他们建立了幅员辽阔的帝国,从印度北部一直延伸到中亚。这上面刻有铭文,用的是他们的文字,叫卡若斯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文章证明了这一点。让我们打开它,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真的就像福尔摩斯说的。盒子里面全是精美绝伦的珠宝,首饰上镶嵌着红宝石、蓝宝石,还有翡翠。
“瞧瞧这个,华生。”福尔摩斯大声地说道。他拿着一枚巨大的金戒指。上面有两条漂亮的大蛇互相缠绕着,顶端是一个佛教的十字形,在古代这是好运的象征。这时。落日余辉透过窗户射进室内,戒指闪闪发光。
“试试,华生。”福尔摩斯说着把那枚戒指放到我的左手上。”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分享一下古代国王的遗物。你的可要比福勒的愉快得多。”
我把戒指戴上,并仔细端详了一阵子。那玩意儿漂亮极了,但我并没有动心。福尔摩斯继续翻看着盒子里其他的东西。他把珠宝都拿了出来,现在冲着光看,然后又用耳朵听。我看见他使劲儿地按盒子的左边。突然响了一声,接着就听见福尔摩斯高兴地叫了起来。
“啊哈!华生,这儿还有。看,底部是假的。让我们看看还有什么。”
福尔摩斯从盒子上把那个假的底子拿下来,把它和珠宝一起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里面有一个小布袋,用锦缎做成,还有一个小卷轴,但我一时看不出质地来。福尔摩斯展开卷轴,上面写着一些古老的文字。
“桦树皮,”他说,”用于书写的最古老的材料之一。一篇简短的铭文,用的是一种叫普兰科特的古代印度方言。我们先来试着读一读,不行的话再去博物馆咨询专家。”福尔摩斯举起眼镜对着卷轴,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写下来,华生,我差不多能通读全文:‘大彻大悟的佛祖释迦牟尼,他的一缕头发,即使卡尼西卡的财宝也无法与之媲美。’所以,我们现在知道了,包里装的是菩萨本人的一件遗物,也许就是在他大彻大悟或者圆寂时得到的,但我们无从知晓,华生。我们并非信徒,所以我们还是不打开为好,让那些虔诚的佛教徒来开吧。”
他把袋子和这个卷轴放回遗物盒,又把假底子照原样安上。”不早了,”他说,”我们应该吃晚饭了,然后抽上一支醇厚的雪茄,喝上一杯甜美的白兰地,我再跟你讲讲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所以,华生,福勒现在是终得其所–落入了政府当局之手,他一生作恶多端,罪有应得。”
我看着福尔摩斯点燃一支雪茄,悠闲自得地坐在他心爱的椅子里。他神采奕奕,难得高兴这么长时间。
“案子破了,看得出,您很开心,我亲爱的福尔摩斯,不过,有些部分我还是不太清楚。您是怎么知道福勒会轻易地落入您的圈套的?您怎么知道第二尊佛像里藏的是什么?还有,您又怎么知道那里面一定藏着东西呢?”
福尔摩斯从我的话中听出了怒意,尽管我极力忍着,但没什么用,我仍在为自己没有看穿他和格里格森的伪装而感到不快。他的语气更加自得,我觉得好像有人在往我的伤口上撒盐。
“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华生,其实本身很简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这样。福勒是个贼无疑,不过,他对美很有品味,应该说是一种对称的美感,但却最终导致了他的毁灭。他走进我们的住所就像我几年前在德拉仪走进他的营地一样。这些年来,他所向无敌,这种感觉有时让他不惜冒生命的危险。因此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接近我,可以这么说。他这么做了,恐怕就彻底失败了。至于其他的问题嘛,我亲爱的华生,你知道我推理的能力还算不差,我斗胆说一句,我很快就能推测出,在这种情况下,其中一尊佛像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而这一次,我是确切地知道。事实上,我一直在等待着它的出现,尽管我不知道何时何地。当利德灵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假定第一尊佛像是个骗局,它里面被人不知不觉地放进了那块古怪的红布。善良的上校故事还没讲完,我已经看到了结局。格洛斯特郡之行只是为了证实我的假设并取得第二尊佛像,那东西福勒急切地想拿到手。你可能仍然觉得整件事疑雾重重,华生,只是因为你不了解起因。”
福尔摩斯吸了一口气,他突然站起来说:”华生,这是个宜人的六月的夜晚。还有几个小时天才会黑。我们到格林公园去走走吧,我会把福勒一案的前一部分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
那天晚上是伦敦少有的好天气。街上三三两两的男女愉快地散着步,有的手挽着手,有的还牵着狗,孩子们玩着夏日的游戏,人们兴高采烈,笑声不断。我们快走到公园时,人才少了一些,福尔摩斯又继续讲起来。
“故事的开头很不寻常。在瑞金纳德·麦斯威尔事件之后紧跟着就发生了。”
“您是说,当您还在印度时,这个故事就发生了?”我问。
“正是,华生。你还记得吗?我在印度时有一个假名,叫罗杰·兰登-史密斯。”
“当然记得。”我回答。
“麦斯威尔的事情完了以后,我仍用这个名字和身份。很方便,最重要的是,真实可信。我跟总督道别后,继续我的旅行。我坐上火车向西走。我计划在印度呆上几个月,然后去阿富汗山区。
“从加尔各答出发后,我停留的第一站当然是巴纳拉斯,也是一座印度教的圣城。我记得,从加尔各答坐上图番快车,一路上平静无事,我住进克拉克旅馆,那是我们在印度比较舒适的一家旅馆。
“自从孟加拉的事情以后,我需要过一段安静的生活,所以我一般呆在旅馆附近,晚上才大胆出去走走。我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记录前几个月所发生的事情。除了旅馆的那些服务员以外,我没跟别人说过话,服务员都很能干,也很有礼貌。晚上比较冷,我一般静静地坐在陽台上,直到天黑,那时蚊子开始猖狂起来。
“第三天晚上,我到城里闲逛。跟印度其他城市一样,夜幕下的巴纳拉斯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一片黑暗,人类的声音虚无飘渺,无数双赤裸的脚在街上走来走去,狗声阵阵,还有豺狼和鬣狗的尖叫声。但那里基本上还是一个乡村,跟大都市截然不同。最重要的是,那是个宗教中心,印度教最崇敬的地方之一,也是世界上一座相当古老的城市。
“我穿过城市中心区勾图利亚,然后到恒河边的德舍西瓦梅塔台阶,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沐浴场所。虔诚的印度教徒临终前都会到那儿去,离开人世,获得永生,从眼泪谷中解放出来,梵语里把这叫做轮回。
“你很清楚,华生,我不是教徒,几天后,对巴纳拉斯的这种古怪的宗教狂热行为,我就不感兴趣了。我第三次晚上出去漫游后回到旅馆,决定离开巴纳拉斯。但是,我的行程却突然被推迟了,因为第二天早上出事了。
“我起得很早,但我没在克拉克旅馆吃早饭,而是去了巴黎旅馆,那家旅馆坐落在军营路对面,因此得名。但那是一栋很舒适的房子,房前的花园里满是九重葛和蓝花楹,在晨曦中含苞待放。
“我走进去,看见一个印度男人和一个英国女人,他们坐在陽台的角落里,好像正在严肃而沉重地谈着什么事情。据我判断,那个男人大概四十岁上下。他穿着讲究,从他的举止上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地位较高的印度人。从他的体形和口音上,我觉得他是孟加拉人。那个女人年轻一些,身体瘦弱。她脸色苍白,两眼红肿,还流着眼泪,很明显,她哭过了。”
福尔摩斯看着他们,那个女人突然站起身来,好像是生气了,她大步走进旅馆里去。那个男人对她的这一举动非常吃惊,但并没有跟上去。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惊讶的神色变成了悲哀,然后离开了旅馆。
“我直接走进早餐厅。侍者给我上茶后不久,刚才那个女人也进来了,她在我旁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这样我可以仔细地观察她而不至于显得无礼。从外观来看,她很年轻,也许刚三十出头,举止有贵族做派,已婚,丈夫多半是我们的一位政府官员,她对侍者讲印度语,而且还讲得很不错,可见她在印度已经生活过一段时间了。侍者跟她很熟,服务也细心周到,这说明她不是个普通客人,在这儿也住了几天了。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悲痛和恐惧,看得出她相当紧张。她偶尔擦擦流下来的眼泪,我注意到,摆在她面前的食物,她几乎一动未动。她不停地拨弄着她的结婚戒指,时不时地看一眼花园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出现。”
那时早餐时间快结束了,福尔摩斯说,餐厅里没有别人,只有裹着头巾的侍者站立一旁,准备为他们服务。然后,他决定走过去了解一下那个女人悲伤的原因。他飞快地在一张名片上写了几句话,吩咐一个侍者拿到那个女人那儿去。他写道:
请恕我冒昧,我注意到您十分紧张,在为您丈夫的下落担忧。也许日上三竿之前,我们可以去陽台上再喝一杯茶,聊一聊。我或许可以帮您找到他。
刚看到这张字条,那个女人很惊讶,也非常生气,一个陌生人要帮忙去找她的丈夫,福尔摩斯看见了她怀疑的眼神。突然,她的脸色变得很冷漠,甚至是冷酷无情起来。她抬起头,朝福尔摩斯点了点头。福尔摩斯便叫侍者把茶给他们端到陽台上去。
“我根本不认识您。”那个女人说,”不过,您既然知道我丈夫失踪的事,所以您一定参与了陷害我丈夫的陰谋,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恳求您。”
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福尔摩斯估计得没错。
“您说对了,女士。我们素未谋面,但我可以发誓说我不知道您丈夫在哪儿,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所知道的都来自我的观察。”
“您的观察?”她语含讽刺地问道。
“一个女人焦躁不安地拨弄她的结婚戒指,并注意着旅馆门口等着什么人来,这一看就能明白,那个人肯定是她丈夫,但他没有来,这让他的妻子极度惊恐。服务员看起来跟您很熟,所以我想您一定已经等了好几天了。您害怕的是,现在您的丈夫遭遇了不测。”
“作为一个药剂师,您真是太聪明了。”她说。
“我以前还干过别的。也许,女士,给您看看这个才能得到您的信任。”
那是一封总督写给罗杰·兰登-史密斯的短信,为一件在巴特那的小事感谢他,还热情地赞扬了他。她看完信后,福尔摩斯对她说:”我向您保证,女士,您完全可以相信我,我只是想帮助您夫妻团聚。”
她苍白无力地笑了一下,说:”这么多天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了一点希望能找到我深爱的文森特了。”
“请您把整件事情从头讲给我听听。”福尔摩斯说。
“我和我丈夫在印度已经住了六年了。我们本来住在加尔各答,前不久搬到了德里。我丈夫叫文森特·史密斯,是印度考古勘测的总指挥。我们一直过得平静而幸福,因为我对他的考古事业也很感兴趣。跟很多到这儿来的英国人不同,我丈夫的工作并没有让我们分开。他把他的热情和考古发现都跟我一一分享,我也尽力助他一臂之力。”
“您丈夫写的书我很熟悉。”福尔摩斯说,”请您说下去。”
“您知道,我丈夫把他的一生都投入到重建印度历史和保护印度历史遗迹的事业中了。他现在正在写一本关于南亚次大陆早期历史的书,我斗胆说一句,那将是多年来这一领域中第一流的作品。在写作过程中,文森特对早期历史有了比较充分的了解,但是他感觉到自己十分欠缺早期佛教方面的知识。于是,他开始热心于把勘测推进到尼泊尔的德拉仪一带,他相信,在深山老林中一定隐藏着一些考古遗迹可以解决很多历史问题。他研究过众多课题,但是这一次我发现他几乎陷了进去,想的说的全是这些。”
正当她丈夫全神贯注之际,她说,有一天在考古时来了一个英国人,他刚到印度不久,自称是个受过训练的考古学家,正在找一份野外考古员的工作。他出示的介绍信上,对他的评价很高,尽管考古队里谁也没听说过他,但他很快就被录用了。他说,他不久前在河内跟法国人一起工作,又在香港呆了一段时间,然后决定到印度来找份工作。他的推荐信上全是溢美之辞,看上去法国学者们说得有点过了。在文物方面,他懂得可真不少。他说自己对比哈尔北部以及尼泊尔德拉仪一带的地形很了解,说是曾做过专门研究。这一点让他立刻引起了她丈夫的注意,只是简单地跟他谈了谈,她丈夫就当场雇佣了他。
“那人叫安东尼·弗丹。”她继续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人看着很不顺眼,相貌堂堂,过分殷勤,油腔滑调,我从心底里觉得他不可信。但他却很快赢得了我丈夫的信任,他们俩变得形影不离起来。他们越聊越起劲儿,文森特开始经常请他到我们家里来。这种关系让我非常不自在,有几次我甚至中途起身离开,弗丹总是贪婪地看着我,这让我不得不离开那个房间。”
她丈夫对她的怀疑不以为然,还斥责了她一顿,说她的疑虑都毫无根据。第一次,她觉得跟丈夫有了距离,丈夫对她的关心也有些变了。但是,她越看弗丹越觉得信不过他。
“因此,当文森特决定派弗丹去德拉仪对佛教遗迹进行初步的考古勘测时,我感到了一种解脱。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从尼泊尔统治者手里拿到了这次远征的许可,然后弗丹出发了,身边只带着一个助手,这大概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考古队本来要给他提供一队工作人员,但他拒绝了,他说到了以后,在当地雇佣、训练工人就行了。”
一个月后,她丈夫兴高采烈地对她说,弗丹取得了重大发现,他找到的一些遗迹可以将佛教的历史向前推进,这是个相当轰动的消息。弗丹的画像和图表都非常详细。考虑到这份报告是对印度古迹的巨大补充,她丈夫没有校阅就安排立即出版。
“六个星期以前,”她接着说,”文森特回到家,情绪非常低落。他说弗丹的报告刚从印刷商那里拿回来,正准备出版时,他发现文章里有一些重大出入。跟他的副手穆克吉磋商后,他们觉得,弗丹不是犯了大错误就是制造了一场大骗局。尽管报告已经印出来了,但是文森特决定推迟出版,先进行一次实地调查。但最近弗丹却不再回信,失去了联系。现在只有穆克吉意识到可能上当了,为了避免给自己和政府带来困窘,文森特决定亲自去调查一下。
“穆克吉先出发了。几天后他从巴特那发回电报说,那个地方已经被弗丹及其同伙洗劫了,而他们抢走的主要是文物,弗
丹本人已经逃之夭夭,很可能带着从古迹中得来的战利品离开了印度。这证实了我丈夫心底的忧虑。他仍然觉得必须亲自去一趟,他强烈地感到自己被出卖了。
“两个星期前,他上路了,让穆克吉留下来负责考古勘测,他以需要几周时间来详细记录自己的考古报告为名,出发前往尼泊尔的德拉仪。他答应我一到就给我发电报。但他离开后,却音信全无。十天了,我得不到一点儿他的消息,于是,我决定去找他。穆克吉陪我一直走到这里,他恳求我别再往前走了,他说光是德拉仪恶劣的自然环境,我就受不了。他说他要把一切都告知政府当局,并派一队警察和印度士兵去寻找我丈夫,但我不同意这样做。我丈夫不想让弗丹的事公开,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所以我意识到我只有一个人深入德拉仪的丛林地带去找我的丈夫。您昨天也许已经看到了,那个跟我一起在花园里的人就是穆克吉。他还是想说服我别去,但我打算今天就去巴特那,再前往德拉仪。”
说到最后,福尔摩斯从她脸上已经看出了心底深深的恐惧。
“我认为您冒险去德拉仪是不明智的,女士。喜玛拉雅沼泽地的重重危险的确能让您寸步难行。如果我让您相信您丈夫只是落到了一个精通考古的江湖骗子手上,那么我就太不负责任了。实际上,他落入了一个文物惯犯之手,那人相当危险。那个自称叫安东尼·弗丹的人真名叫安东·福勒,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抢劫、盗窃文物古董,不断地毁坏历史遗迹。安东尼·弗丹这个名字是他过去曾使用过的假名之一。他在河内和香港的活动,我了如指掌。法国安全部已经在世界范围内发出了通缉他的警告。不过,遗憾的是,印度还没有得到消息。”
她看起来比刚才更害怕了。”他会伤害我丈夫吗?”
“在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前还不会。但愿他还没准备好去别的国家作案,也希望他还没有找到他的目标。也许他得在您丈夫的帮助下才能找到,或者鉴定真伪。无论如何,我必须跟穆克吉谈谈,然后出发去寻找您的丈夫。”
“我想跟您一起去。”她说出这几个字时异常坚定,福尔摩斯知道根本劝阻不了她。
“我想您还是不去为好,但是如果您坚持,我也不能强迫您留下。不管怎么样,我得尽快跟穆克吉先生见上一面。”
穆克吉还没有离开巴纳拉斯,一小时后,他来到了福尔摩斯的旅馆。德拉仪一带史密斯可能关心的一些地方,穆克吉都很了解。他还给福尔摩斯带来了详细的地图。
“您知道,”穆克吉说,”我们所关注的德拉仪地区,困难重重,我们也是刚刚开始在那一带进行考古勘测。在这一点上,尼泊尔拉那多年以来一直坚持:任何情况下都不得进入。但是,不知何故,这次他们变得温和了,同意了这次探险。”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福尔摩斯笑了,这很明显,一定是福勒对拉那宫中的一个小人物许以重金,引诱他从王公那里骗得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大笔钱就能解决问题,穆克吉先生,我敢肯定,福勒一定跟几个人许诺说跟他们一起分赃。谁是现任拉那?”
“那个地区属于卡德加·山姆希尔将军的管辖范围,他经常出去打猎,不在家。我们向他报告了第一个考古发现,是在汝敏德发现的一根阿育王柱子。您知道,这个发现证明了那个小山村就是菩萨的出生地。但是将军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允许弗丹自行进行考古勘测。”
穆克吉指着地图说:”考古地区就在这儿,用红笔勾出的这一片。位于两村之间,一个村子是汝敏德,佛祖悉达多·乔达摩的出生地,另一个村子叫迪拉乌拉科特,可能是他父亲的城池遗址。最初的调查就是在这两地之间进行的。对这一地区,弗丹刚做了一个初步的勘测,就开始迅速地劫掠起来。在几个地方,他从遗迹中收获颇丰,他大肆地破坏古迹,疯狂地搜寻未知的财宝,这对将来的考古发掘来说实在是天大的不幸。所有的地方都或多或少地遭到了破坏。不过,我了解那些佛教遗迹,我敢说他判断有误,因为遗迹里很少有值钱的东西。”
“所以,”福尔摩斯说,”他还在找,他要的东西也许价值连城,驱使他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仍然留了下来。因为有样东西让他没有逃跑,这个流氓东方学家。”
“我想到一件东西,不过只是猜测。”
“是什么?”
“比布拉瓦宝物盒。”
“那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这是一个古老的传统,在佛教徒中仍然通行,先生,公元一世纪时,克什米尔宗教会议后,卡尼西卡国王到佛祖的出生地旅行,他留下一件礼物以示纪念,那件礼物是一个宝物盒,里面装有价值不菲的财宝,这成了古山皇室收藏品的一部分。同时,里面还有佛祖的遗体,装在一个小布袋里。起先,宝物盒供奉在汝敏德附近的一个佛塔里,后来被移到了嘎比拉瓦斯都城,那里是佛祖长大成人的地方,他也是从那儿开始云游四方以求顿悟的。”
“对我们的对手来说,这真个合适的猎物。光财宝就值一大笔钱,更何况还有佛祖的遗体,这让福勒的战利品的价值变得无法估量了,特别是如果被卖给一个富裕的外国佛教徒的话。所以福勒埋伏起来,直到发现了目标再出击。他还把史密斯当作人质,以获取需要的信息。告诉我,亲爱的穆克吉,嘎比拉瓦斯都在哪儿?”
“确切的位置没人知道,不过,我猜大概在迪拉乌拉科特村附近,那个村子就位于尼泊尔边境的那一边。”
“史密斯同意这个看法吗?”
“就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多次,我保证他跟我持同一观点。不过,我们一直没有公开,因为我们知道,这个推论如果落入不法分子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文森特和我一样,我想不管情况多么危急,他也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给弗丹。”穆克吉说。
“现在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如果史密斯真的在福勒手上,我们就应该马上赶到嘎比拉瓦斯都,或者去迪拉乌拉科特更好,我肯定地图上找不到这个古老的地名,除了古文物研究者以外,没人知道。也许只有在那儿我们能遇上福勒。”
“我不能呆在这儿,福尔摩斯先生。我有责任找到史密斯先生。”
“我想说的是,您对我们此行至关重要,穆克吉先生,就像您现在所做的。没错,其实,您必须去;您必须陪着史密斯夫人,保证她的安全。我则走另外一条路。”
听说马上要离开巴纳拉斯去寻找丈夫,史密斯夫人大喜过望。不过,福尔摩斯却不那么乐观,他知道福勒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陰险狡诈,残忍无情。事实上,很有可能在他们到达前,福勒就已经找到了猎物。如果那样的话,福尔摩斯相信,福勒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史密斯,拿他的尸体去喂德拉仪的豺狼。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让穆克吉跟史密斯夫人一道走最直接的那条路去汝敏德,他们三天后在那儿会合。福尔摩斯独自上路,非常希望能得到一位朋友的协助,他知道那个人在德拉仪很有影响。
“那天已经不早了。”福尔摩斯说,”穆克吉和史密斯夫人马上就要出发,赶下一班去巴特那的火车,那样他们当天晚上才能坐最后一班船渡过北边的河。他认为他们这样就可以比较轻松地在第二天到达贝萨村,第三天最后到达汝敏德。我们在旅馆的花园里道了别。”
福尔摩斯一直等到傍晚,然后,他匆忙换上印度男人晚上的衣服,宽松的衬衫和长裤。白天的话,这样装扮就足够了,天黑以后,这身打扮也至少可以让他行动起来比较方便。他招了一辆人力车,把他送到火车站,上了一趟开往莫迪哈利的列车,那是一座距离尼印边境不远的小城。
“车厢里很拥挤,我和一个印度家庭坐在一起,他们很和气,把东西分给我吃。他们下车后,就剩我一个人了。你可能对我这次冒险行动感到困惑,华生……”
“是的,”我说,”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希望找到史密斯而不管福勒?”
“你知道,华生,我虽然喜欢冒险,但并非有勇无谋,如果我对结果没有把握我就不会插手。这件事情,坦率地说,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我本来不应该管,但有一个原因:我在德拉仪有一个帮手。如果我能找到他,他就会给我提供巨大的帮助。他叫巴拉兰,住在一个叫哈里亚婆的村子里,那儿离莫迪哈利很近,火车在那里有一站。”
福尔摩斯是在从加德满都向南的长途跋涉中认识巴拉兰的,他说,巴拉兰还请福尔摩斯去他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福尔摩斯了解到,巴拉兰受到当地人的普遍尊敬,把他看作某种首领。他的家族本是一个古老的山地部落头领,但他的父亲被敌人从山上赶到了德拉仪的丛林之中。敌人以为可怕的疾病和气候会置他们于死地,但他们活了下来,不仅没有死,反而兴旺发达起来。巴拉兰继承了父亲的产业,成了地主,他经常外出察看自己的财产,他总是打扮成一个普通人,以便获得本地区的一些信息。因此,人们很爱戴他,对他也很忠诚。
“火车到达莫迪哈利站时,已经是夜里了。”福尔摩斯说,”幸运的是,虽然很晚了,但我还是找到一个马车夫,他认识去哈里亚婆的路,也愿意带我去那儿。我爬进他那辆老爷车,我们一路向西飞驰而去。”
那条路一开始还比较平坦,因为那是该地区的一条正路,不过很快他们就转向北朝尼泊尔边境驰去。他们走入一片茂密的森林,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到处是车轮压过的痕迹,马都不想再走了。当他们走到德拉仪,福尔摩斯看到一块很大的白色石碑,标明印度边界,他知道离朋友的家不远了。一小时后,他走进一座玫瑰园,路的尽头就是巴拉兰的大宅子。房子漆黑一片,福尔摩斯走上台阶,但是,很快出来了一个仆人,告诉他主人在家。福尔摩斯被领进客厅,几分钟后,巴拉兰一脸睡意地出来迎接他,并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巴拉兰骨骼比较粗大,福尔摩斯说,脑袋也不小,一头浓密的黑发,鬓角处已经花白了。他大腹便便,双腿细长,但走起路来却行动敏捷,也不失优雅。在昏暗的房间里,他双眼闪烁着,当他笑着欢迎福尔摩斯时,福尔摩斯能看见他的白牙。
“我到这儿来是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福尔摩斯说,”我急切地需要你的帮助。”
“说说看。”巴拉兰说。
福尔摩斯说着,巴拉兰脸上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
“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巴拉兰说,”我见过这个人,你叫他安东尼·弗丹。人们叫他‘马丹’,或者叫‘致命礼物’。他到处抢劫,破坏寺庙,把村寨化为废墟,拿走我们的神灵,运到国外。为此,他手下有几伙土匪,他们对他惟命是从,抢劫后,马丹给他们的奖赏也很阔绰。”
“他到哪儿都这么干,”福尔摩斯说,”每到一处,他总是作恶多端。他杀人无数,自以为很了不起。”
福尔摩斯历数福勒的种种罪状,巴拉兰仔细地听着。福尔摩斯说完后,他一时什么也没说,他的表情更加沉重。
“你不能单干,得有人帮你。”他说,”来,我们马上就走。”
福尔摩斯跟着他的主人穿过玫瑰园走到马厩。巴拉兰在那儿养着大象,他挑了一头最高大的奔赴丛林之旅。
“它能带我们去任何地方。”巴拉兰笑着说。他轻巧地一跃而上,伸出一只手给福尔摩斯。大象从地上立了起来,仆人递给他们每人一把来福槍。
“让我们看看,”巴拉兰张着大嘴开心地说,”看我们怎么来对付这个欧洲佬。”
天上挂着一弯新月,万里无云,月光皎洁。福尔摩斯凝神静听森林里的动静,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不时有猫头鹰和其他一些夜间活动的鸟飞过,还有一些小动物疾跑而过,他还注意到偶尔有一双黄眼睛紧盯着他们,然后继续前进。
那头大象依照巴拉兰的指示而动,福尔摩斯很快就习惯了坐在象背上前进。他们走了一个小时,巴拉兰让大象放慢速度,改变了方向,开始朝西行进。不一会儿,他们到了一个小村子。巴拉兰示意大象停下。他们下到地面上,马上就有三个人出来迎接他们,那三个人全身上下只裹着缠腰布。他们来去无声,从他们的相貌和深色皮肤上,福尔摩斯很快就判断出他们属于塔如部落,是德拉仪的一个古老的种族。
巴拉兰问了他们几分钟,然后他转过来对福尔摩斯说:”这些人本来是在福勒的考古队里干活的,当他们发现福勒把找到的一切,包括他们的神龛,都据为己有时,他们就不干了。他们向当地的警察反映这个情况,但一点用也没有。现在,福勒的一个主要同伙戈甘·森是这一带的土匪头子,警察都怕他。他们一共有二十五个人,现在都跟着福勒在迪拉乌拉科特,离这儿有五英里。史密斯在他们手上,受到了非人的对待,昨天晚上,穆克吉和史密斯夫人坐火车刚到格勒科普就被他们抓住了。”
巴拉兰这么一说,福尔摩斯意识到局势更加恶化了。”不过,还没有什么损失。”巴拉兰说,”有个人能帮上忙,他是个年轻的军官,阿赫尔部落的一员,叫简·巴哈德。他为人清正廉洁,是少数几个能拒绝犯罪分子和政府官员奉承利诱的一个人。他们已经派人通知他了,他很快就来。”
过了一阵,一个年轻人大踏步地走过来,他相当魁梧,留着不太协调的黑胡子,穿着警察的制服。简·巴哈德笑着走进来,露出一口白牙,鞠了一躬,然后跟巴拉兰迅速地说了一句,巴拉兰接着对福尔摩斯说:
“得知上个月弗丹的劫掠活动,简·巴哈德已经召集了大约六十个人,全副武装,他们准备好了跟我们一同前往嘎比拉瓦斯都。我们将在弗丹一伙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包围他们。”
巴拉兰迅速地讲解了路线和攻击计划。福尔摩斯强烈要求进入福勒的营地和他正面交锋。福尔摩斯补充道,福勒是他的一个夙敌。他还解释说,除非万不得已,决不开槍,以保证史密斯夫妇以及穆克吉先生的安全,这比擒获福勒更为重要。巴拉兰向他保证,一旦人员就位,一切就听他指挥。
“简·巴哈德答应我们,在拂晓前带着他的人到福勒营地附近跟我们会合。巴拉兰和我以及愿意加入我们的塔如人,走出小茅屋,走进凉爽的夜色中。那头大象被留在了村子里。
“尽管巴拉兰大腹便便,可在丛林中他却健步如飞。对这片地方,他很熟悉,我只能跟在他后面。丛林里漆黑一片,惟一能见的就是那条土路,还有走在我们前面的包着头巾的一队人。
“这样走了三个小时才接近目的地,我们来到迪拉乌拉科特外的一片空旷地带。巴拉兰走进一间小茅屋,并示意我也进去。几分钟后,简·巴哈德进来了。他宣布,福勒的营地已经被他们的人给包围了。福勒以及戈甘·森一伙人都跑不了,并说剩下的事就看我们的了。”
福尔摩斯和巴拉兰继续走进营地,尽量接近中间的篝火。除了一名守卫,别的人几乎都睡着了。史密斯、他妻子和穆克吉坐在地上,挤成一团,离篝火不远,他们的手脚都被绑着。土匪们随地而卧。营地中有几顶帐篷,福勒肯定睡在一个帐篷里面,土匪头子戈甘·森则在另一个里面,他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我决定走上前去,虽然这有点鲁莽。我径直走到守卫面前,用印度语跟他说话,要他带我去见福勒。丛林中突然冒出来一个高个子英国人,这让他惊恐万分,他没有发出警报,而是带着我直接去了福勒的帐篷。福勒正睡着,身边有一支来福槍。我把槍拖过来,他一下子就醒了。但为时已晚,我拿槍指着他的脑袋。
“‘慢慢站起来,福勒,不许出声。’他一切照办。华生,我必须说,当福勒认出我来时,我正用来福槍抵着他的左鬓,他脸上充满了怀疑和恐惧,我这辈子很少让人那样。他害怕得发抖,但我却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得把他看紧了。我示意他放人,他立刻照办了。我叫惊慌失措的史密斯夫妇和穆克吉跟着巴拉兰。我们走回到我们自己人这边,终于安全了。这个时候,福勒脸色苍白,好像一个幽灵。”
就在这时,事情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福尔摩斯说。福勒意识到我们只是以智取胜,便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他转身就跑,狂奔回营地,大叫他的人起来战斗。但是,警告来得太晚了。简·巴哈德和他的人不想放过福勒一伙,他们充分利用了自己的有利位置。接下来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大屠杀。所有的盗贼和杀人犯在他们起床的那一刻就被消灭了。
“我吩咐两个塔如人守护史密斯夫妇和穆克吉,然后就冲回混乱的场面中。但当我到达时,一切都结束了,一个也没跑掉。在晨光中,当时的情景看着令人毛骨悚然。包括戈甘·森以及福勒的三个欧洲同伙在内,共有二十四个土匪倒在地上,死了。只有四个人活了下来,但伤势严重,他们都被带去问话了。但是,让我极为吃惊的是,福勒竟然跑掉了。哪儿也找不到他。他利用火拼开始前的那一瞬间逃进了丛林。他到底是蜷伏在附近,还是在荒野里漫无目的地瞎跑,我不知道。
“我决定顺其自然。如果福勒还活着,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我们不想再找他了。我们给印度和尼泊尔当局都发去短信,要他们警惕他的行踪,但福勒还是逃之夭夭了。”
当天晚上,他们在护卫下,在西姆拉翁嘎附近宿营,第二天到达印度边境,福尔摩斯在那儿跟巴拉兰和简·巴哈德道了别,和史密斯夫妇以及穆克吉一起去了德里。在火车上,福尔摩斯了解到文森特·史密斯的痛苦经历。他们不断用酷刑威胁他,但他还是把他们引上了歧途,直到有一次偶然地发现了那座佛塔,里面藏着福勒搜寻的目标:卡尼西卡的宝物盒。
史密斯说:”您可以想象,福尔摩斯先生,当我看见这件无价之宝落到了福勒手上时,我有多么惊恐。他贪婪地盯着佛塔,然后他意识到他不再需要我了,痛苦的时刻到了。他残忍地想尽各种杀死我的办法,他甚至想把我打伤后扔去喂野兽。我妻子和穆克吉的被捕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我才逃过一劫。然后,他派一个手下奥博特设法把宝物盒送了出去。现在,我们丢失了宝物盒,但我希望总有一天能把它找回来。”
“我相信一定能,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福尔摩斯回答道,”您可以相信,巴拉兰和简·巴哈德会竭尽全力把宝物盒追回来,也许会安全地放在伦敦。”
福尔摩斯在德里没呆多久,他临走前,史密斯告诉他关于福勒的最新消息。有人看见福勒逃往尼泊尔,但随后又失踪了。尼泊尔当局已经得到了消息,但他们还没有回复。福勒又一次巧妙地避开了追捕。
“因此,华生,印度的故事我讲完了,多年以后,福勒终于在伦敦落入了法网。”
“真让人难以置信,福尔摩斯。您是怎么知道佛像里有宝物盒的?又为什么会有两尊佛像?”
福尔摩斯笑起来。”比两个还要多。但是我把答案留给你自己去想,我亲爱的华生。推理很简单。走吧,不早了,我也说够了。如果我们快一点,回家前我们还能喝上一杯浓啤酒。”
所以,我们飞快地走进那家位于大英博物馆旁边的酒吧,那是福尔摩斯最喜欢的一家,把安东·福勒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