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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第三十七章 · 一

小说《简爱》,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所著长篇小说,讲述一位从小变成孤儿的英国女子在各种磨难中不断追求自由与尊严,坚持自…

小说《简爱》,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所著长篇小说,讲述一位从小变成孤儿的英国女子在各种磨难中不断追求自由与尊严,坚持自我,最终获得幸福的故事。小说引人入胜地展示了男女主人公波澜起伏的爱情经历,歌颂了摆脱一切旧习俗和偏见,成功塑造了一个敢于反抗,敢于争取自由和平等地位的女性形象。

《简爱》:第三十七章 · 一

芬丁庄园里的住宅是个非常古老的建筑物,中等大小,没有什么建筑上可以炫耀的地方,深深地隐藏在一座森林里。我以前听说过它。罗切斯特先生常常谈起它,有时候还上那儿去。他父亲买下这个产业是为了打猎。他本想把房子出租,可是因为地点不合适,对健康不利,找不到房客。于是芬丁就一直没人住,也没陈设家具;只布置了两三个房间,供老爷在打猎季节上那儿去住。

傍晚,天空阴沉沉的,刮着寒冷的大风,又下着透骨的绵绵细雨。就在天黑以前,我朝这所房子走来。我已经像我许诺的那样,付了双倍的车钱,把车子和车夫打发走了,最后一英里路我就步行。甚至到了离住宅很近的地方,你还是一点也看不见它,它周围黑森森的树林子里林木长得那么蓊蔚苍郁。花岗岩柱子之间的铁门让我知道了该从哪儿进去。一走进门,我就发现自己立即处在笼罩着密林的朦胧暮色之中。在古老多节的树干之间,在枝丫形成的拱门下,一条蔓草丛生的小径沿着森林过道伸展着。我顺着它走去,指望一会儿就可以到达住宅跟前;可是小径一再延伸开去,而且蜿蜒曲折,延伸得越来越远;看不到一点住所或庭园的迹象。

我以为走错了方向,迷了路。夜色的昏黑、森林的幽暗越来越浓地笼罩着我。我向四下里望望,想再找一条路。没有路;只有交织在一起的枝丫,柱子似的树干,夏日的密叶——任何地方都没有通道。

我继续往前走;最后我的路终于变得开阔起来,树也稀一点了。不一会就看见一个栏杆,然后看见了房子。在这朦胧的光线中,房子几乎跟树区别不出来;它那朽败的墙是如此潮湿发绿。走过一道只上了门闩的门,我就站在一块围起来的场地中间,树木呈半圈形从这儿铺展开去。没有花,没有花坛;只有宽阔的砾石路绕过一小块草地,周围是浓密的森林。房子正面露出两个尖顶;窗子有格子,窄窄的;前门也是窄窄的,只有一级台阶。整个看来,正如“罗切斯特纹章”的店老板说的,是个“非常荒凉的地方”。静得就像平日的教堂一样;附近只听得见雨打在林中树叶上的沙沙声。

“这儿会有生命吗?”我问。

是的;是有着某一种生命;因为我听到了一点动静——那扇窄窄的前门正在打开;一个人影刚要从房子里出来。

门慢慢地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在暮色苍茫中站在台阶上。那是个没戴帽子的男人。他伸出手,似乎要感觉一下是不是在下雨。尽管天暗,我还是认出了他——那正是我的主人,爱德华·菲尔费克斯·罗切斯特,不是别人。

我停住了脚步,几乎还停住了呼吸,站着看他——细细地看他,而自己没被看见,唉!他看不见我啊。这是一次突然的会面,一次狂喜给痛苦完全抑制住了的会面。我不难约束我的声音,使它不叫起来,也不难约束我的脚步,使它不急于往前走。

他的身体和以前一样,有着健壮结实的轮廓;他的体态还是挺直的;他的头发还是乌黑的;他的五官没有改变,也没有凹陷;在一年的时间里,任何忧伤都没能消除他那体育家的力量,也没能摧毁他那朝气蓬勃的青春。但是,在他的脸色上,我看出了一种变化;它显得绝望而沉思——它使我想起一只受了虐待并且给束缚起来的野兽或者鸟儿,在他阴郁悲伤之际,走近他是危险的。笼中的鹰,在金环围绕的眼睛被残酷弄瞎以后,可能看上去会像那一个失明的参孙一样。

读者,你以为在他的失明后的凶暴中,我怕他吗?——如果你这样以为,那你就不了解我。在我的悲哀里混合着一种微弱的希望,希望我不久就敢去吻一下那岩石般的额头,吻一下额头下严肃地紧闭着的嘴唇;可是现在还不敢。现在我还不想招呼他。

他走下那一级台阶,慢慢摸索着往草地那儿走去。现在他那勇敢的大步哪儿去了呢?接着,他停了下来,仿佛不知要转向哪一边似的。他举起手,撑开眼皮;作了一次很大的努力,茫然地瞪着天空,瞪着半圈梯形楼座似的树林;可以看得出来,一切对他来说只是空空的漆黑一片。他伸出右手(那截去手的左臂一直藏在他怀里);他似乎想摸出周围有些什么;他摸到的还只是沉寂的空虚;因为树离他站的地方有几码远。他放弃这个企图,抱着胳臂,在雨中安静而沉默地站着;雨点猛烈地打在他那没戴帽子的头上。这时候,约翰从哪儿走了出来,朝他走过去。

“你要扶着我的胳臂吗,先生?”他说;“就要下一阵大雨了;你上屋里去不是更好吗?”

“别管我,”是他的回答。

约翰退了回去,没看见我。罗切斯特先生现在试图走动一下;没有用,——一切都太没把握。他摸索着朝房子走回去,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现在我走近去敲门;约翰的妻子来给我开门。“玛丽,”我说,“你好吗?”

“你进去的时候,”我说,“告诉你的主人,说有一个人想和他说话,不过,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我想他不会愿意见你,”她答道;“他拒绝见任何人。”

她回来的时候,我问,他是怎么说的。

“要你先报一下姓名和来意,”她回答。接着她倒了一杯水,把它和几支蜡烛一起放在一个托盘上。

“他打铃就是要这个吗?”我问。

“是的;他虽然瞎了,可总是天一黑就叫把蜡烛送进去。”

“把托盘给我,我来端进去。”

我从她手里接过来;她把客厅门指给我看。我端着托盘,托盘晃动着;水从玻璃杯里泼了出来;我的心又响又急地撞着我的肋骨。玛丽给我开了门,等我走进去以后,又关上。

客厅看上去阴惨惨的;一小堆没人照料的火在炉栅里低低地燃烧着。屋子的瞎主人头靠在高高的老式壁炉架上,俯身对着火。他那条老狗派洛特躺在一边,没挡着他的路,蜷缩着,仿佛怕被意外地踩着似的。我一进去,派洛特就竖起耳朵,接着就吠叫着,呜咽着,跳起身,朝我蹦过来,差点儿把我手里的托盘都撞掉了。我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拍拍派洛特,轻轻地说,“躺下!”罗切斯特先生机械地转过身,看看这阵骚乱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于是便转过身去,叹了口气。

“把水给我吧,玛丽,”他说。

我拿了只剩半杯水的玻璃杯走近他。派洛特跟着我,还是十分兴奋。

“什么事?”他问。

“躺下,派洛特!”我又说了一遍。他还没把水拿到嘴唇边,就停了下来,似乎在听;他喝了水,放下杯子。“是你吗,玛丽,是不是?”

“玛丽在厨房里,”我回答。

他用一个很快的姿势伸出手来,可是看不见我站在哪儿,他没碰到我。“这是谁?这是谁?”他问,似乎在竭力用那双失明的眼睛看看——无效的、痛苦的尝试啊!“回答我——再说话!”他专横地大声命令道。

“你再要一点儿水吗,先生?杯子里的水让我泼掉了一半,”我说。

“是谁?是什么?谁在说话?”

“派洛特认识我,约翰和玛丽知道我在这儿。我今天晚上刚到,”我回答。

“天啊——我面前出现了什么幻觉啊?我让什么甜蜜的疯狂控制住了啊?”

“不是幻觉——不是疯狂;你的心灵很坚强,不会出现幻觉,你的身体很健康,不会发疯。”

“说话的人在哪儿呢?只有个声音吗?哦!我看不见,可是我得摸摸,不然,我的心要停止跳动,我的脑子要爆炸了。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你是谁——让我摸摸吧,不然我活不下去了!”

他摸索着;我一把抓住他那只在瞎摸的手,用双手握住它。

“正是她的手指!”他嚷了起来;“正是她那又小又细的手指!如果是的话,那就不止这一双手。”

这只男人的手挣脱了我的束缚;我的胳臂给抓住了,我的肩膀、脖子、腰,我整个儿给搂住了,靠拢他。

“是简吗?那是什么?这是她的模样——这是她的身材——”

“这是她的声音,”我加上说。“她整个儿在这儿;她的心也在这儿。上帝保佑你,先生!我真高兴,又这样靠近你了。”

“简·爱!——简·爱!”这是他所说的一切。

“我亲爱的主人,”我回答,“我是简·爱;我已经找到了你——我回到你这儿来啦。”

“真的?——活着?我的活着的简?”

“你摸到了我,先生,——你抓住了我,抓得够紧的;我可不是冷得像尸体,也不是空得像空气,是不是?”

“我的活着的亲亲!这的确是她的四肢,这的确是她的五官;可是在遭到了我那么多不幸以后,我不可能这么幸福。这是梦;是我夜里曾经做过的那种梦,我梦见过像现在这样再把她搂在怀里,像这样吻她——觉得她爱我,相信她不会离开我。”

“我永远也不愿离开你,先生,从今天起。”

“永远不,幻象是这么说的吗?可是我总是一觉醒来,发现那是个空幻的嘲笑;我孤独,被遗弃——我的生活黑暗、寂寞、毫无希望——我的灵魂干渴,却给禁止喝水——我的心饥饿,却一直得不到食物。温存柔和的梦啊,偎依在我的怀里吧,你也会飞走的,像你的那些姐姐在你以前飞走一样;可是在你离开以前,吻吻我吧——拥抱我吧,简。”

“哪,先生——哪!”

我把嘴唇放到他那一度明亮而现在无光的眼睛上——我把他额头上的头发拂开,也吻了他的额头。他突然似乎惊醒过来;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是你——是不是,简?那末,你回到我这儿来了?”

“是的。”

“你没死在哪条溪流下的哪个沟壑里?你不是在陌生人中间的一个憔悴的流浪者?”

“不是,先生,我现在是个独立的人了。”

“独立!你这是什么意思,简?”

“我那在马德拉斯岛的叔叔去世了,他留给我五千英镑的遗产。”

“啊,这是事实——这是真的!”他嚷道;“我做梦也决不会想到。而且,还有她那奇特的声音,既温柔,又那么令人兴奋,那么惹人生气;它让我枯萎的心高兴起来,它把生命注入了我的心。——什么,简妮特!你是个独立的人了?一个有钱的人了?”

“很有钱,先生。要是你不让我跟你住在一块儿,我可以在你家旁边造一所我自己的房子,你晚上要人陪伴的时候,可以过来坐在我的客厅里。”

“可是,你既然有钱了,简,你现在就一定会有一些朋友,他们会照料你,不会让你献身于一个像我这样瞎了眼的断肠人吧?”

“我跟你说过,先生,我不但有钱,而且还是独立的;我自己可以作主了。”

“你要跟我待在一块儿吗?”

“当然——除非你反对。我要做你的邻居,你的护士,你的管家。我发现你很孤独;我来做你的伴侣——给你念书,陪你散步,和你一起坐着,侍候你,做你的眼睛和手。别再显得那么忧郁吧,我亲爱的主人;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孤零零地一个人待着。”

他没回答;他看上去严肃——心不在焉。他叹了口气,半张开嘴,仿佛要说什么,然后又把嘴闭上了。我觉得有点儿窘。也许我过于鲁莽地超越了习俗;他像圣约翰一样,在我的冒失中看出了不端庄的地方吧。我所以提出我的建议,的确是出于这样一个想法:他希望而且要求我做他的妻子。我指望他会一下子就要求我归他所有,这种指望并不因为没有表达出来就不大肯定,它支持着我。可是他没流露出一点这方面的暗示,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我突然想起,也许我完全搞错了,说不定我正在不知不觉地扮演着傻瓜的角色。我开始慢慢地从他怀里脱身出来——可是他急忙把我搂得更紧。

“不——不——简;你万万不能走。不——我摸到了你,听到了你,觉得有你在身边很舒服——有你的安慰很愉快;我不能放弃这些欢乐。我自己心里没留下什么了——我必须有你。世人也许会嘲笑——也许会说我荒谬、自私——可是这没关系。我的心灵要求你;它必须得到满足;否则它会狠狠地向它的躯壳报复。”

“好吧,先生,我愿意和你待在一块儿;我已经说过了。”

“是的——可是,说和我待在一块儿,你是理解为一件事,而我却是理解为另一件事。你也许可以下个决心,守在我的手和椅子附近——像一个好心的小护士那样侍候我(因为你有一颗充满深情的心和一种宽宏大量的精神,促使你为你同情的人作出牺牲),这毫无疑问会使我满意。我想,我现在对你只应该有慈父般的感情;你是不是这样想的?来——告诉我。”

“你要我怎么想,我就怎么想,先生。只做你的护士,我也已经满足了,如果你认为这样更好的话。”

“可是你总不能一直做我的护士啊,简妮特;你还年轻——你总有一天要结婚的。”

“结婚,我才不关心呢。”

“你应该关心,简妮特;如果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就要叫你关心——可是——一个瞎眼的木头!”

他又沉入阴郁之中。我呢,却正好相反,变得更加高兴,而且又有了勇气;最后几句话让我洞察到了困难在哪儿。由于他的困难在我并非困难,我就摆脱了以前的窘态。我又比较活泼地谈话了。

“现在是有人要重新把你变成人的时候了,”说着我把他那浓密而没理的长鬈发分开;“因为,我看,你已经给变成狮子或者这一类的东西了。你有野地里的尼布甲尼撒(1)的那种‘fauxair’(2),这是肯定的;你的头发让我想起鹰毛;你的指甲有没有长得像鸟爪,我还没注意到。”

(1)据《圣经·旧约》《但以理书》第4章第33节,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被赶出离开世人,吃草如牛,身被天露滴湿,头发长长,好像鹰毛,指甲长长,如同鸟爪”。

(2)法语,相似的模样。

“在这只胳臂上,我既没手也没指甲,”说着他把那条截断的胳臂从怀里抽出来,把它伸给我看。“只剩下一个残肢了——可怕的景象!你想是吗,简?”

“看见它,真是遗憾;看见你的眼睛,看见你的额头上火伤的疤痕真是遗憾;最糟的是,尽管有这一切,人家还是有太爱你的危险,有太看重你的危险。”

“我以为,看了我的手和疤痕累累的脸,简,你会感到恶心。”

“是吗?别跟我这么说——要不然,我就要对你的判断力说一些贬低的话了。现在,让我离开你一会儿,去把炉火烧得旺一点,把炉边扫扫干净。火旺的时候,你知道吗?”

“知道;用右眼我可以看到一点亮光——朦朦胧胧的一团红光。”

“你看得见蜡烛吗?”

“非常模糊——每一支就像一朵发亮的云。”

“你看得见我吗?”

“不,我的仙女;不过,我听得到摸得到你,我这就太感激了。”

“你什么时候吃晚饭。”

“我不吃晚饭。”

“可是,你今天要吃。我饿了;你一定也饿了,你不过是忘记罢了。”

我把玛丽叫来,不久屋子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使人感到比较愉快,我还给他准备了舒舒服服的一餐。我兴致勃勃,吃晚饭的时候,和吃完饭以后很久,一直快·活而从容地跟他聊天。和他在一起,没有使人烦恼的拘束,欢乐活泼也不受抑制;和他在一起,我完全自由自在,因为我知道我合他的意;我说的和做的一切似乎都能给他安慰,或者使他精神振奋。能意识到这一点,真是令人高兴啊!它使我整个的天性复活并且显露出来;在他面前,我才是真正地生活,在我面前,他也是这样。尽管眼睛瞎了,但是笑容在他脸上荡漾,欢乐在他额上发亮;他的面容变得温柔热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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