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声音

  老师破天荒布置了一篇自由作文。

  孩子高兴极了,想:终于可以摆脱讨厌的命题作文,写写自己心里的东西了。

  他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阳光暖暖地照着,想啊想,然后一跃而起,一篇很满意,甚至是很得意的文章便跃然纸上——《阳光的声音》。

  孩子满怀信心地把作文交了上去,然后陷入了无尽的期待。

  作文本发下来了。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孩子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老师在作文后面批了一个大大的“差”字。

  老师说:“可笑!阳光怎么会有声音呢?!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写了,要扣分的!”

  孩子觉得很委屈,也很难过。

  那个“差”字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时时出现在他的梦里。

  几年以后,老师还是老师,孩子还是学生。只不过孩子长大了一些,成了老师家长眼中公认的好孩子,再也不会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一天的阅读欣赏课,老师讲解的一位著名作家的文章里有一句:我听见了阳光的声音。

  老师滔滔不绝地分析着这句话多么的优美,多么的富有哲理,可孩子一句也听不进去。

  孩子望了一眼窗外刺眼的阳光,想:阳光怎么会有声音呢?

  想到这,他冷冷地笑了。

请你表扬我

  乌龙乡中心小学,有位年轻的女老师,名叫郭小蓉,参加工作两、三年了,还一直买不起手机。为啥?家里父母老了,她要供弟妹念书,经济上不宽裕呀!眼见周围的女同伴个个都用上了手机,郭小蓉很是羡慕。最近,她下决心也要买一部手机了。她到手机店侦察了好半天,最后相中了一款最新上市的女式手机,一问价格要1300块钱,钱还不够,只能等下个月领了工资,凑够钱再买。
  郭小蓉是三年级一班的班主任,这天中午,她正在房间备课,忽然有个学生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走了进来。郭小蓉一看,走进来的学生叫黄胜,就问他找老师有什么事?黄胜的脸颊红扑扑的,满头大汗,说:“报告老师,我在路上捡到了一只手机!”郭小蓉定睛一看,天呐,黄胜手里握着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一款手机!不知为什么,郭小蓉的心忽然莫名其妙地跳得厉害。黄胜看着她,疑惑地问:“老师,这个手机还能用吗?”“嗯,是的……”郭小蓉感到有点口干舌燥,咳了一下,拍拍黄胜的脑袋说:“你做得对,好,老师记下了。快上课了,你先回教室去吧!”“是!”黄胜转身就跑。郭小蓉猛地又把他喊住:“黄胜,你捡到手机的时候,还有谁看见了?”黄胜摇摇头:“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接下去上课,郭小蓉的思想老走神,脑子里都是那只诱人的手机。好不容易上完一节课,她下意识地往教室后墙看去。黄胜这孩子,脑袋有点迟钝,用老师的话说,是属于死不开窍型的,也是最不受老师欢迎的那一类学生,因为班上多一个这样的学生,全班的成绩就提不上去!像黄胜这一类学生,老师总是有意把他们排在教室最后面,上课时,也总是被老师遗忘。当郭小蓉的眼光看着黄胜时,黄胜恰好也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往讲台上看,郭小蓉心里一跳,急忙避开眼光。
  下午放学后,郭小蓉又玩弄了一会手机,心有不甘地往校长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她犹豫了一下,咬咬嘴唇,掉头拉出自行车,径直驶出校门回了家。鬼使神差一样,郭小蓉并没有把手机上交,而是藏在了学校自己的房间内。过了两天,看看一切正常,她买了一张手机卡,把手机占为己有了。可郭小蓉却不敢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有了手机,号码她只发给了外地的同学和朋友。回到学校,她就把手机关了,说啥也不敢在老师学生面前亮出来。只有回到家里,躲在自己的屋里,她才悄悄把手机拿出来反复玩弄,真是越看越喜欢,也越看越担心。担心啥?担心黄胜这孩子不懂事,如果让这件事暴露出去,自己就没脸再教学生了。
  这段时间,郭小蓉最注意观察黄胜,上课时经常把眼光投到教室后面。她发现每当要下课的时候,黄胜的眼睛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巴半张半合,好像要说什么。每当这时,她的心总是禁不住突地一跳,居然没有勇气与学生正视。有一次下课时间到了,黄胜又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放在桌上的右手举了起来,像是有问题要提问的样子。郭小蓉忍不住了,问道:“黄胜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问老师吗?”黄胜的脸腾地红了,站了起来,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说了几个字:“没、没有了。”这时,郭小蓉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贼心虚,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如果现在把手机交上去,被人知道了真相,以后还怎么见人?她左思右想,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不能承认接到手机。
  又过了两天,一天早上,黄胜回到学校时,昨晚还好好的脸有一边肿了起来,上面还留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儿。郭小蓉发现这个情况,急忙把他叫进房间,指着他的脸问:“黄胜,你这是怎么啦?被谁打了?”“我、我爸打的……”黄胜没说完,眼里早溢满了委屈的眼泪。“你爸?他为啥要打你呀?”黄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爸知道我捡到手机交给老师,就、就骂我,骂我不把手机拿回家。”
  郭小蓉的脸霎时煞白,心一下急跳起来,猛地抓住黄胜的肩膀:“你、你怎么告诉爸爸呀?”黄胜低着脑袋,脚在地上画着圈,好久没吭声。郭小蓉镇定了一下,又问:“捡到手机的事,你还对谁说过?”
  黄胜摇摇头:“我、我就对爸爸说过。”
  郭小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天知道这孩子说的话是不是真话!天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她又悔又怕,再也无法镇定了,嘴唇有点颤抖起来:“你爸他、他还说什么了?”
  “他、他说这回就算了,以后再捡到东西,要先拿回家。”黄胜抬起头,含着眼泪望着郭小蓉,说:“老师,我爸打我是不对的,是吗?老师说过,捡到东西要交给老师,我爸那样说是错的,是吗?”郭小蓉一惊,慌乱地应道:“嗯,对,你爸打人是不对的!那样说也是不对的,你做得很好!”黄胜顿时露出了笑脸,想了想说:“以后,我捡到东西,一定不告诉爸爸!”“嗯,好……”郭小蓉又是后悔,又是羞愧,甚至不敢再看黄胜的脸。
  出去后,黄胜很快就把挨爸爸打的事忘掉了,开心地与同学们游玩起来。郭小蓉惶惶不安地呆到放学,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内,捂着被子哭了。第二天回学校,郭小蓉一边骑车,一边想着心事,走到一片竹林,她停下车往两头看了看,然后把手机掏出来,一狠心一咬牙,飞快地取出手机卡,把手机往竹林一扔,做贼似的慌慌张张骑上车就跑。
  回到学校,她一口气喝了两杯水,稳了稳神,然后就向教室走去。一节课完了,她习惯地往教室后看了一眼,只见黄胜直勾勾地望上来,手在桌子上摇摆不停。
  郭小蓉差点要崩溃了,神经质地喊了起来:“黄胜,你交给我的东西,我已经交上去了!”
  喊完,她头也不抬地跑下了讲台。回到房间,她马上就后悔了。自己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好像不打自招一样,怎么办呢?她焦虑不安地在屋里转起圈。放学后,她走出房间,悄悄地把黄胜叫住,带进自己的房里。然后关上门窗,小声问:“黄胜,你怀疑老师拿了手机,没有上交吗?告诉你,老师已经交上去了,手机不在我这里了!”“不不不,老师,我没有怀疑……”黄胜涨红了脸,拼命地摇着双手。郭小蓉又问他:“那你每次下课前,好像都有话要对老师说,你到底想说什么?”黄胜咬着嘴唇,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出来,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老师,你、你还没有表扬我,别的同学捡到东西,都得到表扬,可是我……老师你忘了……”
  啊,原来这样!郭小蓉顿时怔住了,望着眼前这张傻乎乎的小脸蛋,只感到一阵无地自容。她一把搂过黄胜,声音哽咽了:“是老师忘了,老师一定会表扬你的,现在我要先和你去一个地方!”她骑上车,带着黄胜来到小竹林,很快就找到了刚才丢弃的手机。黄胜在一旁看着,惊讶地喊了起来:“老师,这不是我捡到的那个手机吗?”
  “对,就是它!”郭小蓉弯下腰,认真地问,“黄胜,老师做了一件错事,可我现在知道错了,你说,我还是不是一个好老师?”
  黄胜愣愣地眨着眼,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说:“老师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谢谢!”郭小蓉眼里闪起了泪花,拉起他的手,“走,我们一起把它交给校长!”

我怎样变成了好学生

  我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小学调皮了六年后,又调皮到了初中。我爸弟兄三个,就我一个男孩,因此,我就成了我们吴家的宝贝,从小就被娇惯出一身的霸气。姐姐大我三岁,全家人都夸我比姐姐聪明,可姐姐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前十名,而我的学习成绩却一直保持在班上后十名。
  到了初一,教我们数学并担任班主任的是个年轻教师,叫李滨。李滨是个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因为李老师年轻,所以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很快,我的尾巴就翘起来了。
  坐在我前面的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叫孟可馨。孟可馨不仅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优异,因此根本不把我这个坏孩子放在眼里。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经常找机会对她进行骚扰。那天自习课上,我见老师走出了教室,就悄悄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朵小花偷偷插在了她的头上。下课后,几个调皮男生都冲她笑。就在她不知所以然的时候,我突然截住她说:“孟可馨,知道你爱美,可也不该把艳丽的花朵折了往自己头上戴啊!这叫私自乱折校花损坏公物知道吗你?”
  孟可馨终于发现了自己头发上的花朵,愤怒地拿着去了李老师的办公室。很快,我就被李老师喊过去训了一顿。可他没有证据,我死活不承认,事情最后自然不了了之。
  我的学习成绩越拉越远,信心也就越来越不足。那天数学课,李老师讲了半节,下半节给我们布置了作业,然后就被校长喊去开会了。李老师走后,同学们都在做作业,可我感到百无聊赖,把作业本往旁边一推,就掏出打火机玩了起来。我先是撕下一张纸点着玩,后来突然被孟可馨那一头的秀发吸引,就偷偷打着火,用火焰试探着燎她的头发。可就在我悄悄把打火机移向孟可馨那一头秀发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李老师震天响的一声呵斥:“干什么你,吴云鹏!”
  我猛然一惊,赶紧把火熄灭,随即趁着李老师从窗边往教室门前跑去的当儿,赶紧把打火机转移给了身后的林飞,并示意他再赶紧传给牛强。
  我被愤怒的李老师带到他的办公室。一进办公室,李老师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怒气冲天地朝我吼叫起来:“吴云鹏!你想干什么你?竟敢用打火机点女同学的头发,你知道一旦点着后的严重后果吗?!”
  面对李老师愤怒的训斥,我一脸玩世不恭,无所谓地说:“李老师,说话可要有证据,我什么时候用打火机点女同学的头发了?”
  “少给我来这一套!我都看见了你还敢不承认?不是我及时阻止,说不定就出大事了!”李老师气急败坏,举手推了我一把。
  见老师动手,我这下可抓着把柄了,随即对他吼道:“好啊!你敢动手?还老师呢,动手打人犯法你知不知道?有本事拿出证据来,说我燎女同学头发,证据呢?拿出证据啊?”
  李老师被我说急了,一把将我拽了过来,伸手就在我身上乱摸起来。摸了半天,自然什么也没摸到。我这下更气壮了,抬起头用挑衅的目光瞪着他,阴阳怪气地说:“李老师,不是我说你,你可是个老师啊,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怎么教你的?你难道就不知道随便搜身犯法吗……”我过分的挑衅,终于把李老师激怒到了极点,他忍无可忍,一冲动,伸手抓住我的前胸,一下子就把我扔出好远。我被李老师一下子扔到一个凳子上,右胸正好磕在那硬硬的木头棱角上,随即就感到肋骨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从小娇生惯养,没有挨过一次打,哪受过这个罪?知道自己被摔伤后,我随即就哎哟哎哟地哭叫起来。
  李老师被吓呆了。等回过神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他的脸立刻就白了,随即蹲在我身边一边检查伤处一边向我道歉。可当他的手触摸到我右胸的某根肋骨时,我感到疼痛难忍,立刻尖叫起来。
  我被李老师送到了医院,并赶快通知了我的爷爷。
  很快,诊断结果就出来了。还好,没有内伤,只是右胸一根肋骨轻度骨折。我随即和爷爷回到了家里。回到家不一会儿,李老师就拎着好多礼物赶来赔不是了。此时,我妈正好回来,知道了事情经过后,上前就要摔李老师巴掌。爷爷立刻制止了妈妈的野蛮行为,赶紧回头向李老师道歉。李老师不知所措,眼里噙着泪花,呆呆地站在我的床前。那一刻,我的心软了,觉得李老师有些可怜。
  李老师走后,我们全家开始讨论对这次事件的处理意见。妈妈坚决要到学校,不,到教育局、到电视台去告那个李老师。可爸爸不同意妈妈的意见,说都是妈妈把我惯坏了,那样的话不利于我的成长。
  就在我爸和我妈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爷爷慢悠悠地说:“那个李老师我知道,他家在农村,很穷,上大学的贷款还没还完呢!据了解,他教书很认真,是个好老师,就是脾气不太好。其实,这次事件也怪云鹏,他太调皮,难怪李老师那么着急上火。要不是李老师制止得及时,那麻烦可就大了。”说着,只见爷爷拿起一团头发,用打火机一燎,“轰”的一下就着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真有些后怕。接着,爷爷告诉我说,本来头发就易燃,再加上那些摩丝、啫喱水什么的,就更不敢见火了。
  最后爷爷又说妈妈:“做人应该学会宽容。那孩子找个工作不容易呀!如果咱去告了他,那他这辈子的教师生涯也许就完了。再说了,尽管李老师当时方法有些粗暴,但他和咱无冤无仇,毕竟动机还是好的。要是咱因此得理不饶人,一直闹下去把他往死里整,要是真把他辞退了,以后谁还敢管咱云鹏啊!抬抬手人家就过去了,咱和他毕竟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何必非把人家逼上绝路?”
  那天晚上,我爸打手机喊李老师,李老师就又带了好多礼物来了。李老师走进门来,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你们不会原谅我的!哎,都怪我脾气太暴躁,也许我根本就不是当教师的料。你们去找校长说吧,我已经做好了下岗的准备。”
  李老师的话被爷爷打断了,他笑着说:“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们决定不把这事说出去。以后好好教你的书吧,云鹏就交给你了,不听话就是揍他几下也没关系。”
  李老师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当时激动得“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爷爷面前。爷爷赶紧扶起他,鼓励他好好工作,祝愿他能早日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也许是爷爷的宽宏大量彻底感动了李老师,也许是李老师感到自己这第二次教书机会来之不易,此后,李老师工作比以前更积极、更认真负责,对我也要求更严、更上心了。真是不打不相识,想不到我和李老师竟因此而成了朋友,成了哥儿们!在李老师的严格要求和帮助下,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到了升初二的时候,我已经由以前的后十名提高到了前二十名。回到家,全家人都为我高兴,说我只要能保持住这样的进步势头,以后考上重点大学肯定没问题。
  李老师跟班走,到了初二,他还是我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在进步,后来,终于跻身到了全班前五名的行列。李老师也因为教学成绩突出,被评为市优秀班主任。那天,我拿着有生以来的第一张奖状去向李老师道谢,说是他扭转了我的人生。李老师却激动地说:“我还得好好感谢你爷爷呢!是他的宽宏大度,给了我第二次教师生命啊!”
  走出李老师的办公室,我不禁更加敬佩我的爷爷。当时,如果我家把那件事大张旗鼓闹起来的话,不但李老师不会有今天,我肯定也不会有今天啊!

迟还的借款

  没有想到,朱晋杰会来向我借钱,而且要借800元,与一般学生没钱了借10元、20元迥然不同。从我担任班主任五年来,学生一回借钱最多的也只有50元,别说800元了。他借800元干吗?是打架惹出祸事,还是损坏了教室的公物?
  看到我满脸疑惑,朱晋杰忙说:“我妹妹朱晋蓉得了病,在住院,我们还欠医院800元钱出不了院,所以……”
  “是这样,出院学习要紧,可我口袋里没有这么多钱。”我边说边从口袋里摸钱,只摸出42元,朱晋杰一脸失望地走了。我一个月工资不足千元,妻子在镇里一个超市打工,工资也才六七百元,平时我口袋里顶多放百来元。
  朱晋杰是初三下学期从城里重点中学转到我班来的,一同转来的还有一个叫刘正坤的,两人都穿着名牌衣服,名牌鞋子,吃饭也是拣伙食最贵的买,只是朱晋杰成绩优异,刘正坤成绩差得一塌糊涂,两人关系非常好,情同兄弟。
  按常理朱晋杰不该缺钱的,我来到镇卫生院核实情况,一问确有一个叫朱晋蓉的,得了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在住院。我决定到银行取800元借给朱晋杰,一来可以增进师生感情,二来帮助有困难的学生是教师义不容辞的责任,再者,朱晋杰条件那么好,会还不起这区区800元吗?尽管他才来我校一周,由于学校抓教学质量抓得紧,工作忙,我还没能了解他的真实情况,没能到他家家访,但我相信我的直觉。
  朱晋杰拿到我给的800元后,无比高兴,一再承诺一周后还我的钱。
  没有想到,第二周上学,朱晋杰没来还我的钱,下课后看到我就躲。我想提醒他还钱,又怕过于莽撞,一来显得我不信任自己的学生,二来会让学生认为我是一个重利轻义的人。我只好等等再说。
  一等再等,等了两周,朱晋杰还是不来还钱。我开始有点坐不住了,决定把事情弄个明白。我再次来到医院,看朱晋蓉到底是不是欠800元,都怪自己太大意、太疏忽,当时就该看清楚。到医院一查,朱晋蓉当时共欠费用1700多元。原来,朱晋杰不只借800元,可能他在先还别人的钱呢。
  又等了两周,朱晋杰依然没有来还钱。我开始坐立不安了,妻子开始唠叨、埋怨,担心她天天站8个小时,辛苦一月多才挣来的钱打了水漂,同时让我奇怪的是,朱晋杰、刘正坤在食堂吃饭开始吃钱最少的了。
  为了避免夫妻因此反目,也为了早点收回自己的800元,我只好脱下“德高义重”的外衣,采取迂回战术,叫来刘正坤,一番苦口婆心,一番循循善诱,换来刘正坤的开口,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道出的实情。
  朱晋杰原来是我镇边远山村的一个学生,父亲在外打工挣钱供他读书,没有想到春节回家,在路上跌断了一只手,成了残疾人,在县城读书的他只好到我校读书。刘正坤的爸爸是包工头,很有钱,可刘正坤读初中时迷恋上了网吧,成绩一落千丈,为了回家获得父母的欢心,刘正坤在考试时让朱晋杰在试卷上写自己的名字,自己则写朱晋杰的名字。刘正坤每期拿回的报告册和奖状让父母欢喜得不得了,父母常常上百成千地给刘正坤钱。刘正坤为了答谢讲义气的朱晋杰,给朱晋杰买名牌衣服、名牌鞋子,还供朱晋杰吃饭。朱晋杰由城里转到镇里,他也跟着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他的妹妹呢?”
  “他没有一个叫朱晋蓉的妹妹,那是那天在校外碰到一个叫朱晋蓉的人往医院抬,他就撒了这个谎。”
  这个朱晋杰,真是既可恨又可怜。可恨的是他竟敢在班主任面前撒谎,可怜的是他的命运是如此可悲。我问刘正坤,朱晋杰怎么欠了800元?刘正坤说:“那周朱晋杰回家,邻居托他汇款800元钱,他不知在什么地方把钱给弄丢了。我原来准备帮他还,没有想到那周我回家父母吵得很凶,给我的钱比平时少了10倍。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四周后我爸给我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后妈,不要我……和……妈妈了……”刘正坤说着说着就有点泣不成声了。
  我安慰了刘正坤几句,叫他去把朱晋杰叫来。可刘正坤去了十几分钟,却迟迟不见朱晋杰来。我有点生气了,就气冲冲地来到教室,只见刘正坤正傻傻地站在那里,朱晋杰的位子空着。我问其他学生,才得知朱晋杰已背起书包回家了。
  我追出教室,追了好几里路仍不见朱晋杰的影子,只好回到学校。由于没有他家的电话,第二天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通他邻居的电话,邻居说朱晋杰昨天回家后不想读书,今天一大早就出门打工去了。
  朱晋杰这一出走,可把我害苦了。妻子见到我就吵、就骂。说我是个地地道道的败家子,让家里损失800元钱。校长、同事则怨我赶走了一个将稳稳当当考上重点高中的苗子。两头受气,我无法好想、无法可想。
  吃一堑,长一智。从那以后,学生找我借钱我就拒绝,因为我上有两个体弱多病的父母,下有一个女儿,夫妻的收入只能养家糊口,不能去助人为乐。
  说也奇怪,自从我拒绝几个学生后,再没有学生找我借钱了。我暗自得意。没有想到的是,学生开始和我这个班主任冷淡、疏远了。班主任工作越来越难做。
  就在我彻底失望之际,两年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朱晋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还了欠我的800元钱,还说了一大堆道歉致谢的话。
  没有想到,800元钱会失而复得,更没有想到,这两年来朱晋杰在外挣了两万多元钱,想重读初三,再升入高中。我喜出望外,忙着帮他办理入学手续。
  还钱的事深深触动了我的内心,我曾在班上大讲特讲诚信,却首先不信任自己的学生,学生却能做出诚实的事,把欠的钱还了。亡羊补牢未为迟也,我又开始借钱给学生,师生关系也逐渐走向融洽。

鲁迁老师

  30多年前,我是西安一所小学的学生,对书本和学校的认识,是从那所学校最初的几间房子开始的,在此之前,关于书以及与之相关的东西,我都知之甚少。事实上,母亲送我上学,更多是因为在学校里,我不大可能跑到城墙、城河或者大街上去,在母亲看来,那些地方极有可能发生危险。母亲整日在工厂做工,父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用当时的话说叫:下放。我在紧靠城墙的一条街上长到入学的年龄,学校在那种情况下成了我的一个去处。学不学,学些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把我寄托在那里。

  学校教师中的男性,最多时共有两名。一名男教师在另一名男教师刚迈进学校大门的同时,离开了学校,侧身上路了。

  年轻的女教师被分配教音乐课,语文和算术留给年纪稍长些的,学校的长者是校长和教导主任,课程还有学工、学农、学军和唯一一名男教师带的每周一两次的体育课。

  那位男教师姓庞。我与同学在课堂上都叫他:“庞老师。”

  下课后,在厕所或者在城墙的野草里,我们还叫过他别的什么。后来终于有一天,我们知道了他印在报纸上的名字叫鲁迁。上中学时,我在一本书里看到鲁迅是周树人。

  通常男教师决定着学校的一切。倘若一位男教师只是站在全校学生面前,就已经使他的学生感到惧怕的话,那么学校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大学给了我们什么

大学像是把一群久久在窄道里行军的孩子,领到了草原上之前的行军,主动掉队都会有人在背后推着,为了确保孩子们不错过草原上的风景。

木心说,学校之自由,是撒手让学生沉者自沉,浮者自浮。

这句话,对大学里的学生们尤为适用。

草原上如何作为,全靠自己了。

四年前刚进去都是差不多的孩子,四年后,境遇迥异。

有的,还是孩子,有的,已经开始尝试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那既然浮沉自定,大学究竟给了我们什么呢?

快离开学校时,开始有点反应过来了。

四年里有了一群见到了就很开心的朋友,以及一两个心灵上的至交。

遇见混沌时指个方向,恳切批评的师长,他们的一句话,是足够孩子得意或是羞愧许久的。

甚至是校园里的陌生人。

那位每个讲座必去的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管他是不是疯子,他对知识的渴望足以让很多人脸红。

或者林荫路上大声朗读的少年、他是最擅用“年轻”这个理由的。

年轻是一无所有,所以也是轻装上阵,背得起种种笑话,而今后等到人们不敢再笑他,他倒是怀念起这主动寻来的荒唐。

还有那些站在后门外听完的讲座。

看到的是各种后脑勺。

看不见老师的脸,废了视觉,增了听觉。

愚钝如我,竟然对那些门缝边听到的句子记得最清楚。

只因那些句子好像是从隔壁飘来的,有偶得之感。

人对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那么上心。反之,就是以上的情况。从何说起呢? 大学给了我们一场综合的际遇,一种别处难寻的氛围。

毕业后的人们,若是有心,一样可以翘上半天班,中午排队吃食堂,下午躺草坪,晚上再听场讲座。

学生证上的最后一个章,只是学籍的结束。

只要有心,常回来,常看看那些残存的理想。

看看自己是否辜负了曾经许下的愿望。

看看是否还有机会,遇见总要遇见的人,听见总该明白的话,摇醒总该醒来的梦,以及路过那可能荒唐,可能隐忍的青春。

最后一堂课

直到今天,回想起那一段经历,我仍心有余悸。

那时候,她教古汉语,那是我们中文系一门很枯燥的科目。几堂课下来,我就在感觉索然无味之后,开始赶写自己的稿子。

一次,她突然叫我起来,提了几个很费解的问题,在我的一阵沉默后,她铁青着脸说:“潘同学,请你到讲台边上站着听课。”几个同学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脸”,我感到莫大的耻辱。

我抬起脸,硬邦邦地说:“请问老师,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有!”她的脸更红了,一字一句地说,“那就是,你走出教室,这学期我的课你不用上了。”

那几张“笑脸”不见了,他们一定开始为我担忧。在他们的注视下,我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去。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这期间,我常在自责与不安中度过,心里再也没有那份骄傲与不羁了。

只剩下最后一堂课了。那天,我早早地进了教室,心里是一片波动不止的湖。

她走上讲台,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她显得有些苍白,我为自己当初的冲动而后悔不迭,她环视教室,就在那一刻——我们的目光匆匆相对的那一刻,我看见她暗淡的眼神有了一丝光亮,而且脸上悄悄地绽开了一朵微笑,只有我能看见。

那一堂课,她讲得很生动,我也听得很专注。

就在离下课只有十分钟时,她说:“同学们,剩下的十分钟可不可以给我?”同学们都不解地看着她。

“几个月前我让潘炫同学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她开门见山的表白让我无所适从,“几个月来,我无时无刻不在一份歉意中度过,看着他空空的座位,我常常自责。请同学们原谅,因为我的错,更因为我不敢承担自己错误的后果,一再地推卸责任。感谢盘旋同学这节课能来,给我这个道歉的机会……”而我呢?我又何尝不是在自傲与任性中一再地推卸我的责任。我流着泪走上讲台,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几个月前我走出教室之后,这是第一次听她“讲课”,也是最后一堂课,庆幸的是,我没有错过。

举手

大一的课在晚上。去教学楼的路上,决定不当众读这次关于人物的几篇不错的作业,因为写得太真切了。特别是写父亲收谷子,和跟父亲去集市上摆摊卖菜的两篇。虽然当众读出来对写作者肯定是鼓励,但也许有另外的效果。这担心源于前些天,大二同学交作业,有一篇写暑假和母亲去卖粮,写得踏实心酸而历历在目。刚在课上提到这个学生的作业,就看见他在靠墙的角落满面通红坐立不安。赶紧改口说,他的作业不详细读给大家了,有点长,但是,他确实写得很好。

下课后,还没出教室,就收到他的短信:

老师,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作业的评价,我很高兴,真的,我想我的作业最好别被我们班同学看到。我怕以后在班里有压力,对不起了,请原谅我,老师。

第二天又收到他一条短信:

……其实我的顾虑也是多余的,只是我不想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或许我太敏感了吧。

提前13分钟进教室,见到黑板右下角有两行字:

一等助学金7人

二等助学金6人

讲台前,几个平时活跃的学生在弄电脑,投影上画面文字不断翻页,见我来了,他们嘻嘻哈哈说,看看大二都上什么课。

一女生上来说,老师我说点事,我随口说没上课,时间是你们的。看来她是班干部,她站在讲台上说要申请助学金的同学举手。

我放书包,下意识看一眼,下面这么多人举手。

女生又说:都先别放下,我数数人数,从靠门开始数。

我在她的数数声里做课前准备,她还在纸上飞速记每个举手者的名字。我再往下面看举手的,都老老实实地,手不是举得很高,但没人放下。大约过了几分钟,我拿书拿U盘,没感觉那段时间太长。

女生说:都放下吧,17个,我们班的名额只有13个。她好像很为难。

班长也过到讲台前来,他们并肩站着,好像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多出来的几个人。

有个男生过来,讲台边这时候站了我们四个人。男生小声嘀咕了几句。女生说:你要说什么,大点声。男生重新又嘀咕,眼睛始终盯着讲台下面某个位置。女生又说:能大点声不?嘴里骨骨碌碌的男生更不安了。我想他应该是想说他退出申请了。女生还想问。班长从后面直接伸过拿笔的手,在女生按着的17人名单中间画掉一行名字。男生马上转身,超安静地往教室后面走。这时候我注意到,刚才默默举了很久的那些手,都散布在教室的角落和后部,正是平时课上沉闷无声的那些角落。

不容多想,上课铃响了,起初的十分钟“今日新闻”是北方大雪的图片。教室前排发出哇哇的惊叹,因为大雪压城确实有气势确实好看。可是,我得补充一句,就在关掉电脑准备来上课的时候,网上已经出现大雪造成校舍倒塌学生伤亡的新闻了。

课间休息,有来自广州的学生过来问放音乐行吗。几个人很快围着电脑找音乐。班长有点为难,在过道上来回走,我问他,一等和二等奖学金各多少钱。班长说还不知道。他问我:17人举手13个名额,怎么分配呢,平均分了行不行。我说我没发言权,但是应该尽量听17个人的意见,大家一起商量个办法。

下课铃响,班长说,同学们留一下。站起来的又都坐下,班长补充说:是申请助学金的留下。教室的前排都长出一口气,椅子一阵响,他们和我一起离开,这就是经常下课和我走在一起的学生们,几个月的相处,对于他们的面孔姓名甚至字迹都熟悉了,而留在教室里的,恰恰是一些朦胧僵硬的面孔,很多还叫不出名字,那就是平时沉默着的。

离开学生宿舍区,只剩了我一个人,又想起那些无声的举手画面。今天的两节课,对那17个举手者,无论怎么讲,都效果有限。他们在举手几分钟后才知道名额不够分配,可能得不到助学金。在这种心情里,不可能安详平静地听课。这种感觉忽然让我很难受。终于,我找到了这难受的源头,在我上小学的上世纪60年代,交学生登记表的时候,那种恨不能从这世上立刻消失的绝望窘迫,整张表格上最突出显眼的家庭出身一栏,那一厘米乘两厘米大小的框子带来的笼罩一切的心惊胆战。庆幸啊,当时我的老师没让出身不好的学生都把手举起来一一清点。

我们都知道,如果一个人拿一千万存进银行,后者会严守规定,保护他的财产安全和隐私不外泄。那个据说买彩票得到3亿多的人始终都受到保护,相关部门以隐私权为理由,丝毫没透露他的个人信息。但是,如果一个人家徒四壁了,他是不是就不再需要任何保护,他就随时可以“被裸露”,被要求长时间举手给别人看清楚?

一定会有人反驳说,只有财富才招惹是非,只有富人才有不安全感,你都贫困了还怕什么,你都家徒四壁了,没人偷你抢你,你当然没权利要求保护。“家徒四壁”就不属于隐私,就随时可以被满大街公开公布公示?

我不是想评价我的学生的工作方式,她们应该是无意的,使她们无意的原因是社会普遍通行的价值观。你家里没钱,想申请额外的一份救济,你就要准备低人一等,让你举一下手太正常了。而由贫困带来的羞辱感,卑微感,比起3亿人民币带来的不安全感,就什么也不是,根本不值一提。一个18岁的孩子因为家境贫寒就得长时间当众举着手,他们的心理不需要安全感?

这些几乎总是坐在角落里的安静谦卑的“影视专业编导方向”学生,因为贫困举着手,不肯因一时的羞辱放弃申领助学金的机会。他们会不会从此一生都埋头躲避在边缘,未来,谁会请这些人做编导?他们存在的舞台,除了长时间举手被清点,还能在哪儿?

面对流言

  顾冰冰的学习成绩很不错,不仅如此,多才多艺的她经常在大小比赛上获奖。最近,她却在为一件事气愤不已。班里的几个女生总在制造她的流言,冰冰觉得,连老师都相信了。因为,老师将她和班长刘炜的座位调开了。

  “要不是我是学习委员,那天她那么说我,我一定抽她的嘴巴。这个大嘴巴女生,到处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不乱!”顾冰冰说。

  顾冰冰的父母和班长刘炜的父母是老同学。前不久,父母级的老同学聚会,就在刘炜家。妈妈给冰冰发短信,让她下晚自习后和刘炜一起回家,一家人在刘炜家聚齐。冰冰和刘炜都是班委,关系不错。冰冰没多想,就和刘炜回家了。

  就是这件事,给她惹来了一堆的麻烦。大嘴巴说他俩在谈恋爱。冰冰说,班里同学最热衷谈论谁和谁恋爱之类的话题,但这事摊到自己身上,还真受不了。一来,自己和刘炜都是班委,这样传下去影响不好;二来,这事一闹,刘炜都不敢和自己说话了;三来,老师似乎也在怀疑……冰冰越想越委屈。

  前天,她无意间听到那个女生和别人议论自己和刘炜的事。当时,冰冰气得腿都在发抖,她真想给那个女生来个下马威,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拿完东西就走,心都被气炸了。

  “一个能驾驭自己情绪的人,在各方面更容易成功。那天的做法说明你没有成为情绪的奴隶,很不简单呀!”我对顾冰冰说。

  “我是怕影响不好,否则我真会抽她嘴巴!”冰冰很愤怒。

  “很多事情,我们不是不去处理,而是要用更冷静、更理智的方式去处理。比如说,你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就为接下来问题的处理提供了可能。假设那天你真打了那个女生,你觉得流言会收场吗?老师就理解你了吗?还有刘炜,他就能大大方方和你来往吗?”

  “不一定!”冰冰想了想说,“您的意思是,我应该身正不怕影子歪,任她说?可我真的很生气!”

  我笑笑,表示很理解她的心情。“忍耐是一种解决方法,但不是全部的解决方法。我们还没去想别的方法,对不对?”我说道。

  顾冰冰笑了一下,这是她走进咨询室的第一抹笑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想想,那女生为什么给你制造流言?”

  “吃饱撑的!”顾冰冰赌气说道。

  我示意她好好想想。她说:“对我有意见?我没得罪她啊,平时我都不怎么和她来往。难道……她喜欢班长,吃醋了?有这可能。可她不应该诬陷我呀!”

  我拿出一张纸,帮助她分析。我将所有的可能都写在纸的左侧:

  女孩对冰冰有意见;女孩吃醋了;

  女孩想引起别人对自己的关注,所以制造花边新闻,投人所好;

  冰冰很出众,自然容易成为流言的对象;

  她平时就喜欢说人闲话,只不过这次冰冰成了议论的对象;

  嫉妒冰冰当学委,故意诬陷……

  我将纸递给顾冰冰,让她以0为最低分,5为最高分,给左边的可能打分。

  冰冰打高分的是:女孩想引起别人的关注,所以制造花边新闻,投人所好;她平时就喜欢说别人闲话,只不过这次冰冰成了议论的对象。而最低分是:嫉妒冰冰当学委,故意诬陷,其他可能都介于最高分和最低分之间。

  顾冰冰盯着这张纸看了好久,抬起头对我笑着说:“老师,我现在真庆幸当时没抽她嘴巴,真的!”

  我问:“为什么呢?”

  “很奇怪,现在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变了。”顾冰冰用手指卷着柔顺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着。

  “同样一件事,对它的理解不同,产生的情绪就不同。如果将对方的目的理解为对自己的伤害,你自然会气愤不已;而理解为对方是在满足自己心理价值感的一种方式,是她的一种习惯的行为方式,你的愤怒就会降低。”

  顾冰冰点点头:“我该怎么办呢?”

  “这正好是今天心理咨询后的作业。回去想想,如果你对自己的作业满意,就发邮件给我;如果不满意,或者有困难,再来找我咨询。”我相信,以她的聪明和领悟力,应该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三天后,我收到了冰冰的邮件。“老师,我的作业完成了。我给刘炜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很抱歉这件事对他造成了影响,但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友谊既珍贵又纯洁,我会珍惜,希望他也能珍惜。不过,这封信不是我直接给刘炜的,我找到那个大嘴巴女生,和她聊了点别的,然后说想请她帮忙送信。她高兴地答应了,我还把信给她看了。她好像有点儿失望,说:‘是这样啊。’我笑着反问:‘不这样能咋样啊?’接着我们都笑了。这件事我已经成功化解了,老师那里,我认为时间最能说明问题,我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看了冰冰的信,我由衷地为她高兴。我在想,如果每个人处理问题时,能多一些冷静,多一些智慧,我们所处的环境,该是多么和谐美好啊!

给巴雷特夫人一个A

  我上九年级时,在一次世界历史课上,老师巴雷特夫人给我们布置了一项新作业,她要把全班同学分组,每四个人一组,每一组都要围绕我们正在学习的世界文化做一份报纸。

  巴雷特夫人让我们将各自希望与之分为一组的同学的名字写在纸上。我和米茜同桌,她是班上最好的学生之一,我将三个同学的名字写好后,交给了巴雷特夫人。巴雷特夫人说,她会好好考虑我们所选择的同学,在第二天公布分组的结果。

  我毫不怀疑地认为将会和我选择的同学分为一组。全班只有少数几个同学深得人心,为人处世大方得体,米茜就是其中之一,我选择她和我一组,我知道,她也选择了我。

  第二天,我盼望着早点儿上课。上课铃响后,当巴雷特夫人让大家安静的时候,我和米茜停止了交谈。巴雷特夫人开始宣读名单。当她宣布第三组的名单时,念到了米茜的名字。“那么,我是在第三组了?”我想。接着,她念了那一组的第二、第三和第四个组员的名字,其中却没有我的名字。我想,巴雷特夫人肯定是弄错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我的名字,那是在最后一组:“莫若、朱莉特、雷切尔、卡瑞娜。”我能感觉到眼泪正从眼眶中涌出,我如何面对被分在这一组的事实呢?那个男孩莫若几乎不会说英语,女孩朱莉特整天哭丧着脸,另一个女孩雷切尔穿的衣服古里古怪。噢,我多想和我的朋友在一组啊!

  当我向巴雷特夫人走去时,我努力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巴雷特夫人看着我,显然,她已经知道我为什么去找她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说服她把我分到“好学生”一组里。

  “为什么?”我开口说。巴雷特夫人将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卡瑞娜。”她说,“可是,这一组需要你,我需要你帮助他们将这项作业做及格,只有你能帮助他们。”

  我一下子怔住了,完全失去了刚才那种想讨个说法的理直气壮。

  “你愿意帮助他们吗?”她问。

  我挺直了身子。“是的。”我回答,我不相信这话是出自我的口,但这是事实。我已经答应了。当我毅然走向我那一组时,我能听到我的朋友们发出的笑声。我在位置上坐下来,我们开始做作业,报纸是按照类别来分栏目的,我们做了研究。

  那个星期过了还不到一半,我就发现自己喜欢和这三个“差生”相处了。和他们在一起无需伪装——我越来越希望能了解他们了。

  我发现莫若一直在努力学习英语,我还发现他缺少朋友;朱莉特也很孤独,因为同学们都不明白她为什么整天哭丧着脸,而我已经在和她的短暂相处中,了解到那是因为她爸爸酗酒,她一直生活在贫困环境中的缘故;雷切尔要求做时尚栏目,因为她想成为一名时装设计师,她有许多独一无二的主意。其实,他们不是差生,同学们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没有努力去了解他们—— 除了巴雷特夫人。巴雷特夫人的洞察力、先见之明和体贴入微的心思,将潜力从她的学生身上挖掘出来。

  如今,我既想不起我们那份报纸的标题,也想不起我们写的是哪一方面的世界文化,但那个星期我确实学到了很多。我有机会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别人,也有机会发现自己身上的潜质,在之后的岁月里,那份潜质一直激励着我。我还懂得了,我们看起来像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自己有什么潜质,并将它挖掘出来。

  那个学期结束后,我们四个人每次相遇时,仍然会相互友好地打招呼,而我也总是很高兴看到他们。

  那次作业,巴雷特夫人给我们的成绩是A。反过来,如果要我们给老师打分的话,我认为也应该给巴雷特夫人一个A,这是她应得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