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萝莉遇到伪大叔

   海豚音已经流行过了,绵羊音也开拓了市场,就连狮吼功都有人赞同,而兔子在唱歌,又有谁来附和呢?

  当兔子遇到白菜

   肖兔天生五音不全,最讨厌的事情便是参加聚会,因为吃完饭后大家总会提议去唱K。

   这一次,又是从万恶的高中同学聚会开始。

   交了一百块钱,肖兔吃得十分不开心,原因是她恨之入骨的白菜就坐在旁边。

   吃完饭后又去唱K,白菜同学是个麦霸。

   女孩子们都拼命表现,唯独肖兔在角落里充当背景。不知道谁起哄,喊了一句:

   “白菜,请我们小兔子唱歌吧!”

   白菜姓白,高中的时候是一个标准的文艺青年,相当有才,于是肖兔便赐予他“白菜”的称号。后来,不知哪个女生说起小兔子喜欢吃白菜,白菜便渐渐对肖兔疏远了。

   即使过了那么久,她已经不再喜欢他,但还是有些窘迫。大家开始起哄,她无可奈何,只好站起来了。

   白菜点了一曲黄耀明和彭羚对唱的《漩涡》,肖兔一开口便跑了调,高潮部分还破了音。

   肖兔丢下话筒,说了句要上厕所便落荒而逃。

   这个晚上,肖兔失眠了,她在头脑里将白菜千刀万剐了许多遍。

  当萝莉遇到伪大叔

   每个文艺女青年都曾爱过大叔,这句话实在不假。

   喜欢逃课的肖兔在失眠之后的早晨却早早起床,化了个淡妆去听大圣的课。

   每个星期三,她都会去选修外国电影欣赏课程。大圣是她的老师,他叫齐天,同学们便起了这个外号,一个并不年轻的男人,温柔儒雅、气度不凡。

   大圣从来不点名,肖兔却从没缺席过一次。

   肖兔第一次去听课的时候,放的是英国的老片子《诺丁山》,安娜与威廉相遇便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星期三。大圣总是会放一些充满文艺腔调很难懂的电影,看得最入迷的只有肖兔和他自己。女同学们私下议论,大圣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肖兔不知道是不是被前一天的同学聚会冲昏了头,大圣说可以随便提问题的时候,肖兔”嗖”地站了起来。

   她说:“老师,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大圣微微皱了眉头,但还是告诉了她。

   “没有。”

   因为这两个字,兴奋过度的肖兔走出教室是用跑的,下楼梯的时候崴了脚,她却不觉得痛。

  当青春痘遇见下午茶

   白菜三天后的下午出现在肖兔的宿舍楼下,拿着肖兔不见了四天的唇膏。

   “小兔子,陪我去喝下午茶吧!”

   “凭什么!”肖兔怀着深深的敌意。

   最后还是被白菜拉去了星巴克,喝了一大杯在外面花五块钱就可以买到的二十九块钱的摩卡,然后,他们言和了。

   肖兔喝了摩卡之后暗暗发誓,要在夏天结束之前追到大圣。

   肖兔给大圣送了一整个夏天的面包和牛奶,还没敢去告白,这个课程却结束了。

   整个夏天,白菜经常出现在肖兔面前,他的学校就在肖兔对面,这之前他们竟然从没遇见过。

   肖兔问白菜:“喜欢上一个人该怎么办?”

   白菜扭扭捏捏地说:“强吻他!”

   肖兔一拍桌子,在白菜诧异的眼光下一锤定音,“我今晚拿下他!”

   星期三的晚上,肖兔约了大圣去学校东门后面的小电影院。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肖兔说:“老师,我的鼻子这里是不是有颗青春痘?”

   大圣的脸便凑过来,眼神灼灼,肖兔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冰凉的唇上,他没有躲开。

  当玛丽遇到戈壁

   肖兔便和大圣谈起了恋爱。

   大圣说老师和学生谈恋爱名声并不好,为了她好,还是不要公开。

   于是肖兔便每天早晨畏畏缩缩地给大圣送去面包和牛奶,像当初一样,放在办公室的窗台上,然后便走开。

   这场恋爱谈得有些难受,她问白菜,谈恋爱是不是都这样。

   白菜却扯开了话题:“小兔子,唱首歌吧!你的表情看起来像要哭了,唱首歌大家乐乐!”

   肖兔怒了,一瞬间忘了难受,一瞬间又继续爱她的老师了。

   肖兔生日那天,大圣带着肖兔去看电影。从电影院出来,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学校,大圣带着肖兔去了学校外面的宾馆。

   肖兔当天大姨妈造访,她与大圣在双人床上和衣而睡。在黑暗中,肖兔没有睡着,她看着窗外明朗的月光不知为何感觉阵阵心酸。她想起白菜讲过的冷笑话:小白加上小白等于什么?打一种动物。

   小白兔———小白two。

  当失恋者遇到治愈师

   世界上并不是每个大叔都有爱,更多的也许会是猥琐的。

   肖兔与大圣进入宾馆的照片三天后被贴在了学校的论坛上,连同另外两个女生的照片还有大圣的结婚证书和原配夫人的婚纱照,标题是《三个花季女生甘心被已婚老师潜规则为哪般?》。

   大圣被辞退了,三个女生被处分警告,另外两个女生退学了,唯有肖兔独自在学校里行尸走肉般穿行着。

   她想和白菜说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可白菜也没有再出现了。

   肖兔在校外的酒吧喝了两杯鸡尾酒之后坐在酒吧门口像个疯子一样号啕大哭。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兔子,你心情不好吗?唱首歌大家乐乐吧!”

不上一天学照样读剑桥

  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也没有全A的成绩单,但现在是剑桥大学法律系三年级的学生。从8岁到18岁我一直接受家庭教育。上剑桥之前,我也申请过其他大学,对方的回复通常是:“你是不是忘了填写受教育情况这一栏?”没有哪所大学愿意培养一个小学都没有上过的人。但剑桥很棒,它非常开明,认可了我在“开放大学”取得的资历。

  其实,让我接受家庭教育并非父母的初衷。8岁时,我所上的小学意外倒闭。当时不是学校招生的日子,爸妈问我是否愿意接受家庭教育,我答应了,并且喜欢上了这种方式。

  家庭教育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么枯燥。并不是每天都在家里,不和其他人接触。正常上学的孩子每天在学校里也只是待6小时。两者唯一的区别在于我的6小时不在学校,而是在任何可能的地方。

  我父母给予我和弟弟充分的自主权。他们并不直接管教,只是监督我们。这种监督也不是很严格。我们从来没有最后期限、没有考试、没有作业,甚至没有时间表,但我有自己的安排:可能周三一天什么都不干,但是整个周末都在学习。我可以远足穿过雪墩山峰国家公园。也可能待在同一个角落读上两礼拜的书。在家庭教育刚开始的日子里,我一连好几个月都整天看肥皂剧和玩电脑游戏,不过我很快就改正过来了。

  我对南极洲充满兴趣,于是妈妈鼓励我多多了解,她还带我们去博物馆。公立的课程只适用于学校——我父母当然不会按那个来。他们会让我们明白自己需要学些什么,比如法语和数学。我们有个法语家教。每周来一次。我受的教育就是寻找出自己对什么最感兴趣。然后据此找出相关的书、网页或是博物馆。我发现学术性的机构——比如英国南极研究会和科学博物馆总是出乎意料地乐意回应像我这样10岁左右的爱好者。我很欣赏自由。如果我对政治感兴趣,那我会接触比学校教育所规定的更广更多的内容。接受家庭教育的孩子从来不厌学,因为他们能学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我并不是独自一人学习。我们有一个小组,大概10~15人,大家通常一起做科学实验或者结伴去博物馆。据估算,全英国每年大概有5到8万孩子在接受家庭教育。而且还有个帮扶机构——另型教育组织,它负责组织当地的学习小组,提供咨询。从16岁起。我花了两年时间学习“开放大学”课程。它们能帮助我申请上大学。像其他人一样,在被录取之前,我也要参加全国性的法律资质考试。

  不了解家庭教育的人会认为我们缺少社会经验。这不是个问题。我跟周围的同龄人交朋友,我还去一所音乐学校上课。在那里也结交了朋友。由于缺乏学校教育自然提供的社交环境,不得不在社交方面更加积极。

  18岁以前。我唯一参加过的考试是音乐理论5级考试——但在剑桥,我很快就习惯了考试。在这里。导师要求我们每周都写一篇论文。在教育方面,缺乏传统的分数衡量也有其不足之处。有的大学很明显不看好我的申请。但是我有很丰富的工作经验。因为我能边学习边出去工作。

  我不认为家庭教育是完美的,它只是另一种行之有效的教育模式,恰好我从中受益颇多。使我在大学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

牛奶里的爱情秘密

   姜家宁喜欢安静的女生,就像沉默的班花程雅君,他不能像校痞一样买PSP送给女生;不能凑齐几周的生活费就买得起蔡依林的演唱会门票;他甚至都没有一个像样的笑话来逗乐女生。但爱一个人总是会有属于自己的好办法———聪明的姜家宁总是照顾程雅君家的生意。

   姜家宁家离雅君家开的小卖店不远,每天姜家宁都会从那里过,然后站小卖店门口,问问这多少钱那多少钱。他那点零花钱,估计早就用完了,他只不过是想看看程雅君在不在,更多的时候都是雅君妈妈在里面。有时候,雅君也会帮家里看店,姜家宁就装作去买东西,在那里挑啊挑,问这个酱油多少钱,问那个灯泡多少钱,然后找机会跟雅君搭讪,聊东聊西的。更乐的一次,雅君看店的时候,姜家宁又逛到了那里,刚起床的雅君一身睡衣守着店,家宁神经兮兮地瞎指,傻里傻气地指着卫生棉说:这个多少钱?一下子红了脸的雅君,不知所措,赶紧逃到了里屋,换了妈妈出来:臭小子,你要买这个?一大清早你要买这个?姜家宁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就买这个,你给我来一大包。雅君妈妈也没阻拦,也就真的把那一大包东西给了姜家宁,姜家宁倒也侠气,直接就塞进了书包里。带着一大包卫生棉上下学的姜家宁,总觉得有些别扭,毕竟那个年纪谈点稍微成人的事情都会遮遮掩掩,更何况是一包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是做什么用的东西。

   可是那包东西怎么也不适合姜家宁,他想退还给雅君,钱也不要了,当为自己喜欢的女生做点什么吧。那天中午放学,姜家宁装病趴在桌子上睡觉,等所有同学都不在教室时,他把那一大包东西塞进了雅君的课桌里。下午是高考动员讲座,雅君也没有动书包,大家听完讲座准备整理书包回家时,程雅君把书包一抽,啪的一声,那么大一包东西掉了出来,好事者、校痞们、平日里嫉妒雅君美貌的,纷纷围了过来:程雅君你买了这么多这个啊?还有人问,这是什么啊?一包一包的?从脚底尴尬到头顶的程雅君已经不知道如何处理了,“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说完,就趴在课桌上委屈地哭了起来。班长找来了班主任,大家都不让放学,调查清楚了再走。

   班主任脸一黑,除了程雅君以外的同学全部站起来,今天不搞清楚这件事是谁做的,所有人都不能放学。班里安静得只听到雅君委屈的哭声,每个人都在等待那个“肇事者”走出来。这时,班主任走了出去,几分钟后,拿了厚厚的几摞作业本放在讲台上,在那里批改,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作业本改到一半时,姜家宁站了出来:“老师,是我做的……我……”

   姜家宁被带到了办公室,一五一十通通招了,然后是写检讨、罚站。招什么都无所谓,写什么也无所谓,漫长的罚站也无所谓,姜家宁觉得自己都可以应付,只是程雅君,那么伤心的程雅君,是不是恨极了自己,是不是从此就失去了彼此。

   当晚,雅君早早睡了,家宁一见雅君妈妈忙赔不是,雅君妈妈知道东西是从自己手上出去的,也不想多责备家宁。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拉起了家常,把雅君在学校受委屈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聪明的家宁,走的时候给雅君妈妈鞠了满满一躬,错认得彻底极了。

   卫生棉风波后,雅君变得沉默了许多,有事没事家宁还是会去照顾生意,每天早早地在雅君家店里买一盒牛奶,在盒子上写“对不起”,悄悄地放在雅君的抽屉里。家宁知道那天的事情让雅君在班上受了委屈,他不敢去道歉,他害怕雅君说出讨厌他之类的话,这会让他心中的梦一下子碎掉。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悄悄地放在心里是最妥帖的,你若惊动了那个人,也许从此就消失不见了。

   就这样,姜家宁每天早早起来,到雅君家的商店买一盒牛奶,然后边走边在牛奶盒上写“对不起”,久了,他也会把空闲时读到的美丽的句子顺带写上去———“思念有时像绵长海岸线,怎么走还是那么长”。小小的牛奶盒,像一方无限思念的天空,把姜家宁的歉意带给他思念的人。雅君倒也不拒绝姜家宁的牛奶,每天收每天喝,这种谨慎如走钢丝的情感,就一直这样来往着。

   姜家宁不敢肯定雅君是不是原谅了自己的,至少也是有些原谅的吧,因为有时去小卖店买东西,还是会偶尔碰到帮妈妈守店的雅君,她不会躲开他,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帮他把买的东西擦得干干净净,找最新最新的零钞给他。但姜家宁不明白,为什么雅君的世界一直都如此安静,她也不主动找自己,也不拒绝自己送去的牛奶,就这样任凭岁月在自己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中前行,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毕业,家宁稳稳当当地过了重本线,而雅君也上了市里的二本。

   已经毕业了,可能就是各自天涯。年轻并不知道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才是所谓的珍惜了,只知道爱一个人,就为她做一些爱她的事,这一刻他鼓起勇气向雅君说了,“对不起,我喜欢你”,雅君看着家宁笑了笑,带着他来到自己的房间。

   从雅君房间推门出去,阳台的窗户上,大片的白色映入眼帘,那里整整齐齐摆满了一阳台的牛奶盒子。家宁走过去,盒子都是空的,盒子上依稀可见自己的字,字的下面,多了一行字———“没关系”,更下面是用彩色笔注明的日期,姜家宁随意拿起几个盒子,只要写有“对不起”的盒子,下面都有“没关系”的回复。整整一百多个牛奶盒,全部都有雅君写的字。雅君拿过家宁手中的牛奶盒摆到原处说,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怪你,但我不能跟你说。你基础好,你家里对你期望很高,让你到这个学校来寄读也是为了让你考上好大学。我每天乖乖地收下牛奶,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你了。我也学你的,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写在牛奶盒上。你看这些牛奶盒子多么壮观,它们可是有属于我和你的牛奶盒秘密呢!

   那天家宁和同学一起在雅君家玩得很晚才回家,雅君把大家送到巷子口,回头说再见的家宁抬头看了看雅君家的窗台,窗台上堆积的白色牛奶盒,像爱一样往外蔓延,那一盒一盒的,是两个人合写的甜美日记,是用爱的力量堆积起的朴素情感!

他一直逃不开夏天

  马小川暗恋徐青青,已经是班里众人皆知的秘密。自习课上,老师一去办公室批改作业,后排男生便炸开了锅。

   这时,木头木脑的班长便要站起来发言了:“各位同学,请安静一点儿!这么宝贵的时间,怎么能用来闲聊呢?”

   班长的每次发言都像是自言自语,从来没人理会他。他自觉没了威信,便求助于徐青青:“帮忙说一声吧,让他们别说话了,你看,其他同学都没法儿学习了!”

   这时,没有任何官职的徐青青便会挺身而出,大喊一声:“谁再不好好学习,别怪我不客气!”

   起初,班里的男生总会瞬间起哄,一致嚷嚷:“马小川,马小川,马小川……”后来,只要徐青青一出声,便再也没人敢喘大气。原因很简单,几乎每次带头起哄的人,在暗地里都躲不开马小川的铁拳铜臂。

   马小川能打是在全校都出了名的。记得一次动员大会上,马小川因口角缘故重伤高年级的三位同学被记了大过处分。这出极富戏剧性的校园暴力事件,使马小川在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徐青青兴许都不知道,班上的坏分子之所以对她服服帖帖,完全不是因为她有魄力,而是惧于马小川的拳头。

   期末考试前一天,马小川请我帮他写了封情书。

   当天语文考试完毕,马小川便亲自把情书递给了徐青青。我以为,这种直接而又勇敢的方式加上我冠古绝今的甜言蜜语,一定能把徐青青的芳心捉住,却不知,当天下午,教导主任便光临了马小川所在的考场。

   原来,马小川走后,徐青青连拆都没拆,就把那封情书交给了教导主任。事情可想而知。马小川的父母只差跪地磕头,学校领导才决定撤销开除学籍,勒令退学的处分。

   为了杀一儆百,教导主任在大会上以马小川作为反面教材,公然念起了那封热情洋溢的情书。全校学生没有一个不笑得前仰后合。那天,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马小川的眼泪。

   徐青青是在傍晚出的事。听说,她骑车下坡时,因刹车失灵,撞到了正在街角卖油条的小摊上。当时,小贩正披着围裙,朝滚烫的油锅里下油条。

   徐青青穿着短袖的花边衬衫。听说,仅仅只是一秒,她半边身体的表皮便如同透明塑胶一样掉了下来。我依据这样的描述,想起徐青青面目狰狞的表情和当时凄怨的场景。

   事后没多久,马小川便因内疚向学校有关部门如实告知了所有内情。原来,是马小川用钢钳剪断了徐青青的刹车。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不过是想吓吓她……”

   马小川这个风云人物,彻底从我后来的学生时代消失了。徐青青也一样。据说,她父母将她带到了另外一个很远很远的城市。

   去年同学聚会,一帮旧友托我寻找当年的马小川。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一家废品收购站找到了他。他不但丧失了多年前的王者风范,人也变得异常忧郁,沉闷。

   我始终没有勇气向他陈述寻找他的真正目的和徐青青这三个简单的字。

   没聊几句,他便转身进了收购站。他的眼神一直闪烁不定,似乎一直在害怕我提起什么事情。

   我知道,那年夏天的事情,始终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他一直无法原谅那年夏天的自己。

   而徐青青呢?这么多年,她是否也曾在懊恨的同时,深深后悔自己在年轻时用一种决绝的方式无意重创了一位孤傲少年的心?

儿子的“青春信号”

   儿子刚刚上初一时,对男女那方面的感情还是朦朦胧胧的,可班上“情窦初开”又相对大方的女同学,已暗中向男生“眉目传情”了。但这类“青春期动作”常常遭遇儿子等一干男同学的冷嘲热讽。

   一次周末的饭桌上,我正开启一瓶四川名酒“剑南春”,儿子在一边说话了:“爸爸,我们班有个女同学,外号就是这酒的名字。”“剑南春?怎么,她喜欢喝酒?”我不解地问。儿子笑道:“不是。她特别喜欢和男同学一起玩儿,所以我们就给她取了这个外号———见男就春。”我心想,这些半大小子也真想得出来。见我不吱声,儿子又自鸣得意:“一开始男同学背后叫她‘花蝴蝶’,后来还是我想出来‘见男春’这个外号的。同学说这外号联想丰富又含蓄。”我听了眉头一皱,板着脸说:“以后不准乱给同学取外号,无聊!”儿子见我没好话,不吭声了。吃完饭,儿子做作业去了。妻子一边洗着碗,一边对我说:“孩子跟你闲聊些学校的事情,你态度这样,他以后还愿意和你交流吗?其实,男女同学之间的玩笑就那么回事,何必当真嘛!”我说:“这不是玩笑,是对异性的取笑和不尊重。”妻子撇撇嘴:“有那么严重?”

   隔了没几天,儿子又对妻子说:“班上有两个女同学风骚得很,别的女同学下课后都去跳橡皮筋、踢毽子,可她俩老喜欢跑来和我们男生一起打乒乓球,不让她们打,她们就挡着台子。”妻子顺口道:“男女同学之间何必划分界限,一起玩玩又有什么嘛!”儿子争辩说:“可她俩不是来打乒乓球,是想来勾引男生的。”妻子乐了:“瞎说,你懂什么叫勾引?”儿子说:“当然懂了。那次她俩都穿着很漂亮的短裙子,问我们裙子好不好看,我们就故意说丑死了,把她俩的眼泪都气出来了。”说这话时,儿子一脸得意。

   儿子三番五次对女同学的不友善态度,让我觉得他似乎有某种心理在作祟。记得我们当年也曾有过这样的异样举动,比如课桌上的“三八线”,比如特别忌讳说自己喜欢某个女同学,并为此刻意和女同学过不去,甚至还故意找茬欺负女同学,以表明自己对异性不感兴趣。现在的社会比我们那会儿开放多了,但在性方面,身心发育相对较晚的男孩子对女孩子仍会表现出一种特别的逆反心理。那次家长会散会后,老师向我反映,班上某个女生悄悄喜欢班长———一个学习很优秀的帅气男孩儿,我儿子和另外几个男同学就嘲笑她是“超级恐龙不自量力,爱得让人有点儿稀奇”,把这个女生气得大哭了一场。老师说:“你儿子男女界限特分明,对女同学表现得不太友好。”

   回家后,我专门与儿子对此做了交流。我告诉他:“男女同学在青春发育期,有接近和爱慕异性的心理是很正常的,你不应因此去伤害女同学的自尊心。”儿子看着我,眼中颇有疑虑:“那中学生早恋对吗?”我说:“早恋肯定不对,但对中学生来说,男女同学只要把握得当,正常的交往有益无害。话说回来,一个人对异性的爱慕哪怕只是一厢情愿,也是其应有的权利,你可以不接受它,却不能嘲笑它。”儿子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以后,我和妻子经常注意对儿子进行“护花教育”,让他学会尊重异性。有一次放学的路上,儿子班上一个女同学的自行车链子掉了,弄得满手油污还是挂不上,就请路过的儿子帮忙。儿子犹豫之后还是帮她挂上去了。我问他为何犹豫,他说担心会有同路的男同学讥笑他向女生献殷勤。我说:“真正的男子汉在女性面前应是大方、热情而又正直的,那些讥笑你的人才真正该被讥笑,因为一件原本很简单的事让他不简单的联想给弄得复杂化了。”这以后,儿子告诉我和妻子,班级上体育课时,一个男生在某女生课桌里放了两只粉红色的小老鼠,被他悄悄给扔了。他说,不忍心看到那个女生被吓着。我表扬他:“做得真棒!这样的男生将来才是有教养、有爱心的好男人。”在这样的引导下,儿子对女同学的态度开始变得友好、融洽了。

   上高一后,儿子越发高太帅气,爱好也更加广泛,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文体比赛。那次在家里,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说,越越(儿子的小名)在篮球比赛时,只要有班上的女同学到场助威,他比谁都冲得猛。那次和外校比赛时,他小腿摔得挺严重,教练让他下场休息,他愣说没事又冲上了场,因为那天来捧场的女同学特别多。说到这儿,同学还幽了儿子一默:“你是‘孔雀开屏’,就想在全校美眉面前表现!”儿子脸一下红了,马上反击道:“你呢,总找不到在女生面前表现的机会,常常愁得失眠。”两个小伙伴的对话,逗得我和妻子忍俊不禁。我们知道,儿子的这些言行是他性发育逐渐成熟的“青春信号”。这个时期我们对儿子的性知识教育,就是让他正确对待早恋,正确处理由此产生的心理反应和两性关系。

   常在学校“出头露面”所产生的异性相吸效应,使得儿子班上好几个女同学都对他有好感,有事无事就把电话打到家来。刚开始她们还羞羞答答的,一听声音不对就把电话挂了。后来知道我们家的环境比较宽松,也不避讳了。有几次儿子接电话时,说话吞吞吐吐的,说着说着就钻到里屋用分机去了。这时,妻子就想拿起客厅的主机偷听,我阻止了她。我觉得,儿子的个人隐私有被尊重的权利,这样的尊重也能让儿子学会尊重他人,并对父母多一份信任和坦诚。

   高二上学期的一天,儿子告诉我们,班上一个叫余静的女同学不时给他发邮件、打电话。儿子说不想搭理她,问我怎么办?我知道,这其中掩藏着一个少女羞涩而又不成熟的爱,建议儿子别大咧咧地伤害女同学的心,可以本着正常交往、友善“护花”的态度,但谈无妨。高二期末时,余静获得了区里的奥数比赛冠军,兴冲冲地发给儿子一封电子邮件,明白地告诉他说很喜欢他,想和他建立恋爱关系,还说她是头一次向男同学说“爱”。儿子把这事在家中通报时,我问他:“早恋、晚恋先不说,你对她有爱的感觉吗?”儿子摇摇头:“没感觉,我只是以礼待人。”我直截了当地说:“没感觉就别勉强,更何况你们也不是谈爱的时候。”儿子笑了:“爸爸今天好干脆,可我不能这么干脆地回绝人家呀。”我故意问:“为什么?”儿子望着我和***,郑重其事地说:“为了一个女同学的自尊心和爱的权利。你不是一直教育我要做‘护花使者’吗?”

   我不清楚儿子是如何回绝余静的示爱的,但我知道,高中三年下来,余静和儿子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朋友。让我和妻子高兴的是,在青春的路途上,儿子已初步学会怎样和异性相处了。

我曾自卑

   念小学的时候,我是班里写作文最好的一个。

   每一个星期的周五下午,会有两节作文课,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小学教室的黑板边上,贴着课程表,每次去旁边的垃圾桶丢垃圾的时候,我都会用眼光很快地扫一下“作文课”那三个字。

   小学的时候,认真地写每一次老师布置的作文。无论是写学校旁边公园里举行的花卉展览,还是去烈士陵园扫墓,每一次学校组织活动出发的时候,老师都会叫我们带上纸和笔,把需要写作的素材记录下来。那个时候有很多的同学,就随便带上一本软塌塌的作业本,然后口袋里放一支铅笔。还有更顽劣的男生,会随便撕下一页纸,然后塞进口袋里。

   但我都是拿着书包里最好的一个硬面的笔记本,那是我参加区里面的作文比赛得来的奖品。

   那个时候我才八岁或者九岁。

   小小的自己,为了得到老师的表扬和赢得赞美的目光,于是装腔作势地拿着笔,把自己想要写的记录下来。

   那个时候,当我蹲在花坛边上抄写着植物资料时,当我趴在墙壁上把所有烈士的资料抄写下来时———

   当我写着“今天阳光灿烂,白云一朵一朵轻轻地飘在天上,像欢快的绵羊一群又一群,学校带领全校同学一起去了公园欣赏牡丹”,或者是“烈士陵园里安静极了,我们依次把自己做好的纸花放到烈士们的墓前,当我们听到老师讲起烈士们的英雄事迹的时候,很多同学都流下了感动的热泪。我们想,长大了也一定要像他们一样,保家卫国。”

   当我听见小学语文老师用标准的普通话在全班同学的面前朗读我的文章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蹲在花坛边抄写“洛阳春的芽尖而圆;朱砂垒的芽呈狭尖型”的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样的写作,而走上那条无限柔软,但也异常粗糙的红毯。

   记忆里最鲜明的那个句子,被老师用标准的普通话朗读在空气里:

   ———那是最盛大的一个夏天,烈士陵园的绿色沉重而庄严。阳光慷慨富足,像海潮般拍打向每个人的胸膛。而白云依然静默,停留在广袤的苍穹。

   但无论是走过红毯,抑或跋涉于寒冷的冰原,这些都是非常非常遥远的将来了。

   而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是:老师让我们班上五个写作文最好的同学向报社投稿,四个同学的文章都发表了,我是唯一一个,没被发表文章的那个同学。

   那天放学的时候,我背着小书包跑去了学校后面的一个花坛。

   我在花坛边上低着头坐了很久,等到太阳差不多快要落山,才站起来匆忙地跑回家。

   嘈杂的声音,在放学后最后一声铃声里变成无数密密麻麻的刺,扎在我年幼而自卑的心脏上。

紫藤花影里的曾小影

  紫藤花香扑面来

  曾小影走进来时,是秋天,我们却嗅到了紫藤花香。

  她浅浅一笑,修长的手指捏一根粉笔,“曾小影”三个字展现在黑板上,如三个洁白的花骨朵,在我们眼前盛开。

  “人美,字更美!”刘小浏夸张地笑。我们几个高个儿,也哈哈大笑。

  美丽的曾小影并没有被我们的气焰镇住,而是老练地一笑,一弯腰,道:“谢谢,可‘美’这个词太抽象了,谁能来一段对女孩的美的形象描绘?”我们傻眼了,没一个敢站起来。

  曾小影仍笑,浅淡如菊,用鼓励的眼光望过来。大概看我蠢蠢欲动吧,她把目光落在我脸上,眼睛亮了一下,一点头。我站起来,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曾小影伸出大拇指:“背得不错,真了不起!”一句话,一个动作,让我一脸得意,也让刘小浏他们一脸妒忌。

  我们是曾小影的“粉丝”。爱听她的笑声和言语。回答问题时,曾小影会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我们,抿着红红的唇“嗯”一声,一笑,拍拍学生的肩,让其坐下。

  提问时,我们会争先恐后地举手,没有被叫到的,心里特不舒服。我被叫的次数较多,每次回答完,骄傲地转头,巡视一下四周,坐下,腰挺得更直了。头仰得更高了。气得同桌刘小浏说:“小心。头仰过去了。”

  我们也问曾小影一些问题:“老师,我们叫你姐姐好吗?”

  “好啊。我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弟弟妹妹,真幸福。”她笑,一脸阳光。

  “老师,你有男朋友吗?”冷不丁地,刘小浏蹦出一句话。我们都望着曾小影,心里很忐忑,怕她点头,可又不相信美丽的她会没有男朋友。

  她红了脸,笑道:“有啊,所有男同学都是我的男性朋友。”

  我们都高兴,高兴中有些失落,因为她眼里流淌着温馨。我们知道,有个家伙一定抢着做了牛粪,让曾小影这样一朵鲜花插在上面。我们心中,袭上一丝少年的忧伤。

  白马王子莫须有

  刘小浏负责给我们班送信,消息很灵通。“曾老师收到一封信。笑得一脸阳光。”他神秘地说。我们在心里更恨那个给曾小影写信的小子,暗地里发誓,好好学习,将来和那家伙一比高低。

  一次,曾小影接到信流了泪。刘小浏一脸愤怒地告诉我们,我们也愤怒了。我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仿佛它就是她的男朋友。

  我们去曾小影办公室。曾小影眼圈有些红。我们怒火更旺了。

  刘小浏问:“老师,是不是你男朋友惹你生气了?”

  曾小影听了,愣了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说什么啊,不是这么回事。”她劝我们回去上课。

  我们私下里商量,由我写信给曾小影的男朋友,告诉那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得到她的爱都得不到呢,千万别把自己当个人似的,惹我们老师不痛快。信写好,没地址,刘小浏自告奋勇,去偷那封信。

  刘小浏贼溜,那封信顺利拿来。我们打开一看,瞪大了眼。信是一个曾小影资助的学生写来的,内容充满感激,富有感情,让人感动不已。曾小影那次落泪,不是伤心,是感动。

  我们责备刘小浏,现在谈恋爱,谁还鸿雁传书呢!“那用什么?”“手机啊。”我白了他一眼。

  我们发现,曾小影爱打手机。在校园后边的走廊中,有一架紫藤花,到了春夏,一片珠光宝气。曾小影在花中,如一只紫色的蝶儿,很好看。她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侧着头,一脸幸福。

  我们派刘小浏去偷听。刘小浏回来后,一脸沮丧,说小影老师用暗语,老是一句“是啊,是啊”。

  我断定,是在谈恋爱。“为什么?”刘小浏问。

  “她男朋友问她:‘你爱我吗?’她说:‘是啊。’又问:‘你思念我吗?’她又回答:‘是啊。”’我的分析,让刘小浏眼睛发亮,大拍马屁:“老大,你太有才了。”

  曾小影的男朋友,成了我们心中的一个结。我们把他的样子想象得很丑。配不上曾小影,l心里有些不甘,这么美的曾小影,一定要有一个白马王子才能相配啊。我们又把她的男朋友想象得如陆毅一般帅。反正,我们心里很矛盾。

  曾小影不知道,上课仍笑笑的;下课时,常打电话。她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捏着自己的一绺头发,歪着头,一脸灿烂。我们假装经过,侧过耳朵,不放过一个字。

  “准备来啊?好啊,什么时候?我去接。”看样子,那家伙要来我们学校。

  “过两天就来?太好了。”曾小影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一点也没体会到我们的感受。

  “老师,谁啊?”刘小浏牙尖嘴快。

  “一个慈善机构。要来看看,准备资助一批学生。”曾小影兴奋地说。

  “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我轻吐一口气。

  “怎么,你们那么想见他吗?”曾小影一脸惊喜,睫毛一眨一眨地望着我们。

  “谁想见他啊——”刘小浏还准备说,我咳嗽一声,他忙捂住嘴,一缩脖子,跑了。

  曾小影笑笑,摇摇头,那笑容真的很好看。

  美丽天使心中留

  慈善机构的人来了,还有黄头发蓝眼睛的老外。

  曾小影陪着当翻译,一会儿英语,一会儿普通话。老外竖起拇指:“Cood!Very good!”

  曾小影笑着,摇摇头。长长的头发如水荡漾。我们心里充满阳光。仿佛那老外夸奖的是我们。

  慈善机构的人走了。曾小影一脸微笑,回到课堂,还没说话,我们一起竖起大拇指,齐声高呼:“cood!”曾小影一头雾水,接着明白过来,弯下腰,垂下一头长发,连声道:“谢谢,谢谢。”

  一学年结束,我们的语文成绩如紫藤花开,一片灿烂。我们以为,曾小影会一直教到我们毕业。可是,她要走了。曾小影是大学支教团的,要回去读研。

  她说,和我们在一起,她的心干净极了,一片水光,她舍不得我们,会把每个学生的笑脸藏在心中,一生一世都不忘记。

  女生们都低下头,啜泣起来。刘小浏这家伙,一点男子汉气概也没有,“呜呜”哭开了。被他一引,教室里哭声四起。

  曾小影连忙擦干眼泪。道:“老师离开。喜欢你们笑脸相送,别哭啊。来,唱一首歌,送别老师吧。”她哑着嗓子,唱起臧天朔的《朋友》。

  所有人一边擦泪,一边歌唱。歌声中,曾小影再次弯腰,向我们致谢,然后,快步走出教室。隔着窗户,我们清晰地看见她的肩头在耸动。

  曾小影走了,我们在学习上没有松懈。我有一个梦想,力争考取大学。像曾小影一样去支教。

  曾小影走时,留下了QQ号。我几次上QQ,她的头像都是黑的。打开她的空间。上面有一句话很醒目:“我支教时,遇到一群很好很好的学生。永远,他们都是我心中的思念、我心中的天使。”

  我一动不动,坐在那儿,任泪流满脸。曾小影,你才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天使。

铁臂阿童木和他的爱情

  高中时代,我的历史老师姓李,30岁左右,中等个子,苍白而又消瘦。李老师总是独来独往,背一个巨大的书包,透着郁郁寡欢和怀才不遇。大家取了那个“木”字,称他为“铁臂阿童木”。

  平日里,李老师沉默寡言,但在课堂上,他口才奇好。干巴巴的教案经由他的口,竟变成了活灵活现的历史故事。就这样,讲课的人不用讲稿和提纲,话题拈之即来:听课的人免去抄笔记之苦。听得痴痴入神。只要李老师的课,45分钟稍纵即逝。因为李老师,学习和听课在我看来,第一次变成了一种真正的快乐。

  然而对于高考的学生,历史课本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束缚。就连李老师也不得不回归书本,开始在课堂上分析历年的高考试卷。他再也不讲故事了,相反,只要一张嘴,便是“义和团是中国人民反帝爱国运动的一部分”之类的标准化答案。

  只是此后的李老师。手上、身上落满了白蒙蒙的、粒粒屑屑的粉笔灰,越发显得落寞。

  很快,传来了李老师要报考北师大研究生但学校就是不肯放人的消息。还听说。李老师想考研究生,居然是因为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关于李老师的一切,开始在同学中传颂,它满足了一群高中生对才子佳人和琼瑶式爱情的全部幻想。

  而此时,班里一位女同学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从高三的某一天开始,但凡李老师提问,这位其他课上从不主动回答的女同学一定会高高举手。终于有一天,李老师叫了她的名字,说:“你来回答。”

  女同学为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她站起来,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用蚊子一样细弱的声音挤出一句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是……只是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教室里一片哗然,李老师原本就缺乏血色的脸颊也由自变红,又由红变白。 从此,李老师不再神态自若,讲课时要么目光空洞,要么窘迫地低着头,假装看课本。

  据说她还曾冒着酷暑,每天到公交车站,等李老师下班一同坐车,甚至夜深了,还守候在李老师家楼下。

  庆幸的是,她没有被扣上“早恋”或者其他更恶劣的帽子。在学校老师多次找她谈话后,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人大附中的校园很美,东西教学楼都有着古老而厚重的红砖墙,两幢楼中间,是一片草木葱茏的小花园。树影婆娑间,总有同学三三两两藏在树林里,躺在草坪上,谈生活,谈理想,谈学习,当然,还要谈恋爱。

  而那片花园。也构成了青春记忆里最美好的背景。日后,我曾经不止一次回到那里,也曾经不止一次地猜想,不知道李老师和其他许许多多的老师们会不会在电视里看到,他们的学生对于人大附中的种种依恋和怀念。

  毕业十几年了,我再没回去探望过李老师。断断续续听说他后来轰轰烈烈地上演了一场真正的师生恋,如今已经修得正果,结婚生子。而且,据说李老师也安心扎根附中,成了全国历史特级教师。

天堂的篮球场

  马尾女孩

  炎热而乏味的暑假冗长到无从打发,周路看了看自己几乎白到病态的手臂,终于抱着篮球,套一双崭新的白球鞋出门了。虽然,他的球技实在平平。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周路都过得很憋屈。他被派去防守苏穗,那个扎着高马尾的美丽女孩,但每次,身手敏捷的女孩子都能以几个连贯潇洒的假动作漂亮地晃过去。而难得的那么一两次,周路站在篮筐下跳起来的时候,总是被苏穗一个火锅盖掉手里的球。

  全世界只剩我和你

  这一天,乌云肆无忌惮地给整片天空都挂上了苍黑的帷帐,大风把整个城市都要吹得飞起来。放学后,大家鸟兽四散地往校门口拥去,只有周路,仍然往那个孤独矗立的篮球架走去。

  咚!咚!咚!眼看第十一个球就要和铺天盖地的大雨一起坠入篮筐的时候,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突兀地出现在头顶上空。球,被远远地拍了出去。马尾辫高高束起的女生看着周路吃惊的嘴型,俏皮地笑了:“一个人打球有什么意思,不欢迎我的加入吗?”

  苏穗明亮的眼睛在这天地晦暗的时刻似乎凝聚了所有光辉。男孩子几乎不敢直视,他微微垂下头:“那个,就要下大雨了。”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在乌云间绽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哈哈,多么美妙,天时,地利,人和,全齐了。”苏穗干净利落地一把抄过周路手中的球,天地苍茫,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他,和一个叫做苏穗的少女。

  六月的大雨把两个人单薄的身体包裹得冷硬如铁,但周路分明感觉得到,左胸口的那个位置,有一股暖流,正汹涌澎湃。

  球场上的鸳鸯侠侣

  夏天来了。大家惊讶地发现,午休时候,空旷的塑胶篮球场上的影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了。

  手中的球第N次被苏穗拍飞以后,周路好气又好笑地说:“姑娘,你确定你是来打篮球的吗?好像你在篮球场上的目的只有一个———拍掉我的球。”女生得意地努努嘴:“这是小惩大诫。”

  十六岁少女的侧脸,被白花花的太阳烤成了均匀的蜜色,却干净,活力,迷人。周路愣愣地看着,有短暂的失神。片刻,才笑笑,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不知不觉,他们已经那么亲密了。

  男生们都对周路这种暗渡陈仓的做法非常“痛恨”,于是,打比赛的时候,都会把周路和苏穗分在不同的队里。而苏穗,扣起周路的球来,仍然是一如既往地不遗余力。周路看着看着,心里涌动着突如其来的绵软悲伤,抓着篮球的右手,突然再也抬不起来。这天,当苏穗飞快地带球闪避,一个假动作把球向周路抛来的时候,周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觉得心口一沉,然后,整个人向后仰了出去。大家都愣住了,五秒钟后,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哄笑。周路,居然被一个女生扔过来的球砸翻在球场!

  南国的秋天没有你

  那天之后,周路和苏穗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密,他们一起做值日,一起吃饭,一起缓慢地在高三的成绩单上爬坡。只是周路,再也不和苏穗一起去篮球场了,无论苏穗怎么诱惑。

  杏黄的桦树叶子颓败地铺满了清媚如水的街道。周路知道,南国绝色哀冷的秋,真正来了。

  这天,周路靠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天台上,冷不丁,一只易拉罐滚到了自己脚边。苏穗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毛衣外套,手里握着一个空啤酒罐,两颊亮晶晶的胭脂红。她呵呵笑着蹲到周路面前:“周路,我跟你说件事哦。今天,美国一个篮球俱乐部到中国来招人,他们选中了我,你说我去不去呢?”

  周路没有说话。

  北半球有蝴蝶来过

  18岁的春天,就那样过去了。19岁的夏天,悄无声息地来了。

  苏穗到美国的第二个年头。这天,她接到通知,体育俱乐部要派代表去附近的医院探望病人。

  走进医院,路过一间病房的时候,苏穗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回过头去,一个病人正手忙脚乱地蹲下身,想收拾地上的玻璃杯碎片,但无奈,手怎么也不听使唤,一不小心,又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滚落出来。

  苏穗走过去,帮他把碎片收拾好。想了想,从贴身的T恤口袋里,掏出一条黄丝巾,小心地帮他包扎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戴着大大的口罩、佝偻着背的病人颤抖着手摸了摸那个蝴蝶结,然后,缓缓地,无力地,靠在躺椅上。

  某一个瞬间,那只苍白的,纤细的手像一道呼啸的光,照亮苏穗记忆中最隐秘的部分。她的心,突然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你……”她慌忙抬头,正好迎上病人另一只手,奇怪的,皱巴巴的,萎缩起来的手,像一朵枯掉的花。

  呵,苏穗皱皱鼻子,自嘲地笑了。怎么可能是他呢?他现在,应该正走在大半个地球那边的大学校园里,和洁白静好的女生一起,风生水起光鲜夺目。

  圣玛丽医院素白的背景下,十九岁的苏穗眼波潋滟地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她轻轻地走出病房,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缓缓张开眼睛看着她背影的那个人,泪水顺着眼角滂沱而下。

  时间倒回到两年前,那天的阳光也是很美的金黄色。周路在那么温暖的阳光下抬头,却只觉得悲伤。

  医院的病情诊断单上说,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肌肉会慢慢开始萎缩,直到有一天,手脚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会被苏穗的一个球砸倒在球场?为什么不再跟喜欢的女生奔跑在鲜艳的塑胶球场上?为什么不能伸出手,请她留下来?

  因为我是真的爱你。如果你能一生平安,走在幸福的道路上,那我的爱情,就真的微不足道。

  窗外阳光如水,金黄色的北半球缓缓变幻着她美丽的侧脸。跨越重洋来到圣玛丽医院治疗的周路,看着手指上那只美丽的黄蝴蝶,回忆起很久以前,十五岁那个炎热而甜蜜的夏天。

  一年后,那个大雨倾盆的傍晚,淋成落汤鸡的少年,轻轻地,把那条从来不离他心口,还带着体温的丝巾,放在了对面同样周身湿漉漉的少女手中。

  蝴蝶悄悄地停留在少年的岁月入口,风一吹,又悄悄飞走了。

成长是一种群居的孤独

  我跟形影不离的死党说:“不知老头和我有什么过节,非要把高屿川调来和我同桌。我保证,你从来没有尝试过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儿。”

   自从和高屿川同桌之后,这些话便成了我的口头禅,每每碰到相熟的同学、玩友,我就一定会把高屿川这个陌生的名字频繁提起,并不厌其烦口若悬河地背诵一切与他有关的英雄事迹。

   你可以容忍一个五音不全还成天哼唱周杰伦歌曲的男生,但你绝对不能忍受一个生在80年代却拼死酷爱黄梅戏的小子。我承认,那是国粹,可也不能以牺牲旁人快乐作为发扬光大的先决条件吧?

   高屿川调来的第一天下午,我有了一节终生难忘的音乐课。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竟以每张课桌为单位,进行高难度的歌曲串烧。说实话,这点伎俩对于热衷追星的我来说的确是小菜一碟。可遗憾的是,我的同桌不是别人,偏偏是呆头呆脑的高屿川。

   前排真够缺德,只唱了《七里香》的头一句:“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我想了想,告诉愣在一旁的高屿川:“唱啊,这个可以接火风的《大花轿》,里面有一句‘嘴里头唱的是哟嚯哟嚯哟,我心里头想的是啷个里格啷……’”

   我说高屿川是英雄,一点儿也没错,这个时候,他还一心想着老掉牙的黄梅戏:“我不会,我不会唱,我只会黄梅戏!”

   “你想害死我是吧?听着,我给你唱一遍,你照样喊出来就是了。”真后悔当初没让高屿川坐靠窗的位置,才酿成今天的尴尬局面。

   高屿川的听力绝对有问题。我明明哼“嘴里头唱的是哟嚯哟嚯哟”,他偏给我喊成了“嘴里头扛的大大泡泡糖”。

   结果丢人不说,还被众人推上了讲台,硬逼着出一个满意的节目。就我而言,出节目简单,随便唱首歌跳段舞都行,但游戏规则赫然写着要两人一起表演。

   我跟高屿川说周杰伦,他说不会。我说林俊杰,他说没听过。我一退再退,选了一个叔叔辈的歌手刘德华,他才跟我说有点儿熟。商量了大半天没个定数,台下嘘声一片。无奈之下,我只好哭丧着脸说:“来吧,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我保证,我李兴海从来没有那么丢过人。事后,我不得不和高屿川划清个人阵线。从此不管是音乐课游戏还是体育课比赛,我都坚决不和高屿川一道。就这样,我跑到后排后位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和高屿川说话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高屿川终于从我的同桌记忆里剥离了出去。他坐在孤零零的位置上,一个人朗读课文,一个人背诵英语,一个人发呆,一个人接受全班的哄堂大笑。

   有时,无意看到班上的坏男生捉弄高屿川,看到他惊慌失措的侧影,我会隐隐责备自己的残忍。如果当初我坦然一些,接受高屿川的木讷,是否就能让他免受这些恼人的嘲笑?而心无城府又能守口如瓶的他,是否也就会成为我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我始终放不下年少的自尊,再坐回那个熟悉的位置。而事实上当年的我,不论坐在何处,都能清楚地觉察到一抹深深的孤独。

   我的心里承载着许多不可与人相言的秘密。譬如,我偷偷对隔壁班的一位女生动了心。譬如,我犯下了许多使我懊丧的错误。再譬如,我已经有了一个迷茫的梦想,常常在心里困惑,却不知该向谁说。

   时光从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停下脚步。我,高屿川,以及昔日那帮喜欢嘲弄旁人的坏男孩儿,都被无情的青春领入了各自的人生轨迹。我们慢慢和课堂脱离,不复相见,也渐然懂得了成长的代价。

   可那些在少年时期使我们忧伤的问题,依然不曾得到诠释。它们依旧残留在后来的人生里,迫使我们怀念那段不知如何过来的青涩岁月。

   其实成长,就是一种群居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