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云的前身么

 1

  张泰格是个很鬼扯的男孩。有一天下午的课堂上,老师因为有事提前离席。他便上讲台拦住了要出去撒欢的大家,在黑板上写下这样一行大字:

  你想要一段什么样的爱情?

  很多男生起哄说:要她高潮迭起的。

  要她渐入佳境的。

  要和欧洲妞……

  女孩们都抿着嘴笑,然后收拾东西匆匆离开。剩下的几个说:韩剧一样纯情的,携手到老的,轰轰烈烈的,新鲜有趣的,能够结婚的。

  张泰格都在小本子上一一记下。

  后来大家都哄笑着离开,只剩下女孩珈蓝一个人坐在中间的位置,摊开英文课本,预习功课。

  张泰格厚着脸皮走过去问她:同学,你说一说吧。

  那时,张泰格并不认识珈蓝,这门课是大班上课,在差不多两百人的大教室,他们并不同系。但那天之后,他便彻底认识她了,并且忘不掉。

  珈蓝头都没抬地骂了一句:去***的爱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豪放了,太豪放了。

  张泰格独自走出教室,看到几个同宿舍的男孩子看着他坏笑。

  2

  张泰格在追求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是他在暑期打工时认识的邻校女生。他们一起发过几天传单,并且又有那么几天,他们一起穿着大狗熊的衣服站在植物园门口迎宾。

  张泰格一直记得那天,天气特别热,他们穿着塑料的小衣服都要热疯了。那女孩子从熊衣里跳出来的时候,浑身湿淋淋的样子,特别性感,让他心动。那时的张泰格还是个从来没有恋爱的小处男呢。

  张泰格想过很多如何追求她的方式,比如俗套的玫瑰巧克力攻略,看电影攻略,都不行。那女孩子太忙了,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打不同的工。

  据她所说,她甚至做过美院的裸模。

  张泰格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辛苦,她说我缺钱。张泰格说,我愿意和你一起打工,帮助你。她摸了摸张泰格的脸说:小伙子,你赚的那一丁点,还是自己留着买冰激凌吧。

  张泰格很苦恼,所以便在课堂上问了大家那个关于爱情的问题。

  而那时的珈蓝,也处在暂时无法超脱的痛苦之中。她初恋的男孩,比她大了5岁,是表哥的同学。她一直暗恋他。可恨的是,就在前些天,他在路上遇见她,跟她借了9块钱,带着另一个女孩去领了结婚证。

  那天晚上,她给他打电话,问他为什么要跟自己借9块钱,他连9块钱都没有么,他是不是男人?

  他说,那是个小迷信,用借来的钱办结婚证,婚姻就永远不会破灭。

  他竟然想和那个龅牙姑娘永不破灭,他竟然信誓旦旦说一辈子,去***的爱情。

  3

  见到的次数一多,张泰格便鼓足了勇气和珈蓝说话。他总觉得,他们有着相似的苦闷。20岁,谁不为情所困?

  张泰格在遭遇两次白眼后,脸皮更加厚了。

  第三次,他开门见山就说,同学,我并不是想追求你,你别抗拒。我只是想说说我自己的心事儿。我很苦恼。

  果然,苦恼的张泰格把自己的苦恼全都告诉了珈蓝。

  珈蓝揉揉太阳穴说,你这算什么倒霉事儿,我的更离谱。

  在珈蓝讲完后,张泰格吃惊地问:借钱领证是真的么?以后我也这么干。

  白痴啊你。珈蓝气呼呼地扬长而去。

  人的友谊很容易产生于同病相怜的境遇,所以张泰格和沈珈蓝从此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至于为什么两个人从来没有因为相处久了而生出感情,好事者曾经问过他们。他们的回答一致:他(她)根本不是我喜欢的style。对他(她)完全无感觉。什么?我们两人在一起?你不如让我去爱一只青蛙。

  4

  事实上,大学四年,他们连青蛙都没有机会爱上,那四年的情感空白让他们想起都一声叹息,感觉丢人。

  珈蓝问,我们在人生最该恋爱的时候干了什么?

  张泰格拿出一张纸写下了下面的字:

  看了两场演唱会,一场张学友,一场蔡依林。

  一起看电影57次。

  一起旅行4次。

  一起吃喝玩乐无数次。

  一起复习下图书馆无数次。

  给对方介绍对象7次。(全都失败。你眼睛长在脚趾头上去了么?)

  那时,他们毕业了,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一套两居室,开始了异性同居生活。每天下班回家,你做饭我洗碗,你清扫我洗衣,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美剧。

  这样的关系,他们感觉到很安心。偶尔遇到他只穿内裤,她只穿三点时,也不会大惊小怪,心跳如脱兔。他们认识时令他们苦闷的男女各自早有了归宿,只有他们两人吵架时才会提起。

  怪不得你的大叔不喜欢你,你这么男人婆,从来没当过萝莉。

  哼哼,你的性感姐姐宁愿做裸模也不愿接受你的帮助,你好像更丢人吧。

  你个老处女。

  你个老处男。

  ……

  珈蓝一般是常胜将军,胜了的一方可以霸占电视机并把声音开到超大,输了的一方只能跑回卧房,对着电脑生闷气。

  可是有时,他们之间又是那样友爱。珈蓝会买适合泰格的衣服回来。

  张泰格,这件灰白开衫你试试,我觉得挺好看。你穿着它,说不定能弄个妹妹回来。

  沈珈蓝,我在胜利广场,带你最爱吃的剁椒鱼头回来。

  5

  性这个东西,对于两个已经24岁的年轻人来说还是很陌生且充满好奇的。

  那天的珈蓝要参加公司的一个酒会,穿了一件有些低胸的晚礼服,回来的时候醉醺醺的。泰格给她开的门,她就倒在了他怀里。

  她说,她那天遇到特别靠谱的一位钻石王老五。那家伙还赞她像某某明星。明星啊,那胸,真是尤物的胸。

  珈蓝挺了挺自己的胸脯问泰格,你觉得怎么样,像不像?

  泰格不敢看,珈蓝逼着他:你看啊,你说像不像。

  珈蓝绝对是喝醉了,她竟然又说了一句:要不然你摸摸?

  事情发生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电影《闻香识女人》,那段上校跳探戈的音乐华美地流淌在激烈的荷尔蒙弥漫的房间里。

  吻是很激烈的,谁也不想放过谁。抚摸也是激烈的,甚至弄疼了对方。眼神,如同一团团的火在睫毛忽闪间吞吐。

  事后,珈蓝懒懒地睡去,睡前说了一句话:你再也不能喊我老处女了。

  泰格醒着,一晚上都无眠。他把珈蓝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用热毛巾帮她擦了脸,感觉到内心无法控制的悸动。

  他爱她。天啊,他爱她。他竟然这时才发现。他与她相拥时的那种幸福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女人能给予。

  可是她呢?她爱他么?网上说,一个男人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和最好的朋友上床。他是否错了?

  整个晚上,泰格都在胡思乱想着,那刚刚发生的一切,那样甜蜜,令人心动,唯一的遗憾就是她醉着。泰格不知道第二天等珈蓝醒来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给他一个羞涩的微笑说:要不然我们凑合凑合在一起?

  还是他应该主动,拍拍胸口大义凛然: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6

  第二天,珈蓝早早地收拾好自己离开了,没有吃泰格做好的早餐。

  他连个对视都没有得到。

  中午,他在MSN上说珈蓝:嘿,你中午怎么吃,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她没回,下线了。

  泰格想,也许她比自己心里还乱,得给她时间。也给自己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这段仓促的改变。

  那接下来的一周,两人都处在令人尴尬的沉寂里。珈蓝总是很晚回来,回来了也匆匆躲进了房间。很多次泰格去敲门,都被告知:已经睡了,晚安。

  一周后,珈蓝的活泼才渐渐恢复。泰格也很高兴她愿意和他一起吃晚餐。

  在他们最爱的餐厅,泰格先到,等着。等来的却是珈蓝和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一起到来。

  珈蓝介绍:同泽。张泰格。

  虽然看似其乐融融,珈蓝恢复了讲笑话的能力,可是泰格的每一次唇角的牵动,都是心的撕扯。

  他失去她了,在刚得到的时候。这世间有多少爱情就是这样发生的呢?为什么美丽的螳螂要吃掉自己的爱人?雄性海马愿意怀胎生仔?白鹭一夫一妻,却在对方出去觅食的时候勾搭别的白鹭?

  这个世界是奇妙的,爱情更是。泰格想不通便不想了。

  回家的路上,珈蓝偷偷告诉泰格,他就是她说的靠谱钻石王老五。

  泰格点点头说:你们挺配的。

  7

  10月的云,像一片片闪光的绢。

  那天三人又一起聚会,泰格躺在草地上看云,同泽就躺在他的身边。

  同泽问泰格:这么久的时间,为什么不爱珈蓝?

  泰格悠悠地说:你能不能说清云的前身?它从哪里来?由什么变换?会到哪里去?

  同泽说:现在能看到它们很美就行了。

  泰格点头说是,回头看珈蓝,正在用租来的炉子烤鱼。阳光洒在她金光闪闪的脸上,那样美丽,他现在还能看到,多么幸运。

  那件事从此变成一株带刺的蔷薇,从此隐在心尖,不会讲给任何一个人听。生命那么长,也许她会在兜兜转转后回到自己身边,不管怎么样,她快乐就行。

帅哥长残的那一天

  男人以为你的开心是因了女人天性的善变,但其实是由于你刚获取了他长残的好消息,大脑沟回增加了而已。

  小嫣啜了一口咖啡道,你知道吗,阿乐的腹肌和肱二头肌都没了,还长了大肚腩,现在的他就像注了水的肉鸡,软塌塌的。她的眼神中忽闪着邪恶的兴奋感。

  阿乐是高小嫣两届的学长,也是她暗恋至今的对象,小嫣曾文艺地表示阿乐像一块胎记永久驻留在自己的心底,一直没表白是缺乏横刀夺爱的勇气。

  亢奋消逝,小嫣低头叹息,看到他已经长残了,我也没什么牵挂了。时间真残忍,从此这块“胎记”将被硬生生割下。我劝她,你应该感到庆幸,原来错过的也与常人无异,你就释然吧,慢慢陪着身边这位长残。

  并不认为这是幸灾乐祸——当然不排除女性复杂的情绪中可能糅了此番态度——而是把它作为一把枪,子弹飞一会儿后,终结曾经念念不忘的情感。他壮硕、力量强,能一把把我抱到单车前杠上;他斯文儒雅,眼镜片后闪耀如水光华;他浪漫绅士,一把吉他一管口琴便将满天星光变为舞台背景,让我迷醉于他的表演;他初始便是潜力股,这么多年更是房子车子票子悉数俱全……这些光环和记忆,是否曾在你心中久久挥之不去,有时还忧伤,或者泛起酸溜溜的不甘心,然后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怎么诸多不对,什么都与自己不搭界,接着便不舒服、怒火中烧想吵架;要么就陷入低迷的悲凉,仿佛世界和命运亏欠了你,如此不公平,为何不能与那个光环笼罩的他在一起?

  身边的人想不明白,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却不知道你只是记起旧爱。

  如若我们看到梦中人长残了,活“稀”了,咧吧了,我们断然会唏嘘哀叹,但也终于梦醒了,觉得他们不过尔耳,于是对枕边的主儿热络起来,腻歪吧唧地说:还是你最好!男人以为你的开心是因了女人天性的善变,但其实是由于你刚获取了他长残的好消息,大脑沟回增加了而已。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以后的日子会太平些,专心些,也脚踏实地一些了。

初吻那件小事

   复习时,表姐窝在沙发里看八卦杂志。她念出一个人晚年会后悔的十件事,其中一件是十七岁结束时还没有初吻。唐糖大大咧咧地说:“初吻那件小事,有什么难的?”“那好,我就看你能不能在十七岁生日前完成初吻。”表姐话一落音,唐糖立刻就后悔了。

   唐糖相貌一般,平时连个献殷勤的男生都没有,下个月十八号就是她的生日了,要完成初吻谈何容易。周皓阳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先天性聋哑,这次来市里治疗要一个月,怕耽误高考,暂时在这里借读。周皓阳被安排坐在唐糖身边,他的脸颊棱角分明,眼神清澈忧郁。

   放学后,唐糖去车棚推自己的单车,发现气门芯被拔了。

   这时,周皓阳过来了,看见她的车胎瘪了,就给她打手语。唐糖看不明白,周皓阳慌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和笔,写道:“我送你回家吧!”

   唐糖坐在周皓阳的后座上,一直快到小区才下来。表姐一直住在唐糖家里,下班回来刚好撞见这一幕。“唐糖,你行啊!那个帅哥是你们班的?”表姐问。唐糖脸一红,却忍不住有些得意。

   周皓阳在新环境面临的问题很多,听课、交流都非常不方便。唐糖通过写字条和他交流,帮他圈下老师反复讲到的重点。两人日渐熟悉,过了半个月,已经非常亲密默契了。想到几天后就到生日了,唐糖沮丧不已。别说白马王子,就是青蛙王子也没见一个,看来她要在晚年抱憾了。

   周皓阳见她闷闷不乐,写字条问她:“你怎么不开心?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吗?”唐糖看着周皓阳那张好看的面孔,忽然想到如果她和周皓阳接吻,既可以完成她十七岁的初吻,又不用担心周皓阳说出去。

   生日那天放学时,唐糖提前拔了气门芯,跟在周皓阳后面来到车棚。她假装沮丧地检查车胎,周皓阳果然比划着要送她回家。唐糖顺利地坐上了他的后座,车子拐进一段僻静的林荫道时,唐糖拍拍他的肩膀,跳下车子。

   唐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了他一下,周皓阳一下子呆住了。唐糖窘迫地说:“你不要介意啊,初吻这种小事,不管和谁都要有第一次的。”说完一口气跑出很远,回头一看,可怜的周皓阳还在呆呆地望着她。

   晚上,表姐故意取笑她:“今天可是十七岁最后一天了哦!”唐糖羞红了脸,甜蜜地笑着不说话。“你初吻了?是和那个帅哥吗?”表姐大跌眼镜,追着她问。唐糖得意地点点头,隐瞒了周皓阳是聋哑人的事实。

   第二天,唐糖忐忑不安地来到学校,周皓阳的位子却是空的。此后一连几天都没来,听说是治疗结束返回家乡学校去了。唐糖忽然觉得心里像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空洞而酸涩。

   回家以后,表姐问她和周皓阳新的进展。唐糖忍不住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心里非常难过。表姐蹙起眉头:“你也别难受了,趁早忘了这事好好考大学吧!就算他没走,小姨和姨夫也不会同意你找个聋哑人的。”

   过了一段时间,唐糖以为自己会慢慢忘记周皓阳,没想到他的笑容居然越来越清晰。一天,唐糖趴在书桌上流泪。表姐关上门,拿出一只鼓鼓的档案袋给她。

   唐糖疑惑地看着她,表姐说:“前几天那个聋哑帅哥来市里复诊,顺路送过来的,我下班时正好撞见。他说这是整理的复习笔记,抄了一份给你。”唐糖听了又惊又喜,慌忙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张字条:“唐糖,报考北大吧!期待我们在那里重聚。”唐糖认出那是周皓阳的笔迹,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以她的资质,想考上北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周皓阳既然打算报考北大,她就别无选择。唐糖经过半年的努力,如愿以偿地考取了北大。

   然而唐糖和表姐在报到处签到以后,查了几遍新生入学名单,却怎么也找不到周皓阳的名字。表姐想了想,说:“也许他是有意激励你,才故意约定考到这里来,说不定他考的是残疾人的特殊教育学院。北大这样的学府,怎么会招收一个聋哑人呢?”唐糖一下怔在那里,表姐说得有道理,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想到呢?

   唐糖失魂落魄,处于神游状态。表姐不放心,留下来陪她参加新生欢迎晚会。节目进行到最后时,表姐吃惊地说:“聋哑帅哥,那个聋哑帅哥!”唐糖抬起头,只见周皓阳拿着一本装帧精美的小说走上舞台,微笑着说:“我是你们的师兄周皓阳,今天是我第一部小说发行的日子。我在这里介绍这本书,是因为有特别的意义。为了写这本聋哑人题材的小说,我在一所高中以聋哑人的身份待了一个月,并且付出了初吻的代价。”台下一阵哄笑,唐糖吃惊地呆住,周皓阳不是聋哑人?

   周皓阳继续说:“尽管她自己并不知道,我却坚信她当时已经喜欢上我了。虽然我也喜欢那个善良可爱的女孩,但因为怕影响她考试,就选择在北大等她。今天她就坐在你们中间。”

   周皓阳微笑着向她大步走过来,唐糖挤到通道上,跌跌撞撞跑过去。两人紧紧相拥,周皓阳吻住唐糖的刹那,会场里掌声雷动。

用脚高考圆了大学梦

  2005年高考,湖北荆门有一名考生用脚答题,并取得了优秀的成绩。然而,因为他失去了双臂,没有被大学录取。直到新生入学半个月后,经湖北省省长的关心,他才终于走进了大学的校园。这名18岁的无臂少年名叫程小瑞,是今年湖北大学录取的最后一名统招生,有人称他是我国高考历史上“用脚参考第一人”。

  无臂少年的艰难求学路

  程小瑞家住湖北省荆门市沈集镇。读小学三年级时的一天下午,程小瑞放学回家,在经过一个设在路边的配电室时,他和几个年幼无知的孩子看到电线杆上挂着一个庞然大物,很像硕大的“螃蟹”。出于好奇,他和伙伴们走了进去,争着向上攀登,程小瑞抢在前面。没想到刚靠近电线杆,他就被露天变压器强大的高压电流击倒,两条胳膊被烧得焦烂,手掌被电击出两个窟窿。邻居们发现后,立即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为了保住生命,程小瑞的双手必须尽快锯掉。当他醒来时,双手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

  年仅9岁的程小瑞不幸失去了双臂,与死神擦肩而过。这是一名少年无法承受的致命打击,是一颗稚嫩的心灵难以面对的残酷现实。看到病房里的小朋友高兴时的手舞足蹈,他感到自己没有希望了。好几次,他哭着问医生:“没有双手,活着还有用吗?”父亲抱着儿子说:“别着急,有办法,有办法的……”程小瑞痴痴地瞪大了双眼:“妈妈,有什么办法吗?”母亲忍着泪说:“瑞儿,你没有了双手,但你还有双脚呀,这就是你的希望啊!”

  说着,母亲买来纸笔,把纸铺在病床上,把笔插在程小瑞的脚趾间,教儿子用脚写字。虽然程小瑞失去了双臂,但大脑是健全的,还是像过去一样聪明伶俐。母亲不忍心将残疾的不幸重叠在孩子的心灵上。但是,没有手臂又如何写字学习?

  刚开始,母亲试着让程小瑞用嘴衔笔写字。尽管铅笔很短,牙齿还是难以控制笔杆,字写得歪歪斜斜不成形。写不了一会儿,程小瑞就脖子酸痛,头昏脑胀,眼花目眩,口水顺着笔杆淌到了纸上。

  母亲又找来布条,将铅笔牢牢地绑在程小瑞的脚趾上。通过一段时间的反复练习,程小瑞终于可以将简单的一横一竖聚拢到十字方格内。三个月后出院时,程小瑞已能比较熟练地用脚写字了。

  从此,9岁的程小瑞开始了艰辛而顽强的求学之路。休学两个月间,伤残尚未痊愈,他就苦学苦练,基本上可以用双脚替代双手翻书、写字、吃饭、刷牙、梳头,生活也开始学着自理了。

  不久,程小瑞就向父母嚷着要上学。为让程小瑞到学校接受正规教育,母亲跑了整整一个星期,校长不相信一个无臂的孩子还能够读书,借故推辞。母亲陪尽了笑脸,道尽了好话,学校才重新接纳他去上学。此后每天早上,母亲6点钟便起床,为程小瑞穿衣、洗漱、喂饭。程小瑞上学要走五六里崎岖的山路,母亲担心他摔倒了起不来,就常常陪着去学校,并把班里的炉火烧旺后才一路小跑赶回去洗衣服,做饭忙家务。

  令人惊奇的是,程小瑞的学习成绩并未受影响。课堂上,他无法记笔记,就抢着回答问题。放学后,他就借同桌的笔记,坐在家里用脚抄。小学时期的那段非常岁月,他是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百般呵护下度过的:看到他脸上有鼻涕,同学们主动帮他擦掉;上厕所时,伙伴们帮他解裤子;放学回家时,同桌会主动帮他背书包。重返课堂,让程小瑞倍感大家庭的温馨,集体的温暖和师生的期望,无疑给程小瑞注入了强大的动力,从那时起,他就暗自下决心不能辜负好心人的一片真情。程小瑞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全校名列全茅,小学毕业时,他以优异的成绩被沈集第二初级中学录取。

   2002年,程小瑞又以585分的优异成绩考入重点高中沙洋中学。学校离家太远,程小瑞住读遇到了许多困难。在长期艰难的求学过程中,他的独立生活能力锻炼得越来越强,基本上实现了生活自理。用脚吃饭,用脚梳头,用脚敲电脑,用脚跟朋友们下象棋。在沙洋中学这所具有优良传统和严谨学风的校园里,程小瑞如鱼得水,学校特别为他专门配制了桌腿锯短的特制课桌,安排品学兼优的同学和他同桌,冬天看到他的脚冻伤时,同学们主动为他暖脚。

  高二年级期末考试时,正遇上雨雪交加的冬天。由于用脚写字不能穿袜子,答题不到半个小时,程小瑞的脚就冻得红肿,在场的监考老师无不向他投来惊奇的目光。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他仍然排在班内前10名。在沙洋中学,程小瑞多次被评为优秀团员,3年连续被评为三好学生。师生们被他的精神完全感动了,学校不仅为他制作了专用课桌,还免去了他的全部学费。

  父母陪读写满爱的奉献

  尽管程小瑞的生活自理能力越来越强,但还是不能离开家人的照顾。在程小瑞的求学路上,他的父母亲为陪他读书而演绎出了许多悲壮的爱心故事。

  为了让儿子读好书,母亲四处寻找工作。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当保姆的差事,可事又不凑巧,那个老板在生意上被别人骗了,从此债台高筑,捉襟见肘,自己生活也十分艰难,继续雇请母亲缘于对她的同情和帮助。为了减轻这家人的负担,母亲主动辞职了。

  听说有家烤鸭店招收服务员,母亲又急忙赶去应招。可是,人家需要体健貌美的年轻女子。母亲苦苦哀求经理说:“我在后台洗洗盘子总可以吧?”经理勉强同意了。冬天,她的双手成天浸泡在水中,冻得又红又肿。整天忙到晚,在店里已累得直不起腰了,回去还要照料儿子的生活起居。在过度的劳累中,母亲几次晕倒在后台。这时程小瑞也病倒了,躺在病床上打吊针,母亲又挂念起儿子。

  后来,母亲离开烤鸭店,就近在一家木器家具厂干上油漆工。打磨以及三四遍的油漆、上光工序,全由她一人完成。母亲干完活累得腰酸腿痛,回到屋里时又感到周身乏力,呼吸困难,恶心呕吐,出现油漆过敏反应。幸亏程小瑞连夜请来大夫救治,母亲才转危为安。

  程小瑞读初中时,他父亲找到当地有关部门,请求将母亲安排到学校食堂当勤杂工,借以照顾程小瑞的饮食起居。上学离家远了,但老师和同学的关心依旧,社会各界的关照依旧。沈集镇分管教育的镇长闻其事迹,专门到学校召开有关会议,将母亲安排到了学校食堂当勤杂工,照料程小瑞的饮食起居。初中毕业时,功夫不负有心人,刻苦勤读的程小瑞以优异的成绩被沙洋中学录取。

  当时,程小瑞又接到一所中专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是上中专尽快就业,还是读高中争取考大学?程小瑞难以选择。“你的成绩好,应该读高中,争取考大学。”母亲坚定地说。

  2002年,程小瑞到沙洋中学读高中,他的父母亲就到学校门口租了个小门面,开了一家小吃店,继续陪读。这样,不仅可以随时照看儿子,还可以挣一点钱,供女儿上学。师生们竞相前去照顾生意,学校也年年减免他的学杂费……母亲鼓励儿子说:“社会帮了我们,这是幸运的,但根本的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如果我们只是‘等靠要’,那么,你可能就不会有多大的进步,没有现在这个样。”

  今年高考3天,没有双臂的程小瑞用笨拙的右脚填写了一份份高考答卷,几门功课只有两门在规定的时间内答完题目。尽管如此,高考成绩揭晓时,程小瑞考了577分。8月2日,湖北省招生办公室公布了高考录取分数线,程小瑞高出第一批录取分数线22分。他母亲哭了,程小瑞也哭了。这是一个多么不容易的分数啊!

  暑假期间,程小瑞在沙洋中学校门口父母开的小吃店里照看生意,空荡荡的双袖遮掩不住坚毅的神情,他平静地说,577分的高考成绩虽然超过了全省理工类第一批分数线22分,但是不值得惊喜,因为只要努力过,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无怨无悔。

  程小瑞时常告诫自己:“生活中的不幸并不是过错,而是一种财富,我虽然失去了双臂,但知识给予我力量,我能与正常的同龄人坐在一间教室里,这是我莫大的幸福,还有什么理由不发奋读书呢?”这也是他鞭策自己不断努力的动力。在程小瑞的记忆里,穿袜子的岁月属于9岁以前,为了写字方便,他常年累月都是光着脚。为了让脚充分发挥出手的功能,压腿、锻炼脚劲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你很难相信那流畅工整的钢笔字是他用脚写出来的,其中历经了多少泪水和汗水,别人是无法知晓的。有一次下大雪,正逢期末考试,因为鞋底掉了,程小瑞走进考场时双脚红肿,监考老师劝他说:“你是特殊学生,换了鞋再考,迟一点没关系。”但他还是忍着脚趾如刀刺般的疼痛,交出了满意的答卷。在社会及家庭的共同呵护下,正是这种不懈的自强精神支撑着程小瑞走完了从小学到高中的求学之路。

  母亲得知儿子超过了第一批录取分数线,坚定地表示,如果有学校录取,她要咬紧牙关把程小瑞上大学的学费凑齐。她想在大学附近租一个门面,继续开小吃店,维持程小瑞的生活费以及女儿的教育费。在程小瑞创造生命奇迹的背后,人们也为他善良的父母亲而感动。

  无臂少年考上大学的消息传出后,在当地引起了轰动,各级传媒纷纷报道这一“奇迹”。程小瑞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然而,程小瑞心里也充满了焦虑。他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像他这样失去了双臂的残疾人,即使考分过了线也不一定会被录取。

  省长关怀圆了少年大学梦

  今年8月15日开始,程小瑞每天到学校收发室跑几趟,看有没有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可是,他每天都是带着期望而来,又一脸沮丧地回去。第二批,甚至第三批录取通知书都发下来了,惟独程小瑞没有收到他渴望了十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9月初,全国高考录取工作基本结束。这意味着不仅第一批高等院校,就连专科学校也不愿意录取这名无臂考生!苦心追求的大学梦,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残疾人,就这样无辜地被宣判了“死刑”吗?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鼓励下,程小瑞跟随着父母亲,携带有关材料,到荆门和武汉找了几家报社。然而,几天过去了,媒体的呼吁尚无回应。

  江城武汉的8月,骄阳似火。母亲怀揣程小瑞的成绩单和“三好学生”、“优秀少年”、“模范班干部”、“学雷锋标兵”等荣誉证件,腰里挎着一个军用水壶,背上背着馒头咸菜,往返于武汉与沙洋之间,踏破了省市教委、招办、残联和高校领导办公室的门坎,仅来回的路费就花去了1000多元。在省残联,尽管领导表示尽力协助,但对能否成功没有多大的把握。

  情急之下,程小瑞向湖北省省长罗清泉发了一封“急救信”。在信中,他心雨如注:“九岁时,一场无情的灾难夺去了我的双臂,但我并未因此而失去生存的勇气。凭着童真的心灵,我奋发图强念完了小学;对未来的憧憬和美好的信念,支持我完成了初中和高中的学业;两个月前,我满怀热情参加高考,577分的成绩让我更加信心十足,梦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把握时机,一展宏图。然而,随后的日子并不让我好过。看到许多分数不比我高的同学都已经走进了大学,我心急如焚。无奈之下,我与父母双亲多次来到武汉奔走于各个高校,恳求他们能给我一些帮助。然而,几多努力只是换来几多失望,一次次无功而返已让我濒临绝望……”

  省长看到程小瑞的来信后,迅速作出批示,并转交给湖北省教育厅,要求紧急处理,决不能耽误了这名特殊考生的前途。省教育厅高校学生处迅速同湖北省属重点大学湖北大学取得联系。校长吴传喜表示,虽然程小瑞在志愿中没有报考湖北大学,但他是一名残疾人,理应得到社会的关照。程小瑞的事迹感动了校领导。吴校长指令校办、学生处和招生办迅速解决程小瑞的入学问题。9月12日,程小瑞终于拿到他渴盼了十年的大学入学通知书。在考虑程小瑞的兴趣爱好后,湖北大学把他补录到该校名牌专业——“工商管理”专业就读。

  虽然程小瑞以高分考取了大学,多年来付出的心血总算有了收获。但对这个贫寒的家庭来说,数千元的高额学费,简直是个不小的天文数字。母亲变卖所有家产,加上东挪西借,程小瑞才勉强入学。

  让无臂的儿子远去武汉上学,母亲怎么也放心不下。十几年来,程小瑞的衣食住行,哪一点都离不开母亲的呵护。母亲十分清楚,离开自己的帮助,程小瑞的学习定会受到影响。因此,她毅然背井离乡,来到武汉继续做生意,在学校陪读直到儿子大学毕业。

  9月15日,大学新生们已经上课半月了,程小瑞才匆匆赶到湖北大学报名。填完表格,交毕学杂费后,他找到校宿舍管理科负责人,要求到校外租房居住,经过学校有关部门批准,“破例”允许他免交住宿费。

  程小瑞的父亲和母亲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民房,又开起了小吃店。母亲说,就算是吃咸菜和馒头,一个月也得开销好几百元,实在是难以为继。但是,做父母的绝不会让儿女辍学。程小瑞清楚自己的处境,残疾人只有提高自身的素质,才能在激烈竞争的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人生没有停顿符号。程小瑞壮心不已,决心大学毕业后还要向MBA(工商管理学硕士研究生)进军。无臂少年终于圆了大学梦。程小瑞在父母亲的悉心搀扶下,又开始向新的目标奋进。

爱情抵押协议书

  创业初期,我有了工作室

  大三暑假的一天晚上,我正在为一部网络游戏的技术问题发愁,电邮来件突然出现了“SOS”主题提示——晓莱说她的住处发大水了,叫我火速救援。我和晓莱在大一时学院辩论赛上合作过,这丫头思路有点攻击性,伶牙俐齿,还有些胡搅蛮缠,当时觉得她属于难惹的女生。这个求救的邮件让我愣了片刻,抄起工具就跑了出去。

  晓莱以她的个性采用了特立独行的方式,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过着逍遥的生活。这天的雨好大,我连滚带爬奔到她租的公寓,再攀上六楼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晓莱正在厨房折腾着,看上去是在对付冒水的水管,可实际是站在“瀑布”下抗洪抢险。我立即投入到奋战之中,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故障排除了。屋里的水已经积到了脚面,楼下的邻居开始砸门。这里泡了水,人家肯定成了水帘洞。晓莱一边给邻居作揖,一边指挥我掏水。又干了一个多小时,累得我险些趴到地上。

  出租屋安静下来了,我和晓莱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特别狼狈。晓莱不好意思地笑笑,拿来她两件相对宽大些的衣服,示意我换上。我赶紧往外推:“该回去了。”晓莱的表情有一点无奈:“这样让你回校,恐怕不太合适……”说着,她让我看楼下,倾盆的大雨已经使马路成为汪洋。晓莱迟疑着低声说:“这么出去,万一掉沟里怎么办?”

  其实,这么晚了回去,能不能进校门还不好说。住在一个女同学的出租屋中,在这样一个特定条件下的夜晚,似乎已别无选择。晓莱让我睡在卧室,她睡厅里,而我执意把冰箱包装纸板铺到阳台上,穿着湿衣服躺下了。前半夜,我冰凉的身体一直在连续、剧烈的喷嚏中震颤着,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凌晨5点,我蹑手蹑脚溜出阳台,想趁早逃回学校。没想到,晓莱已经站在门厅守候:“不辞而别?是不是担心我吃了你?”说着,她扳着我的肩膀,把我按在餐椅上,看到了一杯早餐奶,还有一只煎蛋。我了解晓莱的性格,如果拒绝,她可能会把煎蛋扣在我头上。吃完后,晓莱又朝我嘴里塞了两片感冒片,说是预防为主。

  这是我和晓莱交往的第一个回合,绝对没有设想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因为我不相信自己紧张、单调的生活,会滋养出爱情的成分。

  大学时期是梦想泛滥的四年,我在大二的时候就开始涉足网络游戏策划,从C++程序语言和Diret3D基础学起。10个人的宿舍间拥挤不堪,我住上铺,在1×1.9米的木板床上,靠墙的是电脑。没事的时候,同学们要么去球场,要么去花前月下,只有我一个人和电脑拼命。坐在床上工作,头几乎顶到天花板,有一点空中楼阁的味道——我要做一个网游策划师,在大学时期就给自己创建一个事业平台。所以,我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用在网游上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消费,当然也没有什么情感生活的想法——你跟女生出去,请人家一杯可乐就得3元钱,可我早已把这几元钱列入买10张空白光盘的计划了。

  2004年8月初,在晓莱的出租屋中做了一回水管抢修工,本以为我和她不会再有交往,没想到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她又发来邮件:诚邀网游策划考察工作室,地点:你曾经奋战过的地方。晓莱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搞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捉弄人。既是莫名其妙,何必认真呢?见我没理她,晓莱第二天就来兴师问罪,敲门的声音就像要拆门,进来张嘴就是:“凭什么你不回复?”我不想跟她吵,只好说:“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晓莱一脸怒气:“到地方你就知道了。”然后不由分说拽着我到了她的住处。

  被晓莱牵着从客厅走到里面。这套出租屋已经大变样,被分成两个功能区:晓莱的卧室是“生活区”,外面的厅像“工作区”,摆上了一张L型连体工作台,旁边是一组书柜和网格架……我呆呆地看着,终于明白了晓莱为我设置了工作室。此时的晓莱轻声说:“谁让你是个狂热的创业者呢,让这个地方成就你的梦想,好吗?”

  这就是晓莱,可以咄咄逼人,还可以用心良苦。我想了三天,答应与她合租这套出租屋,进驻工作室。

  创业激情,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坦率地说,这个工作室给了我莫大的诱惑,相对于男生宿舍的“空中楼阁”,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惟一理由。“搬家”那天,我在靠近走道的地方,挂上了一幅大的拉帘“男女分区”,这样我可以在里面工作睡觉。房子的月租金是1100元,不靠施舍,我坚持各拿一半。晓莱说可以免费供我吃饭,被我谢绝了。吃她的饭,有点“吃软饭”的意味,“合资”共餐,我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跟她一起天天美食,她是一个董事长的女儿,我跟她怎么拼得起?

  合租了一段时间,我明显感受到晓莱的攻势。比如:正当我为网游的一个BUG难题烦恼时,她会把一杯温热的咖啡摆到我的案头;子夜时分我还没休息,她会睡眼惺忪地出来看我,然后到厨房,笨手笨脚地弄出一盘鸡蛋沙拉,不吃都不行。可是,你吃的时候,她并不回去睡觉,而是端坐在我面前,两只手托着腮,含情凝视着我狼吞虎咽……类似于这样的细节,晓莱几乎每天都在制造,也让我的心在忙碌中时常涌起一点温暖。

  不过,面对她的热情,我从来没有回应过。在此之前,我和其他两个男生组织了网游创作班子,曾经那么好的局面,因为他们先后恋爱,无暇顾及我们的创业主题,这个团体只延续了半年时间就土崩瓦解,只剩下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所以,我一直坚守一条铁律:事业成功前绝不恋爱!

  从2004年8月底开始,我和晓莱“隔离”着“合租”。每月25日交房租,为了尽量避免与她接触,我把钱卷好,用皮筋绑在她居室的门把手上,而且不再接受她的咖啡和沙拉。合租初期,晓莱更多地是扮演一个“主妇”,而当我“觉醒”后,她好像突然失去了角色。我不是所谓绝情的人,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把情感引进生活中——我只想创业,用实现的价值交纳房租,可以为自己积累自信,别无所求。创业加情感,是患得患失,我一直这样认为。

  然而,几乎所有同龄人的创业梦想都饱含了激情,而现实却相距甚远。到了2004年12月,我策划的5部、总共107级的网游没有换来一分钱!我给网站发了无数电邮、传真,还跑去面谈。人家告诉我,你的作品还没到被采用的水平,也许应该考虑提高设备的性能了。

  我知道,网络游戏策划、制作需要高端的设备。自己那台老掉牙的电脑,不可能设计出美妙的Dimension(多维空间)意境。我好比就是一个铁匠式的作坊,想用一把榔头打造出一部F1赛车,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屡战屡败的我不可能再伸手向家里要钱了。没有钱再交房租,又因为已经退掉了男生宿舍,我已经无路可走。后来,总算争取到了一个做简单卡通短片的机会。第一笔酬金,交了房租之后只剩下30元钱。我可以吃价格低廉的饭菜,可毕竟也需要一点钱啊。那些日子,我每天只买3个馒头,分成一日三餐。越是夜半时分,饥饿感越强烈。那天夜里,我饿得心慌,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君子的“尊严”慢慢被压了下去,自己劝自己,要不就现实一点?然后溜进厨房,担心煎鸡蛋弄出动静,端详了半天,只好抓了一捆干挂面,就着一只西红柿往下吞。断裂的挂面在我的口腔中变成了密集的“牙签”,好难受!

  厨房食物“被盗”,看上去晓莱没什么反应。第二天夜里,我又进了厨房,在案板上居然发现了两只鸡腿。接下来的一天夜里,我再次推开厨房门,忽然发现门口的瓷砖上,贴着画有指示箭头的纸条,箭头把我指向了微波炉,里面放着一碗羹和鱼排汉堡。我立即明白了,晓莱已经知道我偷吃,放上丰盛的夜宵“钓鱼”呢。夜深人静,没有人注视,但我真想狠狠地抽自己的嘴巴,我有多么的汗颜!转身准备出来,突然发现晓莱已经无声地站在厨房门口,一脸关切地望着我。怎么形容当时的窘境?我难堪极了,不顾晓莱的劝阻,疯了一样跑下楼去。

爱情助力,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这是我长到22岁第一次“离家出走”。出了楼栋口,才意识到没有能去的地方。冬天的夜空清澈而宁静,我在狭长的小街上茫无目的地奔跑着,想我曾经创业的誓言,而窘迫的现实生活,犹如一块巨石让我难以攀越。跑累了,我瘫坐在路边,在急促的呼吸中抽泣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进了一家排档,用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一碗拉面。看着面条,我恍惚感觉这些条状的东西或许能编成一根绳子,用它来结束自己的梦想。

  就在这时候,餐桌上多了几样菜。我的心一紧,直觉告诉我,无需抬头看,一定是晓莱到了。我先看到了穿着拖鞋的脚,执拗的晓莱还穿着睡衣就追我到了这里!我的心,被什么强大的外力撞击了,泪如雨下。我抓着她冰凉的手,酝酿了半天用哀求的语气说:“你会被冻坏的,我们回去吧!”潸然泪下的晓莱给两个杯子倒上酒,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凌晨时分,我和晓莱相互搀扶着回到出租屋。呆呆地坐在“工作室”,大脑中一团乱麻或是一片空白。当我准备上课时,晓莱在里面轻唤我的名字,这才知道她已经发烧。

  晓莱病倒了,让我分外内疚。我要送她去医院,她喃喃地说:“还是吃药吧……”我用保鲜膜鼓捣了一个冰袋,轻轻敷在她的额头降温。没想到,晓莱伸出手揽住我的肩。我的心绪,在这一刻很复杂,但没有挣脱。两个人的额头贴得很近,中间是冰袋。晓莱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溶化的。你说,是吗?我喜欢你,可是面对你的拒绝,这种喜欢就变成了掠夺。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过,我还是要送给你两样东西的。”

  晓莱很快康复,在周末打开了留给我的悬念。一样东西是20多本有关世界历史、地理和奇幻的小说,让我通过看书来拓宽网游策划的设计思路;另一样东西是一张“一卡通”,里面有7万元存款,用来添置设备。

  特立独行的晓莱,又抛出了这么一组“重磅炸弹”,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实话实说,这笔钱对于一个在夭折边缘挣扎的创业者来说,是一根救命稻草,你可以拉着它攀爬上来,见到升腾于地平线上的阳光。可是,如果我继续失败了,拿什么来偿还这笔钱?晓莱的这个想法,与她创立工作室异曲同工,是对一个懵懂时期的创业者的拯救,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一个男生。可我真的不想现在进入恋爱程序。

  苦思苦想了两天,我草拟了一式两份的《爱情抵押协议书》。大致内容是:我向晓莱借款7万元,将自己的情感归属抵押给晓莱,绝不移情别恋。在正式的网游作品被网站采用之后,进入恋爱程序。对我的“创意”,晓莱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2005年1月,我购置了两台中控高配置电脑、应用软件程序、高分辨率数码解析终端系统,准备大干一场。经过3个多月的奋战,我策划设计了一个36级的网游作品,自我感觉内容还是不错的。试运行那天,我和晓莱激动地开启了初始程序。可是,又是一盆冷水泼过来,游戏的级与级之间存在严重的不合理转换程序,经常造成运行终止。

  面对又是一个夭折的废品,我茫然地看着晓莱,这是我与她合租以来,第一次流露出无助的心态,这种心态很快就蔓延成了一种崩溃心理——或许做一名网游策划,真的此路不通。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再加上长时间的劳作,我病倒了。晓莱安慰我:“你先休息,也许我能帮你。”她执意带着游戏到了一家小网站,有偿租用了一个站点,不为别的,只求得到一些运行点击率。

  晓莱的这个办法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些BUS高手们在网上留言,指出了这部游戏存在着哪些实际操作问题。晓莱把这些意见整理汇集,终于出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连续剧”式的游戏存在技术问题,为什么不把它改造成“系列剧”式?既可以绕开难题,又能“开创”一种游戏形式。

  一不留神,晓莱成为了指点迷津的老师。按照这个创意,我对这部游戏进行了一系列技术调整,顺利通过了网站审定。

  2005年6月,我得到了第一笔网游策划酬金。想到从晓莱那儿借的7万元“窟窿”等着去填,我赶紧开始还钱。晓莱嗔怪说:“装傻呀?是不是该履行你的协议了?”我恍然大悟,真的该和晓莱恋爱了。后来在她的诱导下,我把这笔收入设立了“婚恋基金”,晓莱嚷嚷着今后结婚时,要好多好多的玫瑰。

  金钱与爱情是否矛盾?我的经历证明,两者本可以相互支撑的。

胸衣事件

A

  家里的祖辈有电气工程师,也有开摩托车修理部的,到了我这儿,只能捣鼓自行车、修修小电器什么的。不过,我这祥的“人才”在大学里属于“众人求”的实用型。比如谁的手机充电器有毛病了,到我这就立马解决。大二时,我和萍莱就这样相识了。

  夏天的那个晚上,萍莱打来电话,说宿舍的电扇坏了,物业的电话又没人接,让我帮忙修修。刚穿上下恤,萍莱的力口急电话又催了:“屋里已经漆黑一片了!”我琢磨着可能是电扇故障导致线路跳闸,提上工具箱便直奔女生宿舍。

  女生宿舍果然一片漆黑,萍莱用手电指引着我摸到电扇的位置,打开工具箱我开始干活。天气太热,我好像钻到了笼子里,不一会儿就汗如雨下。晾衣绳上挂了不少东西,我拽下一条毛巾擦汗。电扇修好了,我提上工具箱,又把漏电保护器台上,在女生们“感谢康电”的欢呼声中飘飘然地告退。

  回到男生宿舍,冲澡的时候,听到屋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那帮哥们儿又拢到什么话题发泄苦闷了?我刚回屋,精瘦的“腊狗”一脸坏笑地说:“请客吧你。”“凭什么?”我被搞晕了。这时,萍莱的电话又来了:“你赶紧回来,工具箱别忘了带上。”真是晕头转向,我只好又提着工具箱来到女生宿舍。这次,门拉开一条缝,只能看见萍莱的一只眼睛,不过那眼神好像有点怪。她把工具箱拖进去,告诉我在外面等着。过了好半天,工具箱呼地被推出来,门被重重地关上了。这回我连萍莱的一只眼也没看到。我傻傻地愣了片刻,敲敲门想问个究竟,里面的灯啪地关掉了。

  这个晚上,我给人家热情服务却弄得自己大脑狂晕。回到男生宿舍,精力旺盛的室友还没躺下,幸灾乐祸地欣赏我的茫然。腊狗“熏”我:“出于人道主义,不能让你百思不得其解。你去拎点罐啤来,换回你想知道的谜底。”我被押到小卖部买啤酒请客,回屋才拿到室友截获的一样东西——女生的一件胸衣!

  在室友的现场模拟下,我这才恍然大悟:我把萍莱的胸衣带了回来,室友从工具箱中拿走了。回想当时在女生宿舍,我拽毛巾擦汗时,可能是同在晾衣绳上的胸衣落到敞开的工具箱中,在黑暗中稀里糊涂被我带回来了。这个推理用萍莱的态度可以验证,否则她不会检查我的工具箱。

  胸衣是白色的,但是有几处沾上了工具箱里的油污。拿在手中,我像拖着短路之后的线包,特别烫手,心里更是一阵阵地慌乱。必须尽,陕把胸衣还给萍莱。过了夜里12点,我溜到水房,可折腾了半天,胸衣还是被洗成了迷彩一样的斑斓。人家贴身的东西,被我弄成这个样子,怎么还回去?

  B

  第二天,我一直有意搜索萍莱的行踪,总算在中午瞄上了她。萍莱出了食堂,我在后面保持50米的距离尾随,周围没人时,我给她打去电话。我吞吞吐吐说了一句:“对不。起”,萍莱打断我的话:“没想到你还有拿人家东西的特长!”然后关机了,匆匆走进女生宿舍。

  把胸衣还给萍莱,成为了我那一段生活的惟一主题。我一天给她发过去几条短信,首先申明我的清白,绝对没有窃取的用意;然后说一定送还。可是,这些解释和保证像发进了太平洋深处,她连一个字也没有回复。

  我又偷偷用草酸洗了一次,险些把手掌的皮搓掉,也没能洗下胸衣上的油污。到了星期天,我带上“祥子”,到商场买来一件新的。100多元钱真的不贵,就是花上100倍的价钱,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也值得。

  可是,看样子萍莱已经把我恨透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而且她一直在躲着我。一天晚上,我带上萍莱的胸衣又来到她的宿舍门前,犹豫了半天,也没敢敲门。如果我站在屋中央,在其他女生惊诧、怪异的目光中,萍莱如何接受我送还她的内衣?而且那东西已经被我洗涤“躁躏”得面目全非,她一定会羞愧难当的。想到这里,我悄悄躲到卫生间旁,想等萍莱一个人出来时把胸衣还给她。没想到,物业管理的保洁员击破了我的计划,警告我立即离开女生宿舍楼,否则就要叫保安。

  什么叫寝食难安,我那几天的生活就是。我调动所有的智商策划送还的方式,想来想去,大脑被搅成了糨糊,还是没有头绪。最后决定采用“蹲堵”方法,这种方式也许谈不上策略,传统得有些古董,毕竟可以一试。

  “蹲堵”行动的第一天,雨下得够猛。第二天晚上我穿上厚重的雨衣,在图书馆到女生宿舍的必经之路边上猫着,路过的女生被吓得撒腿就跑。我想,自己这种形象一样可以使萍莱认为我是“偷窥狂”,所以决定不再穿雨衣,又跑到蹲堵点继续守候。那两天的雨似乎有点人工智能,一到晚上就淅淅沥沥。我心中有一个由胸衣拧成的结,在冰凉的雨水中,这个结好像在慢慢地收缩、提升,女口一块结石浮在我的咽喉。再加上我吃了感冒药,大脑昏沉沉的,尽管极力让自己睁大眼睛,也只能眯成一条线,在“宽银幕”的雨景中搜索萍莱的身影。

  工夫不负有心人——这句古训终于应验了!我先看到了两只脚,然后看到了萍莱略带惊诧的脸。一把淡蓝色的伞,腋下夹着书,她望着我的眼睛,有一点局促不安。终于见到了萍莱,七天来压抑的情绪顷刻间释放出来,我呼吸急促,忽然有了一种要流泪的冲动。这是我长到20岁,所经历的最为忐忑的时刻,咽喉的那块“结石”,已经压在舌头上了。我酝酿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萍莱微笑了一下,把雨伞往我的头顶靠靠。她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我震撼性地感动了片刻,眼睛真的有些发涩了。我在心里发狠地骂自己:把眼泪咽回去,绝对不能落泪!

  因为冷,因为紧张,我伸进怀里的手痉挛地抖动起来。包着一旧、一新胸衣的报纸已经被汗水浸潮了。矜持的笑意写在萍莱的睑上,她接过报纸包,低下头轻轻地说:“这几天我也在想,东西不见了,只是一种偶然。也许,我不该怪你的。”

  我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迈着僵硬的腿跨入萍莱的伞下。从这个“蹲堵点”到女生宿舍耧不过60多米的距离,我有一种企图:萍莱不要把我轰开。我需要享受一段心情释然的舒展,让那块“结石”在清新的雨夜中化飞。真的,这种企图特别贪婪。萍莱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两人隔着一把伞的距离走向宿舍楼口的那盏灯。终于,萍莱停下了脚步,示意我接过她的伞。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她说:“谢谢你的诚恳。”

  C

  走回男生宿舍耧的路上,我的步履从未有过的轻盈。躺到席上,我连续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在进入梦乡的瞬间,手机忽然有短信提示:“我可以接受那一件,但你新买的这件,无论如何我不能,也不该接受。”我看着信息,没想到我连旧赔新一起送还,竟让萍莱为难了。我这才明白,自己“周到”得可能不是地方。新的胸衣,我也没有拿回来的理由。胡思乱想了半天,我给她发过去两个字:“晚安。”萍莱立即回复:“你叫人家怎么睡?等你的主意呢。”我的天,我哪里还有主意,大脑中文成糨糊了!

  这回轮到萍莱着急了,她几乎每天都发来短信,主题是这件新的东西怎么办?她不能接受一个男生送来的胸衣。对这个“热问题”,我只有采取“冷处理”方法——关机。

  “胸衣事件”终于渐渐平息了。这之后我和萍莱路遇过两次,每次见面都是先愣一下,我的脸发热,她的脸泛红,然后快速离开。两件东西在她那里,还没有找到平衡点,不知道我们今后还会演绎出什么故事。

  到了春天,学校的运动会进入筹备阶段,我和几个同学每天下课削奔向篮球场练球。在那个彩云漂浮的黄昏,刚要离开球场,我忽然发现自行车筐甲有一套崭新的运动服。一个倩影正在我的视线中由近至远,是萍莱!夕阳穿越梧桐树林,她的身上流淌着灿烂的斑驳。

  篮球小组赛开始了;每当我跨步上篮得分时,萍莱都会送来掌声。这种激励让我信心倍增、伏态奇佳惹得对手怀疑我服用了违禁药;嚷嚷要给我尿检。我想,如果有什么仪器能测试人的心态,我肯定是这所大学中最幸福的人了。

青柠雪碧

A

  这个春天潮湿透了,据说空气的湿度达到了四度,我住在离海不远的地方,只要用力呼吸,就能闻到海边特有的咸腥味,我一直认为那是海里的鱼思念陆地的味道。江城每每听到这个理论,就说我没脑袋,他说鱼一上岸就会死,所以它不会思念不属于它的地方。我跟他争论,就是因为不是自己的,所以才是好的。他撇撇嘴扔下一句,谬论,就不再搭理我,低头做手上的工作。

  江城是我的房东,而且是一个好房东。他会在太阳出来的日子敲开我的门,让我抱着被子出去晒,在我生病时,给我做热乎的饭菜,虽然我实在不敢恭维他的手艺,那些菜只能算是用水焖熟而已,一点味道也没有。他辩解,这是粤菜,以清淡号称天下。我很好奇,若真如他所说,粤菜都是这个模样的话,那是如何在四大菜系里站稳脚跟的。

  我认识江城的时候,他已经供职于一家国内有名的室内建筑公司了,而他本身也是出色的室内设计师,为人诚恳、厚道,除了对设计图纸,对什么都不挑剔。但他对我这个房客却有诸多要求,比如不准移动房内摆设,不准在墙上贴东西,不准带人回来等等。

  当我第一次带苏志远回来时,江城暴跳如雷:“施小乐,你犯规了!”我不以为然地抬高头说:“苏志远是我男朋友,也不可以么?”江城愣了愣,被问得哑口无言,转身离开时他说:“麻烦你们保持整洁,还有,不要把我的东西弄坏。”

  苏志远在江城离开后笑着对我说:“你的房东真是个奇怪的人,你干吗偏要租他的房?”我靠在他的胸口说:“因为他是好人。”苏志远随口说:“难道比我还好?”我抬头看他:“你要是肯娶我,那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那一瞬,我清楚地看到苏志远的眼神黯淡下去,以及他脸上无法掩饰的为难。

  B

   我初一时见到了苏志远,那时他上高三,后来我发现我们所住的两个院子隔着三分钟,四栋高楼的距离。那时候的他,高高瘦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鼻子被眼镜压得看不出高挺的鼻梁。他成绩优秀,高考结束以高分进入上海一所有名的大学就读,毕业后回到家乡的城市仅待了短短半年,就来到了现在这个靠海的城市。为了他,我抛弃了读中央美院的理想,远赴这座城市读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的美术系。

  我站在这座城市里,浑身的血液都不能自制地沸腾,我以为我十年等待,终要换来一生幸福。可当我站在苏志远公司楼下等了两个小时后,看见一个女人挽着他的胳膊,一脸幸福与他说笑时,我知道我来晚了,晚了整整四年。可是,我对他说,我等了你那么久,我不想放弃。苏志远脱不了俗,这样一个青春美丽的我,轻易就征服了他。

  他疼我甚于他的妻子,逛街时我的目光在任何物件上停留三秒,他即刻将它买下送给我,我任性的一个电话,他就不辞辛苦开车出现在我的眼前,他说我什么都能给你,除了婚姻。多老的剧情。他告诉我,婚姻不过是一张契约,没有爱它形同虚设,而相爱的人不会在乎那一张纸。对于他的话,我不反驳。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我有多么渴望那一张在他眼里不值一文的纸,于我而言,它堪比千金。

  江城劝我,大好年华实在不该浪费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除了苏志远,这世界还有许多好男人。我笑嘻嘻地说,这许多的男人都不是苏志远啊。他摇摇头,我们并肩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海浪声哗啦啦地响,还有恋人的欢笑。江城望着远方,不说话。他的眼里有闪亮亮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他的过去,有些人愿意说出来,有些人宁愿憋在心里,让它烂掉。我想江城是后一种人,所以我不问他。

  江城告诉我,每次他不开心就喝青柠雪碧,一口气全部喝光,再打着嗝让二氧化碳将心里的不愉快全部带走。他递给我一听青柠雪碧,我朝着大海喊:“让我打一个嗝,然后忘记苏志远!”接着我一口气喝光了雪碧,之后我足足打了十个嗝。那一晚,我睡得无比安稳。

  春天渐渐被夏日取代,苏志远说他要出差一个月去开会。我打他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我无法安心作画,江城隔三差五敲开我的门,拉着我去海边吹海风,晒太阳。他说我的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好,他担心我。我走在他的前面,听到他温柔地声音,心很突然地疼了一下。我回头对他灿烂地笑,我说:“江城,我很好,你放心。”江城笑,摸摸我的头。

  我知道苏志远并没有出差。在华强北商业区,我看见他陪着妻子和小小的儿子逛街,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苏志远只是在躲避炙热的我。人到中年,没有什么比家庭更重要,包括爱情,他害怕我会毁掉他已拥有的一切。他的妻子给我打电话,她说,施小乐,你不会赢。然后在电话里笑,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她说,你是我的恶梦,我恨你。我在电话另一头缄默,一直以来的负罪感渐渐清晰,啃噬着我纠结的心。

  C

   江城约我去吃大排档,我们点了一扎啤酒。那里很热闹,每个人都显得单纯而真实。江城说:“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女孩,等待往往不会有结果,何况你,选错了方向。”我说:“江城,爱一个人有错么?”他说:“错就错在,一开始你就爱错了人。”我猛然抬头看着他,叹一口气,喝掉眼前明晃晃的啤酒。

  那晚,我丑态毕露,醉步蹒跚拽着江城的衣服往回走,走到一半又把晚上吃的饭菜都吐在他雪白的衬衫上,江城说:“施小乐,你这是何必。”然后他把我背在身后,我的泪都流进他的颈窝,他一路自言自语,像在哄一个哭闹的孩子。在那个月光正好的夜晚,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那是苏志远从未给我的。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江城给我熬了清淡的白粥,放在电饭煲里热着。一听青柠雪碧摆在我的床头柜上,他什么话也没有留。我蓬乱着头发,将雪碧倒进白粥里,混着一口气喝下肚,打了一个嗝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给苏志远。我说:“苏志远,我错了。原来那么多年,我要的那个人不是你。从此以后不要再互相纠缠了吧。”

  接着,我那么多年的青春和执著只换回来苏志远如释重负的六个字——谢谢你,施小乐。原来,我于苏志远,不是所爱,而是沉重得怕甩不掉的包袱。

  整个夏天,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端了藤椅到阳光明媚的阳台,深深吸一口气,温暖的阳光落到我的脸庞上,知了渐渐不再鸣叫,秋风吹过窗台,就像我的心情渐渐平静。

  那天,江城在楼下唤我,他说:“施小乐,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把身子探出阳台,对着他傻呼呼地笑。他说:“你别光笑不说话啊!”我长长地“哦”一声。江城冲上楼,急冲冲地敲我的门。我打开门,他一把抱住我,久久不能说话。

  D

   江城,是我在这个城市遇到的第一个男人。2001年,我19岁,在N737的15号车厢,江城睡在03号中铺,而我睡在04号中铺。临睡前,我躺在床上喝牛奶。他轻声对我说,小朋友,晚上喝牛奶会发胖。我扭头对他俏皮一笑说,我不怕。在那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有些闷,带着烟味。我和江城聊天,在火车穿越黑夜时,我告诉江城,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嫁给一个叫苏志远的人。江城说,不了解现实的时候,理想只是空想,而且,理想也可以改变的。

  后来,江城常常出现在我打工的咖啡厅里。每次他都会点一杯青柠雪碧。再后来,我大学毕业要租房,江城说他正好有空房间招租,价格不贵,我便搬了过去。江城用他的等待成全我的等待,知道在我执迷不悟的时候,所有的警告和责备都无法真正听进去,让我自己撞到现实的硬壁,才会知道痛。他说爱就是清楚地知道,对于所爱的人而言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然后把好的留给她。

  原来,这世间兜兜转转,要找的人不一定就是执拗等待的那个人,就好像至尊宝回到五百年前要找的人是紫霞而不是白晶晶。原来,这青柠雪碧的味道便是爱的味道了。糖的甜蜜,柠檬的酸涩,亮晶晶的透明液体,像一颗从未被污染的心,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最舒适的清凉。

非洲兄弟安姆达

A

  大三的时候,我在校电台主持一个名叫“文艺对对碰”的节目。在每个周二、周五的中午,伴着一段优美的背景音乐,我和我的搭档就会为全校师生送上一篇精美的散文或一首精致的诗歌。这个节目在校园里很受欢迎,其中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原因:我的搭档就是我的男朋友李金波,我们的爱情让我们的工作充满默契。

  在蔷薇迎风摇曳的一个午后,我在上课的途中经过留学生宿舍。往日淹没在摇滚乐中的小区一派和煦宁静。突然,一个声音在叫:“Hello!” 我抬头一看,一个黑人留学生正在一幢宿舍二楼的阳台上悠闲地做着健身操。他向我挥挥手,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着阳光下这个快乐的男孩,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当时校园里流行家教风,我也在寻找这样一份工作。在一位老师的引荐下,我谋到了一份给留学生补习中文与训练口语的差事,月薪400元。当我第一次见到我这个阔气的学生时,我们都不约而同惊喜地叫了起来:“It’s you!”

  原来他就是那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黑人留学生——安姆达。安姆达来自非洲,父亲是一个大部落的酋长,资产丰厚。安姆达十分喜爱中国文化。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叫廖俊桦,可他怎么也咬不准这几个音,只记住了一个字:桦。我苦笑着同意他简化了我的名字。

  安姆达上课的时候,总是端坐在沙发上,一脸的认真,俨然一个听话的小学生,那样子让人忍俊不禁。我教他汉语发音,他常常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不——到——长——城——非——好——汉。”听着他那奇怪的发音,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个学期过去了,我和安姆达成了好朋友。我们热烈地讨论问题,也会为不同的意见而发生争执。但我觉得安姆达是个十分容易相处的人,和他在一起我一点也不用设防,十分轻松。

  一天,我和安姆达一起讨论我的“文艺对对碰”节目将要播出的一首诗歌,那是一首名为《四月的纪念》的爱情诗:“我走向你/用风铃草一样亮晶晶的眼神/你说你喜欢我的眼睛/那是一片晴朗的没有委屈的天空。”

  我告诉安姆达,我出生在江南的四月,这首诗常常唤起我莫名的来自生命源头的感觉。我疑心这一长串中文他能否听懂,但他频频点头,神情认真。我知道他即使不懂,也在用心去体会,而他的认真让我十分感动。突然,安姆达眼睛一亮,用手兴奋地把头一拍,抓住我的双肩惊叫道:“April!April!”接着便是一大段叽里哇啦的英语。他说我们那匆匆的第一面也是在美丽的四月,他因此十分喜欢四月,他感叹着,用结结巴巴的中文说:“四月真是一个奇异的季节。”

  此后,“April”就成为我和安姆达之间有着特殊含义的名词。有时他站在阳台上看我远远地走来,就会旁若无人地大喊:“April,April,快跑!”

  B

  我们在一起时话题越来越开阔,我们用夹杂着中英文的语言谈论各地的风土人情。安姆达越来越爱那首诗了,我们的功课就变成了练习诗歌朗诵。《四月的纪念》这首诗我和安姆达都倒背如流了,安姆达还把它录了下来,寄回非洲,作为他父亲50岁的生日礼物。

  12月的一个傍晚,我照常去给安姆达上课。前一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使世界粉妆玉砌,天气十分寒冷。我来到安姆达的住处,见他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我吓坏了,急忙问他怎么会这样。他伤感地告诉我,昨天他在校门口遇见一个卖玫瑰的小女孩,她手里的玫瑰又小又蔫,没人买。天下着大雪,她回不了家,她哀求他买她的花,可他没有零钱,就赶回宿舍拿钱,等他再赶到校门口,那个女孩不见了。他站在那里等啊等啊,女孩一直没有来,他又到街上去找,就这样一直找到深夜。

  安姆达一个劲儿地对我说:“她那么小,那么单薄,她的花没卖完,她到哪儿去了呢?”

  我看着安姆达伤心的样子,十分感动,想不到这个非洲男孩的心地如此善良。那天,我在安姆达的宿舍里照顾他,直到他安静地睡去。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去看安姆达,他已经好多了,但他看我的目光却有些异样。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安姆达突然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桦,April,我喜欢你!昨天深夜醒来,我发现你不在了,我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桦,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因为你是那么那么善良的中国女孩。”

  我从安姆达手中抽回了我的手。我和李金波早已是山盟海誓的恋人了,而和安姆达只能做好朋友。可看到安姆达认真诚恳的样子,我知道我不能立刻说“不”,于是我说:“这对于我来说太突然了,我得认真地考虑一下。”

  安姆达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尊重你。”

  天气越来越冷了,到了年终,学习也越来越紧张,我借机推掉了安姆达最后两个星期的课,我无法再面对那张孩子一样纯真的脸。一天清晨,我还在睡梦之中,寝室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是安姆达。他的情绪十分激动:“April,你醒了吗?我刚才在梦中看见你了,你穿着一条红裙子,美极了,简直就是一个Sunny girl(阳光女孩)。”

  我拿着听筒,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安姆达,傻傻的安姆达!我该怎样对你说,又能怎样对你说?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感,也不愿伤害你的情感啊!

  C

   寒假来了,我匆匆逃离校园,回家过年。李金波看我心神不宁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把一切告诉了李金波。李金波听完认真地对我说:“俊桦,感情是件很敏感的事,如果你不当机立断,很可能就要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安姆达是个太痴太执著的小伙子,我怎么都忘不了他在学校门口等那个卖玫瑰的小姑娘的事情。要是他锲而不舍、百折不挠地追求我,我又该如何面对?是不是要闹到彼此恩断义绝呢?我烦恼极了。

  李金波一拍脑门,说:“看来,关键时刻该我出场了!”

  开学后,我和李金波在校园里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我们在“文艺对对碰”中的合作也刻意地增加了许多情诗和情歌。我们默契地唱和着,谁都听得出我们是一对真心实意的恋人。而安姆达因为面临毕业,也没再找我给他补习。这段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吗?我的心头隐隐有些伤感。

  蔷薇花灿烂地开了,又是一个明媚的四月天。很久没有见到安姆达了,我心中开始牵挂他,那个黑黑的、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非洲男孩,他还好吗?

  一天清晨,宿舍的电话铃骤然响起,我朦胧地拿起电话,听筒中传来安姆达浑厚的声音:“桦,April,你好吗?”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激动地问:“安姆达,你好吗?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太忙了。”

  安姆达平静地说:“桦,我看见你们了,你们在一起真好,像,像,像风景,像四月,我找不到词了,你这个教师不称职啊。”

  我深深地说了句:“安姆达,对不起!”

  安姆达在那边笑起来:“桦,不用说对不起,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晚上,我把李金波介绍给安姆达,两个男孩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安姆达拍着李金波的肩膀说:“桦是中国最好的女孩,你有眼光,你不能辜负她。”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男孩,幸福地笑着,笑出了满脸的热泪。

  六月,安姆达走了,他要回到他的非洲去,回到那个每天都有四月阳光的地方去。我和李金波一起去送他。临别时,安姆达分别和李金波和我拥抱,他在我们耳边小声地说了句话,然后挥挥手在阳光中远去了。

  我和李金波有些黯然地并肩往回走,李金波问我:“安姆达跟你说的是什么?”我抬头看着他,问:“他跟你说的是什么?”

  我们相对而视,异口同声地说:“兄弟!”

  刹那间,我想起了那个黑黑的、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非洲男孩,想起了那首名为《四月的纪念》的爱情诗:“我走向你/用风铃草一样亮晶晶的眼神/你说你喜欢我的眼睛/那是一片晴朗的没有委屈的天空。”

  我相信,我那每天都有四月阳光般灿烂笑容的非洲兄弟——安姆达,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中国,想起我,还有他更多的中国兄弟。

感恩是一种动力

  那一年,我大学毕业了。在一次人才招聘会上,我被南方一家企业相中。与我同时被吸纳的,还有另一位毕业生。他姓周,经历与我大同小异。

  报到那天,公司老总亲自领着我们参观工厂。来到一个车间,他对我们说:“欢迎加入我们的企业,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这个车间的工人了。”说着他把车间主任喊来,叫他给我们分配活儿。然后转身走了,留下我和小周面面相觑。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车间主任就塞给我们每人一副手套,叫我们跟工人一起去搬铁块。

  这是一家钢铁企业,我们现在所处的车间,是切割铁块的,车间主任安排我俩的,就是从一处铁堆里搬出铁块,抬到切割机上去。这不是最原始的体力活吗?我们两个大学毕业生,只能做搬运的工作吗?就在我犹豫时,小周说了一声“干吧”,就已经上前,弯下腰去搬铁块。等我们干起来,才意识到铁块的沉重超乎想象。只搬了几块,我们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对我们来说这一切太出意外了,刚来时的那份欣喜,荡然无存。下班以后,我们拖着沉重的双腿,一边走出车间,一边唉声叹气。我向小周提议,我们立刻去找老总,向他问个明白,为什么分配我们当搬铁工?小周想了想,劝我说:“我们的简历老总很清楚,我们还是先干着吧,反正已经来了。”

  小周不愿去,我也只好暂时忍耐了。从此我们上班的地点,就是这个车间。我们的工作,除了搬铁就是搬铁。我心里的不平和不服,越来越深。我有点憎恨这个企业,尤其是这个老总,我认为他们不是真的需要人才,招我们来,无非是往脸上贴金,搞些表面文章而已。一想到这点,我顿时有点灰心丧气,觉得自己的前途毫无光明可言。我多次与小周交流,把这种情绪发泄出来。本以为小周跟我一样牢骚满腹,可他看上去并不激动,只是微笑着说:“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先把分配给自己的工作做好,如果连简单工作都做不好,我们也没有和企业谈条件的资本啊。”

  慢慢地,我对小周这个人有点看不惯了。我觉得他并不聪明,习惯于随遇而安,逆来顺受,缺少青年人的闯劲、冲劲。

  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我刚想找老总,老总却来了,他告诉我们,从明天开始,为我们换个新的岗位。我一听十分高兴。哪想到,所谓新岗位,不过是另一个车间而已,活儿还是又脏又累。又一个月以后,老总让我们进另一个车间,那是本企业最危险最艰苦的穿钢车间,烈焰腾腾的炉子里吐出一根根通红的钢条,气浪灼人,充满惊险。我读了几年大学,到头来竟会成为一名烧炉工,这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的。此时我做好了辞职的准备,就等着实习期满,看老总怎么安排我们。

  按照合同规定,我和小周进企业,要有半年的实习期。我是扳着指头,一天一天计算着的。半年,终于到了。我长喘一口气,心里想,对我们的磨练期总该结束了吧。

  可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谁来通知我们离开炉前。一切依然是老样子。我再也忍不住了,看小周还是不愿去和公司谈判,我生气地吐了一句:“没劲!”决定自己一个人去。走进老总办公室,老总问我:“有什么事吗?”我极力压抑着不满,把自己的意见提了出来。老总和颜悦色地问我:“那么你希望自己做什么工作呢?”

  我愣了愣,自己只是对眼前的工作不满,至于自己到底能做什么,我还真的没有细致想过,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说:“至少,我不能总在车间里,干这么粗的活吧。”老总点了点头,一挥手说:“好吧,既然这样,你到质检科吧,担任质检员,怎么样?”我一听,心里暗暗高兴,不管怎样,我到底可以脱离钢炉,成为一名科室人员了。

  我就这样进了质检科。一段时间后再看小周,依然留在钢炉前,与通红的火钢打交道,没有被调动的任何迹象。我几次怂恿他学学我,直接找老总提意见,但他总是微笑着,显得无所谓。我问他难道真愿意干工人干到底吗?他摊了摊手:“这不是挺好吗?你看我现在体质越来越强了。”虽然知道他这是开玩笑的话,作为同来的大学毕业生,我替他感到冤枉,也对他很不满,认为这个人过于胆怯,连为自己争取权益的勇气都缺乏。

  接下来的半年里,小周又被调动了几次,基本都是在车间。直到第二年,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公司任命了一批新的干部,其中就有小周,他被老总提升为设备技术科副主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得目瞪口呆。不能想象,这么逆来顺受的小周,竟突然得到这样的重用。一下子,我们职位的差别拉大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质检员,而小周由车间里最底层的工人,一跃成了老总的助手。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不通,在年底公司聚会的时候,我委婉地向老总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老总拍了拍我的肩:“小周是人才,你也是人才。不过,你们之间还是有差距的。他比你多了一些东西。”多了些什么?我当然明白,是比我多了吃苦耐劳的精神,多了坚韧的性格。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多次叹息着对小周说,你脾气好,愿意忍辱负重。而我要做到这一点,显然不容易。小周却摇了摇头,缓缓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什么忍耐不忍耐,更不会料到,我这样做,会受到公司的欣赏。我有我自己的心情。我家里很苦,父母供我读完大学,已经很贫穷,我毕业后最大的心愿,就是尽快找一份工作,挣钱回报我的父母。现在任何工作岗位的竞争都很大,当我被这家企业录用时,心里说不出有多么感激。所以我进入这家企业,无论什么活,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干好的。并且我始终相信,只有把眼前的工作做到最好,才有资格谈到下一步的发展。我第一次把工资寄给爸妈时,心情真的很激动。我感谢这个企业,给了我独立的机会,给了我报答父母的机会。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这话时的小周,眼里竟有一层晶莹的泪光。那是心态真实的流露,没有半点表演式的虚假。

  小周的话,使我恍然大悟。也不得不让我陷入深深的沉思。原来,一直那么内向的小周,心里积藏着一团热情的火,感恩,才是他动力的源泉。他把企业接纳他,看成一种恩,把做好工作回报企业,当成自己一项应尽的义务。在他看来,企业给了他一个就业机会,值得他努力工作、埋头苦干来报答。有了这样一份良好心态,难怪他干一行爱一行,从不计较,总是能全心全意地做得最好。而这样的工作态度换来的,一定将是更好的发展。

  心态决定着行动。仔细想想,我又何尝不应该感谢这个企业呢,它接纳了我,给了我一个展示才能和热情的舞台。只是我一直抱错了心态。

  小周是积极的,而我是消极的。有今天这个结果,实在是合情合理。此时我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得到一个机会时,如果你能怀有感恩之心,就会拥有最好的动力,也能发挥自己最好的才能,做出最好的成绩来。而一旦你能做出成绩,你又会相应地得到重视,进一步增加提升的机会,从而有了更好的发展前途。

  一切都是相对的。我们如何对待职业,职业也会如何对待我们。从此我深刻领悟了这个道理,我会调整心态,把自己最大的热情发挥出来,脚踏实地地争取进步和发展。

我的爱和性被时尚误导

  大二的时候,我恋爱了,我的男友丁祖,是比我大6岁的师兄,当时已经毕业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我们是老乡,毕业于家乡的同一所中学,父母辗转托他照顾我。他很尽责,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关心我,在我想家的时候安慰我。当我渐渐熟悉了大学生活,并且如鱼得水的时候,我们的爱情之花也开放了。

  那时候,同宿舍的6个姐妹,先后都恋爱了。大家都是女孩,“三八”起来无所顾忌。每天晚上熄灯后,我们都要开一会儿“卧谈会”,谈论各自的男朋友,最暧昧又最刺激人的便是旁敲侧击或是单刀直入地询问发展到什么阶段了,有没有“那个”。都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对性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我下铺的芳雨是个热情奔放的女孩,几个女孩中,她是最早谈恋爱的。有一天晚上,她一脸自豪地向我们宣布,她和她的男朋友“那个”了,她宣告她的处女时代已经结束。我们齐刷刷地回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我小心翼翼地问:“感觉怎么样,心里怕不怕?”她说:“怕是有一点啦,不过我不后悔,他说他爱我爱得发疯,才会情不自禁,我也爱他,所以就给他了。”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丁祖俊朗的面容在我脑海里闪现,我回想着我们在一起时的亲热缠绵,心底涌起了无法遏制的渴望。我的手情不自禁地开始抚摸自己,光滑的皮肤,饱满结实的乳房,平坦的小腹,修长的大腿,他会喜欢吗?他一定也渴望得到我吧。我是不是应该为他结束自己的处女时代呢?在我的心里,丁祖就是我一生一世的选择,是我永远的保镖,如果他要,我一定义无反顾。

  其实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妈妈千叮嘱万念叨的便是这个事,她说谈恋爱可以,但一定切记不要在婚前发生性行为。妈妈她们这一代人太老土啦,她们只知道这是“信息”时代,不知道这还是个“情色”时代。从报纸杂志网络可以看到,婚外恋、一夜情、异性合租同居屡见不鲜,因为爱而性,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吗,为什么要人为地扼制呢,这不是违反人性吗?

  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迫切,我迫切地想体验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究竟是怎么回事,“爱”到底是怎么做的?每次芳雨和男友约会回来都满脸春色,趴在我耳边讲述他们在哪儿做的,做的过程,她说她的男友很棒,每次都让她欲仙欲死。

  欲仙欲死?这个词让我浮想联翩,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真的那么神奇吗,竟然会体验到欲仙欲死的感觉?仔细打量芳雨,发觉她最近漂亮了许多,可谓脸若桃花,眼似春水。芳雨说这都是爱情的滋润,“傻瓜,女人是花,男人便是雨露,懂吗?”她暧昧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再和丁祖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变得忐忑不安起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提出那种要求,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表现,是立即答应他呢,还是故作矜持,在他面前保持必要的高傲?我被这些念头折磨得心神不宁。一天晚上,在丁祖的出租屋里,我从后面顽皮地抱住了他,要他背我。他假装无奈地背着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故作不小心两个人都摔倒在地板上。“好啊,竟然敢摔我,你是怎么当保镖的?”我爬起来胳肢他,他一下子把娇小的我揽入他的怀中,一个翻身,把我压在他的身下。我感觉他的身体已经起了变化,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无法遏制的激情和渴望,我紧张而又兴奋,害怕而又期待。

  我害羞地闭上了眼睛,用一种默许的态度,迎接着那神圣时刻的到来。我渴望着,渴望他进一步探索我的心事和肉体,在我倾心相爱的人面前,一切羞涩都蜕变成了心底渴望怒放的花蕾。我把丁祖的手放在我的衣扣处,我的心,咚咚咚,像战鼓一样,擂得激情澎湃。

  他的手开始顺着我的衣领开口处,向肌肤深处滑去。我战栗着,不敢想像两个人身心合一时的那种销魂夺魄的感觉。

  但丁祖突然坐起来,喃喃地说:“不,我不能。”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替我整理好衣服,拉我起来坐在他身边,他说:“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我说:“我不怪你。”

  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我有些失望,这种失望在我的心里蔓延,像毒素一样侵袭着我。我忍不住把这一切告诉了芳雨,芳雨说:“到了那种地步还能急刹车的男人,真是了不起啊,不过,所谓爱到深处难自禁,他这样自律,你能肯定他是真的爱你吗?”

  “他当然爱我。”我急急地说。

  芳雨沉默片刻,上下打量我一眼,“那就是你的魅力不够,无法让他意乱情迷。”我有些恼羞成怒,却又哑口无言。

  我一夜无眠。是啊,也许他爱我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深,也许他并不是爱我,只是寂寞时需要人陪着他,也许是我的魅力不够,因为我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也没有骄人的身材。这些问题困扰着我,促使我在一次次约会中变得主动起来,亲昵的程度也加深了。我的行为已明白无误地传达出我的想法,但每次他都在关键时候刹车了。他说,丫头,这是禁果啊,你还是个学生,还年轻,现在就品尝难免青涩,还是留到真正成熟的时候吧,我要对你负责……

  就好像兜头一盆凉水,在我都已经情难自禁的时候,他如此理智地控制着自己,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我抑制不住内心的疑虑,眼前这个忽然冷静得如此陌生的男人,他是真心爱我的吗?

  我的眼泪让他听懂了我内心的询问,他说:丫头,不要怀疑我的爱好吗?我不是不想,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我才不想伤害你,我要对你负责,你懂吗?现在发生这种行为对你来说还太早了,你的爱情观人生观还没有成熟,当你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想爱想嫁的人并不是我时,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你来说就是伤害……

  “好了,别说了,我又不是不懂,你怎么像我妈一样啰唆?”我冲出他的房间,忍不住泪流满面。太伤自尊了,他的拒绝让我体会到的不是他所说的尊重,而是一种侮辱,是对一个年轻女孩的魅力的轻蔑。男人坏是因为女人的魅力给了他足够的引诱,丁祖淡定自若,反衬我做女人不及格。也许,他想爱想娶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所以他才不敢,因为他怕负责;也许,他嫌我长相太过平凡,胸脯不够惹火,所以他不能够为我疯狂。

  在极度的受挫感觉中,我开始接受一个追求我很久的男孩。

  我的新男友喜欢上网喜欢蹦迪,是个新潮时尚的男孩子。我们很快就如胶似漆,每天一起上课一起上图书馆一起逛街泡网吧,青春张扬而热烈。交往三个月后,男友就向我提出了“献身”的要求。当我们在旅馆的房间里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有了后怕有了担忧,因为我的年轻的男友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要“负责任”的话。我突然的抗拒让他有些不快,他问我:“你爱我吗?”我点头。“爱我,就给我。”在这句流行的话里,我缴械投降。疼痛中,我没有体验到快感,但心里却涌起了一丝骄傲,原来我也可以让男人为我疯狂的。

  后来,我们和有些同学一样,在校外租房子同居了,年轻的身体有太多的热情,这让我们几乎一有时间就纠缠在一起。意外很快来了,我怀孕了,我又惊又怕,虽然在校大学生可以结婚,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年轻就要结婚,就要当妈妈。他知道了,不假思索地说,拿掉就行了。

  三个月后,我再次怀孕,再次做同样的手术。躺在手术台上,我突然怀疑男友对我的爱也许只是欲望的代名词,爱一个人就应该爱她的身体,但我做手术,男友却表现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很快,就面临着毕业。毕业后何去何从,男友从来没有和我商量过,我问他,他说反正我是要回家乡的,至于你要去哪里,随你的便。我气急败坏,那你的意思就是要和我分手了,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

  男友说:“我要怎么负责任啊?我们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你是女人,你不知道做爱会有意外啊,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是不是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啊?既然敢做就要敢于承担后果嘛!”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丁祖,想起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想起他对我的爱护,我在痛苦中恍然明白,其实他才是真正爱我的人,因为爱,所以怜,所以才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我的爱和性,被时尚误导,让我失去了真正的爱情。所幸,我已经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负责任的性行为。只是,青春难道必得愚昧必得忧伤才能成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