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恋爱了

梧桐又黄了,大雁又南飞了,秋天又来了,我们又开学了。
我还记得,那是高二上学期的秋天,语文老师林庚给我们布置最老土的话题作文:理想与现实。我的开头是:我愿成为一个问题少女,然而我却循规蹈矩这么多年。
林庚在我的这句话下面画了一条重重的红杠,并在旁边打了一连串的问号。这些问号飞舞蹁跹,东倒西歪,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笔迹潦草。我甚至能够想象,他是怎样用两根指头将一支笔高高直立起,漫不经心地在我的作文本上胡乱写意。
可是,除了这些蒙太奇般的问号,他却没有给我任何评价。我知道他是懒得评价,在他看来,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女中学生有脸写下如此不知所云毫无斗志的作文,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也只是可惜,他竟读不懂我字里行间的真情实意。
当然不怪他,其实不只是林庚,很多人都对我懒得评价,这其中包括我的死党林枳以及我的老妈罗梅梅女士。如果说罗梅梅对我恨铁不成钢是多年以前就有的事,而我的同桌美女林枳则是最近才开始对我失望的,她总是在下课的时候歪着头问我:“田丁丁,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是啊,让你说我什么好呢?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我恋爱了。
更要命的是,我没有爱上Rain没有爱上郭小四没有爱上吴建飞没有爱上飞轮海没有爱上183club,我爱上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相貌普通喜欢穿一件白色运动背心在操场上打篮球的老男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们的语文老师林庚。
准确地说,我没有恋爱,只是暗恋而已。
爱上自己的语文老师,爱上一个永远表情温和的老男人。敢问,全世界还有比我更土的十七岁的女生吗?
林枳看着我的眼睛,表情忧伤地问我: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我,想,告,诉,他。
“好吧,”林枳低声说,“你最好换了短裙去他家,问他题目。”
她把玩笑开到我的限制级,我的脸红得像番茄。她得逞,把头埋在手臂里咕咕地笑。田丁丁就是田丁丁,就连恋爱都是这么没有浪漫感。可怜我是真的爱林庚,我迷恋他上课时微带口音的普通话,迷恋他手指轻叩黑板提醒我们注意听讲时的神态,迷恋他微笑时眼角细密温顺的纹路,甚至迷恋他高高举起课本时的那双布满青筋的双手。如果他不经意和我的眼神相撞,我就有一颗想要***的心。
 

让你我优雅的死去

  他口干舌燥的解释了半天,终于累了。
  
  他端起杯子将里面的纯净水一饮而尽。看着他喝水的杯子,我突然觉得恶心。那是大一那年我送他的。当时他深情的说,一杯子,一辈子。你这辈子都注定是我的女人了。现在他那张吻过别的女人的嘴唇碰到这个杯子的时候,这个杯子就被玷污了。
  
  我起身抢过杯子,向墙上狠狠砸去,顿时碎了一房子的残渣碎片。
  
  他擦了擦脸上被碎片划破的血迹,隐忍着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我都说了多少遍你才是我最爱的女人!你有完没完?!
  
  我深吸一口气说,分手,现在,立刻,马上。他愣在原地,我转身离去。
  
  回到宿舍,我的床铺被舍友的书本和锅碗瓢盆满满的铺了一层。我有气无力的说,都是谁的东西,麻烦拿走。怎么,这同居睡的床该不会比宿舍的床还不舒服吧?一个毒舌女生的声音响起。我看不像啊,该不会是被甩了吧?另一个女生夸张的做惊讶状。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到这些话,反而不想发怒。从大一到大三,和他同居三年,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自由而浪漫的生活,没想到最后却被如此轻易的背叛。真是恍若隔世。
  
  晚上,他打了N个电话,我才从宿舍出去见他一面。他靠着树抽着烟,一脸憔悴的说,你的东西还没拿走。我心里一痛,这么着急的赶我走。我冷冷的说,我现在就去拿。
  
  到了房子,我进卧室收拾衣物。他“哐”的把卧室门关上。他抱住我,低声说,不要离开我。我推开他,继续收拾东西。他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的说,这一次我真的很怕失去你,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你爱她吗?他说,不算爱。我说,那就是喜欢了?他说,算是吧。我激动道,那就是说还是对她点感情了?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爱你。我说,所以在你心里我要和别人平起平坐的分享你的爱?他唯唯诺诺的说,不要这么说…
  
  我感觉心脏一阵阵的绞痛。我说,你们发生过多少次关系?他吞吞吐吐的说,记不清了。我顿时抓狂了。我说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他说,是大二的五一假期。我头晕目眩。当时他去了他梦想的城市旅行,为了不扫他的兴,为了不增加的他的经济负担,我说我回家过节,然后我一个人偷偷的去做手术。什么手术呢,就是有了宝宝却不能生下来的手术。
  
  他不停的给我擦着眼泪。他说,不要哭了,求你了。我说,你出去,我想休息。
  
  我翻着我们的相册,边翻边流泪。我从没这么哭过,像是把身体里的水分全部哭完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站在床边,他跪下流着泪说,不要分手好吗?那一刻,我真想扑进他怀里告诉他我不要和他分开。
  
  他抱起我将我平放在床上,激烈的吻我。我多想忘掉一切和他做最后一次爱,可他一碰到我的身体,我就感到巨大的恐惧袭来,想到他穿梭在两个女人身体当中,我就觉得我像身处在冰窖里似的冰冷。
  
  他叹了口气说,什么都不要想了,都是我的错,先好好休息,我睡沙发。
  
  躺在床上,整个晚上,我都在做噩梦。醒来时他把我搂在怀里。他说,对不起,希望以后你能找到你的幸福。我哽咽道,所以说你还是决定和她在一起了?他说,对不起,她为我做过一次人流,我不能再对不起她了。我一下跳起来,那你就可以对不起我?我为你做过两次!他拉住激动的我,不要闹了,她真的为我做过。
  
  我绝望至极。我哭着说,真的有两次!他忧虑的看着我,我知道你受刺激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好吗?我扑到他的怀里大声的哭起来。为什么不相信我呢,难道我的牺牲是白白牺牲的吗?
  
  他的手机这时滴滴的响起。他接起电话低声说了句“等会”便挂了。我突然停止了哭声。我说,你只要不再和她联系,我答应你不分手。他沉默了一会说,我对不起你,我没脸呆在你身边了。我说,不行也得行,我不同意分手!我扑上去抱着他的腰。
  
  他把我的手狠狠掰开,动怒道,要分是你,不分还是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强硬的性格!我伸出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背叛我我说分手怎么了?你凭什么对我凶?你讨厌我早说啊!现在把我骗到床上了你说讨厌了?
  
  他抓着我的手把我狠狠的扔到床上,是你自愿跟我同居的,你搞清楚!疯子!我愣在床上。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冷漠的样子。他瞪了我一眼,大步的往门外走。
  
  疯子?!好,我倒让你看看什么真正的疯子。
  
  我冲到客厅,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挡在门前。他轻蔑的冷笑着说,来来来,往这捅!你敢是不敢?疯女人!
  
  我咬着嘴唇,颤抖的紧紧握着刀,眼泪不断从眼里涌出。嘴里的血腥味不断的冲击着我的神经,眼前模糊的呈现着他冷漠的陌生面孔。我闭上眼,用尽力气将刀向前捅去,一行湿热的液体顺着我的手流向我的手腕时,我听见了身体轰然倒地的声音。
  
  我睁开眼,清晰的看见他惊恐的看着我。我俯下身,趴在血泊中,抚摸着他苍白的脸庞,温柔道,你爱我吗?他眼中悲伤流转,他的嘴唇动了动气息微弱的说,爱。我将刀从他心脏里拔出,一点点的插入自己的心脏。疼痛袭遍全身时,心中的恨似乎正随着血液一点点的流出。
  
  我眼前渐渐浮现第一次见面时他浅笑的样子,第一个情人节他绅士的将一大束鲜花递到我面前,第一次接吻他唇上淡淡的口香糖味……
  
  我抬起头,努力的笑着说,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握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吻向他苍白的唇……

钱老板的酒店

    大学毕业后,我在家暂时待业。
    父亲为了给我联系工作,整天忙前忙后,还要给人家大包小包的送礼。我心里就有一点愧疚,就想找一份临时工干,这样也可给家里解决一点负担。父亲似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说:“我有一个战友,他现在是县人大主任,他刚开了一家酒店,正缺人,我跟他说起你,他说如果你愿意,明天就上班。”
    我学的是酒店管理专业,也算是专业对口,我就爽快答应了。
    老板姓钱,因他和我父亲是战友的缘故吧!我不叫他钱老板,而叫他钱叔叔。钱叔叔对我非常关照,上班的第一天他就任命我为总经理,并且还让我负责管帐。钱叔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顾客是上帝,所以我们要以便宜实惠、量足、味好来赢得顾客。”我点了点头。
    我把书本上学的理论知识运用在实践中,由于我的管理有方,第一个月,除掉所有的开支,还挣了几千块钱。当我把帐上的情况给钱叔叔汇报时,他有点不高兴,他说:“顾客是上帝,我们要把更大的利益让给顾客,这样才能拉拢更多的回头客,做生产要从长远的利益去考虑。”
    我想钱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第二个月我就抓菜的质量,并且推出全市最低的价。果不然,酒店的生意很红火,每天吃饭的人很多,所有的座位头一天就被人提前订好了。
    月底我清帐,这次收支基本平衡。我把这一情况给钱叔叔汇报时,钱叔叔严肃地说,“顾客是上帝,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下个月只准你赔,不准你赚钱。”
    我好纳闷哪有做生意不想赚钱的?既然钱叔叔发了话,我只好按他的要求去做。第三个月一核算,这次却亏了10000元。我把这一结果告诉钱叔叔时,我已做好了挨批评的准备。没想到的是,钱叔叔听了我的汇报后,连说了三个“好”字。最后他笑着说“你干得好,咱们是先赔后赚,下个月继续这样干下去。”钱叔叔说完后塞给了我一个红包。
    第四个月又亏了10000元,第五个月又亏了10000元。我对钱叔叔说:“这样亏下去也不是办法呀!”钱叔叔笑着说:“没事,做生产不能只顾眼前。”我说:“我在你这里,能力得不到体现,可以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我决定辞职。”钱叔叔嘿嘿一笑,“你既然要走,我不勉强你。”
    不久,我去了南方发展。
    一年后的春节,我回家过年。这一天,钱叔叔来到我家,这次他是开着一辆豪华的小车来的。当我问起他的酒店时,他说今天不谈工作,然后端起酒杯说,喝酒。我父亲也说,喝酒。两人便聊起往事,边喝边聊。钱叔叔心情好,便多喝了几杯,钱叔叔喝醉后,说话就开始吞吞吐吐,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酒店吗?其实开酒店是个幌子,我当局长和人大主任时就捞了不少钱,这些钱我一直不敢用,怕引起人们的怀疑,我就开酒店制造假象,只赔不赚,这样我的生意就越做越好,别人就以为我赚了不少钱。这样就可以大胆地去买别墅,买小车……
    我明白了钱叔叔开酒店只赔不赚的道理,就怔怔的站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的存在是我呼吸的空气

那天下午我从学校东边走过来,拿手指在路边各色商店的玻璃橱窗上敲打。漆原拉着我的袖子,萧晓你还小啊?这么幼稚!我不管他,继续我的小动作。
漆原拉下我的手臂,企图让我安分起来。他的脸色带着因为我不听劝告的懊恼,他的眼神几乎想要把我拿绳子绑起来。最后我说,你要想找一个乖巧的玩具,去找宁聍啊,干吗找我呢?

两年前的黄昏,嘉明中学,我看见了北山。他的样子非常奇怪,他趴在后门那儿,眼睛拥挤在小孔上,打量教室里的一切。
北山要等待的,是宁聍。
宁聍是一个传奇。每个学校都有一个传奇,一个与众不同美丽超凡的女孩。这个女孩在男生的回忆里,是被渲染开的水彩,缤纷而绚丽。北山喜欢宁聍。别的学生每天的功课是学习,而他每天的功课就是在教室外张望。
宁聍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一个男生。她在教室讲台上做介绍的时候,以一种不符合中学生的冷静,仰头看着天花板说,我是不会和任何人交往的,我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某某大学。
那时北山还没有疯狂到翘课,被老师赶出教室。起初他是殷勤讨好,小礼物,跑腿,任何能够体现他心意的契机,一概不放过。
北山最癫狂的时候,纠缠在宁聍的旁边,宁聍完全当他不存在,仿佛她只是碰巧经过集市,路边有一只流浪犬。北山忍不住把一大杯水泼到她的桌子上。
宁聍不会动手,她含蓄而沉默。良久,她才开口说,我可怜你,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北山的脸色就在激动之后,转变为雪白。
对一个男生最大的拒绝,是羞辱他,捏碎他的尊严。北山开始越发失魂落魄,行为反常。

那个黄昏,他跟在宁聍的后面二十多米。宁聍忽然转身,一直等到北山靠近,才说,这样吧,如果半个小时内,你能够从聚光广场买一盒哈根达斯冰激凌回来,并且不融化,我就答应你。我给你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北山没有犹豫,转身就飞奔。他就近抢夺了一个初中生的单车。学生慌乱,不敢反驳和抗拒,眼睁睁看着北山风一样消失。发呆片刻,我走过去说别担心,他只是借用一下,会还给你的。
初中生看着我,面露惊恐地问,姐姐,你怎么哭得这么厉害?他掏出纸巾,我说谢谢你。
黄昏时刻,已经没多少人在路上。只有一个初中生、两个高中女生隔街而立。这次,她大概想要永远地、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我收下漆原情人节送的玫瑰,低头深嗅一口,芬芳而清冷。我对他冷淡,他却热情不减。我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永远不知道,我的心什么时候才会收回。你还愿意等?他回答,愿意。
那个黄昏,我们都焦急地等待着。希望不管怎样,都要有一个结局,不要再彼此纠缠下去。
疯狂踩着车的北山,对一切无所谓。偏偏在意宁聍的北山,像是一抹水彩,在我心间,陡然一笔,再难擦去。
高中开学第一天,我坐在学校的花坛边上,面色通红。我不敢起身,不敢走动,否则背后的一团鲜红,会引来全校的耻笑。
北山戴着耳机,从我旁边经过,走远了,忽然折返回来。
他说,喂,同学。
我抬头看他。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同样是16岁,有些男生懵懂到不知道女生是有天然烦恼的,在每个月某些时候。有些男生早熟得吓人。他属于后者。
北山脱下衬衫,露出无袖的小背心。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他给我示范,把衬衫袖子往腰上一绑。我说谢谢,我几乎要感激涕零。
衬衫到底作废了。我去商店,买了一件同样牌子的衬衫,包好,还回去。我没能还到他手上。因为那时,宁聍出现了,转学出现在我们的班上。
衬衫被我小心翼翼包好,递给北山。但他心不在焉地摆手,什么?你是谁?他根本不记得我,他全部的热情都投射在宁聍身上。
4
情人节收到玫瑰,我终于答应了漆原。
我们一起念这所漂亮的大学。意外的是,我们居然遇见了宁聍。她以文科最高分来到这所学校,取得了学校最高奖学金。从平凡的中学,来到开阔的大学。我忽然觉得,更多的美女,衬托得宁聍中等起来。
我有时候会不耐烦地反问,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我在漆原面前任性乖张,表情阴晴不定。他是法学研究社的社长。而我是他社团里的一员,他唯一邀请的文学院女生。我曾冰冷地拒绝,他居然再度邀请,锲而不舍。
漆原无奈地耸肩,只有你一个足够冷静,口才了得。你在辩论会上的样子,真是颠倒众生。
冷静?也许不是冷静。
究竟是什么,只有我内心清楚,但我不想对任何人解释。
那个黄昏,我估摸着一切不可能。我估摸着,也许北山从此以后会死心。但是,天边夕阳红得像是醉了的面孔,单车从地平线那头出现。我扭头看宁聍,她大概也震惊了。
当我看见快要接近的北山,周身都颤抖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付出。北山像是从游泳池出来,浑身水淋淋,蒸腾着热气,他的眼睛都是血红的。那是一个男生拼尽力气的样子。宁聍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张大嘴巴,她看着手表,还有三分钟。但北山已经抵达。等待着单车被送回的初中生欣喜起来。那个刹那,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巷子路口交错的地方,开出一辆摩托车。
瞬间,他们相撞了。
北山躺倒在地上,阴影覆盖。
太阳下山,冰激凌融化了,变成了一团掺杂色素的彩色的白。
5
北山躺倒在原地,单车摔到一边。初中生上前看,只是擦掉了一点漆,没有大损伤。
我走过去,蹲在北山旁边。路灯亮了,先是发白,然后变成橙红色。在灯光之下,冰激凌的溶液血一样发红,北山的面孔充满忧伤。
许久,北山爬起来,拍拍衣服。宁聍冷笑道,装死吗?转身走开了。
北山在笑,居然在发笑。若无其事冲我说,你有点眼熟,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萧晓。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感激上帝,北山完好无损。
但是,我知道,有其他的东西彻底被毁损了,永不恢复。
他摆手说,没事了,回家吧!
第三天我看见他,他在收拾东西。此后,高中我就再也没看见北山了。高考之后,我听说他出国了,留学法国。当时,趴在地上,像是死掉了一样,他趴了20分钟,不动弹,也不出声。我听到他的呼吸,才确认他没事。我永远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想着什么。北山,变成了一道遥远消逝的蓝色。

漆原不甘心的样子,常常让我发笑。究竟那个男孩有什么特别的,让你怎么也忘不了。我绝口不提过去的细节。事实上,只有三次交集。
我会反问,那你和宁聍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邻居。
左右楼道的邻居,会串门吃饭,会被双方家长带着一起出门。她乖巧,永远喊他哥哥,依从他,是他使唤的小丫头。她不会做的作业,他教她。长大了,心思就变化了。爱慕从小一起长大的男生,这不稀奇。关键是,这爱慕有没有回音。
隔着狭窄过道的一面墙壁,忽然有一天,他再也不和她说话了。她看见他的下巴有一些淡淡的青,他开始和男生探讨许多她听不懂的东西。
漆原忽然感叹一句,小时候没看出来,她这么有读书的天分,我还总是取笑她脑袋不够用呢!
是吗?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对待不动心的人,男生永远粗糙?
到大学,即使不再鹤立鸡群,但是,她仍然努力,功课优异。
也许,我的存在,让整个大学变成了一座肖申克的监狱。宁聍常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在我和漆原出现的地方,隐约之间,她就会出现。

宁聍站在我的背后,她说,你的报复可以停止了吗?
是的,她的唯一是漆原,整个漫长的青春期,翘首以待的,是来自漆原的回音。
在漆原眼睛里,她永远是那个小女孩。长大的她,只是越发陌生。友好,但陌生。
宁聍终于不再保持面无表情的高傲。她的面孔都是眼泪。在北山离开以后,这个世界上最关注宁聍的不再是男生,而是我。
是的,我是在报复。
我出现在漆原的身边,精心选择填报大学志愿,我要和漆原到同一所大学。我驳斥他,在院系之间联办的辩论会上;我冷落他,在专业研究社里;却又偶然,给他一个微笑;冷暖手段,以退为进,使他颠倒。最后,收下他的玫瑰,并且在宿舍门口,让他亲到了我。
这一切,宁聍如影随形,全部看见。在漆原离开后,她到我的宿舍,喊我出来,说有事情。我跟着她,毫无畏惧。
我永远无法接近的北山,和她永远无法企及的漆原,造就我们之间,这样艰难的境地。宁聍居然哭起来,趴在地上,哭得那么厉害。整个面孔都是泪水,我想起了浑身水淋淋的北山。
我目睹了熟悉的东西出现,就像那年黄昏,趴在地上的北山,给我的感觉。
此刻,我被这强烈的感觉包裹,那是从宁聍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无比悲伤的绝望,放手是生命当中最艰难的事情。我们无从选择爱,因此被煎熬。彼此敌对,然后煎熬报复。
但是,放开手以后,那悲伤无比旷大,及至平静。
良久,她平静下来,眼泪都干掉。我们相对无言,在宿舍的天台上。她笑了,起身。空荡荡的天台上风带着凉意。她说,我终于明白了北山。
而我,也泪流满面了。她若明白,那我该做的,已经做了。每个人只可对自己的爱负责。我将她逼放到北山昔日的境地,我也该放手了。
七年光阴,转眼过去。
天台已空,对着湿凉空气,我喃喃地说,漆原,对不起。
 

至高无上的放肆

1
这是小学堂成立三年以来,最紧张也最期待的日子。我们为少年二班的孩子,准备了一场结业式。
十一点钟,小学堂的大门推开了,家长们陆续进常阿寰突然跑到我身边,说:“老师!这个给你。”我反射性地往后退一步:“你又要吓我哦?”
上个星期,他交了一部手机给我,要我盯着屏幕上的摇椅,看它摇晃几次。
“没动啊1我说。“要专心啦,你要专心看啊,动啦动啦……”真的动了,我专心地数着,一次、两次、三次,突然,猝不及防地,一张丑陋斑驳的鬼脸, 占领整个屏幕。“蔼”我惊恐地大叫一声。
“吓到了!吓到了!哇哈哈哈1阿寰开心地大笑。
“可恶啊你1我转身要捶他。他跑开了,我拔脚去追,他只跑几步,就停下来,让我抓住,捶了几下。
阿寰的手放在背后,说有东西要给我,我当然提高警觉。他似有若无地笑了笑,拿出一张纸递给我,转身离开了。
那是他写给我、写给小学堂的一首歌。
阿寰会来小学堂,完全是受到弟弟阿宙的影响。阿宙的作文突飞猛进,在这里如鱼得水。阿寰看弟弟那么开心,主动要求,他也要来看看。这一看,就看了一年半,有时候他显得无精打采,有时候刻意搞笑,也看不出喜欢或不喜欢小学堂。阿寰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的作文天马行空,创意无穷,却不见得符合正规作文的要求。然而,我常常在想,这世界若只有“规格化”的人,那该多么无趣啊!
那一次,我出了作文题目《××,是最重要的》。大家都写得很认真,有人说,“乐观”是最重要的;有人说,“自信”是最重要的;有人说,“爱”是最重要的。而阿寰说,“马桶”是最重要的。他写下了人在什么时候最需要马桶,需要马桶时找不到马桶,有多么痛苦。全篇都是笑点,老师们一边狂笑,一边摇头,不知如何是好。笑完之后,我认同了阿寰的创意,也认同了他的论点。但是,我告诉他,这么好的点子不能浪费啊,你应该再多说一点儿,我们可以跟马桶学到什么启示呢?一篇文章的深度就会出现了埃
不久之后,阿寰的妈妈告诉我,这一期课程结束,阿寰就要去美国念书了。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觉得到了美国,自己的特立独行,也许会被当成独特来欣赏。“到了那里,他也许才能有比较好的发展。”妈妈这样说。
我点点头,表示能够理解,但我不能解释心中何以那样忧伤。
“阿寰的文章都有歌词的味道,以后说不定会变成很棒的作词人哦。”我当着妈妈的面,肯定阿寰。妈妈感到诧异:“老师也发现了啊?他很喜欢写歌词的。”我对阿寰说:“你要不要写首歌送给我?送给小学堂?”他抬了抬下巴,很酷地朝我笑一下,未置可否。直到最后一堂课,他准备了这个礼物。
我在结业式开始时,念给全体家长与孩子听:
离开小学堂 这天/散发的不是离别的气味/我有这信念 会再见/说我很固执 无所谓/豪情不减 嬉笑当年
名为青春的潮水淹没了我/退潮后 沙滩上坐着湿透的我/看着小时候 向我挥舞着双手/但我还在 刻在心中的小学堂/还在
这不只是对小学堂的惜别,也是他自己与童年的告别埃与故乡告别,去那个遥远的异乡,铸造一个更好的自己。
在学生与家长的热烈掌声中,我请阿寰站起来打个招呼。我这才发现,他穿了件黑色T恤,胸前两个白色大字:“放肆”。
一直以来,放肆,都是被压抑的,从来不值得鼓励。但,如果我们深一层去体会“放肆”的内涵,或许就不那么戒慎恐惧了。这一次,阿寰向我们放肆了他的情感,让我明白,原来,在他的嬉笑与不在乎之下,隐藏着这样的深度。
2
少年二班有个女孩,乖乖巧巧,上课时很专心,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看。可是,她只是盯着老师看,却不看课本,也不抄笔记,好像她是来看电影或舞台剧演出,而不是来上课的。听了我的描述,别的老师也在一旁观察,得出结论:“真的耶!只差一桶爆米花,就完全是看电影的感觉了。”于是,我们私下便昵称她为“爆米花女孩”。
下了课,我盯住她:“这次写作文,至少要用一个修辞技巧,一个就可以了。行吗?”她羞怯地笑着点点头。就这样,我们鼓励着她的想象,让她更大胆一些,更放肆一点儿。她的信心渐渐充满,常常奋笔疾书,欲罢不能,成了最迟交作文的那一个。因为,她想写得更多,写得更好,而她登上佳句榜的次数也愈来愈多。我们都看见在停机坪上的“爆米花女孩”号,已经腾空飞起了。
习惯压抑而不放肆的孩子,连作文都写不好,因为不敢想象,不敢创造。
因为放肆着想象力,她在描述吃辣鸡翅的味觉时,写下了这样的句子:“像是无数根针刮着你的全身,你的双脚会开始奔跑,努力想逃离这一切……你在地狱的入口边缘滚了大半天,你需要大量的时间再度活过来……”是的,这并不写实,这是夸张加上放肆之后的结果。而“爆米花女孩”终于借由放肆,获得了神奇的创作能力。
我也让孩子写过一些问答题,像“如果谋杀一个‘无辜’的人,可以解除全世界的饥荒,你愿意这样做吗?”绝大多数的孩子都认为“无辜”的那个人的生命也很珍贵,不应该谋杀。然而,其中有两个孩子,说明了不应该谋杀无辜者的种种理由之后,笔锋一转,写道:“全世界的饥荒,怎能坐视不管?谋杀一个‘无辜’的人,便可以解救全世界的饥荒,那么,我希望被谋杀的那个人,是我。”“如果是我,那,请动手吧。”我的红笔停在空中,整颗心被紧紧揪祝这一个女孩与这一个男孩,不过十四五岁。他们都是安静的孩子,很少发言或发笑,各方面的表现也不特别突出,并没有引人注意的企图,大概是在团体中挺容易被忽略的孩子。
可是,他们竟然愿意牺牲自己,为不认识的他人而牺牲,如此神圣伟大而诚挚笃定。在那沉静的循规蹈矩的身躯中,原来有着至高无上的放肆—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出去,哪怕是最贵重的生命,在所不惜。
这样慷慨,无所畏惧。
 

酸酸甜甜的不是你我

爱吃亏的老好人张酸奶
我爱酸奶。如果没有酸奶,我的人生一定很无味,在三鹿奶粉事件后,我只有四处寻找安全的酸奶。
于是当杜小雷说能够在三环边一个叫苹果小镇的地方买到自制的酸奶时,我想都没有想就提上购物袋出门了。苹果小镇是个半土不洋的小楼盘。他们把自制的酸奶装在小罐子里,这些可爱的罐子又装在冰箱里。售卖小姐努力地说,我们这个可不含三聚氰胺哦。这完全是最美好的广告词,所以当售卖小姐说可以免费试吃时,我表现得和超市以试吃为乐趣的大妈们没有什么区别,黄桃、芦荟、草莓、香蕉各来一份,还有高钙低脂的那款。
我想我独特的胃口一定吓坏了售卖的小姐,她甚至必须跑进去向领导申请。等她出来的时候,这个眼睛里还有一点鄙视我的小姐无奈地说,你真幸运,我们经理请你客。
我抱着这一堆免费试吃的酸奶时,转身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你。很好,老好人张酸奶,你还是那么热爱你的酸奶事业。你还是那么爱吃亏。
水手式的爱情
为什么,张酸奶,我每一次遇见你都在卖酸奶。这次是,那一次也是。
2003年,我高一,在法国做设计的姑妈突然很想让我出国留学。我对于这个城市没有什么大留恋,除了几个像死党杜小雷这样的人,剩下的就是本地产的酸奶了。我热爱那些口味,热爱那些浓度,所以我想在出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好好吃够。
所以在学校边的酸奶站,我拿了一堆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折扣券给你时,你说:拜托,你是来砸台的吧。我们不接受敌人的优惠券。那个优惠券是另一个酸奶公司的。这就像在肯德基店里要求来份麦当劳套餐,是要挨抽的。
可是年轻时谁会顾及那么多,我真的厚了脸皮,哀求你给我最新鲜的酸奶,你对我发了善心,我却对你发了爱心,一个卖酸奶的人多么的健康优质。从那天后,我就厚了脸皮去泡你,要了你的手机号码,第一个短信就发得厚颜无耻: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你说,酸奶很好喝,下次请你喝新品。我一相情愿地想成是你对我有意思,真的,我那时候就是这样,别人发鸡毛过来,我就能当丘比特的令箭。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的交往一开始就是个玩笑。作为出国前的最后一杯甜蜜酸奶,我们的关系保质期比酸奶还短暂。
于是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我也不看好自己。我们认识时距离我要出国只有3个月,我那时候已经不需要上课了,每天就等着做兼职的你下班。我突然不爱喝酸奶了,因为有一个比酸奶还优质的你,我叫你张酸奶,有点黏稠,有点甜蜜,也有点害怕保质期到来的担心。
在我没有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你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然后你毕业,和我一起买车买房,结婚生子。
可是那天我说漏了嘴。在你送我酸奶的时候,我突然脑袋短路,说出国了就没有你送的酸奶了。你的沉默让我愧疚,但你不是那些傻男生,会问十万个为什么。你说时间那么短,不如好好相处。
情人节,我们去女人街照大头贴,照了一会儿,你突然不照了,你说巴黎的大头贴应该很贵吧。你这一句无厘头的话让我傻笑,但你又说:小傻瓜,你快点去,快点回,等大头贴涨价前回来。那一刻我突然讨厌姑妈,讨厌法国,讨厌巴黎。
我想我所能做的傻事,是告诉妈妈我爱上了一个酸奶般优质的人,我想为他留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妈妈第二天就找过你。所以,你才会在第三天直接拒绝和我约会。
好吧,我的张酸奶,不喝酸奶的时候我爱读诗歌,负气的时候,就用诗歌的精神来鼓励自己。聂鲁达著名的《水手》里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我们绑在一起,我喜欢水手式的爱情,接个热吻就匆匆离去。”
是啊,水手式的爱情,2003年,我时刻觉得自己是要离开码头远行的水手,我承认我的赌气,甚至我给你发了认识以来第一条恶狠狠的短信:我本来就没有把这个当爱情。
以前你没有话说的时候就会哦一声,但现在那个哦字都吝啬到不用了。大片的空白充斥在我即将出国的时间里。与此同时,大片的白色也开始充斥在每个人的生活里。非典来了。
非常可怕的日子我被拒签。蠢蠢欲动的心像戴上了口罩一样窒息。我没有脸回到你身边。
巴黎的酸奶很好喝
我高一还没有读完,已经彻底不想读书了。妈妈开明得不像话,她说不如你去你爸爸的公司上班。在爸爸的公司没有人知道我是总裁的女儿。公司里有个男孩,带我去吃火锅。一边吃一边说,和我老家重庆比,这个味道差多了。那个男孩天真地以为我那么爱吃火锅是跟他情投意合,他不知道,我想用一种味道遗忘另一种味道。是的,张酸奶,同一个世界,我和你却没有同一个梦想。
我想忘记你,所以将那些在手机上、钱包里的大头贴统统扔掉。我和重庆男孩去拍大头贴,拍了照片贴在你曾经贴过的位置。
其实从我上班的地方到你上班的地方只有一站路,我做过最花痴的举动,站在酸奶站对面的马路上看你在里面销售酸奶。我常常在想,会不会有一个像我一样的女孩和你搭讪,这样想着就非常非常舍不得你。
发现放不下你的时候,我让国外的姑妈冒充我给你写信。
我的姑妈通过国际电话听完所有唧唧歪歪的甜言蜜语,最后一压缩,寄了一张明信片给你。后来改用电子邮件,你一开口就要我的照片,我推脱了半年后,终于决定骗你一次。我专门去深圳的世界之窗拍了一张铁塔的照片。我在铁塔面前摆了不知道多少个Pose,只为了看上去法国一点,巴黎一点。
那天是在大街上瞎逛,突然听到有一个人在叫我,声音充满了兴奋,我坚持往前走,声音渐渐变得气馁。我在街道的转角处看见你怅然若失地回头,那么形单影只。是的,我只能咬牙不回头,那个在法国巴黎学设计的女孩怎么会走在国内的马路上。
你在电子邮件里说看见一个人很像我,我终于决定让有些事有个结局。我回信说,巴黎的酸奶很好喝,有个男孩和我很合得来。
雨木风林
2005年,我在爸爸公司工作,2006年我也在工作,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书写的故事。那个重庆男孩,我们最终还是没有在一起,但我们成了很好的兄弟。
那天,为了找一张在深圳的照片,我登录了那个久违的邮箱。我就那么不情愿地在2006年看到了你2005年的回信。其实那张在世界之窗的照片你一眼就认出Made in深圳。你说其实那天在大街上看见我一定不是眼花,但怕我没有做好见你的准备,所以比我还紧张地匆匆离去。你在最后说,小傻瓜,只要你说一声要见我,大风大雨我都来接你。我的眼泪,我的宝贝,我所有的心疼都在那一刻极度膨胀,隔了两年终于大风大雨。
2003年,2004年,2005年,2006年,2007年,2008年,我以为我真的把你彻底忘记了,但现在想想,我只是把你藏在一个最隐蔽的角落,像牛奶一样在某一天突然散发出强大的香气,我对你的爱终于酝酿成了酸奶。
那天,走出苹果小镇的门,我知道你一定给我打过电话,但我留的是一个永远打不通的号码。我知道我们之间最好的方式,就是做一盒酸奶,和往事干杯,想你时,打开来,酸酸甜甜地吃下去。
苹果小镇的酸奶那么美,可是为什么,吃它的时候,我还是痛得直流泪。
 

与夏天不只遇见

连夏天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体育课居然会选修游泳。
泳池分男生区和女生区。某一次,夏天英雄就义般跳下去,一沉一浮一沉一浮,等最后脚趾勾到池底,终于站稳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女生这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像你这样学游泳应该很容易—”
夏天转过身去,刚想道声谢,那女生接着说了句:“—肥肉多,能漂。”
夏天顿时把还在嘴里没咽下去的一口水给喷了出来。女生乐呵呵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夏天。”
“从没遇见过这么肥嘟嘟的夏天!”女生说,似乎很为自己的幽默自鸣得意。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萝卜。”
萝卜说完,一下子扎进水里,像一条红鲤鱼般游开。夏天歪着脑袋想:“萝卜?水萝卜吗?”
连续多节游泳课被萝卜冷嘲热讽,夏天恨得牙痒痒。无奈水性不好,不能在泳池里教训她,只得忍辱负重。
某天游泳课。夏天怀着绝望的心情练习蛙泳腿,两腿一蹬,身体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后退去。
“哎,我说你啊,”又是那讨厌的女生,“猪都会了!”
夏天不理她,转身努力想朝反方向游开—得,脚一蹬,向后一退,刚好停在女生身边。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过来问我(夏天:我没有!),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女生无视夏天一脸可怕的表情,说,“你这人好像不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夏天:那是迫不得已……)。不像那帮人一样小气,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吧(夏天:我不要……)。你没有翻脚啦。翻脚!”
经过萝卜一节课的讲解,夏天终于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两腿一蹬,身体终于不会坚定不移地后退了—而是原地不动。
而萝卜好像对她这个教学成果很是满意:“喂,我教了你这么多,你该怎么报答我?”
“你想怎么样?”
萝卜一笑,说:“跟我去个地方就成。”
“这是要去哪儿啊?”
“脱协。”
“拖鞋?”
“脱协,是脱光协会的简称。学校里一个非法社团。”
脱光?非法?
萝卜看一眼夏天的表情,哼了一声:“你想到哪里去了?脱光,是脱离光棍的简称。就是一群无聊的光棍聚在一起玩而已。”
“只是待一会儿就走。”萝卜语气平平地说,“你什么都别说,站在一边就可以了,懂吗?”
夏天跟着萝卜迈进Campus餐厅,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萝卜牵起自己的手,朝某个聚着人的角落走去。
“阿梦!太好了,本来以为你不会来呢……快来这边!”一个瘦削的男生冲萝卜招手,他旁边还坐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
“不用。”萝卜说,忽然扬起夏天的手,说了句很让他晕的话,“这是我BF。我脱光了。”
离开餐厅后,萝卜就松开夏天的手。夏天满脑袋的问号,一回头才发现女生在哭。夏天彻底乱了手脚,“你,你怎么哭啦?”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还跟着我干吗?”
夏天费了吃奶的劲才忍住没揍她。“你不是说我是你BF吗?当然要尽点职责埃”
女生一副“就凭你”的表情。
“得,既然你看不上我,那我还是走好了……”
“哎—”女生一把拽住他,“我有要求:陪我说话,请我吃饭,送我礼物,否则我就把你的手机号贴在墙上写上‘办证’,你看着办!”
夏天一副想跳水的表情。
“你长得胖是胖了些……但是,眼下我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只好拿你将就—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可别对我认真哟!”萝卜说,然后摆出一脸决绝的姿态,“我要忘掉过去,走向明天—”
夏天就这样开始了他的新生活。就因为这个从水池里冒出来的女生:
—会在自己好容易跑完五圈累得半死不活的时候,说一句:“减什么肥呀!太阳体重那么大都不减肥!”然后递上一瓶水。
—会在自己永远学不会蛙泳而想要彻底放弃的时候,鼓励他说:“只要能向前进,游得难看又有什么关系!”
—会在自己送她一顶小红帽的时候,戴上帽子反复对着镜子端详:“哎,我是一棵有火柴头的萝卜!是不是很可爱呀?”
在Campus餐厅吃饭。萝卜点了咖喱鸡块饭,夏天点的是红烩鸡块饭。萝卜忽然若有所思地说:“我第一次吃的是一盘咖鸡(咖喱鸡块饭),我后来吃了一次红鸡(红烩鸡块饭)。我一直相信我爱的是咖鸡,结果,最后才发现,我爱的是红鸡。不幸的是,我已经和扬州炒饭结婚了……”
夏天在一边听得满头是汗:“……我说,很快就期中考试了,你一点都不急吗?”
“急什么?准备裸考好了—”看一眼夏天的表情,忙补充说,“裸考就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参加考试。懂吗?”
夏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萝卜一面翻开她文学史的课本,一面半梦半醒地哼着《上海滩》:“裸奔,裸泳,满泪头痛就是未办到……”
始终不愿意提“拖鞋”的事。只不过,走在路上经常为了避开某个人而特意绕道。每每夏天问起,萝卜总是一脸蛮横:“我有向你解释的义务吗?”
夏天有些害怕知道谜底。天上掉下来棵大萝卜,捧在手心里就好了,何必知道是哪朵云上掉下来的呢?
但是,那朵云真的飘来了。
力学课后,夏天被一个男生截祝那晚在Campus餐厅叫萝卜小梦的男生。
“你好,我叫苏哲。”男生说,然后绽开一个会让任何女生都心动的笑容,“我找你是为了小梦,罗梦婷。”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夏天忽然想起萝卜说自己的名字时候的事—“罗梦婷罗梦婷,多叫几遍,语速快些,是不是像‘萝卜动啊?简称‘萝卜’……不过,有一个人不这么叫我……”是面前这个人吧。
“嗯。这么说吧,我是小梦的男友。我和小梦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真抱歉,我们两个人的事,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是因为那天我跟另一个女孩……总之是小梦误会了我们……”苏哲顿了顿,又接着说,“希望你能把她还给我。”
苏哲又说了句:“反正你们彼此都不是认真的。”
夏天很想说一句,谁说彼此都不认真的?可是脑袋里立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你认真,萝卜难道是认真的吗?
“我想先问问她。”夏天的嘴巴在他的脑细胞想好之前就说了出来。
“问清楚比较好。那我今晚在小梦宿舍门口等你们的答案。”
“你喜欢我吗?”夏天问完了自己也觉得脸红。
“很喜欢呀,胖嘟嘟的咧。”萝卜嬉笑着说。
如果不是后面的理由……
“那么—那么苏哲呢,你还喜欢他吗?不喜欢的,是吧?”
萝卜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板着脸说了句:“他来找你啦?你别理他。”
夏天不再追问。
校园的寂夜弥漫着甜味。他们走在湖边。幽静仿佛做了船,荡在湖面上,叫人想起些寂寞异常的往事。
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快到女生宿舍时,夏天忽然止住脚步,“就送你到这儿吧。”夏天淡淡地笑了笑。对萝卜招招手,退进墙边的阴影里。
可以看到,宿舍门口有人在等她。捧着一大捧花。
他面对着她。她在听他说话。然后他把一大捧花送进她怀里。她把花扔在地上,扑进他怀里。
一切都像一场梦。梦里鸽哨划过。天边飞过一群白鸽。它们扑扇着翅膀,在上空留下几片叫做回忆的羽毛,便匆匆飞走了。
之后的游泳课,一直没见到她。夏天在信箱里发现一封短笺,上面用秀丽的字体写着:谢谢一年的四个季节,都被你变成夏天。
落款画着一棵有着三片叶子的大萝卜。
然后,是自己的游泳考试。很辛苦。夏天沉在透明的池水里。水流清透舒缓,好像无论多么痛苦的事,在这里面都会像掠过肌肤而去的鱼群。
其实本来就没有恋爱吧。那也无所谓失恋了。与夏天不是遇见。与夏天只是擦肩。
共同拥有那段纯粹出自偶然孕育的、处在时间夹缝里的空间,夏天忽然觉得很幸运,足够了。
走出更衣室的时候,夏天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萝卜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知道我不在,你游泳肯定得不及格。怎么样,今天是不是吉星高照过关了啊?”
夏天惊喜得说不出话。
“那……你……你跟他……”
“哎,你以为我会为了几朵小玫瑰卖身吗?”
“那倒不……可是……”
“因为你比较笨,耍你比较好玩嘛1萝卜乐呵呵地说,“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有跟扬州炒饭结婚哦……”
 

四面楚歌,也笑着走过

成为“公敌”,是一夜间的事儿。如同睡了一大觉,睡前还是笑靥如花,醒来已是满面泪痕。
是误会,也不全是。总的来说,我和我的挚友,都栽在了一个很平庸的男生身上。
平庸男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开始追求我的挚友。我只是他溜须拍马的对象。他几近小丑般的讨好,无非是希望我在挚友面前美言几句。高傲如我,对这类男生是俯视以及斜视的,但是鉴于他是我的邻居,不便搞得太难堪。所以,我即使不理睬也是不驱赶的。
或许源于这种“同上学同下课”的假象,突然有一天,就刮起了我们谈恋爱的旋风。这种旋风如同飓风,不仅毫无防备,而且势不可当。我知道,我百口莫辩,索性不辩。我和他?大概有点常识的人都会作出最基本的判断吧。
又是我这种不澄清的态度,让更多的人觉得是默认。
风言风语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我有我的死党们—我们班关系最好的四个女生,其中包括我的挚友。我一直以为,她们了解内情,肯定不会有别的想法,还会帮我澄清流言。可是,也是不经意的某天,我惊诧地发现,上午第二节课长长的课间,她们落下我自由活动了。第一天,我以为是偶然;第二天,她们看我的眼光带着揣测;第三天开始,我就默默地自己坐在座位上了。
四面楚歌。
后来的一年,我都是如此境地。本来挺活跃的自己,变得越来越沉默,连最喜欢我的班主任都找我谈话,提醒我注意群众关系,不合群将来要吃亏的。
整个高中,我都如同跳进了黄河,怎么也洗不清自己。
我带着灰色的心情上课下课,最怕的是第二节课课间。20分钟,从前是四人小组一起争奇斗艳,秀新衣服;一起出去买零食,轮流付账;一起树下谈心,看看谁又收到了情书;一起交换笔记,畅谈谁瞄准了哪所大学。
如今,她们故意在我面前亲密无间,从我的座位前走过,在我目光所及的窗口提高声音,勾肩搭背。她们以为,这样会深深地刺痛我。她们的确做到了。
妈妈有一天突然说,懂事了,知道操心学习了;班主任惊讶地发现,随着一轮轮模考,我越来越往前冲,从前她眼里聪明但不努力的学生,突然厚积薄发了。
她们看到的是结果,没有看到原因。
我带着忍辱负重的决心,打算扳回自己,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我数着日子,和教室后面黑板上的倒计时一起。大家都在紧张高考一天天临近,没有人注意到我淡然背后的期待。我仿佛定在那里,别人都在动。
挚友和那男生恋爱了,轰轰烈烈。我明白即使是块鸡肋,如果有人心仪或者被认为有人心仪,也是香的。他们大张旗鼓地走到了一起,在我面前带着耀武扬威的笑容。不过,这没有刺痛我,反而让我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清醒。
大家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至此,每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都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了。是的,我突然变得从未有过的从容。
高考过后,我登上学校的红榜,挚友却没有。而入校时,她是中考全校第二的苗子,我仅仅刚过这所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
说这话不是炫耀自己的英明,而是作为陪衬为挚友扼腕。不过一介平庸男,却让我们反目。而且,以挚友的前途陪葬。
毕业十年聚会上,我被人簇拥着问东问西。挚友迟来,坐在我的旁边,我低低地问了句:“还好吗?”自己的眼圈已经先红了。
挚友手里挎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胳膊。
 

“早恋”的杀伤力

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是在北大荒度过的。初三下学期,我的成绩跃居全班第一,位居第二的是我们班的班长,叫冯征阳。说老实话,冯征阳要比我聪明,他的物理成绩始终比我好。
我的物理成绩一直不理想,个别有难度的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想到了冯征阳。我把不会的题写在纸条上,趁别人不注意时夹在他的书里,因为那时男生和女生是绝对不说话的。
冯征阳平日写字很草,为此老师经常批评他,但他为我解答难题时,字却写得十分工整,解题步骤也写得很详细。我经常看见他利用上课时间,冒着被老师批评的危险,埋着头专心致志地为我解答难题。
一天早晨,我走进教室,发现同学们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围着黑板好奇地看,并兴奋地说着什么。原来,黑板上贴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两只羊,旁边写着:公羊爱母羊,冯征阳爱张钰扬(我叫张钰扬)。我气愤极了,冲上去把那张纸撕得粉碎。
“真是的,敢做怎么不敢当呢1一位女同学说。
“看她那清高的样子,平日对咱哥们儿瞟都不瞟一眼,原来思想这么肮脏1一位男同学说。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那时,“早恋”一词的杀伤力,和现在的“吸毒”差不多。
很快,这件事被初三其他班级的同学知道了。每日我上学、放学、课间路过其他班的时候,教室门口聚集的男同学就会大声喊:“母羊出来了,公羊哪去了?”
我寝食不安,度日如年,除了上学、放学,再也不到走廊上去。我是学习委员,每日必送的作业,都由好朋友替我代劳。
一天,始终保持沉默的冯征阳被激怒了,他从教室后边拎起一把水迹未干的拖把,冲着那帮男生劈头盖脸地打过去,其中一人的头上被打出了大包。那小子纠集了他班上的一伙男生,在放学的时候打冯征阳。冯征阳在班里也很有号召力,便组织我们班的一群男生和他们对打。
一时间,狼烟四起,班无宁日。终于,一日放学后,班主任把我和冯征阳叫到办公室,没容我们说什么,便指着我俩大声说:“你们两个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学习委员,怎么就不让我省心呢?早恋不说,还打群架1
“听说,你俩还在一起照了相。把照片交出来,我先代你们保管。”班主任继续说。
我和冯征阳目瞪口呆。
对于我们的解释,班主任根本不相信。冯征阳火了,对班主任说:“真是岂有此理!你听谁说的?我找他算账去1
因为冯征阳“认罪”态度不好,班主任把冯征阳和我“早恋”的事通知了冯征阳的家长。从那天起,一直到中考结束,我再没看见过冯征阳。我也做出了一生中最错误的选择:报考“小中专”!因为可以到外地上。那一年我的中考成绩是全班第一,比第二名高出100多分。
很快,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到师范学校报到的那一天,在我乘坐的那辆中巴车上,我见到了冯征阳,他竟是那辆中巴的司机!冯征阳告诉我,他没有参加中考,班主任找我们谈完话之后,他突然对学习不感兴趣了,学了开车。现在他跟父亲一起经营这辆中巴,虽然累了点,但每天都有可观的收入。
冯征阳和我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羞涩的。他告诉父亲,不要收我的钱。下车的时候,冯征阳冲我挥手。望着他疲倦的样子,在转头的那一瞬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那一年他才17岁。
“小中专”毕业后,20岁的我离开北大荒,到山东做了一名教师。整整20年过去了,这期间,我会经常想到冯征阳,惋惜他被生硬地改写了的人生。人是脆弱的,尤其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同学的一场恶作剧,老师的一次误解,甚至于一个并无恶意的玩笑,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高三,不相信传说

上高三之前,我对高三所有美好的传说,都不信任。
我不信任半天踢足球,半天上课,晚自习还睡觉的学生,会考上北京大学;我不信任平时交白卷的学生,高考忽然灵光乍现,考了满分;我不信任左手吉他、右手美眉的人,能考过专心致志的学生;我不信任翻围墙去上网的,学功课最灵光;我不信任家长从不过问的学生,心理最健康;我不信任高考会提供作弊的空间;我不信任脑白金脑黄金……
上高三之后,学校开了嘲高三动员会”。在我看来,前面要加个“运”字——“运动员会”。我上清华后,认识一个同学,他在高三前,一直是个运动员。上高三之后,成绩排名在30多位。高三毕业时,高考成绩却全班第一。问其奥秘,他说:“我当运动员的时候,教练说,只有你流的血汗,不会欺骗你。”
高三的老师说过很多好话,但我只相信三句:排名比分数重要;补弱科;不喜欢做题的学生,不是爱学习的学生。
上高三后,学校组织了第一次摸底考试,我考出了一个超级好的分数,数学高达142分,文科总分超过620分。老师说,这是为了让我们“提高自信心”的一次考试。我不关心自信心,不关心分数,只关心排名。我在班上排名第四,在全校文科生中排名第21。这就是我高三的第一个起点名次。而高一的时候,因为文理不分,我竟被糟糕透了的理科拖累了总成绩,以致排名在全校1000名之外。分数只会让我迷惑,名次才能给我自信。
我的弱科,也是大部分文科生的弱科,那就是数学和地理。我积攒的一点体能和毅力,几乎都给了数学,我的方法是做题、做题、再做题;我积攒的优势,给了语文和外语,我的方法是只参加考试,不交这两科的作业;我积攒的智慧,给了历史和政治,我的方法是做笔记、画表格、理框架、找得分窍门。还有地理,我一直没有找到方法,只是在混乱的调整中跟紧别人的步伐。
我的数学老师说:“你是我见过的做题最多的学生。”有一个章节,我没有搞懂,于是去网上下载了有关这个章节所有的试题汇编。打印出来,一共是600页。每天晚自习近四个小时,我都在埋头做题中度过。做完了之后,我常常觉得头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做题的辛苦,在高考中终于得到了回报。我的数学,是所有科目中考分最高的。我的最弱科目,成了我最强势的一科。
从高二的暑假开始,我就在为自主招生做准备了。我的自述材料,足足准备了三个多月,前后装订出了一个册子。最终,我进入了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我的高考分数加上自主招生的优惠分,排名全省第21。我从没有放弃希望,也没有错过机会。
但我看到很多家长,常常是在最后一刻,才寄出孩子的资料。那些资料大多是慌慌张张凑出来的,他们连打印纸都临时借,获奖证书也不知塞到了哪里。对于面试,他们说:“哎呀,无所谓,只当是锻炼锻炼吧,说不定就过了呢。”
奇迹也许会从天而降吧。但是我不相信。不要抱着“锻炼锻炼”的想法,那只能暴露出你的漫不经心,缺乏诚意。
怎样过一个快乐的高三?我没有太多幻想。高三的学生,没有谁还能保持所谓的心理健康。如果你焦虑、烦躁,嫉妒别人比自己好,担忧未来,抱怨父母,痛哭发泄,暴食减压,患得患失,这都没有什么可怕,这就是竞技心理,每天都缠绕着高三学生的病态心理。
在高三的那个漫长冬天,我每天都陷入负面情绪:看不到未来,觉得苦海无边,孤独,变丑,任何一点点小挫折,都让人崩溃非常。我的唯一方法,是给自己写小纸条。这些纸条,现在翻出来看,甚是好笑,都是“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之类的大俗话。开春之后,我的情绪随着成绩的稳定也渐渐稳定了。因为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的高三,是在理性中度过的。告别时也非常平静,我不会涕泗交流,不会撕书泄愤,不会跳楼自杀,不会彻夜狂欢。不会过于怀念高三,也不会全盘否定高三。
那是一段短暂的“运动员生涯”。用汗水去追逐光荣与梦想,也感受怅然与失落。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