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案》第九十三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九十三回

  三承差勇战萧飞贼

  半边俏萧老太爷最爱的是好汉,故此不肯暗自下手:“打你一瓦,是惊你一惊。你们三人,你打量我还在房内呢!早就出来了!可笑你们瞎等着:这么个本事,就来拿人?活给番役打嘴!你也不知道老太爷是谁,告诉你们罢:京通湾卫、南北二直,大概都知道半边俏萧老叔罢?你们这三人就来拿我?也罢,我到下去试一试你三人的本事!”言罢,“嗖”一声,跳在尘埃,擎刀站立好飞贼,并不躲闪将身避,反倒跳在地流平。手内擎刀哈哈笑,眼望三人把话云:“你们小哥仨来拿我,你也不知老太爷的能!手内刀,能挡人几百,那怕兵,围住我,说要走我就能行。世人难以将我挡,飞贼队内头一名。但不知拿我是那一案?告诉你:我的案多我记不清。你三人快快对我云,说明咱好商议行。”大勇闻听心中恼:“这贼话大了不成!听口音,他也是康熙年间人一个,再现的一枝桃一般同。眼高自大小看我,他把陈某看得轻。少时将你来拿住,绳绑膀臂称我情!”好汉想罢开言道:“叫声蟊贼你是听:话不言明将你糊,你死黄泉也不闭睛。要问你犯甚么事?留神细听我说明:沧州三里关厢外,有一李家庄是地名。住着武举李国瑞,因为有事在衙中。半夜被你将人害,男女四个命残生。俱用钢刀来杀死,房内财物影无踪。有人告在刘大人手,大人准状点我们名。护着绿头踩着你,故此到庙把你擒。若是好汉快受绑,自己做事别拉人。理正情真快受捆,真是好汉不同寻。你就要走也不中用,陈爷有本事把你擒!大盗不知拿过多少,岂把你这蟊贼放在心!”那人闻听说“住口!好汉不用大话云。你不服,咱们如今试一试,老太爷,拿着你们醒酒散散心。”

  言罢提刀扑好汉,大勇一见把话云:说“二位把住房门口,仔细房中跳出人!”朱文闻听将门把,大勇提刀手中存。

  一个箭步蹿上去,使了个,拔草寻蛇刺前心。萧老儿将刀朝下甩,响叮当,两口钢刀迸火云!半边俏刀法真传授,陈大勇刀法通过高人。这一个,苏秦背剑朝一个,胸前抱月用刀迎。陈大勇,单凤之式将刀挑;萧老儿,仙人换影就转身。二人斗够时多会,真是能人遇能人!

  陈大勇与萧老儿二人,本事虽说不差上下,这内中有三强三弱之说。列公,那三强三弱?听我言来:三强是萧老儿才三十多岁人,正是精神百倍,这是头一强;第二强是眼尖手快,身子灵便;第三强是刀法好,再要着了急,这人的劲,不知从那里来的。这才说了个三强。三弱呢,是陈大勇年有四十,到底迟钝,这头一弱;第二弱,是手不能很快,身子不大很灵;第三弱,是又怕刀伤贼人,无了活口。故此,说了个“强弱”之言。

  闲言少叙。且说王明、朱文二人,把守房门,观瞧二人动手。只听“叮当”刀响,火星乱迸;又听大勇大声喊叫,只嚷“贼人好厉害!厉害!”王明说:“朱二哥,你看陈爷急了,遇见了硬对了。我知道他的毛病儿,若急了,就嚷。你听嚷呢!”

  朱文说:“哥,嚷不嚷都是小事,万一走脱凶手,那还了得?咱俩也是奉命来的,大家都有不好。依我说,房中之人不大要紧,咱俩上去帮着陈爷,三个人拿一个,才得无事。”王明点头,各拿兵器,扑上前来,一齐说:“陈爷,别放他逃走,我们来了!”大勇此时,正然急躁,恐跑了飞贼,一闻此言,连忙说:“二位上呀!”朱、王二人,一个攮子,一个是铁尺,照着萧老儿就扎就打。半边俏一见,哈哈大笑。

  飞贼一见二人上,不由大笑把话云:“好汉岂用人帮助?狗仗人势不算人!姓陈的,我说你莱你就菜,这么个本事把我擒?再添这俩也有限,瞧长相长得不像人!要是英雄该独立,妇女坤道才靠人。不是老爷言大话,一恼叫你们见阎君!”说着跺脚跟箭步,照着王明把刀抡,喊声“那人别要走!着刀!”钢刀一剁下狠心。王明铁尺往上挡,好萧老儿,抽刀一甩剁朱文。朱文连忙朝后退,萧老儿刀又去奔敌人。照着大勇刚下去,好汉单刀往上抡。三人围住半边俏,铁尺、攮子、腰刀,齐往上攻。好个飞贼名萧老儿,一口刀敌住三个人!大闹多时不分胜败,萧老儿扭头看得明。

  萧老儿一人敌住三人,一口钢刀劈剁,削耳撞腮,并无惧色。猛一抬头,则见西边有一棵大枣树,上面枣儿结得满了。

  表过此乃七月已尽,枣儿皆熟。萧老儿看见,用手中刀掇开大枝,登枝又上到顶尖一枝老树杈,骑在上面,将刀别在腰间,口中说:“和他们闹上我的酒来了,我先吃几个枣儿,压压酒。”

  用手摘枣儿吃,不由好笑。

  且说三个人正自围着贼人动手,忽见萧老儿一纵纵上树去了。三人一齐着急,只说:“好贼!好贼!真是飞贼!”王明说:“陈爷,你也上树去拿他!”大勇说:“上树比不得上房,这是两道劲呢!我可不能。”朱文说:“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别说闲话,围树要紧,看跑了他!”三人言罢,围树而站。

  且说萧老儿树上歇了一会,吃了一会枣儿,低头一看,则见王明仰着脸往上观瞧。萧老儿一见,伸手摘了一把大璎珞枣儿,使劲照着王明脸上一摔,枣儿核儿猛打在王明脸上,打得个王明“哎哟”一声,说:“不好,下雹子了!把脸也打肿了!”

  大勇说:“怎么了?”王明说:“下雹子呢!”萧老儿树上大笑说:“小子,那不是雹子,那是枣儿,给你们吃的!别说我吃独食。”大勇闻听大怒,说:“好贼!焉敢欺人?有本事将树锯折了,拿你这凶徒!”

  大勇越说心越恼,骂声“凶徒了不成!你既将人来杀害,理该受绑到衙中。三推六问将你审,问明开刀问典刑。身首异处在市上,杀人偿命是常情。汉子做来汉子受,敢做敢当是英雄。你今反倒来油斗,这样贼人了不成!”好汉越说心好恼,手内擎刀怒气冲。半边俏闻听哈哈笑,他一边,吐着枣核儿把话云。他说“那人别急躁,事从款来必成功。你心急来我不急,依你说,萧老太爷是胡闹,不说你们的本事松。你们要,武艺高强本事好,将我拿住上绑绳。不说你们将我害,只怨自己艺不精。拿到衙门去治罪,六问三推问典刑。萧老油若是眉一皱,作鬼千秋落詈名。难道只许我把人害?人害我,我就发怨匹夫同。老太爷,今年才交三十二岁,强若读书,世上之理我最明。并非我贪生想逃走,原是你们本事松。你不想,头里太爷在房内,你们院内喊连声。我从后窗将房上,我要走,人不知来鬼不明。这是我,安心要把你们会,必是当世的大英雄。不然官府怎派你,这样案叫你把功成?谁知白费我的力,三位可别忙,实在松来实在松!若要是,到了我们任丘县,不是我今说大话,我教的徒孙比你们能!”一句话说急陈大勇,好汉的肝胆气炸动了无名。

  你说半边俏这些话,又高傲,又近理。再者,愚下上几回书,回禀过诸公,萧老儿一拜之人,那一个弱呀?别人犹可,乾隆老佛爷的年间,京通湾卫、南北二直,谁不知常七秃子、燕尾子呢?这个常七秃子,和德胜门外苗老爷是一行之人,一样本事。后来他们因为摇了花咧,才遭国刑,死在霸州。

  闲言少叙。且说大勇闻言,一声喊叫,将右脚一跺,偏偏儿又把靴底跺绽了!无奈,用钱串捆上。好汉心中甚是着急。

  朱、王二人说:“可恶!可恶!这可怎样才好?”

  朱、王二人无主意,只嚷“可恶恨死人!”大勇急得手指树,大詈“萧老儿你听真:巧言花语难当事,少时拿你进衙中,将你凌迟问了斩”那时你才能死心。你说你今在树上,老爷等你到天明。传人树下将火放,烧死你这凶徒胆大人!”王明闻听开言道:“不用放火,传兵进来着箭墩。”一句话提醒陈大勇,好汉立刻长笑容。倒是王爷一句话,不然急在九霄云。言罢高声把兵叫,外边答应,进来了兵丁一大群。“好汉围树快放箭,擒拿飞檐走壁人。”

  众兵答应将箭取,萧老儿闻言不消停:众人要是来放箭,只恐雕翎中我身。趁着此时快些走,少若迟挨了不成!想罢飞贼留神看,此树离地七尺零。萧老儿看罢身一纵,“嗖”一声,纵在大殿上边存。大勇一见双足纵,随后赶上那贼人,心中想:后抱腰将他来抱住,想罢他饿虎扑食往上冲。伸出双手刚要抱,萧老儿,右腿一蹬,使了个后蹬儿,大勇“哎哟”掉在尘。

《刘公案》第九十二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九十二回

  振寺规夜袭淫秽庙

  好汉陈大勇,隔窗瞧见了和尚妓女,还有凶犯半边俏,闹得实在难言,就像公狗见了母狗走身子一样。好汉大怒,刚要进门动手,复又想我:“且住,他们人多,武艺扎手;再者,三人同来,不叫他们,如何使得?饶省了他们劲,还叫他们挑眼,说我不招呼他们了。等我出去,将他二人叫进来。”好汉想罢,往外面去,不表。

  且说朱文、王明二人,自江宁府一处当差,二人俚戏。王明眼望朱文,说:“朱二哥,陈头儿进神凑子去了,这么半天了,别是花班神凑子器儿内有果,是头花班赊果,拿到陈头儿梆声儿哩罢?”朱文说:“不是,不是,陈爷是那样人呀?”

  王明说:“朱二哥,如今年成的人,拿得住舵吗?我也上去瞧瞧我才放心呢。”朱文说:“你忒透了!”王明说:“朱二哥,你听过夏迎春私探昭阳正院,齐宣王蹲在地上,夏迎春脚登宣王肩膀上去,私探的这段书?”朱文说:“我倒听过。你今要学夏迎春,可要登好着,别掉下来,把屁股跌出两道口子来!”王明说:“怎么两道口子呢?”朱文说:“你个要学夏迎春,迎春前头不长了道口子呢?你今要掉下来,前头也跌出一道口子来!”王明闻听,说:“那可就难为了我朱文咧!好的,有你的詈,乐了我了。我是个膘子,学完了夏迎春了!蹲下罢,我把你这个皇会上的柱子,木头板子碎损,当间加杉篙——心里不老实的空筒子日的!”朱文说:“好桂儿,詈起来!”王明说:“莫詈,要詈,你就是个齐二寡妇的小叔子咧!蹲下罢。”朱文刚然蹲下,王明才要登肩上墙,忽听墙上“吃喽”的一声,王明连忙站住。

  王明一见忙站住,忽见墙上跳一人,低声他就春着咽:“川丁合子闻我喜,神凑子窑儿把哈到,花班戎孙窑儿内存。还有月丁是赊果,窑儿里搬山饮刘伶。内有流丁羊蹄宛,大家攒儿中动色心。你我快把拨眼入,亮出青子好拿人。”二人闻听将头点,王明他,眼望朱文把话云:“你我快把山门进,帮着陈爷好拿人。”朱文迈步山门去,王明转步随后跟。千总王彪身在外,手拿腰刀把山门。三十名官兵围四面,挠钩套索要拿人。不言众人安排定,再把大勇表一番。

  列公,方才陈大勇上墙,眼望王明吊坎,说市语。古时坎儿最贵,非离了真正江湖,才会吊市语。再不然就是外州府县,公衙中爷们会坎儿,差不多的都不会吊坎。哪像如今乾隆年间,人伶俐了,坎也贱咧。如今,差不多都会了。旗下老爷们下了班,撞见朋友了,这个“阿哥,那客?我才下班,阿哥喝酒客罢!”“好兄弟,我才搬了山了。”那位又说:“阿哥,脸上一团怒色。”这位说:“兄弟不知道,了不得!好发什昏洼布鲁,他攒里真是尖刚儿!罢了!我们再说罢,兄弟请罢!”“阿哥也不候兄弟咬叶了。”列位,这位让喝酒,他说“搬了山了”,是喝了酒了;又问这位脸带怒色,他说“好发什昏”,是满洲话活该的人;“洼布鲁”是罢话;又说“攒里真是尖刚儿”,这句又是坎儿,这是那人心里厉害;“不候咬叶”,咬叶是喝茶,这叫作满洲话带坎儿。为甚么愚下说坎儿贱了呢?就是头里陈大勇和王明打市语,待愚下破说明白。诸公知者的,听之爽神;不知者的,说出满嘴会多的。待在下说破,众位不知是什么好。

  王明他说“神凑子洼儿里的花班”,这是庙里房的和尚;又说“戎孙戎孙月丁”,是两个贼;“果”是妇人;“赊果”是养汉奶奶。

  闲言少叙。且说王明、朱文二人,闻听点头,迈步径奔山门。表过山门是冯吉虚掩,三人推门而入。大勇前边引路,不多一时,来到后院。这时天有三更,僧俗带酒,男女贪着淫欲,一齐脱衣而睡,将灯吹灭,大家作乐。这庙门中唯有杨四巴汗病才好,二更以后,就告辞,手拄竹杖,回后边玉皇阁上睡去了,图的是清静。冯吉见无有二更,躲在厨房喝酒听信,不表。

  且说三家好汉挡住房门,各拿兵器,一声喊叫,说:“凶手秃驴!你二人出来,快快受传!”半边俏萧老儿、四和尚二人并无睡,睁眼听一声喊,说“凶僧凶徒出去受传”,半边俏一骨碌爬将起来,说声“不好!快些出来!”和尚忙了。表过僧人不会武艺,就只会帮嫖帮赌;他也急了,伸手乱摸,灯又灭了,房内发黑,和尚着急。

  四和尚吓得魂都掉,赤条精光找衣巾。伸手床上摸一遍,摸不着衣裤汗浑身。拿着那,九妞儿小衣头上套,他把件大红衣衫穿在身。唬得他身子站不住,连忙滚在地埃尘。一趴趴在炕洞下,腿肚朝前转了筋。口中只把佛来念,“救苦救难观世音!”复又口内宣佛号,“吗呢呼来吗呢呼”

  真笑人!“暗中神佛佑弟子,自此后,和尚天天把香焚。

  和尚若要有假话,神叫我,只变驴来不变人!”说着说着地下躺,僧人闻听吓冒魂。腹内暗着说“不好!”他只当,拿他二人走进门。只见他,咕容咕容爬不起,那人登时到来临。和尚仔细留神看,原来是,九姑娘爬在一处存身。

  也是上下精光无条线,口内低声说“吓死人!”僧人这才心放下,低低声儿把话云。

  和尚只当是拿他们三人,正然害怕,则见那人也是爬呢!

  爬到跟前,原来是一秤金。和尚一见,说:“吓死我了,我的亲妈!做什么来了?”一秤金说:“人家要临门进采拿人,你又没了影儿,我们魂都吓冒了!七妹妹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萧老叔,奴瞧见他把后窗户棂子,不知道怎么弄下两根,他一出溜没了影儿了。剩下我咧!奴不藏躲,那还了得?吓死我了!

  好祖宗,你闪闪炕洞门,奴也去躲躲儿。”和尚闻言,将脸一仰,说:“你爬进来罢。”九姑娘答应,连忙往里就爬。地儿最窄,刚够一个人的空儿,九姐儿进了半截,就爬不进去了,口内说:“你闪闪,奴进不去了!”和尚连忙仰巴脚儿躺在炕洞门口,一秤金从和尚身上一爬,刚爬两步,炕洞门上有一块砖尖,将一枰金的腰一顶,一秤金疼痛。四和尚说:“别嚷呢,看人听见!好心肝。”一秤金说:“心肝?明儿还是大肠呢!我把你这个不要脸的白三秃子日的罢!”便趴在和尚身上,不表。

  且不说炕洞僧妓女,再将半边俏表一程。忽听门外有人喊,叫他受传莫消停。飞贼就知事情犯,有人拿他到公庭。连忙爬起不怠慢,穿裤登鞋,汗衫拿来穿在身形。褡包煞得实在紧;单刀拿来手中擎。转身来到后窗站,忙用手,窗户棂子搬两根。侧身一纵纵出去,好萧老儿,飞身出房站住身形,闪目留神往下看,但则见,三个人站在地流平。又听一人高声叫:叫声“贼快些出来莫消停!你不出来不中用,想保残生万不能!”

  大勇说:“凶徒!快些出来罢,装会子乌龟,缩回脖子,也是不中用呀!别等着我们拿尿浇,浇出来,就漏着丢了!”又说:“凶徒!你不出来,我就放火烧咧!凶徒快滚出来罢!你要不出来,就是婊子的儿子——小癞头鼋了!”又见旁有二人,也詈,说:“房内的臊老婆不算,和尚和贼三个人,都不滚出来!”半边俏萧老儿站在房檐,往下观瞧,听看得真切,只听三人大骂。飞贼说:“这两个是吓唬吃食的。可恨那人堵门而詈,我有心下去给他一刀,他要是条好汉,岂不可惜?我如今且叫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想罢,萧老儿将房上的瓦掀起几块,拿在手内,蹲在房檐之上,将手一扬,把一叠瓦照着大勇的后心打将下来。“吧”一声,瓦打在后心之上。大勇不防,往前一扑,几乎跌倒。心内吃惊,说声“不好!”扭项观看。

  大勇着忙回头看,天无月色看不清。王明、朱文一齐问:“怎么了?陈爷身上晌一声!”大勇说:“何处瓦来打?必有埋伏在房中!”三人言词还未尽,忽听房上喊一声,大叫:“三人休乍庙!这么个本事想要把刀擎?方才瓦是老太爷打,不过先把你惊一惊!我有心身后将你命来要,怕你也是一英雄。老太爷最爱英雄汉,故此暂且我留情。等我下去咱动手,你们要保残生万不能!”

《刘公案》第九十一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九十一回

  行淫乱和尚嫖妓女

  刘大人眼望千总,叫声:“王千总,本部的人访着了杀人的凶手,是个大盗,武艺扎手。本部恐怕拿急了,走脱贼人。

  故此叫你前来,带兵三十名,预备钩杆、套索,大家努力,必得将凶犯拿住,本部自有升赏。”千总王彪答应,说:“千总遵命。”刘大人说:“快去莫误!”千总翻身出门,急去挑兵不表。

  且说大人眼望大勇,说:“此去你们三个人怎样动手?”大勇说:“小人嘱咐冯吉,叫他留门,等二更到庙中,令朱、王堵住房门,小人在院内惊他一惊。他们若出来动手,擒拿他;若越墙,有兵围绕,钩杆套索,不怕他飞上天去!必要成功。”

  大人说:“甚好,总要小心就是了。”说话之间,千总进内,禀报说:“兵已到,回大人知道。”刘大人说:“天不早了,你们走罢。我这里洗耳静候。”大勇连忙用褡包围腰,别上腰刀,外套长衣;王明、朱文也改扮,换上便衣,掖上攮子、铁尺。

  诸事已毕,告辞大人,一同千总出门。径自出城不怠慢,带领官兵,急走十里之遥,赶天有二鼓,众人来到玉皇庙外。陈大勇将众人安在庙外,自跳庙墙,墙外四周,为三十名兵围住庙外,各拿挠钩套索。王千总把守山门,大勇、王明、朱文三人,等候三更动手,暂且不表。

  且不说庙外众人话,再把凶手明一明。囚徒任性专好色,和尚了凡是贪淫。杨四虽不好,一人难扭两个人。见天已有掌灯之后,打发冯吉,把两个姑娘叫进门。一个名叫人人爱,一个名叫一秤金。二人不过二旬外,长得那,小模样子可爱人!人人爱,身穿一件蓝布衫,青缎坎肩上掐金。腰系汗巾葱心绿,三寸小脚可爱人。头上梳着是水纂,那宗淫狂卖俏心!一秤金打扮倒受看,三寸厚底儿,红缎蝴蝶梦鞋足下登。头上也梳是水纂,洋布绸衫穿在身。

  里面衬着衣是藕色,手拿着纺丝红汗巾。走动道儿头就晃,瞧见和尚把话云:“哎哟,好呀四老爷驾!”那一个说:“这两天没到这庙中。”说罢二人将烟递,挨次儿,递给僧俗三个人。复又带笑,说“三位老爷子好?”和尚说:“七姑娘、九姑娘,你俩坐下咱们再云。”

  和尚带笑说:“自家爷儿们,又跑出客套来了!七姑娘、九姑娘,你们坐下罢。”半边俏说:“你们要不坐下,骂我一个大师父变驴的个。”四和尚哈哈大笑,说:“好的,我们老太爷骂起我来了!”杨四把旁边说:“我们第老的就是这么好耍笑么!”又听四和尚说:“九姑娘,怎么肚子大了好些了?”一秤金笑着说:“偏是你老爷的眼生,又瞧见我们肚子大了!”和尚说:“小疼疼子,别带上驹了罢?”忽听半边俏萧老儿说:“要是驹,必是驴驹子。”这么一句话,闹得众人大笑,笑得和尚脸上下不来了,用手将萧老儿的大腿一拍,说:“小猴儿,你又骂哥哥了!”杨四把接言说:“不是呀!谁叫你说驹呢!”和尚说:“显见你们是把兄弟了!七兄弟,你也向着老叔!”半边俏接言,说:“不是驴驹子,是秃子的驹儿咧!”四和尚说:“这还罢了。”人人爱说:“秃子”就刚要往下说,忽见萧老儿把眼望着他了一挤,人人爱心中会意,连忙不说了。且说四和尚低着头,想了半天,将头一抬,说:“咱们喝酒罢!”萧老儿说:“很好,我正想酒喝呢!”和尚说:“老太爷,还是出家人不好,一句话就掉着你的心眼了!”杨四把说:“这该罚!你四当家的第老的比咱们小,是咱们兄弟呀!”和尚说:“莫有的话!这是错听了!”半边俏萧老儿说:“对了也罢,错听了也罢,你听我说个笑话:有这么一个和尚,一生好耍,输得旗杆也卖了,庙也典了,钟磬全无了。后来流落挂单,还是不改,好耍。这一天,输得真急咧,心想:偷些东西,再去捞。稍一溜,溜在一家,见人家是独门独院,三间正房,他就藏在人家佛爷桌底下,被围桌挡住。等人睡着,好下手。原来此家是小两口儿,外间屋内有个老婆子睡下,小两口儿也就睡下咧。谁知他们俩拌了嘴了,有十拉天不说话。爷爷儿躺在西边,仰巴脚儿脱裤子;奶奶儿躺在东边,大概也是脱了中衣了。借着月光儿,我听了一会,我听见爷爷儿说:‘我为你这么个东西,我偏不下气求人罢,你嫌我是使砖头砸你的脖梗子!’说着又不言语了。迟了一会儿,我又听见奶奶儿说:‘你成日家上门上户的,很爱溜个门子。今日我这躲着你,我可拿住你了,看你吃吗?’忽听男人大嚷,说:‘谁?’我只当是看见我了,我连忙爬起,出来,说:‘施主饶了我罢,我是玉皇庙的四和尚!’”一说,招的男女大笑。四和尚也笑了,说:“可骂苦了我了!”又说:“冯伙计,快摆酒菜,我好罚你老太爷三杯。”冯吉登时将酒菜摆在炕桌之上,两名姑娘儿斟酒敬莱。

  这两个,妓女来斟酒三盏,挨次而敬手不闲。玉腕拿起乌木筷,夹菜送到嘴唇边。大家欢喜说又笑,嬉皮笑脸讨人烦。人人爱,坐在半边俏他怀内,一秤金斜靠和尚肩。

  表过四把人可好,专爱练武把精添。又听僧人开言道:“叫声九姑娘听我言:我今点你一个小曲,必要唱,《断想思,难上难》。一秤金点头把曲唱,唱的是:热河腔调巧团圆,喉咙又细字眼准,他两只眼,瞅着和尚叫“心肝”。二目呆斜瞧和尚:“叫奴舍你难上难。”故用他,两条腿,夹住和尚磕膝盖,带着笑,和尚时间实难受:“叫声小疼疼子松了咱。”妓女复又斟上酒,放在了,僧人他的嘴唇边。

  人人爱就把萧老儿敬,手擎酒杯跪面前。凶徒接杯嘻嘻笑:“叫声七姐你听言:你且唱个《马头调》,敬你四太爷莫迟挨。”说着萧老儿将杯递,杨四把接过放面前。人人爱就将曲儿来唱,唱的是:“在家容易出外难”。声音嚎亮嗓子好,恰似黄鸟弄声喧。唱罢连忙又敬酒,四把接来就饮干。复又将杯往下转,忽听那,萧老儿:“叫声二位听我言:咱们今日不这么饮,必要吃酒带划拳。输家喝来蠃家唱,大家节鼓把花传。”和尚点头说“从命”。杨四说:“既是如此就划拳!”萧老儿连忙就起令,两个姑娘斟酒放面前。只听三五幺合对,又听大笑把话云。齐说“四师父你输了!”一秤金拿杯放唇边。僧人将酒饮在腹,萧老儿连忙就开言:“叫声七姐儿,你却替我唱。”妓女答应走上前。唱的是:“牛郎织女银河渡,要想相逢难上难。只等七夕银河渡,他才相会在天边。”唱罢又将酒斟上,放在僧人他面前。萧老儿连忙来讲话:“叫声四师父你听言:咱俩再划还卖马。”僧人说“我卖在四把前。”杨四带笑说“很好,我和老兄弟划一番。”萧老儿摆手说“不可,七哥留神听我言。”

  半边俏萧老儿说:“使不得,我怎么和七哥划呢?不划,不划!”杨四把说:“不划,喝酒罢。”萧老儿说:“这倒使得。”

  言罢,大家双双饮酒,中间,无所不至。四和尚这色来了,伸手拧一秤金的大腿,拧得个一秤金“哎哟”,和尚说:“怎么了?”九姐儿说:“疼。”和尚说:“疼就该别呀!”二人说着,搂在一处,一递一口吃酒。萧老儿抱着人人爱,拉着手,说:“你这戒指是金的不是?”七姐儿说:“是银镀金。”萧老儿说:“明日我送你一对金的。”妓女说:“多谢老太爷赏了!”一秤金眼望和尚,说:“你老明日也给我打一对!”四和尚点头,说着,用手搂起一秤金的衣服,往下一看,原来穿着一双大红缎子厚底儿蝴蝶梦的鞋。和尚说:“我有一双猫耳窝的鞋,你穿了罢。”四和尚一句话未完,招得众人大笑。

  众人大笑来饮酒,这天外面交一更。僧俗男女来胡闹,比那狼猪闹得凶。萧老儿只是耍耍嘴,和尚就把下身拧。

  两个妓女嘻嘻笑,灯光下越显俏花容。杨四把只管来吃酒,不管他们人四名。冯吉旁边来上菜,心中惦着那事情。观瞧众人正耍笑,搭讪迈步往外行。一直来到山门内,隔着门缝看分明:外边并无人动静,冯吉转身回里行。

  冯吉见外边并无动静,又听还是一更,说:“早呢!”这才进厨房坐下,不表。

  也不言众人饮酒作乐,且说陈大勇、朱文、王明、千总王彪带领三十名官兵,二更来到玉皇庙外,将兵派开,围住庙门。

  千总把守山门,陈大勇眼望朱、王二人,说:“二位和千总王老爷在这里略等一等,待我进去打一个探子。”三人答应。大勇说罢,将脚一跺,纵上墙头,又跳在地上,轻轻迈步,进了二层角门。往西一望,则见三间禅堂,明灯蜡烛。大勇一见,就知是僧人凶手在内。轻轻走到窗棂以外,用舌刮破窗棂纸,闪目留神观看。

  大勇留神仔细看,瞧见了,僧俗还有俩妇人。好汉一见心中想:看女子,不像良人貌与容。必是花街柳巷妇,和尚弄来在佛门。这宗和尚真可恨,少时拿住才称心。好汉正恨忽听笑,两个妓女把话云。一秤金说:“四师父真正叫人爱,他老玩笑可人心。”人人爱说:“我们老太爷长得俏,没有一些不可人。”男女僧俗正然闹,好汉一见怒十分:这样和尚真可恨,专在此庙坏佛门!杀人凶犯更可恶,你看他,洋洋得意屋内存。好汉思想心中恼,他这里,手拔腰刀要进门。

《刘公案》第九十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九十回

  遇恩公冯吉谈匪情

  陈大勇来到沧州南关外十里之遥,有座饭铺,好汉进铺坐下,要了些饭食,正然吃饭,忽见一人手提竹筐、酒瓶,来买东西。见那人身穿蓝布衫,布鞋布袜,年有三十上下。忽见他回头,就瞧见了好汉,两眼盯着英雄,只是瞧。大勇说:“这是怎么了呢?别抓不成,再叫他抓了我去,真正可笑!”那人带笑说:“爷上贵姓陈么?”大勇说:“正是,你怎么知道呢?”

  那人说:“此铺不便说话,等你老吃完了东西,咱到外面再讲。”

  大勇点头,心内说:“这是谁呢?怎么晓得我的姓呢?”想罢,将东西吃完,说:“掌柜的,拿去罢!”那人说:“我也不让你老人家了!”好汉说:“脱俗罢。”铺家瞧了瞧,一共吃的饭钱一百十六文大钱,好汉给了钱,站起当先就走。那人说:“掌柜的,我的东西回来再取罢!”铺家答应。

  二人走出铺门,往南走有一箭多远,有座土地小庙,里面并无一人。二人进去,就地而坐。那人说:“陈老爷,你老不认得我了?”大勇说:“一时难想,尊驾是谁?”那人说:“也罢,一晃倒有十数年的光景咧!再者,我又头上生疮,辫子也剪了去咧,故此你老难认。”大勇说:“贵姓呀?”那人说:“小的名叫冯吉,原先也伺候过老爷,后来老爷得了押运千总,小的跟随老爷粮船,服侍老爷。因为那日晚上,小的酒醉,在船上和一旗丁打架,被小的将他推在水内,不知死活。老爷念小的素日忠厚,给了我十两银子,叫我半夜逃走。小的辞爷下船逃走,无处可投,又无营运,后来银子花尽,衣服也无有咧,看看没吃,可就流落在沧州地面。因我给庙里和尚锄地,和尚见我老实,就将我留在庙内做活,直到如今,可倒有碗饭吃。不知老爷这样打扮,所为何故?如今老爷的官,又升大了?”

  大勇说:“别提了!”就把怎样船上遭风,失了皇粮,将官坏了,前后言讲一遍。那人闻听,说:“这是老爷官运不好,才有如此。老爷如今又这样打扮,似西人,有何贵干?”大勇说:“你也不是外人,等我告诉与你。”好汉眼望那人,开言讲话。

  好汉眼望那人讲:“叫声冯吉你是听:只因丢官无事做,你知道,我的家中苦又穷。后来去到江宁府,无奈又入参将营。总爷见我弓箭好,放了一个旗牌在营中。后有位,刘大人升到江宁府,见了参将,二位彼此叙交情。也不知何人说的话,刘大人,和参将讨我到衙中,大人放我是巡捕,承差一名在公庭。住有三年升京内,刘大人把我带上京。皇上亲将大人派,察问一路向南行。来到沧州住公馆,到次日,州衙大人把堂升。查对一应案共稿,仓库也要验看明。后有李忠来告状,告的是,半夜失盗事一宗。

  杀了男女人四口,大人接状到庙中。此事交给我在下,限三天,可就要完这事情。因此出来我改扮,假装西人找影踪。明月芦花差多少,依我想,要想我成功万不能!今日饭铺逢着你,真是故友又相逢!”言罢大勇长叹气,那人开言把话明。说道是:“不知那家失何物?老爷告诉小的听。”大勇闻言哈哈笑:“你问此话为何情?”

  大勇说:“你问此话做什么呢?告诉你,也是枉费唇舌,空费气力。”那人说:“你老告诉我,我听听,要是对了,岂不是好?”大勇闻听,话有来头,就把武举家伤人男女四口,丢了银子若干,玉子金条等项,言讲一遍。那人闻听,口内哼哈哈:“对呀!”大勇闻听,连忙说:“冯伙计,你怎么说‘对’呢?”那人说:“说起来话长。”大勇说:“慢慢言来。”那人说:“我住的这庙里,当家的老师父,我来庙里的二年,就往海岛金山寺去了,将庙交与大徒弟了凡住庙当家。这个了凡,有点子不好。先前,庙内住些小买卖儿,如今都撵了。前年,招了好些个管要要人,行动就要讲拿刀动枪。一言说了罢,横是不好。前年又有八个人,来到庙里拜把子。你瞧他们,闹得凶着呢!杀猪宰羊,又请三义之像,纸马飞空,誓同生死。他们的外号儿、名姓,我还记得呢:一名常七秃子,手使两口刀,拄一竹杖,能够过河如走平地。二名叫过街鼠刘老善,会钻沟,又能上房,手使攮子。第三名飞上房吴配,善会跳高,手使绳鞭。第四名燕尾子刘四,善能蹿跳,燕子飞,他一纵,伸手攥住燕尾,手使铁尺。第五名闪电神邓八,房上来去,踪影全无,手使铁拐。第六名仙鹤腿张四,一天能走五百里地,善能报信。

  第七名,乃在教杨四把儿,奇怪,他先在北京城卖肉。这一日天降大雨,其水深有二尺多的,此胡同地名叫扒儿胡同,则见过道门走出一位老者,六十多岁,叫‘卖羊肉的过来!’这四把儿答应一声,见水深难走,用手攥住小车子的沿子,平端起来。列位想:小车多重,肉又多,实在分量不轻。端到门口,将小车放下,说:‘要多少肉?’老者说:‘一斤罢。’四把将肉称足,递与老者。老者将肉拿进去后,又走将出来,用两个指头,将钱一掐,说:‘你拿你的拌钩,钩上我这一掐钱,你用拌拉得出去,我就服你是好汉!’四把闻听,哈哈大笑,说:‘这有何难?’言罢,用拌就掖好钱,连个纹丝草动没动!四把臊了个脸红!赌气归家操练。后来得遇异人,传授飞檐走壁,这才离上京,来到沧州。因病住在庙内,就遇见了这个人,拜了一盟。第八名萧老叔,外号半边俏。因他右膀子上用针扎了个大半翅蜂儿,故此叫他半边俏。萧老叔手使单刀,飞檐走壁。

  这八名,独只他不好,又毒又狠,见了人家妇女,奸后还要杀了,以灭活口。那六个,都是前日起身,往剿州庙。听见说,大概做买卖了。如今庙里剩下萧老叔和杨四把二人在庙里呢!”大勇说:“你怎么知道是他呢?”那人说:“那六个人临走之时,萧老说:‘把我这两个玉子儿金条带到鄚州,遇客人卖了罢。’故此,我听陈老爷说,武举家丢了玉子儿金条等项,我才说对。不是他是谁呢?今日他们吃公东儿,和尚也在内。”

  大勇闻言甚喜,说:“怎么得我到庙内,将他认一认,再作商议?”那人说:“不难。我和爷上说这么半天话,我回去只说等着火烧呢,等急了,我先拿酒菜回来。饽饽得了,铺子伙计送来。你老可就将饽饽送到庙里,岂不瞧了?”大勇说:“甚好,你我就走。”

  那人答应,一同站起,出了小庙,还回原先饭铺,早将东西打点现成。那人提酒瓶、拿筐将饽饽交给了陈大勇兜着,二人出铺,拐弯来到庙内。那人进去,说:“等饽饽等晚了,我先来了。少时铺家送来。”说罢,酒菜放在桌子之上。则见大勇走进庙门,那人说:“伙计,放在里间屋里桌上罢。”好汉答应,走进套间,则见杌上坐着一僧二俗,大勇细看。

  好汉搭讪将饽饽摆,二目留神看僧俗。则见他:西边坐着僧一众,手拿鼻烟玛瑙壶,身穿僧衣是香色。因他盘着腿,脚上鞋袜看不出。正中坐着一年少,细白麻子少胡须。两眼吊角就主恶,一脸青筋血色无。身穿青绸小布衫,薄衣快鞋登足下。鸡腿袜儿青套裤,口吃水烟把烟出。东边坐着人一个,瞧他相貌却在教,下边无有胡和须。年纪不过三十岁,手提竹杆抱棍槊。大勇看明三人相,心内说:“但能得差我心意足。”

  好汉看罢,记准模样,这才走出套间,扭项说:“饽饽放在东里间了。”言罢,往外而走,说:“你老关门罢。”那人跟在后面,来到山门。大勇说:“我赶二鼓,到此拿他们。你可将山门虚掩,我还有两个伴儿,上墙可不大灵便。”冯吉点头会意,将门关上。大勇迈步往回里面走。

  好汉得了杀人犯,不由欢喜在心中。无意之中把冯吉遇,不是他,要得消息实不能。这一回 到三圣庙,回禀大人怎样行。半边俏听见甚扎手,回回又是他把兄。今晚上,拿他必有一番闹,定要动手两相争。拿住凶犯事才好,不然走脱了不成。好汉思想来得快,太阳落,来到关厢走进城。

  太阳将落的时候,进城来到三圣庙,问了问,说:“大人已饭时就回来了。”大勇忙进客房。大人正然闲坐,瞧见好汉回来了,大人说:“好汉回来了?多有辛苦。那事可有消息无有?”大勇说:“小人打听着了,人我也见了。”就把见了冯吉,饭铺相认,冯吉告诉他那个人的出没,六个人原在庙内,因现有凶手半边俏、萧老叔后来假装送饽饽,到庙内瞧准二人,前后之言告诉刘大人一遍。

  好汉说罢前后话,大人闻听喜又惊。喜的是,无名凶手竟访住,惊的是拿他怕不能。听起来,萧老武艺必扎手,恰似时迁一般同。又有回回来帮助,轻举妄动了不成。先派朱、王、陈大勇,要拿二人有些不能。惊走萧老无处找,再要寻他枉费工。大人低头多一会,腹内辗转在心中。再三再四无妙计,忽然陈大勇把话明:“大人不必多忧虑,恐怕我等不成功。小人心中有主意,我今晚,带着朱文与王明。大人再,速传这里的王千总,叫他带兵几十名。各带长杆与套索,令他们围庙听令行。我等三人将庙进,堵门擒拿必成功。如今此办方为妥,贼人要跑万不能。”大人闻听将头点:“必须如此这样行。”说罢就令青衣去:“快传千总莫消停!”衙役答应转身去,去不多时,千总王彪进衙中。青衣进房说“千总到。”大人说:“叫他进来我有事情。”千总闻听将房进,打千伺候把身躬。刘大人座上忙吩咐:说“你快派兵,跟我的人,前去拿贼莫消停!”

《刘公案》第八十九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八十九回

  黑心肠赃官陷武举

  刘大人一见武举、禁子刚然上公堂,刚要审问口词,忽见西北上“唰”的一声,有酒杯大小一个流星,向正东而去。其光,如一条火线,令人害怕。刘大人一见,心内暗说:“有异,定主国事!”到后来,这就是武举李国瑞拔捷功名之兆。国事不能言讲。

  闲言少叙。且说刘大人吩咐书吏,记写口供。书办答应,旁边伺候。大人眼望武举,叫一声:“李国瑞,你有何情?监中央及禁子的事——‘不要害命’——以往之情,细细回禀。”

  武举说:“大人容禀。”

  武举跪在尘埃地:“大人贵耳请听明:小人名叫李国瑞,辈辈祖上有功名。家住沧州三里外,店名叫作李家营。

  小人二十中武举,家中奋志操硬弓。心中只要往上进,好见先人与祖宗。不幸上月遭大祸,州尊传我到衙门。当堂就言贼情事,只叫小人快快应。小人并无这样事,焉肯当堂就招承?审了一水带下去,将小人看守在班房中。天晚有人来对讲,乃是皂班叫甄能。走进班房腮含笑:‘叫声武举你是听:你的官司真厉害,坐地分赃了不成!我与你转求官府去,替你开脱这事情。必得纹银一万两,才要买你命残生。’回大人:小人并无这样事,焉肯对他就应承?

  次日知县升堂坐,将我提到大堂中。指名只叫我招认:‘窝藏响马是真情’。个人情屈岂肯认?立刻当堂动大刑。一套文书详上去,将我举人除了名。开首先打四十板,血溅堂墙满都红。后来又夹两夹棍,小人无奈竟招承。将小人掐在监禁内,这样苦处对谁云?若是家人来送饭,进监必要十吊铜。上月三十遭不幸,家中失盗丧残生。偷去东西真不少,男女四口赴幽莫!次日报呈将衙进,署印官,不放小人到家中。凶犯至今无拿住,索性儿不叫家人进监中。

  昨日天又二更鼓,锁头黄直到监中。眼望小人来饮酒,他说是:‘今晚请你饮刘伶。此处不便来讲话,你跟我到板房中。’小人闻言当好意,连忙一齐迈步行。来到板房将酒饮,这天光景有三更。禁子要把刑来上,小人焉敢不依从?登时拴绑在床上,身子要动万不能。禁子这才开言道:‘叫声武举你是听:并非是我将你害,这是那,州官吩咐敢不听?’他说那:白昼李忠来告状,大人接状转庙中,明早必要来提审,皂白俱分把冤清。若是不把武举害,大人审问了不成。你今夜将他来治死,无了活口,管叫大人审不清!他给黄直银一锭,事完另外有赏封。‘如此特来将你审’,说罢动手不消停。禁子骑在我身上,凉水喷脸,蒙上毛头纸几层。沙子口袋压头戴,小人登时赴幽冥。后来不知还阳路,又不知,禁子怎样到流平。”说罢国瑞将头叩,只叫“大人救残生!”清官摆手说“不用讲,本部必有主意行!”用手指定黄直叫:“快把以往细招承!”禁子闻听将头叩:“大人贵耳请听明。”

  黄直见赃证俱犯,不敢巧辩,心想:不招也是白受其刑。

  无奈,叩头说:“大人不必问小的了,武举之言是真,并无虚词。这不与小人相干,这是本官主使,与小的无不是,只求大人超生草命!”刘大人闻听,微微冷笑,说:“本府问你,为何昏倒在地?”禁子说:“小的见武举已死,小的站起,往床下一跳,只觉眼前一阵红光,临似失火,小人就昏倒在地呀,爷爷。后起不知怎样醒来。”说罢,响头叩地。刘大人闻听,心中暗想:必是神人保佑武举不能丧命,怪不得庙中托梦,此人后来必做大位。

  想罢扭项,眼望朱文、王明说:“你二人动手,先将知县顶子拧下,脱去补褂,本部好审,审明奏主。”二人答应,连忙动手,将贪官取下,脱去补褂。贪官真魂皆冒,战战兢兢跪在公堂。大人吩咐:“伺候大刑!”左右答应,将刑撂在公堂,单听吩咐。大人说:“先将知县夹起再问!”青衣答应,提了贪官,脱了靴袜,套上夹棍。大人吩咐:“拢扣!”青衣呐喊,左右背绳夹棍对头,实在厉害。贪官背过气去,凉水喷活,贪官口叫:“大人,不用夹我,犯官情愿招承!”大人说:“招来!”

  贪官就将已往从前,和武举回禀言词一样,全都招认,情愿领死。

  贪官情愿来招承:“句句言词果真情。只求大人松夹棍,犯官领死也闭睛!”说罢将头点几点,全当叩首一般同。座上清官心大怒,手指贪官詈几声:“狗官如狼心太狠,毒似蝎蛇狠更凶!主子傣禄虽主赏,实实那民间的血肉一般同!既做知县署州印,百姓父母无改更。假如你有一后辈,你也下得此狠情?若据本部细思想,死囚相攀有隐情。还得夹你来审问,内中方显那段情!”言罢吩咐将绳拢,知县怕夹棍喊“招承!”

  贪官叫夹棍将魂夹冒,听说又拢刑,吓得他直声喊叫:“大人不用再夹,犯官情愿招认!”大人摆手,青衣退后。大人说:“贪官招来!”贪官说:“实回大人:犯官于五月芒种下乡劝农,路过李家营,瞧见武举李宅子甚好,心想着必是财主之家。

  回到衙门,传进皂隶甄能,问他是何人之家,家当怎样。回大人,这甄能能会办事,专作过付。他闻听犯官问他,说:‘是武举李国瑞之家,他父亲做过湖北武昌衙守备,已经亡故,家中豪富,良田千顷。举人为人耿直,不交官吏。’犯官说:‘本州到此署印,甚是空虚,凭着你去拿我个名帖,到他家中,只说本州才署印,公事难办,手内空虚,今和李爷借银二千两,下月必还。’皂快摆手不绝,说:‘前任太爷和他借五百两银子,他还未曾借给,何况太爷又是署州,趁早别要启齿!’犯官说:‘你有什么法儿,想他些银子使用才好。你老爷与你公分,再不难为你。’犯官的皂隶会办事,则见他低头思想,忽说:‘有了!’”

  贪官下面来回话,座上刘大人仔细听。只听贪官把“大人”叫,细听犯官回禀明:“忽听皂役来讲话:‘叫声太爷在上听,若要想钱这样做,无毒不是丈夫行。爷把监中死囚犯,提到二堂暗说明,叫他攀出李武举,说是窝赃在家中。太爷再把死囚许,事成后,本州开脱你残生。太爷出票传武举,将他拿来问分明。当堂暂且审一水,把他禁在班房中。小的夜晚将房进,就说开脱此事情。再拿大话来镇唬:不然你必丧残生!他要问我得多少,咱爷们,要想就往大里想,星星点点算不了事情!’后来他就将举人问,谁知武举不招承!次日犯官将他审,叫他招承窝主情。武举先前不招认,次后犯官动大刑。四十板子两夹棍,将他屈打竟招承。武举掐在监禁内,不知他家又遇凶。男女四口被人害,半夜偷盗害残生。犯官有心把举人放,又恐他,上司去告了不成。因此掐在监禁内,遣人暗去害他生。大人把皂役拿来对,犯官言词果分明。”大人闻听一摆手,青衣这才退了刑。

  大人摆手,衙役退闪刑具,又把一个贪官疼了个难受,趴在丹墀。刘大人吩咐:“传皂役甄能!”甄能战兢兢在旁边,要溜不能溜,正自害怕呢,忽听叫他,连忙上堂,跪倒在堂口,说:“小的甄能,在此伺候大人。”大人将惊堂木一拍,说:“方才你本官之言,你可听见?”皂役不敢强辩,说:“俱各听见,全然不假。小的情愿领一死呀,大人。”

  忠良闻听心大怒,手指皂役詈一声:“你这狗头该万死!挑唆本官害好人。因你出了一主意,武举家四命归阴。

  知县贪赃将人害,禁子受贿害举人,官役三人换上锁,快快收在监禁存!等本部拿住杀人犯,一齐定罪问典刑!”左右青衣忙答应,立刻提锁往上行。三人登时戴上锁,座上大人把话云。

  刘大人瞧见官役三人戴上刑具,吩咐收监:“武举讨保听传,等本部拿住杀人的凶犯,一齐问罪圆案。”此时天已大明,知县并无家眷,大人立刻委沧州州同王祥代署州印。大人起身上马,回庙歇息不表。

  也不说武举讨保回家,听候传唤。单言陈大勇奉刘大人之命,去拿杀武举家四口的凶手,他不敢怠慢。他有一宗能处,善能说西话,装作老西儿的打扮,肩扛一个小被套,离了三圣庙城中,并无歇息,赶天有巳刻,出了南门,越过关厢,并不闹热。又走十里之遥,远远望见一座村庄。好汉登时进村观看:路东有座铺面,原来卖酒卖饭,此时晌午大错,好汉腹内饥饿,连忙走进铺门坐下。

  好汉坐在板凳上,被套放在桌上存。铺家过来开言问:“爷上吃什么请说明。”好汉说“所卖是何物?”铺家说:“面饼饭菜俱现成。”大勇说:“有酒先给筛四两;拌江豆,不要你拌的口轻;饼要三斤吃着要。”铺家答应转身形。登时齐来桌上放,好汉斟酒不消停。菜饼就酒吃着饮,忽见一人往里走,手擎竹筐瓶一个,眼望铺家把话明:“掌柜的,还像昨朝那个莱,炒鸡子多用葱。酒打三斤要干酒,火烧二十个,茄子江豆要两宗。”说罢将钱放在柜,铺家收拾我不明。那人猛一回 头转,两只眼,瞅着好汉不错睛。

  看了又瞧,瞧了又瞧,大勇一见暗吃惊:这人瞅我有缘故,其中就里我好不明!正是好汉心内想,忽见那人把话云:“爷上姓陈是不是?”大勇闻听说“正是,你有何话只管云。”那人闻言来讲话,这一答言,得了那杀人的大盗他的姓名。

《刘公案》第八十八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八十八回

  刘钦差夜惊黑虎梦

  禁子瞧够多时,则见武举先前乱动,后来手脚不动了,就只胸坎鼓有一二寸高。黄直说:“可完了!”

  但凡监中催过死呈,俱是如此下手。已死,就将沙子口袋拿开,要是压多了时候,验尸之时,就要现出。故此黄直伸手将沙子口袋拿将下来,放在床上,又瞧瞧武举,竟自断气身亡。

  禁子看罢,将身站起,往床下一跳,只觉眼前一片红光,禁子盖不由己,昏倒在地。

  列位明公,此是武举李国瑞,目今身受大难,他的命大福厚,焉能丧命?到后来,他得到千总之职,官做到云南楚雄镇总镇之职,于乾隆五十二年,因疾而亡。诸公不信,查看《武缙绅》就得知晓。再者,此书不像古书,由着人要怎么说就怎么说,难道还有古时之人来到对证吗?那才是无可考查!今书不敢离了,某人何官,看什么事情,刘大人怎么样拿问,必是真事。审问此案,想来还有七成真事;愚下添出三成枝叶,图其热闹。不然怎么像书呢!闲言少叙。且说武举被沙子口袋压得昏过去了,手脸皆紫,胸坎高起一寸还多,就如死人一样,可却未能断气。这如今,沙子口袋拿去多时,胸坎之气偶然通了,竟自还阳!可是心内发迷,什么不晓。

  不说举人还阳,不言锁头黄直昏在地下,人事不知。再说三圣庙的刘大人,自州县查对案卷,接了李忠呈子,大人回到庙内,用了饭,叫内厮传出话去:“告诉派来衙役:吩咐沧州署印官,明早伺候,大人亲到州衙审李忠一案。”青衣回衙传话不表。大人在灯下观瞧李忠之状,内中明显知县借端,想赃苦拷;又不知贼人拉出举人又有何情?瞧够多时,天交二鼓,大人说:“明日本部堂到衙,必须如此才能明白。”想罢,大人将呈词收好,吩咐长随打铺安歇。

  大人吩咐叫打铺,张禄闻听那消停?登时打好爷的被,大人忙忙站起身。解带宽衣刚躺下,长随连忙灭了灯。不言家丁也就睡,再讲清官刘大人,心血来潮双睛闭,霎时之间入梦中。梦内大人厅上坐,忽然见,外面一人往里行。

  手拄一根过头杖,“哈哈”口内带笑声。又见他,土黄道袍穿身上,水袜云鞋足下登。发鬓皆白年纪老,香色丝绦系腰中。年纪大概七旬外,口称“大人你是听:诸公顺着我手看,台阶一物请看真。”梦中清官闻此话,顺手闪目验假真。倒把刘公吓一跳,不由着忙心内惊,原来是只大黑虎,绳拴索绑在流平。旁边一人擎刀刺,急得虎眼亮如灯。大人一见开言道,眼望老者把话云:“此虎何人来拿住?杀他也是理上通。”老者闻言连摆手:“大人呀,内里情由你不明:此虎并不将人害,后来报效于朝廷。今日遭逢冤屈事,不久眼下丧残生。此人现在监禁内,明公不救了不成!若问此人名和姓,季字无撇是他的名。”言罢用手指一指,大厅忽然起大风。梦内大人心害怕,登时苏醒暗想情。

  刘大人梦中惊醒,吓得爷出了一身冷汗,口内说:“奇怪,奇怪!”又听外面天交三鼓,大人说:“张禄儿,醒着呢吗?”

  长随说:“小的醒着呢。”大人说:“你起来。”长随答应,爬起穿衣,将灯点着。大人也是穿衣,起来说:“张禄儿,你陈大叔、朱大叔、王大叔三人俱叫来。”“哦!”这长随转身而去。

  登时叫到,进房门旁边伺候。大人说:“叫你三人,并无别故。方才本部堂做了一梦,梦见老者年有七旬,身穿土布衣,足登着云鞋,手拄拐杖,须鬓皆白,就像个老道一样。他指给我看大厅台阶之下,卧着一只黑虎,绳拴索捆,旁有一人擎刀要刺。本部堂说:‘虎必伤人,杀他有理。’他又说:‘此虎现受冤屈。’监禁之内,叫我去救,后来与朝廷报效。他说:‘要知此人的名姓,季字去一撇。’我想盂仲季秋的季字,上去一撇,岂不是姓李的李字么?”三人说:“正是。”忽听大人说:“哎呀!是了。显些误了此事!监中现有武举李国瑞,被盗相攀,白昼有他家丁李忠告状,本部堂已准,明早即审。这才想到,必是知县害怕,要灭活口,必有此事!我如今何不带领朱、王二人,就去查监。若有情弊,立刻就审。”大人说毕,复又向陈大勇讲话,说:“务必你早晨乔装,去暗访杀武举家四口人的凶手,务必访着。这件事比不得从前之事,大有关乎。若靠本地衙役捕快,焉能济事?本部堂限你三天,必要此人!”

  陈大勇口内答应,腹内说:“紧活呀!”

  不言好汉,且说大人吩咐备灯。王明答应,出去鞴马。听差四名衙役,点上灯笼,天有四鼓,刘大人迈步走出庙外上马,朱文、王明,两名青衣打着一对灯笼,往西一拐,径奔沧州衙门。穿街越巷,登时来到州衙门外。青衣打门,惊醒了里面的青衣,闻听说刘大人来查监来了,这会子连忙开了大门,叫醒别的伴们,点起灯笼,大人至滴水下马。青衣进内回明,叫醒知县。贪官听说大人半夜前来查监,他吓得魂不附体,魄散九霄云外。

  贪官闻听心害怕,登时穿戴不消停,立刻来到大堂上,站在旁边身打躬。大人吩咐“前引路”,后跟朱文与王明。

  一对青衣把灯打,监门就在咫尺中。只听里面梆铃响,原来还是打四更!立刻就把门来到,禁子闻听不消停。瞧见大人与本官到,不知到此为何情。只等旁边来站立,大人同众往里行。拐弯来到狱神庙,忽见板房透灯明。又听里面人声语:“禁公别要下毒情!”忠良闻听忙迈步,一直径奔板房中。

  狱神之旁,就是板房,大人见灯光透出,又听里面像有人说:“禁公不要害人!”大人就知有事,忙忙迈步,径奔板房门。刚到门口,则见地下躺着一人,口眼歪斜;又见板床上仰着一人,口内哼哼。大人走进房中,知县虽然害怕,不敢不进。

  站在旁边,他发怔。朱、王二位,身旁伺候。大人细看板房之人,手带手肘脚镣,上中下三条大索拴在匣床上,旁边放着个布口袋,一个碗,那人脸上蒙着纸,就只口上还有个窟窿。大人一见,心内明白,连忙眼望王明,说:“快快松开此索!”好汉答应,动手将索开了,又将那人扶起,坐在床上。大人说:“朱文,快用凉水,将地下之人救醒!等着醒来,带至大堂。”

  忠良说罢,转身而走。吩咐王明:“跟随知县上堂。”王明答应。

  大人转身径外走,青衣前面打灯笼。出了狱门忙迈步,竟奔公厅一路行,王明相随钱知县,贪官无奈上大厅。大人同众往里走,眼望知县把话云,爷说是“那人身犯什么罪?为何刑上又加刑?地下之人因何故,昏迷不醒在流平?

  床上水碗因何故?又用毛头纸把面蒙?依我想,口袋并非装别物,必是沙子里面盛。以往从前快快讲,若有虚词我不容!”知县吓得浑身战,“大人”连连那住声?“此必是,禁子作弊将人害,卑职不知里面情。”贪官说着心内想:只愿禁子赴幽冥。无了活口好推赖,全说禁子干的事情。

  贪官这会子,别的想头呢,只愿禁于丧命,无了活口,他好推托,以免自身之事。大人闻听,说:“也罢,这如今本部堂究于你,恐你含冤。等候少刻,将他们带上来公堂,本部亲问,自有道理。”刘大人凡事详细多着呢,毕竟方才着王明帮着知县,恐别生事端。又留下朱文,等候地下,也是恐怕监中作弊。

  闲言少叙,且说钱知县腹中说:“过往神祗,有灵有圣,保佑禁子死了,无了活口;再保佑武举口内不能说话。我弟子吃一辈子长斋,修桥补路,盖庙塑像。若有虚言,天打雷劈,死在雷下!”

  真可笑,贪官腹内瞎祷告,暗暗祝赞过往神:“保佑弟子身无事,重修庙宇塑金身!”不言贪官胡思想,忽听那,金鸡报晓五更明。大人正在公堂等,见一名禁子跪流平,他口内只把“大人”叫:“回大人:锁头黄直又复生。”

  大人闻言心欢喜,知县闻听出了恭!刘大人往下来吩咐,叫朱文:“带他们上来莫消停!”禁子闻听忙吩咐,站起转身往下行。立刻来到监门首:“叫声伴儿们你是听:还有上差朱爷驾,大人说:带武举、黄直问分明。”里面禁子忙答应,两个架着一个行。好汉朱文头里走,四个人搀扶两个人。霎时出了监门首,禁子关门我不云。这些人齐把公堂上,知县一见走真魂。大人将要审知县,一桩岔事甚罕闻!

《刘公案》第八十七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八十七回

  灭口供只为一万银

  黄直安心要灌武举,等三更天好下手,要他性命,故此连三连三地让。武举只当好意,杯杯净,盏盏干。此时酒有八分了,忽然听外面锣打两棒,黄直说:“瓶中酒也不多了,咱二人喝了,好睡觉。”举人说:“禁公哥,我的酒也够了,不能再饮了。”黄直说:“不多了,咱们喝了罢!”说罢,拿壶斟酒,递与武举。举人无奈,接过来饮下。黄直虽说也喝,他可偷点成色。登时,把举人灌得前仰后合,身形乱晃,口内说:“可够了!”黄直闪目观看,果然醉了。黄直暗说:“等我去取收拾他的东西!”想罢,酒壶、酒盅、筷子拿过,又走到外间屋,将沙子口袋、毛头纸、一碗凉水,预备齐全,专等三鼓。坐在屋内床上说:“李爷吃烟不吃?”武举闭目合睛,抬头说:“我不吃,咱们歇着。”正然说着,忽听外面交了三鼓。锁头闻听,暗说:“时候到了!”这才带笑假意望举人讲话。

  黄直假意来讲话:“叫声李爷你是听:此地清静倒安宁,我将爷上放此处,为的是,清静安然今夜中。说不得还得把刑上,万一查监了不成!”武举闻听将头点:“禁公只管来上刑!在下焉敢来抱怨?此是官规必得行。”黄直点头说“正是,李爷言词果高明!”言罢先就上手肘,他用手,放倒举人他的身形。武举躺在板床上,黄直拿锁不消停。脖项一条,接在铁圈上面存。当头一条床上拴定,脚上一条多紧固,要想动身万不能。诸事已毕灯剔亮,这黄直,眼望举人把话云:“叫声武举听我讲:我就是,为人不做暗事情,今夜邀你来饮酒,特意给你来送行!”举人闻听也讲话:“禁公哥,送我哪边快言明?”黄直闻听开言叫:“武举留神你是听:我今正在监中坐,州官叫我进衙中,我不知叫我有何事,跟随来人进二厅。州官赏我银十两,却望在下把话明。他说是:‘本州与武举有仇恨,传你来,今夜要他的命残生!’叫我把,毛头纸蒙在你脸上,沙子口袋压在胸。将你治死在监内,明日好去递病呈。

  依我说,省得监中长受罪,早死早灭去脱生。你死之后休怨我,这是那,本官之言敢不听?”武举闻言这些话,吓得他,立刻酒醒有对成。登时之间黄了脸,二目好似两盏灯。身子要想爬将起,被锁拉着动不能!武举正然着急处,又见禁子转身形。登时拿过那水碗,毛头纸在手中擎。迈步转身将床上,恶狠狠,坐在旁边把话云。

  锁头黄直坐在旁边,瞅着武举点头,说:“你不用动了,起不来了!依我说,你竟好好的受死罢!”武举闻听,说:“依你说,我是死定了?我有一件事,想求禁公容我一个更次功夫,我提念提念家乡,思想思想故土,死也眼闭。”黄直点头,说:“这倒使得。我念你无辜遭屈,也罢,容你思想。你只听天交四鼓,就是时候到了!”说罢,坐在旁边,不表。

  且说武举心中,犹如刀扎一样,不觉暗叫:“李国瑞!”

  李国瑞,造定今生遭磨难,偏遇赃官害残生。赏与银子将命丧,想在匣床动不能。眼前不久将命丧,你叫他如何不怕惊?心似泼油一般样,肺如刀搅一般同。复又想起家中事,一家四口丧残生!也不知何人来杀死?冤仇不报死不必云!我今又逢无常到,真可叹,一家白白丧残生!

  家丁李忠不知晓,焉知我今赴幽冥!岂不知,李门造下什么罪?今生遭逢这事情!此冤此仇何日报?依我想来报不能!恨只恨贪官心太狠,一心要我命残生。我李某与你有何恨?下此毒心这般行!你不过,要借纹银一万两,我是不应你动无名。嘱盗拉出我李国瑞,安心必要我残生。李某死去不饶放,将你活捉到幽冥。阎君殿上去讲论,谁是谁非谁不公?大叫一声“天绝我,我的残生活不成!”

  武举大叫一声,说:“老天绝我!”

  列公,人到了至急之处,就像一家子人全在面前一样,你叫他叹也不叹?

  武举急得浑身汗,体似筛糠一样同。眼前活像亲人到,一家老幼在房中。举人不怕刀刺胆,心似油泼箭射同!复又侧耳听详细,只怕外面交四更。若是监中打四鼓,我命立刻丧残生。两眼急得钵头大,直瞅桌上那残灯。正是举人心害怕,忽听梆铃交四更,国瑞闻听真魂冒:“我的残生活不成!”

  武举心中思想害怕,忽听外面交了四鼓,国瑞说:“可不好了!”正自说着,又见禁子站起身形来,说:“李大爷,不用思念了,时候到了。”言罢,转身将沙子口袋拿来,放在床上,翻身上床,他就骑上,在武举小肚子上。武举一见,真魂皆散!

  口中央及说:“禁公爷爷,你再容我问几句话儿。”禁子说:“说也无益。你竟是临死打哈欠——枉自张口,白劳气力!”武举说:“禁公爷爷,你不过为着白银十两,你下此毒手。你若救我,官事完了,出了监,我将家产给禁公爷爷一半。若有一句虚假,过往的神灵他也不容!”黄直说:“你好胡涂!方才我说过,这不与我相干,这是州官太爷和你有仇,叫我害你。我来救你,谁来救我?再者,你说有银子,谁敢贪赃?别闹了!有银子,先前打点,也无这事情了!”这举人说:“禁公爷爷,我求你转禀州官太爷:我情愿拿银子买命,要多少我给多少!如何?”黄直说:“这会子不中用!正月十五日贴门神——晚了半个月咧!我告诉实话罢:不然州官也不叫我害你,只因新官大人来了,姓刘,他是奉旨察河,从此路过,住在三圣庙内。

  这刘大人爱管闲事。这如今乾隆主子口降密旨:‘一路察看地方府州县之官,好歹查明奏朕。’因此他白昼来到州衙,查对仓库、案卷,一应全都过目,并无斑驳。末首尾,看见李爷你这一案,刘大人盘问,州尊只说内有隐情。正自问,忽有你家李忠前来告状,就是你家四口被人杀了,他要救你。刘大人接状,因看天晚,于明日早,刘太爷就要审此案。恐你供出州尊借银之事,那还了得!故将你害死,到天明递一张病呈,说你监毙而死。刘大人来审,无活口,可就不怕事了。你想,这也是救得的?”李武举闻听,说:“死定了!可怜,可怜!可叹,可叹!”将眼一闭。黄直用手将碗内凉水含了一口,照着武举面上喷了一口,喷得个武举倒抽噎气,这才动手。

  禁子喷了一口水,喷得个武举胆战惊。双睛一闭只等死,也不哈来也不哼。禁子复又来动手,手上又把纸一层,铺在武举他面上,他又喷水不消停。水上又把纸来盖,喷了一层又一层。一连盖了三层纸,李武举,要想出气万不能!登时喷得脸都紫,身子想动万不能!急得脚把床来打,“咕咚咕咚”震耳鸣。黄直一见不怠慢,腿上又接一条绳。

  黄直不敢怠慢,腿上又加了一条绳子。且说武举被禁子骑在小肚子上,脸蒙毛头纸,憋得气不能出,脸都憋紫咧!用舌尖往上一拱,拱有酒杯大的三个窟窿,他这口气才往外面,将破纸吹起有半尺多高。黄直一见,说:“有音儿咧!你卖过糖人儿,不然你怎么这么大气呢!我给你哄上这个,我看你还怎么样吹法!”说罢,欠起身来将沙子口袋拿在手内,说:“李爷,不用吹了,有了知根的了。我可看你还吹吗?言罢,将沙子口袋拿起,只听武举叫声:黄爷救我!恩有重报,义不敢忘呀。爷爷!”禁子那里肯听?立刻动手。

  这禁子复又来动手,沙子口袋手中擎。照着武举脸上放,口内说:“你要想吹万不能!”他却复又用手按,憋得武举气上涌。胸坎高有三四寸,手脸憋得紫又青。禁子还恐不能死,用手按住不错睛。迟有半个多时候,武举并不动身形。禁子一见将头点:“你可死了活不成!这是你前世该如此,今晚这样丧残生。”黄直说罢将床下,“哎哟不好!”眼前一桩岔事情!

《刘公案》第八十六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八十六回

  钱知县贪赃起杀心

  列位名公有所不知,真是何官无私?何水无鱼?你说大人正问到他的心病上了,紧自害怕,又有喊冤的来了,你叫他怕呀不怕呢?

  且说刘大人正问这知县此案内中缘故,忽听仪门外喊叫,说:“救人哪!”大人闻听,吩咐:“带进来!”“哦!”左右答应,跑将出去,迎着那个人说:“别嚷!别嚷!大人叫呢!”那人闻听,跟着青衣,走进角门,带至公堂。那人跪在下面,座上刘大人闪目观看。

  忠良座上留神看,打量伸冤告状人:年纪倒有花甲外,满脸之上长皱纹。头上光着无戴帽,剪子股儿打的匀。身穿一件白布衫,布鞋布袜足下登。须鬓白了咳咳嗽,昏花二目泪含津。跪在公堂说“冤枉!青天爷爷快救人!小的主人李武举,偷盗招出果是真。县主不管鲢共鲤,严刑苦拷主人身,难受刑罚屈招认,立刻掐入监禁中。谁知老天把大祸降,半夜偷盗走进门,杀了男女人四口,州尊不肯放主人。凶犯而今拿不到,县主不管这事情。我小的家主身被难,老奴不忍在我的心。想当初,马义告状滚钉板,富奴拜取九莲灯。上古之仆能报主,小的岂无这样情?本意要把京都上,或是那,督抚衙门把状论。幸亏今日大人到,拨云见日一般同。叩求大人来提审,覆盆之下有冤情!”说罢响头来碰地,叩恳青天老大人。刘大人闻听将头点,眼望家丁把话云。

  刘大人察颜观色,看家丁老诚,并不是诡诈,忠良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丁说:“小的名叫李忠呀,爷爷。”大人说:“李忠。”“有,小人在。”忠良说:“你老主做过湖北武昌卫守备,归家也亡故;你少主现是武举,家道殷实,被贼人攀出是窝主,坐地分赃。你知道素日与贼人有仇无有?”老家丁说:“素不相识,焉有仇恨?”大人说:“这就怪了!既然杀了人,可曾偷了什么东西无有?”李忠说:“小的现有失单在此,望大人过目。”说罢,上前递上。知县接过,放在公案之上。刘大人拿起观看,上写着:计开:七月十八日半夜,杀人男女四口;失去卧房座钟一架,玉瓶一个,金头面二副,银六封,金条二根。所报是实。

  刘大人眼望李忠,说:“当时报过无有?”李忠说:“报过,报过。”大人点头,说:“也罢。既如此恳求,本堂提审,拿贼就是了。”李忠叩谢自去,听候着传唤,不必去远。刘大人眼望知县,说:“贵县,明日伺候本部堂提审此案。”“是。”知县答应。

  列公,此时知县魂都冒了,吓得他说是:“不好,不好!”

  不言知县害怕,且说大人站起身来,至滴水上马,长随跟定,知县送至大门,贤臣摆手,知县退回进衙。刘大人一直径奔三圣庙而来。到庙,大勇、王明、朱文三人迎接进庙。大人客舍坐下,禄儿嗽茶用毕,用饭完毕。忠良爷眼望大勇、王明、朱文三人讲话。

  刘大人眼望三人讲:“叫声好汉你们细听:你老爷今日去把衙进,观瞧一概案件情。内有一案情可想,举人做窝主事一宗。武举本是守备后,家道殷实甚是丰,良田千顷家万贯,手下奴仆好几名。这样之家窝响马,内中一定有冤情。你老爷正将知县问,武举家丁把状来呈。告的是,主人误掐在监内,被知县,屈打成招定口供。又有前者十八日,半夜遇贼进家中,杀了男女人四口,偷盗东西好几宗。次日就把报单递,县主不放他主人公。至今凶犯无拿住,海捕捉拿无影踪。此事若依本部想,必须要,先将知县、武举问明。然后差人拿凶犯,似此之事来必成。”大勇闻听说“正是,恩官言词果然明。必须如此这样办,方能完全这事情。”大人闻言将手摆,好汉退步往外行。不言三圣庙中事,再把知县表一程。

  不说大人在三圣庙。且说钱知县,打发大人起身之后,忙回二堂,把皂役甄能叫到二堂上,吩咐长随回避,手下人转将出去。钱知县他眼望皂役,说:“甄能,咱们事情不好了,要发作了!罗锅子厉害难缠,这可如何是好?”就把大人搬拨此案,家丁李忠告状,前后说了一遍。皂役闻听,心中暗怕,说:“这可怎样?必须打一个主意才好,不然这可不是玩的。”知县说:“横坚他不能知你我之事。”皂役说:“他要审武举,那还了得?”皂役沉吟多会,忽然说:“倒有了!太爷将禁子传来,赏他十两银子,叫他半夜如此这般,将武举用沙子口袋压死,只说监毙,可就无事了。”知县闻听甚喜,连忙说:“此事用不得人,就是你去将他叫来。”皂役答应。

  他转身出去,转弯抹角,来到监中,叫门而进。锁头黄直正坐在狱神庙前,忽见皂吏甄能进来,知道他在知县跟前有脸,是老爷的一个牵头,不敢轻视。他连忙站起,说:“甄头儿,请坐。”皂役说:“本爷着我来叫你,快跟我去,有要紧事情,立等。”黄直闻言,不敢怠慢,扭头说:“伴儿们,照应点子,我就来!”禁子说:“交与我们罢!”皂役在前,一同往外而走。

  霎时进了宅门,来到二堂,见了本官,黄直打千。知县说:“起去。本县问你,你伺候过几位府县?”锁头说:“小的伺候过四位太爷:一位马太爷,一位吴太爷,一位刘太爷,一位张太爷。”钱知县说:“前任知县,他们都待你如何?”锁头说:“都是宽恩。”知县说:“好,你倒不伤人。这个本州今日有一件机密事,别人可不能够。”说着,回手桌上取银一封,说:“这是白银十两,你拿去吃酒罢。”黄直跪下接银,说:“小的并无有犬马之劳,蒙太爷的重赏。”知县说:“你起来。”黄直站起,将银子揣在怀内,旁边站立。知县说:“本州今日给你这十两银子,有宗事情托你。黄头儿,你要办完了,我再给你一个元宝。”黄直闻听,暗说:“什么事呢?”正然思想,又听知县说:“你监中有个武举李国瑞?”黄直说“有。”

  知县说:“此人与我有仇,万万留不得。要留他,终究是患。不但我吃亏,你们也要受他的祸害。务必今夜用沙子口袋,将他要压死,明早递一张病呈。事完之后,赏你一个元宝。”

  列公,古人说得好:“青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黄直听见说赏一个元宝,连忙应允。知县扭项,眼望甄能说道:“你送他出去罢。”复又嘱咐:“小心要紧!”黄直答应,一同皂吏甄能,走出宅门,来到外面。黄直不能独吞此银,二人来到酒铺,吃了一会酒。黄直借柜上的戥子,称了三两,送给皂吏,说:“甄头儿,你来彩彩儿。”皂吏接来,还是不乐。又见黄直说:“等着得了那个,再给你老人家。”皂吏这才不说什么了。

  说话间,天就有日落的时候了。皂役说:“你治你的事去罢,我要回家了。”说毕,给了酒钱,二人迈步出了酒铺。

  不言皂吏甄能回家,且说黄直,买了个羊脖子,打了一瓶烧酒,又把毛头纸买了十几张,这才回衙,来到监门,用手拍门,高声来叫。

  这黄直高声来叫:“快些开门莫消停!”禁子闻听头儿叫,连忙开门向外迎:“黄头儿,这会才来有何故?”黄头说:“与我相识饮刘伶。”言罢迈步往里走,禁子关门进房中。

  不言禁子去他的,再把黄直明一明。手内拿着羊脖子,这手拿着大酒瓶,满脑是笑高声叫:“李爷快来莫消停!”武举闻听忙答应:“禁公叫我有何情?”一边答应一边走,霎时来到这屋中。黄直一见腮带笑,叫声“李爷你是听:今日我在外边逛,撞着你家老家丁。我二人说了半天话,他叫我,照看你老在监中。他又买了酒和肉,说道是:‘务必同着饮刘伶。’”武举闻听将头点,说道是:“难为他不忘主子情。”黄直说道“此处别饮酒,李爷跟我到板房中。”

  武举闻言忙迈步,只听手肘脚镣鸣。

  武举李国瑞,听锁头叫他板房儿饮酒去,不知是件什事,连忙迈步。只听“哗啷”刑具之声。不多时,来到板房,进内,二人坐在床上。又听黄直高声叫:“来呀!”只听答应,来了六七个人。黄直说:“我今夜与李爷在板房说话,不进老监了。

  老弟兄六位,替我照看些儿罢。”又说:“这瓶中酒,也不够老弟兄六位喝的,我也不让了。”言罢,回手从怀内掏出三百多钱,说:“老弟兄六个均分,打着喝罢。”说着,众人齐说:“又破费你老人家了。”说毕自去,不提。

  且说黄直将肉也拆开,酒也筛了,拿两个酒盅儿放在床上,伸手拿壶,将酒斟上,说:“李爷请酒!”

  黄直擎杯将酒让,李武举连忙接手中。只听“吱”的连声响,黄直开言把话云:“我今带酒不算美,千万开怀饮刘伶。”武举闻听说“多谢,深感禁公高厚情!”黄直立刻就动手,手肘开开放在平。二人这才来饮酒,彼此开言把话明。黄直说:“李爷无故遭屈事,无故身入罗网中。”

  举人说:“这是前生来造定,不怨今生是往因。”二人正自来说话,忽听监中起梆铃。黄直只管将酒让,心中想:灌醉他好把事行。武举只当是好意,连连而饮不消停。登时吃过十数盏,黄直只饮酒三盅。他又会能说闲话,安心要等鼓三更。忽听外面锣两棒,这锁头要害武举怎消停!

《刘公案》第八十五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八十五回

  阅案卷刘墉生疑忌

  且说刘大人,自从在热河蒙皇上龙恩,封为礼部侍郎,外加太子少保、上书房经筵讲官、四库馆总裁三衔。因为总河来奏:“自淮至坝,一路水浅,粮船不能行走。”老佛爷闻奏,龙心甚忧。粮乃要务,上养八旗,下养军民,船不能到,如何是好?乾隆爷就想到刘公身上。立刻召见,旨意命刘公驰驿,自热河起身,至通州一带,到淮,巡察河路。忠良领命,带领陈大勇、王明、朱文跟随,出大宫门,就有承德府预备驿马。长随张禄扶持大人上马,起驿而行。越过广仁岭,径奔京都一路而来。大人严查手下。

  这日,来到沧州,早有知州在十里接官亭伺候接大人。刘公知这知县乃是青县知县,代署州印,姓钱,名叫钱碧喜。因为做官胡涂,贪赃,百姓给他送了一个外号,叫“钱串子”。

  乃浙江钱塘人氏,捐纳出身,沧州署印两个月。

  闲言少叙。见刘大人马到接官亭,但见一员官,缨帽上戴着金顶,七品补服,抢行跪在亭下,双手高擎禀呈,说:“卑职青县知县,代署沧州州印钱碧喜迎接大人。”顶马张禄儿说:“起去。”“哦。”知县答应,站起退闪一旁,让过刘大人,这才上马跟在后面。

  早有转牌传到,说大人沧州歇马,办流星差的长随预备公馆,烧燎白煮,满汉席面,派茶房伺候。公馆门外,扎搭辕门,门上挂彩,左右黑鞭子墙上悬挂,门框上贴上红纸对联,一联写:“位列礼乐国公体”;下联写:“官居经讲圣贤心”。门洞内悬一灯笼,上写“一人之下”。门前插一红旗,上写“钦命”二宇。里面铺垫陈设,不用细表。

  且说刘大人人马进了沧州城门,刚往前走,只听后面吵嚷。

  忽见一匹带鞍的马,忽喇喇跑过去了。大人一见,忙着王明后面去问,原来知县是双近视眼,见大人过去,他跟随在后,马上慢慢来走,又把眼镜戴上,他闹了个磨房的驴——有了眼蒙咧!偏偏的马打了个前失,表过南方人不善乘马,裆里没劲,只听咕咚一声,掉下来了,跌得个帽子滚在马腿之下,故此那马也惊了。他的衙役将他扶起,他还说:“跌死哉!跌死哉!

  跌了吾的嘎拾啊了!”衙役们一见,不敢怠慢,又给他戴上帽子,又给他匹马,他摆手说:“吾不骑那个东西了,吾步下走罢!”言毕,跟在大人之后,迈步而行。王明将此事回明了大人,不必再表。

  且不说知县的话,再表军民看大人。见忠良,红顶子纬帽头上戴,缨子发白帽胎不新。红青纱褂穿身上,旧蓝纱袍年代陈。腰中并无荷包佩,大长的,白布手巾掖在身。

  老样皂靴螺丝转,白底好不值二百文。骑在马上腔着个背,偌大罗锅背在身。军民一见抿嘴笑,模样马上施世纶!那知大人天生就,另有宗贵处难云。不说百姓都暗笑,再表清官刘大人。忠良来到横街口,瞧见公馆那辕门,门前挂彩贴红对,黑鞭四把在左右分。又见那,门柱之上一联对,上面言词写的真,上联写:“位在礼乐国公体”;下联写:“官居经讲圣贤心”。刘大人看罢心不悦,腹内说:“全是阿附有权的臣!那知刘某更不喜,越是耿直称我心。”想罢马上开言道:“本堂不在此处存,快些与我寻小庙,供应不用送上门。”总州长随闻此话,不敢挨迟忙转身。立刻找着三圣庙,回来打千称“大人”。忠良闻听催马走,三家好汉和长随都在后跟。霎时来到庙门外,大人下马往里行。

  刘大人下马,内厮等下坐骑,将牲口拴在庙外。忠良进庙,则见一层大殿,当中供着三圣之像,两边塑着小鬼、判官。有两间厢房,是客座,又有倒座门房两间,老道居住,一间小厨房。又见老道跪接。刘大人带笑说道:“请起来。”老道起来就走,预备茶水。王明把被套送进,放在庙内;又将牲口拉进庙后喂上,不表。

  且说老道将脸水送进,复又献茶。大人净面吃茶已毕,这天有平西了。表过大人不要供应,办差的也不来伺候,派四名衙役听差。大人吩咐朱文买面打饼,叫预备黄瓜片儿拌粉,多多着蒜,就是一样儿就是了。朱文照样办理,着衙役去买。本庙知道,又孝敬那酱黄瓜一盘,酒一壶。大人舍了二百文钱。

  登时齐备。大人用毕,撤去家伙碗盏,看茶漱口。下人们齐都吃完,下房歇坐。大人眼望张禄,说:“你去把此处州官叫进来。”内厮答应,转身去到班房,眼望署印的知州,说:“我们大人传太爷呢。”刘大人的内厮再不高傲,故此是素日刘大人不叫他们倚仗官威,小看属下。就是典史,也是不敢狂妄。这要是别者的钦差出家,就是四外的遇上手下之人,就好如狼似虎,谁不怕呢?且说州官闻听,用手将纬帽正了正,跟着长随往里面来,进门行庭参之礼。礼罢,旁边侍立。

  知县旁边来站立,公座上刘大人验假真。但见他:红缨纬帽头上戴,因他是知县代署州印,故此金顶头上存。

  外套着,八宝贡纱红青补褂,内衬着,蓝纱袍子穿在身。

  方头官靴登足下,年纪不过有三旬。细白麻子四方脸,稀眉相衬小眼睛。小小鼻子唇不厚,这大人,就知此官心内浑。眼望知县开言道:“叫声贵州你听云:你是科甲是捐纳?”知县说:“卑职捐纳吏目出身。原任本是在青县,于今年,正月受印到州门。”大人闻听将头点:“你手中,办过多少案件云?”县官说:“卑职办过好几件,现有稿案在衙存。”大人点头说“正是。”复又问:“沧州地丁多少银?”知县说:“共是一万二千两,解到布政衙内存。”

  贤臣问罢沉吟想,腹内说:“刘某明日到衙门,亲自查对他稿案,若有差池我定不容!”

  刘大人想:“明日本部堂亲身到他衙门,查对一应文卷。若有讹弊,本堂拿问,审明奏主,也不负皇上待我的龙恩。”想罢,复又眼望知县,说:“本堂明日到你的衙门,查对查对一应文卷。明日伺候,贵州请罢。”知县答应,告辞而去,不表。

  此时天有黄昏以后,大人安歇,下人也都睡了。一夜无词。

  次日天明,大人起来,净面吃茶已毕,吩咐下人不要执事,还是骑马,用长随一名。大人庙门上马,径奔州衙而来。不多时,到州衙,进门至滴水檐下马。署印的知县,迎接大人,下人拉马。老大人升公位坐下,眼望知县,说:“你去将稿案拿来,本部堂观看。”知县闻听,不敢怠慢,转身带领书吏,立刻将一应之案,全都拿到,放在公案之上,书吏退去,县官伺候,大人留神观看。

  刘大人仔细将稿看,一件一件细留神:也有那,大案响马绿林客,偷猫盗狗那些人;也有那,酗酒无故人打死,拳回气断命归阴;也有那,因财就把人来害,图谋田产到公庭;也有那,因奸谋害亲夫主,奸夫淫妇一个心;也有那,图嫂害兄人伦坏,总不念千朵桃花一树根;也有那,因为分家争产业,弟兄吵闹到衙门;也有那,鸡奸幼童该当死,大清国律造得真。杀剐斩绞军徒罪,一件一件判得清。大人看罢将头点,腹内忖度暗暗云:“知县做官倒罢了,判断稿案倒也清。”大人看罢开言道,眼望着,署印的知县把话云。

  刘大人想罢,眼望知县开言:“贵县仓库不用查了,想来再无亏欠。”说毕,将未了儿的一案,拿起一看,原来是大案:死囚一名赵喜,当堂招出窝主一名李国瑞,乃是武举,就住在沧州城北三里之遥,地名儿叫作李家屯。他父做过湖北武昌卫守备,已故,举人李国瑞并无兄弟,一妻一妾,膝前有一儿,才交三岁,家中甚是富贵,良田不少,手下有奴仆男女五六个。

  皆因被盗拉出,知县传到当堂,审问不招,掐在监内。他家内妻、妾、一子,还有使用丫环一名,半夜全都被人杀了,业已呈报。县官验尸以后,出海捕的文书,访拿凶手,将举人定成坐地分赃、窝藏盗寇之罪,现在监内。刘大人看罢,暗暗思想。

  大人看罢这一案,腹内沉吟默默云:“这案其中有诧异,定有缘故里边存。既言他是官宦后,家中不乏广金银。

  为什窝藏众响马?内中情节未必真。”想毕忠良开言道,眼望知县把话云:“这案贵县怎样问?”知县闻听尊“大人:赵喜拉出李武举,卑职传他到衙门。审问先前不招认,次后来,卑职我作一套文:将他举人来革掉,卑职动刑将他审,把他夹了两夹棍,他才招承果是真。卑职定罪收监内,谁知他家遇恶人,杀了男女人四口,次日报到我衙门。

  卑职派人去海捕,而今无获果是真。”知县正然说话讲,忽听门外喊“救人”。知县闻听心害怕,登时之间吓冒魂!

《刘公案》第八十四回

《刘公案》,清代晚期以清人刘墉为原型演义而成的一部民俗说话作品,共107回。原作者不详,大约是评书艺人。属鼓词一类,说说唱唱,散韵结合,很有兴味。本书以清代名臣刘墉(刘罗锅)为主人公,共收录公案小说《刘墉传奇》、《罗锅逸事》、《满汉斗》、《双龙传》、《青龙传》等5种。讲述了平断冤狱,惩办贪官污吏的故事,突出了主人公正气凛然,执法如山但又睿智幽默的性格。

《刘公案》第八十四回

  恶衙役奸杀三妇人

  话说王氏心生一计,说:“二位上差,略容片刻,待奴去将街门关上,省的叫街坊进来撞见成何体面?”俩衙役信以为实。那王氏说罢,翻身出门,来到后院之中站住,自己思想说:“儿夫误遭冤枉,奴今失身于人,儿夫回家,有何面目相见?

  倒不如一死为高。”原来这后院之中,有一眼苦井,王氏说罢,就跳在苦井之内,一命呜呼。

  且说赵氏带领荣姐去关后门,也是要寻拙志。怎奈赵氏身怀六甲,早晚就要临盆。来到后院之中,并不思想,一头扎在苦井内。荣姐一见,心中害怕,上前一拉,不料把她也带下井去。可怜娘儿三个,被衙役逼死!

  且说两个衙役,在房中等了半天,总不见他们回来,不由心中起疑,说:“莫非他们叫人去了?”说罢,两个衙役站起身来,迈步出门,到了前边找了一遍,没有;又到后院之中,也不见人影儿。周必猛一抬头,瞧见北边柳树底下,有一眼井。

  说:“莫非跳了井咧?”说罢,二人来到井边站住,定睛留神一看,瞧见井里那水不住的冒泡,就知道是那丸子药:这个人要跳了井里,尸首当时不能漂上来,非得腹内将水灌满足了,才能漂于水面。且说两个衙役,一见这个光景,不由心中害怕。

  周必眼望孙能,说:“孙大哥,不用说,是那话定了。”说话之间,又望井中一看,漂上一个来,却是王氏尸首。皆因他是先跳下去的,腹中将水吃足,所以先漂上来了。二人观瞧,吓了个魂飞胆裂,惊疑不止。周必说:“孙大哥,此事如何是好?”

  孙能说:“周兄弟,你也不必害怕,咱们俩快回衙门,见了咱们的老官,就说窝主李宾的妻子,闻听贼情事犯,吓得他全都跳井而死,家内无人,并不知赃物在何处收存。要起赃物,除非把李宾提出监来,叫他带领来起赃,别的闲事,咱们一概不知。”周必闻听,说:“此话有理!”

  他俩说罢不怠慢,出了李家后门快如风。一直径把关厢奔,登时间,进了沧州城南门。越巷穿街急似箭,州官的衙门眼下横。二人随即打禀帖,赵州尊,传进周、孙两个人。两个衙役前后说一遍,吓坏署印的赵州尊。皆因他,图财受贿把良心丧,屈打成招那李宾。到而今,闻听他全家都跳井,人命关天不同寻;李宾虽把窝主认,缺少赃物我怎行文?我赵某,明明知道是冤枉,少不得,昧着心肠想金银。李宾虽然认窝主,也不至要命见阎君。倒不如施恩将他放,必然感念我州尊。知州想罢不怠慢,吩咐那,周必、孙能两个人:“你们俩快到南牢去,速提那,李容、李宾进衙门。本州在,二堂立等他们俩,追问他赃物何处存。”周必、孙能忙答应,二人迈步就翻身。去不多时来得快,带进了,遭屈被害的两个人。二堂下面全膝跪,赵文达,往下开言把话云:“赃物到底放何处?你做窝主可是真?其中就里对着我讲,我凭空,断不肯屈打良民。”

  为什么州官说这话?皆因那,李宾妻子见阎君。哥儿俩闻听州官话,腹内思量把话云:“莫非是,瞧出我俩是冤枉?有意开放我二人?”李宾想罢不怠慢,向上磕头把话云。

  李宾向上叩头,说:“太爷在上:小的在于家屯住家,也并非一年半载。世居四辈,小的也读过几日书,虽不甚明白,连个大理也不懂吗?岂肯与贼人做窝主?于良坏素日本与小的不对,他犯了官司,那奴才把小的拉上,望太爷秦镜高悬。”他们说罢,向上磕头。赵文达闻听,说:“李宾。”“有,小的伺候太爷。”州官说:“我瞧你也不像那等之人。于良坏与你借贷不周,怀恨在心。他的事犯,当堂将你拉上,也是有之的。我本州断不肯屈枉良民!”说:“既是你不与贼盗相通,你们俩无干,回家安分度日。”“是。”哥儿俩闻听,千恩万谢,出衙回家,暂且不表。

  且说李宾的妻子王氏、李荣的妻子赵氏、还有荣姐娘儿三个,被衙役所逼,全都投井而死。赵氏身怀六甲,投井之日,到了十月满足。这天死后,在井中分娩个小小子,并未淹死,被他娘儿三个死尸托住。细想来,必有神佛之说。目今这个小子,不过十来日,并非是谣言。这也罢了。

  说书的,我且问你:你这个书,说得太离了!大人已死,岂能他腹中胎孕不死吗?死后还能生产?你这不是瞪着眼说瞎话吗!列位明公有所不知:男女要分阴阳二气,大凡这妇女们怀胎,要是个女儿呢,大人已死,他也就死在腹中咧;要是个小子,就是大人死后,必要产生下来的,他母子再不并骨。书里交代明白。

  且说李宾哥儿两个,出了沧州的南门,一路不表。来到自己门首,迈步往里而走,来到自己卧房,不见妻子王氏和他的女儿荣姐,不由心中纳闷。且说李荣不见妻子赵氏,慌忙来到他哥房中,举目一看,连他嫂子、侄女也不见咧!不由得心中害怕。

  他两个彼此都相问,不由着忙吃一惊。哥儿俩迈步出门去,一直又往后院行。举目留神观仔细,细观瞧,哪有王氏和荣姐?弟妇赵氏哪边存?二人看罢齐发愣,默默无言不作声。腹内说“这事真奇怪”,闷坏李家二弟兄,他两个来到柳树下,井口上站住细睁睛。看罢之时吓一跳,说“什么人在我家井丧生?才出了天罗又逢地网,人命的官司我打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