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英雄传》又名《铁血大旗》,是古龙一部跨时代的作品,也是使古龙名声大震的作品,此书写于1965年。
《大旗英雄传》与《武林外史》、《绝代双骄》、《浣花洗剑录》堪称古龙中期“四大名著”,这四部名著不仅在古龙小说系列,在整个武侠文学中,都是重量级的作品。作为古龙一部跨时代巨作,标志着古龙作品开始迈向成熟,成为进入第二阶段作品的标志和分水岭。
《铁血大旗》以边陲铁血大旗门和中原五福联盟的仇恨为主线。以大旗门用五马分尸的酷刑处决爱上仇家寒枫堡堡主的大女儿的大弟子云铿来渲染一种悲壮的气氛,同时也突出了铁血大旗门的“铁血”二字。
冲动的三弟子云铮怨恨父亲即大旗门掌门云翼的无情,在行刑过后,想独自找回大哥的尸身。不料被寒枫堡的人包围。二弟子铁中棠制住寒枫堡堡主的小女儿冷青萍,以此要挟寒枫堡放人,但是心高气傲的云铮却拒不领情。这时五福联盟的另外三家赶到,连累铁中棠卷入战场。落日牧场场主司徒笑欲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放走二人。在回驻地的途中,铁中棠担心是欲擒故纵之计,劝云铮暂先不回驻地。云铮恼恨铁中棠行刑杀害云铿,故意不听他的话,径自回到驻地。
云翼发现其中有诈,重责云铮和铁中棠,欲将二人逐出大旗门,掌刑人云九霄不忍二人前程就此断送,也想为本就人丁稀薄的大旗门保留两个优秀的青年,修改掌门号令,从轻判决将其二人逐出师门三年。宣布行刑之后,大旗门其他人先行撤退,准备三年后再来复仇。铁中棠与云铮决定留下抵挡一阵,争取大旗门撤退的时间。争斗中,云铮冲动的性格令自己受伤,铁中棠历尽千辛万苦将云铮救出,自己身受重伤,险些送命。在逃命途中,云铮对铁中棠的误会进一步加深。铁中棠在只能逃走一人的情况下选择了让云铮走。云铮走后,铁中棠的机智和运气也令自己死里逃生。从此,师兄弟二人各自开始自己的奇遇之旅。
第十二章 恩仇问苍天
沈杏白这时正被海大少重重摔在船板上。
海大少听得船舱中蜷伏着一个水淋淋的身,这人仿佛是方被人自水中救起,神智还未清醒,海大少并不认得,就连将他救起的霹雳火也不知他是谁。
——若是霹雳火知道他是谁,恐怕便不会救起他了。
沈杏白却是认得他的,而且十分认得。
沈杏白此刻被海大少一摔,呻吟着翻了个身,海大少方要间舱中人是谁,突听霹雳火大喝道:“怎会是你!”
海大少转身望去,霹雳火指着船上的沈杏白皱眉道:“这不是沈杏白么,怎会如此?”
海大少皱眉道:“你认得他?”
霹雳火点了点头,道:“自然认得,他就是黑星大的徒弟,他怎会冒犯了你,这倒怪了。”
海大少怒骂道:“此人一到危难时,便要出卖朋友,万万不是个好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霹雳火呆了半晌,道:“如此说来,他与你并无冤仇了。”
海大少怒道:“他也配和俺有仇么?”
霹雳火大笑道:“不错不错,能与天杀星结下梁子的,好歹也要是条江湖中有名有姓的汉子。”
他语声微顿,突又叹道:“但这厮却与老夫有些渊源。”
海大少瞪起眼睛,道:“什么渊源?”
霹雳火道:“就是这厮跑到霹雳堂去通风报讯,是以老夫才知道我那不成材的徒弟是被黑天星拖走了!”
海大少眨了眨眼睛道:“哦,还有呢?”
霹雳火道:“详细情形,他说他也不知道,却又说他自己也要逃走,苦无盘缠,老夫还送了他些银子。”
海大少大笑道:“他三言两语话未说清,便将你银子骗去了,这也算叫‘有些渊源’么?”
霹雳火呆了呆,笑道:“老夫总不忍见他被杀……”
海大少道:“好!死罪可兔,活罪难逃!”
突然飞起一足,将沈杏白踢下了船,口中大笑道:“是死是活,全都看你的造化了。”
霹雳火赶到船边,沈杏白早已踪影不见,他霍然转过身来,负气道:“你这样也算饶了他的活命不成?”
海大少笑道:“自然,落下水又不是定会死的,你舱中不是就有个被你自水里救起来的人么?”
霹雳火又呆了呆,突然伸手一拍海大少肩头,大声道:“算你比老夫能说会道,咱们且去看看舱中那人可死了?”
舱中的铁中棠,已渐渐苏醒。
他隐隐约约听得舱外的言语,听得黑星天徒弟此刻便在舱外,他心头不禁吃了一惊。
但瞬即他又听得怒骂声,落水声,悬起的一颗心便又松了下去,而海大少与霹雳火去。已踏入舱来。他自然认得这两人,而这两人却根本不认得他。
霹雳火目光转处,笑道:“不但未死,而且醒了!”
海大少笑道:“俺看你平生伤人不少,救人只怕还是首一次吧,否则你万万不会如此高兴。”
霹雳火亦自大笑道:“这一下真被你猜对了,老夫也做过好事,但完全被老夫救活的性命,倒真只有这次。”
他弯下身去,轻拍着铁中棠的背脊,和声道:“少年人,你腹中的水可吐干净了么。”
铁中棠苦笑道:“多谢老丈大……大恩……”他再也想不到自己的性命,竟被仇人所救,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却听霹雳火和声又道:“你喝了不少河水,此刻想必还难受得很,不必多说话了,好生歇着吧!”
铁中棠果然闭起眼睛,不再说话,但胸膛起伏,却甚是剧烈,显见得心中思潮也甚是紊乱。
海大少含笑旁观,霹雳火在摇晃的船身中走来走去,拿了茶杯,倒了腕水,又取了些丸药,和在水里。
过了半晌,他才扶起铁中棠,将药水灌他服了下去,口中道:“少年人做事日后定要小心些,好生怎会落下水的?”
铁中棠叹息一声,闭口不答。他有心不喝那药水,但转念一想,自己既已受了别人救命之恩,还有什么理由不喝这药水?
霹雳火望着他面上神色,不禁皱眉道:“看你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心里莫非有什么事不成?”
铁中棠叹息着摇了摇头。
霹雳火拍着铁中棠肩头含笑道:“看你年纪轻轻,什么事都该想开些,你可是情场失意么?不怕不怕,似老夫这般生像,还不想三妻四妾,以你的才貌年纪,那女子不跟着你,定是她瞎了眼睛,老夫负责为你找十个八个比她美貌十倍的。”
铁中棠苦笑摇头,道:“老丈错了,在下……”
霹雳火皱眉截口道:“不对么,好,老夫再猜上一猜,你既非情场大意,莫非是……是银钱有了困难?”
他伸手猛拍铁中棠肩头,笑道:“不怕不怕,更不怕了,少年人风流慷慨,花多了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指了指海大少,大笑又道:“你莫看他这样子,他随手都是银了,你要多少,只管开口便是。”
海大少笑道:“你倒不错,慷起他人之慨来了。”
霹雳火佯怒道:“他若不给,老夫也多的是。”
铁中棠长叹摇头道:“老丈……”
霹雳火皱眉道:“不是么?”他皱眉苦思半晌,恍然道:“看你文文静静,想必是受了别人气了,不怕不怕更不怕,快说出是谁,老夫替你出气!”
铁中棠黯然:“老丈全错了,在下只是酒醉失足。”
霹雳火大笑道:“妙极妙极,酒醉失足,海老兄,你听见没有,这少年原来也和你我一样,是个酒鬼。”
海大少亦自笑道:“少时定要与他痛饮一场。”
铁中棠挣扎坐起,道:“不瞒老丈,老丈如此厚爱,在下却仅是个卑鄙之徒,竟爱上了塾中师母,是以才会酒醉。”
他故意垂下头,道:“此话在下本不愿说,只因老丈实在感动在下,在下才厚颜说了出来。”
霹雳火皱了皱眉,但瞬即笑道:“不怕,不怕,少年人难免一时失足,何况你还知道过错,勇于承认,这才是大丈夫。”
铁中棠呆了一呆,道:“这……这……”他见霹雳火对他那般关切,心下更是难过,暗道:“我不如故意将自己说得是个恶徒,故意激怒于他,他一怒之下,便不免打骂于我,甚至再踢我落水,自倒好得多了。”
哪知无论说什么,霹雳火总是“不怕不怕”,根本不当回事,铁中棠反倒呆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海大少却在含笑望着霹雳火。
霹雳火抬眼望处,道:“你这老儿,笑个什么?”
海大少笑道:“我笑你平日性如烈火,今日却没了脾气。”
哪知铁中棠突然怒道:“我对你说出如此卑鄙之事,你却还说不怕,显见得你也不是个好人!”
他实在别无办法,只有装作怒骂,只要霹雳火被他激怒,或是还骂,或是动手,他也好乘机拂袖而去。
哪知霹雳火却仍呵呵大笑道:“好孩子,简直和老夫少年时的脾气完全一模一样。”
他伸手拍着铁中棠肩头,笑道:“老夫听了那话,并非不气,只是有些不信你会如此,纵然如此,也必有理由可以原谅。”
铁中棠顿觉热血上涌,黯然垂首道:“老丈为何如此厚待于……于我……”他纵然情感冷静,此刻喉头也似有些哽咽。
要知霹雳火救了他性命,并不能使他十分感激,只因他知道霹雳火乃是无心中救了他的。
直到霹雳火对他那般关切,他心中方自难受。
而最令他感动的却是霹雳火竟如此信任于他,他纵然亲口说出自己为恶,霹雳火却还不信,还说定有理由可以原谅。
他纵然心如铁石,此刻也不禁为之感动。
——要知道这种无形中流露出的关切,无形中流露出的信任与相知,自古来便最易打动男子汉的心肠!
霹雳火也愕了半晌,伸手抚着他斑白的头发,失笑道:“确实有些奇怪,老夫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待你。”
铁中棠心头更激动,缓缓闭目,暗暗忖道:“盛家庄、寒枫堡、霹雳堂,虽与我有如海深仇,但我又怎能忘得了盛存孝对我的相惜之情,抬手之恩,以及那冷氏姐妹对我兄弟的多情厚爱,生死相随……此刻,却偏偏又教我身受霹雳火的相救之德,知己之恩……”
别的犹还罢了,这相惜、多情、知己之恩,当真是教男儿汉难以报答,千古英雄俱如是,又何止铁中棠一人!
一时之间,铁中棠只觉恩仇交错,思潮紊乱,只有暗问苍天:“苍天,你教我铁中棠如何是好?”
突听海大少笑道:“你心里奇怪,俺心里倒不奇怪。”
霹雳火道:“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老夫一向听不懂。”
海大少道:“你不知为何如此对他,俺却知道。”
霹雳火大笑道:“好,好,你若说对了,老夫定要好好请你……自然少不得要先痛饮三百杯。”
海大少道:“只因你这老儿,生平无子无女,好容易收了个徒儿,却又偏偏给别人偷跑了!”
他伸手一拍铁中棠,接道:“而这少年的性命却是你亲手自阴间救回来的,常言道:‘恩同再造,再生父母!’人家心里还不知怎么想,你这老儿不知不觉暗暗将别人当作你造出的儿子了。”
霹雳火皱眉道:“造出的儿子,好难听的话,你用字可以用得文雅些么?”说话间早已忍不住得意的笑将起来。
海大少大笑道:“字虽不雅,却是再也恰当不过,一个五六十岁的孤老儿突然造了个儿子,自然会对他好罗。”
霹雳火虽又想骂,却已得意的笑得实在骂不出来了。
铁中棠心中却有些哭笑不得。
海大少又笑道:“既是如此,俺看你不如将他真的收为义子,俺也好喝杯喜酒。”
霹雳火笑骂道:“你这老儿,除了喝酒还会想别的么?”
海大少笑道:“你嘴里虽在骂俺,心里却实在感激得很,是么?”
霹雳火大笑道:“不错不错,老夫实在是有些感激。”
铁中棠听他两人一搭一挡,心中却在叫苦不迭。
海大少“叭”的一拍他肩头,大笑道:“若要你真的称他为父,未免要折煞这老儿了,俺看你根骨颇佳,年纪又轻,正是学武的好材料,这老儿也恰巧少了个徒弟,你不如拜他为师,倒是两全其美。”
铁中棠突然大笑道:“两位请恕在下不能拜他为师。”
霹雳火笑容立敛,面色大变,脱口道:“为什么?”
海大少亦自微微变色,大声道:“你莫非不知道霹雳堂在当今武林中的赫赫声名么?”
铁中棠道:“在下自然知道。”
海大少道:“既然知道,为何不肯,莫非……”
霹雳火面上己现怒容,厉声截口道:“莫非嫌我霹雳堂三字,还辱没了你不成?”
铁中棠苦笑道:“在下焉有此意,只是……只是……”
霹雳火道:“只是为了什么,老夫倒想听听。”
铁中棠心念一动,突然朗声笑道:“在下与两位一见投缘,本待高攀两位,做个知己酒友,若要在下拜在他门下,在下立刻低了一辈,不但言行都要大受拘束,便是日后喝酒,也喝不痛快了。”
海大少呆了一呆,突然大笑道:“不错不错。”
霹雳火亦自展颜大笑道:“有理有理,若是换成了老夫,实也不愿由别人的朋友一下变作别人的徒弟。”
海大少道:“如此你虽少了个徒弟,却多了个酒友,妙极妙极……”大笑声中,船身已靠在岸边。
岸上既非渡口,亦无城镇,竟是一片荒旷之地。
霹雳火向那舟子皱眉道:“老夫正急着喝酒,你为何靠在这里?”
那舟子仿佛也是个老江湖,闻言笑道:“前面水流太急,这船上载的人又已过多,到前面若是翻了船,各位便喝不成酒了,倒不如在这里靠岸,虽然慢些,但终究是有酒喝的。”
霹雳火扬眉道:“哎哟,好利的嘴,早知你如此利口,老大又何苦花双倍银子雇你的船!”
那舟子嘻嘻笑道:“黄河道上,谁不知快船张三快口快船,若不雇我的船,这条水路谁走得动!”
霹雳火瞪起眼睛,瞧了他半天,突然大笑道:“好,好好,能干的小伙子,纵然骄一些,老夫也不生气。”
快船张三笑道:“若不能干,也不敢在你老面前骄了!”
霹雳火大笑道:“若不能干还要骄,老大不将你一脚踢下河去才怪!”大笑声中,当先掠下船去。
海大少笑道:“张三,你这小子虽然的确狂些,但俺瞧着也顺眼,快弄些银子去买酒吃,日后有事再来寻我。”
他口中虽说“弄些银子”,却随手抛出黄澄澄的金子。
“当”的一声,海大少下了船,金子落到船板上,那快船张三却瞧也不瞧上一眼,反而对铁中棠笑道:“他们瞧我顺眼,我却瞧着你顺眼,他日若在黄河道上有什么事,只管来寻快船张三。”
铁中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感激得微笑抱拳下船。快船张三吆喝声中,轻舟已自荡开。海大少与霹雳火正在那里分辨方向寻找卖酒所在,铁中棠却不禁暗自感慨,想不到那荡船舟子,也有这个气概。
黄河自古便少水利,这黄河岸上,果然是地僻人稀,极目望去,但见野草萋萎,不见人迹。
海大少皱眉道:“早知如此……”
语声来了,突听一阵急遽的马蹄奔腾声随风传来,蹄声急遽,方自传至耳里,已有数骑健马随着蹄声狂奔而至,马行如龙,显见得俱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凝目望去,马上人也仿佛都是衣衫华丽的风流少年。
这群鲜衣怒马的少年,沿着黄河岸边加鞭奔走,显然有着急事,人人目光都在侧目搜寻黄河中的船只。马蹄奔腾,丝鞭破风声中,人语隐约,仿佛在说:“这倒怪了,偌大艘船,怎会突然不见?”
又有人道:“老三,莫心焦,说不定就在前面。”
语声中人马已来,马上人竟是欧阳兄弟。
海大少微一皱眉,大喝道:“小伙子们哪里去?”
欧阳兄弟见到海大少,面色都不禁为之一变,在马上匆匆抱拳,非但没下马,反而打马更急,风声响动,群马竟自他们身侧擦过,又自狂奔而去。
霹雳火怒道:“这些少年是谁、怎么如此无礼!”
海大少叹道:“还有谁?自然便是那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欧阳兄弟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定要去惹马蜂窝,幸好那艘蜂女舟已沉了,否则他们的乐子还大着哩,俺看在他们尊长面上,少不得又要多事了。”
霹雳火笑骂道:“这批小伙子有钱闲着,又被色迷了心窍,若换了老大,真个不愿伸手去管这闲事了。”
海大少叹息道:“其实,欧阳世家本重声色,府上不乏丽人,俺真不懂他们为何偏偏定要来寻那些扎人的野蜂子?”
霹雳火大笑道:“海老弟,这个你就不懂,常言道:家花不如野花香,他们见多了温柔美丽的多情女子,自然认为不够刺激,自然要寻那些扎人的野花换换口味,而越是不易到手的货色,他们便越觉有趣。”
海大少笑骂道:“看不出你经验倒也蛮丰富的。”
霹雳火大笑道:“江湖中似你这般不近女色的鲁男子,算来又有几个。”大笑声中,飞步而去。
三人并肩而行,不知不觉间,正是走向群马驰去的方向。
他们口中虽在急着喝酒,其实心中本无事,一路高声谈笑,虽然亦是大步而行,却都未施展轻功。
铁中棠此刻本该乘隙走了的,但一时间却不觉有些不忍,心中方自逡巡间,突听弓弦骤响。
三枝铁箭,带着摇曳的金铃之声,“飕”的一声,三枝箭并排插入海大少足前地下,箭杆金铃,犹在叮当作响——这是绿林道上线开扒时惯用的响箭。
海大少目光的溜溜的一转,低声笑骂道:“好个不知事的瞎眼贼予,动手脚居然敢动到爷爷身上来了。”
言语之间已有两条人影急步而来,海大少摆手轻笑道:“两位且莫惊动,待俺先在这厮身上取个乐子!”
这两人手持钢刀,面覆黑巾,身上衣衫却甚华丽。
铁中棠暗奇忖道:“素闻黄河盗贼,地困人穷,怎么这两条汉子衣衫却如此华丽?”
思忖间,这两条锦衣大汉已来到近前,横刀挡住了他三人的去路,左面一人道:“三位若要赶路,请绕道走吧!”
海大少眨了眨眼睛,当先迎了上去,故意装出惊慌的神色,颤声道:“好汉爷,咱们出来走道,身上并未带得银子。”
那锦衣大汉皱眉失笑道:“谁要你的银手,快走吧!”
海大少瞪起眼睛,大奇道:“不要银子,来作什么?”
那锦衣大汉道:“你耳朵聋了么?咱们只要你绕道而走,莫要再往前面这条路走就是了。”
霹雳火附在铁中棠耳畔悄声道:“看来他这乐子取不成了。”
铁中棠哑然一笑。海大少摸了摸头皮,嘻嘻笑道:“不瞒两位,俺身上委实带得有银子的。”
那锦衣大汉道:“你有银子也好,快带着银子走。”
海大少自管接道:“俺身上不但有银子,还有不少,两位好汉爷若是要,只管拿去就是。”
那锦衣大汉被他弄得呆住了,不由瞪眼瞧他,心中暗暗忖道:“这厮莫非是个疯子不成?”
右面另一个汉子忍不住摇头道:“这样的人,倒真是少见得很,人家不要抢他银子,他却偏偏送上门来……”
语声未了,突见海大少自怀中摸出乱七八糟一大团纸,仔细一看,竟赫然全都是十足的银票。
他将这团银票捧在掌中,那两人眼睛都瞧直了,却听海大少道:“两位要,只管拿去,在下绝对不敢反抗。”
右面的那汉子深深吸了口气,道:“孙老二,这厮既然定要咱们动手,咱们倒也不必辜负了他。”
左面的孙老二嗫嚅道:“但……但老爷子的话……”
右面锦衣大汉笑道:“这是他自己送上来的,不拿实在有些对不起人,反正只要不是咱们自己动手去抢,老爷子想必也不会怪咱们!”
说话间一只手已伸了上去,去抓那团银票。
海大少突然大喝一声,反手将银票塞了回去,厉声道:“好小子,果然是强盗,竟敢抢大爷们的银子,当真是瞎了眼了。”
锦衣大汉呆了一呆,怒喝道:“我只当你是个痰迷心窍的半疯子,哪知你竟是成心惹事来的。”
海大少仰大狂笑道:“不错,俺就是成心来砸你们锅的!”五指奋张,出手如风,当胸抓了过去。
锦衣大汉惊怒之下,拳脚齐出,上打下踢。
海大少哪里有眼睛望他,口中大笑道:“躺下吧!”反手一切,这大汉已狂呼一声,跌倒地上。
那孙老二眼见海大少如此武功,哪里还敢出手,悄然转身,拔脚就走,走了两步,才敢骂道:“好小子,你等着!”
哪知话才出口,便已被海大少夹颈一把抓住,口中笑骂道:“好小子,竟敢出口伤人!”左手已抓把污泥,塞在他口中。孙老二心头犯恶,急得直呕,却又呕不出来。
霹雳火摇头笑道:“你这乐子弄得太刻薄了些!”
海大少道:“你当俺真是在寻乐子的么?”
霹雳火道:“若不敢乐,为何苦苦逼存人家来抢你的银子?”
海大少正色道:“错了错了,这两人在此伏桩,定要我等改道,为的是什么?你莫非还猜不到?”
霹雳火寻思半晌,恍然拍掌道:“是了,必定是因为他伙伴在前面做案,不愿被外人惊散好事。”
海大少微微笑道:“他两人不愿来抢俺的银子,也不过只是因为上头有令,叫他们莫抢了小的,惊了大的。”
霹雳火大笑道:“不错不错,因小失大,便是笨贼了。”
海大少笑道:“这些贼非但不笨,而且令出如山,显见得组织定必十分严密,瓢把子也定必有些来头。”
霹雳火笑道:“看不出你粗手粗脚,头脑倒清楚得很,既是如此,你我快打前面看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来头?”
海大少解下孙老二的腰带,将他们四马钻蹄捆了个结实,笑道:“念在你们先前还客气,且饶了你一命。”
那霹雳火却己似等不及了,拉住铁中棠当先而去。
此刻天色沉冥,又已黄昏,风吹草动,日落云低,萧瑟的晚风中,突又漾漾的落下雨来。三人前行了数丈,风雨中便飘来阵阵叱咤之声。
铁中棠突然脱口道:“是了。”
海大少忍不住侧目道:“什么是了?”
铁中棠不得不按口道:“欧阳兄弟鲜衣怒马,驰骋江滨,必定惹人眼红,我若要上线开扒,也必要抢他们。”
海大少呆了一呆,恍惚道:“不错……”语声未了,身形如离弦之箭,“飕”的向前窜了过去。
霹雳火侧首道:“小伙子,你追得上老夫么?”
铁中棠心头暗笑,知道这老人也急着要瞧热闹了,道:“在下轻功不佳,万万追不上。”
语未说完,霹雳火已架起了他肩头,飞奔而去。
海大少对那欧阳兄弟的安危,竟似十分关心,身形如飞,便已瞧见前面风雨中的刀光剑影。
他知道这群世子子弟,终日纵情酒色,走马章台,哪有心情练武,身上佩的虽是名剑,剑法却必定差劲,万万不会是那些终日在枪尖刀日讨生活的绿林豪杰的敌手,情急之下,人未到,声已作,纵声厉喝道:“天杀星在此,谁还敢在此动手!”喝声之高亢,几已可达河滨对岸。
一阵惊叱,一阵轻呼,兵刃相击之声顿绝。
海大少双掌护胸,凌空跃入风雨人群中。
被十余条手持长刀的劲装蒙面大汉团团围在中央的,果然不出铁中棠所料,正是欧阳兄弟。
这些鲜衣怒马,意气飞扬的世家子弟,胯下的马早已被人牵走,鲜衣之上,也染满了汗水与污泥,掌中虽然倒提着精光闪闪的长剑,但一个个气喘琳淋,面色如上,神情委实狼狈不堪。
围在他们四周的劲装蒙面大汉,却是人人神情剽悍,身手矫健,双方毋庸动手,胜负之数已不问可知。
欧阳兄弟见到海大少现身,齐都大喜涌上,欢呼道:“海大叔来了!看你们这般贼子还敢不敢再逞强?”
话犹未了,海大少突然反手一掌,掴在当先一人的面颊上,怒道:“到此刻你们才认得海大叔?先前都瞎了眼么?”
欧阳兄弟哭丧着脸,呐呐道:“先前……先前……”
海大少怒骂道:“没有用的奴才,手下没半分本事,却偏偏要在外招摇,连俺的人都叫你们给丢光了!”
欧阳兄弟齐齐垂下头去,哪里还敢说话。
海大少霍然旋身,面对着黑衣大汉,手掌一扬,大喝道:“俺已来了,你们还呆在这里作甚,走走走!”
黑衣大汉,却站着动也不动。
海大少怒道:“还不走,要等俺来动手不成?”
他双臂乍分,突听有人冷冷道:“他倒不敢走的。”语声娇美,却又冷漠得不带丝毫情感。
那些黑衣大汉见到这个女子,都垂手弯下腰去。
欧阳兄弟却指着她手里的布袋,乱纷纷嚷道:“海大叔,这女子手里的布袋,便是小侄们带来的珍宝。”
海大少怒喝道:“站开一边,莫要多口。”
青衣女子却已将布袋缓缓放到地上,缓缓的道:“不错,这袋里都是珠宝,你们可拿得回去么?”
海大少道:“他们拿不回去,却有人拿得回去。”
青衣女子冷冷道:“依我看来,这些珍宝他们反正是要拿去送人的,又何苦定要再拿回去?”
一个欧阳子弟急急自海大少身后钻了出来,道:“要送人却也不是送给你……”可是话未说完,便被海大少一掌打了回去。
霹雳火与铁中棠也己赶来,霹雳火人还未到,便已遥呼道:“海兄弟,要打只管打,还有老夫在这里。”
那青衣少女眼波一闪,她剪水般双瞳,在铁中棠面上盯了两眼,铁中棠只觉这眼波简直冷得如寒冰一般。
海大少仰天狂笑,道:“不错,这些珍宝本是他们要拿去孝敬给那批蜂子的,他们的确不该拿回去了。”
青衣少女道:“那么我便先代弟兄们谢了。”
海大少笑声突顿,厉喝道:“他们拿不回去,却也轮不到你,这包袱早改了俺海大少的姓了。”
青衣少女缓缓道:“真的么?你唤它一声,看它可答应?”
海大少仰天大笑三声,突然俯身到她包袱前,轻拍着包袱,低低唤道:“孩儿孩儿!你可听见俺叫你么?”
铁中棠腹中暗笑:“此人当真是性如烈火,心如赤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忘不了玩笑玩笑。”
海大少装模作样的听了半晌,方才长身而起,大笑道:“果然答应了,你们可都听到了么?”
霹雳火大笑道:“听到了,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海大少笑道:“自该听到,只有聋子才听不到。”
青衣少女目光仍然不动声色,冷冷的望着他,道:“我也听到了,只是它却说要跟着我,你拿也拿不走的。
海大少怒道:“胡说……”
青衣女子冷冷道:“它说的清清楚楚,只有呆子才会听错。”
霹雳火笑骂着:“变了变了,年头变了,江湖中的女子,竟一个个都要比男子厉害得多。”。
海大少却已怒道:“如此看来,你是定要俺出手了?”
青衣少女冷笑道:“我生平从不愿与肮脏男子动手!”
海大少大笑道:“俺又何尝愿与妇人女子动手。”掌向黑衣大汉们喝道:“你等是要车轮大战,还是一涌而上?”
青衣女子冷冷笑道:“天杀星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声,却来寻这些无名之辈动手,纵然胜了,这包袱你好意思拿得去!”
霹雳火忍不住笑骂道:“这妮子倒怪了,她既不愿动手,又不要海兄弟与别人动手……”
海大少已截口道:“莫非要俺自己打自己么?”
青衣女子突然伸手一指,道:“与你动手的人,这就来了!”
海大少随着她手指望去,两条铁塔般的大汉已自漾漾细雨中冒雨飞奔而来。
这两人也俱是劲装蒙面,但胸襟敞开,露出黑茸茸的铁打般的胸膛,虽看不清面目,但一人神情沉猛,蒙面中下微微露出胡须,另一人举目洒脱,发浓如漆,显见是一老一少,两人手中,俱都倒提着一对内八角铁锤,那中年大汉遥遥喝道:“是什么人敢来这里寻事!”
海大少抢先一步,凝目望去,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条汉子。倒也配挡得俺二脚两拳广”
那中年大汉箭步飞来,上下瞧他几眼,亦自大笑道:“果然是条汉子,难怪敢来这里架梁生事。”
海大少伸手一卷衣袖,大笑道:“但你要与俺天杀星动手之前,却得光准备些伤药放在身边。”
中年大汉狂笑道:“久闻天杀星偷鸡摸狗的本领不小,却不知手下怎样,可挡得住我三锤?”
青衣女子却已将那劲装少年拉到一边,悄悄说道:“你两人怎么都来了?莫非那边的事已经无妨?”
劲装少年道:“那边己按得住了,我……”
突听中年大汉厉叱一声:“莽儿,将锤送来给姓海的!”
海大少道:“俺空个按你已足够了,要什么锤!”
中年大汉狂笑道:“你我都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玩什么巧法花招,若要与我动手,就硬碰硬拚他个几锤,也好煞煞我的手痒!”
海大少仰天笑道:“好极好极,俺也许久遇不着硬碰硬的对手,正也觉有些手痒,呔,将锤来!”
劲装少年一步窜来,大喝道:“接住!”手臂抡处,掌中八角铁锤呼的一声脱掌飞出。
海大少轻叱声中,目光凝注铁锤来势,突然伸手轻轻一抄,“吧”的声响,他已将铁锤按在掌中。
中年人汉笑道:“试试份量,可嫌大重么?”
海大少持锤在乎,把了两把,纵声大笑道:“只嫌轻,不嫌重!”突然胸膛一挺,胸前衣钮纷纷迸落,衣襟也力之敞汗,露出黑铁般的胸膛,霹雳火在一旁磨拳擦掌,仿佛也有些痒了。
中年大汉厉叱道:“孩子们,闪开去!”
四下劲衣大汉轰然一声,让开空地,欧阳兄弟也不自主悄悄退了开去,踏得泥泞,吱吱作响。
那中年人汉伸手一抹发上水珠,狂笑喝道:“接着!”
刹那之间,他手臂仿佛突然粗了一倍,手腕抡处,铁锤飞起,泰山压顶当头击去。
海大少暴喝一声,挥捶迎上。
“录”的一声,震耳巨响,两人身形各各后退了半步,海大少抢步进身,铁锤斜挥。
中年大汉反掌抡锤,又是一声巨响,直震得四下劲装大汉身子已在不住打抖。
欧阳兄弟更瞧得心惊胆战,面色如土。
海大少厉声狂笑道:“好小子,有你的,再吃俺几锤!”
展动身形,铁锤有如狂风暴雨般攻了出来。
中年大汉双足已深陷泥中,挺胸迎击。
“当,当,当……”五声暴响,两人竟又硬碰硬接了五锤,两锤相击之声,有如暴雨霹雳。
站得最近的一个欧阳兄弟,直觉双膝发软,突然“拍”的跌坐在泥泞中忘了爬起,他身后一人竟也忘了扶他。
铁中棠也不禁微微变色,这中年大汉武功身法虽看不出高明,但臂力之惊人,却是无与伦比。
他两人四目相瞪,但手臂却已都垂下,显得两人臂腕俱已酸麻,但谁也不肯多退半步。
中年大汉喘了两口气,大笑道:“姓海的,可要再拼几锤?”他犹在纵声而笑,但笑声却已远不及方才洪亮。
海大少暴喝道:“来!”
“来”字方出口,两人又拼了一锤。
青衣少女目光始终未眨一眨,此刻突然轻叱道:“够了!”
海大少厉声道:“胜负未分,谁说够了?”
他还能说话,但那中年人汉己喘息难言,青衣少女目光一转道:“念在你能接我大叔八锤,珍宝便送你又何妨!”
海大少怒道:“俺只要和他分出胜负,珍宝不要也无妨。”
中年大汉仰天接了几口雨水,蒙面的黑巾早已歪到一边,露出半面紫黑面膛,挥锤道:“来来来,再……”
海大少挥锤大喝道:“再接十锤!”
又是一声巨震,两人铁锤突然齐齐落到地上。
众人惊呼一声,海大少呆了半晌,仰大笑道:“好好好,冲着你这几锤,俺这袋珍宝不要了!”
中年大汉大声道:“咱也不要。”
那坐在地上的欧阳子弟强笑道:“两位若都不要,还是交回给他一面说,便待爬起,又被霹雳火一掌打翻在地上,霹雳火道:“海大弟,莫怪老夫,老夫实在瞧着他生气!”
海大少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换了俺打得更重些!”转身又道:“你若不要,就给你家弟兄打酒吃。”
中年大汉瞪着眼睛瞧他半晌,突也大笑道:“好!”手掌一挥,喝道:“弟兄们,谢过海大少,咱们走吧!”
霹雳火大喝道:“且慢!”
中年大汉目光一闪,沉声道:“什么事?”
霹雳火狂笑道:“老夫也觉手痒得很!”
话声方了,那劲装少年已箭步窜来,反掌提起了地上铁锤,亦自狂笑道:“来来来,少爷我专治手痒!”
霹雳火回首望着那中年大汉笑道:“这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徒弟、海老弟与你交手,怎么却叫你徒弟与老夫……”
说到这里,他语声突然顿住,双目圆睁,的的的逼视着那中年大汉,面上充满了惊诧之色,竟也呆愣住了。
海大少奇道:“你怎么了?”
霹雳火手指那中年大汉,哈哈大笑道:“老夫认出你来了,老夫认出你来了……”
中年大汉身子一震,急忙回手去掩面上黑巾。
霹雳火笑道:“莫掩莫掩,再掩也已来不及了。”
中年人汉沉声道:“只怕你认错了人。”
霹雳火道:“老夫若认错,你只管摘下老夫的眸子,你不是寒枫堡外那打铁的武老大么?”
他纵声大笑,接道:“难怪你手劲那般惊人,原来是终日打铁练出来的,只是你几时改了行,老夫却不知道。”
那中年大汉被他揭破了来历,一时间颇有些慌乱。
青衣少女却冷冷道:“纵是铁匠改行,又当如何,你怎知咱们先前当铁匠,不是由你这样的角色改行的?”
霹雳火呆了一呆,大笑道:“姑娘好利的口……”
话声问突见两个黑衣大汉抬着一个劲装少年如飞而来,那少年身上虽无血迹,但已晕迷不醒,面如金纸,显见受伤极重。
中年大汉已变色道:“方才还能抵挡,此刻怎会如此?”
黑衣大汉道:“方才大爷你放心走了后,小人们也算着不致落败,哪知那看来弱不禁风、始终未曾出手的斯文人,却是个了不得的高手,他一出手,三少爷就伤了,小人才赶着抬回来。”
他满心惊惶,竟忘了还有外人,便滔滔说了出来。
青衣少女与中年大汉已赶着去探视那少年的伤势,青衣少女恨声道:“好狠的心,好重的手法。”
海大少却拉着霹雳火道:“咱们与他们无甚冤仇,此时人家正在急难中,咱们也就不必再为难人家了。”
霹雳火道:“老夫本无为难他们之意。”
海大少转身向欧阳兄弟大喝道:“你们还不走?”
欧阳兄弟被这声大喝震得连连后退,终于狼狈转身而去,只剩下一个看来身子最弱的少年还留在当地。
海大少怒道:“你还留在此作甚?”
那少年躬身道:“小侄总该先谢过海大叔大恩再去。”
海大少呆了一呆,展颜道:“奎儿,俺看你本是个好孩子,何苦定要与那些不成材的东西混在一处?”
那少年躬身道:“既属兄弟,不得不共进退。”
海大少叹道:“好,快快回去吧,记得代俺问你姨妈好。”
那少年躬身称是,海大少又道:“还有,去告诉你兄弟,那蜂窝船早已沉,叫他们莫再想糊涂心思了。”
那少年躬身应了,转身而去。
海大少叹道:“那般弟兄里,只有这欧阳奎还有出息,欧阳吉家的产业,日后看来只有他撑着了,唉,咱们也走吧!”
那中年大汉已转身向他抱拳:“我等急着赶上他处,别的话也不能多说了,但今日之事,我武振雄绝不会忘记你海大少的交情的,”
海大少微微一笑,道:“武兄只管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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