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Faust)》是德国作家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创作的一部长达12111行的诗剧,第一部出版于1808年,共二十五场,不分幕。第二部共二十七场,分五幕。全剧没有首尾连贯的情节,而是以浮士德思想的发展变化为线索,以德国民间传说为题材,以文艺复兴以来的德国和欧洲社会为背景,写一个新兴资产阶级先进知识分子不满现实,竭力探索人生意义和社会理想的生活道路。是一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得十分完好的诗剧。《浮士德》是歌德的代表作,是他毕生思想和艺术探索的结晶。《浮士德》的构思和写作,贯串了歌德的一生,1768年开始创作,直到1832年——前后一共64年。《浮士德》构思宏伟,内容复杂,结构庞大,风格多变,融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于一炉,将真实的描写与奔放的想象、当代的生活与古代的神话传说杂糅一处,善于运用矛盾对比之法安排场面、配置人物、时庄时谐、有讽有颂、形式多样、色彩斑驳,达到了极高的艺术境界。
悲剧 第一部 花园
玛加蕾特挽着浮士德的手臂,玛尔特和梅菲斯特在一起,来回踱步。
玛加蕾特 先生这样屈尊体贴我,实在受之有愧。出门人习惯与人为善,处处随和;我很知道,像您这样见过世面的人,不会欣赏我这可怜的谈吐。
浮士德 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使我高兴,胜似世上所有智慧。(吻她的手)
玛加蕾特 可别麻烦您!您怎么能吻我这双手?它们是那样脏,那样粗,家务事几乎样样都得做!妈妈持家太严了。(二人走过去)
玛尔特 那么,先生,您老是出门在外?
梅菲斯特 唉,业务和职责迫使我们不得不这样!好些地方实在不忍离开,可一次也不敢久待!
玛尔特 年轻力壮,在世界上到处溜溜达达,倒还过得去;到了多难之秋,还是个光棍汉,孤零零走向坟墓,恐怕谁也不认为是福。
梅菲斯特 看到这个前途,是不免令人发怵。
玛尔特 那么,尊贵的先生,我劝您要未雨绸缪!(二人走过去)
玛加蕾特 俗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献殷勤在您本是家常便饭;您有许许多多朋友,他们的见识我可赶不上一半。
浮士德 我的好人!请相信我,人们所谓见识,往往不过是虚荣加上小气。
玛加蕾特 此话怎讲?
浮士德 唉,只有单纯、贞洁才从不认识自己和自己的神圣价值!而谦逊、卑微,才是布施恩泽的大自然最高的赏赐——
玛加蕾特 只要您想念我一时片刻,我就会永世把您记牢。
浮士德 您大概总是一个人在家?
玛加蕾特 是的,我们家庭虽小,也得要人照料。我们没有女仆;烹饪,洒扫,纺织和缝纫,从早忙到晚,样样少不了;我妈妈对什么都要求一丝不苟!也不是说,她非得这样节省不可;我们本来可以过得比别人要宽松:我父亲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在市郊有一栋小房子和一座小花园。我现在日子倒过得相当安静:我哥哥是个兵,我妹妹死了。我当年带引她,可受了不少苦;那些劳累我情愿再受一遍,你不知道我妹妹多么逗人怜。
浮士德 如果她像你,那真是个天使!
玛加蕾特 是我把她抚养大,她也非常爱我。她在我父亲去世后才生出来;我们以为妈妈不行了,她当时气息奄奄,躺在床上真个惨;后来才慢慢地,慢慢地缓过来,却再也想不到亲自哺养这个小可怜。于是我一个人用牛奶和水把她喂,她就像是我的孩子,在我的怀里,我的膝间亲亲热热,活蹦乱跳,长得也真快。
浮士德 你一定享受到最纯洁的幸福。
玛加蕾特 当然也还有许多磨人的时刻。小摇篮夜间挨着我的床:它一有响动,就把我吵醒;一会儿给小家伙喂奶,一会儿把它放在我的身边,一会儿它哭个不停,又得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轻晃着走上走下,一大早就站到洗衣水槽前;接着上街采买,还要照顾炉膛,天天如此,明天就像今天一个样。可是,先生,人不是铁打的,总不能老这样干;不过,倒是吃也吃得香,睡也睡得酣。(二人走过去)
玛尔特 可怜的女人狼狈不堪:感化一个老光棍真是难上难。
梅菲斯特 要把我感化过来,全靠您这样的人。
玛尔特 照直说吧,先生:您是不是还没找到心上人?您的心是不是在哪儿给什么拴紧?
梅菲斯特 常言道得好:自己的炉和灶,妻贤不乱搞,胜似金和宝。
玛尔特 我是说:您难道没有看中什么人?
梅菲斯特 我走到哪儿,哪儿对我客气又周到。
玛尔特 我还想说:您难道从没认真动过情?
梅菲斯特 可不敢跟太太们开什么玩笑。
玛尔特 唉,您不懂我的意思!
梅菲斯特 那我可真对不起!不过,我懂得——您确是一片深情厚谊。(二人走过去)
浮士德 哦,小天使,我刚到花园里来,你可认出了我?
玛加蕾特 您没看见吗?那时我正低着眼睛呢。
浮士德 那么你可原谅我的冒失,前不久你从教堂出来,我怎会那样放肆?
玛加蕾特 我当时简直不知所措,这档子事从没遇见过;照说我身上,从没人能说短道长。唉,我当时这样想,是不是他从你的举止看出了什么下贱、轻狂?说不定他立刻觉得,跟这个丫头勾搭一下没有什么了不起。还是老实承认吧!不知怎么这里开始冲动起来,竟对你那么中意;只是可以肯定,我当时怨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对您发一顿脾气。
浮士德 亲爱的小心肝!
玛加蕾特 等一会儿!(摘下一朵翠菊,把花瓣一片一片撕下来)
浮士德 这干吗?束一个花球吗?
玛加蕾特 不,玩个游戏。
浮士德 什么游戏?
玛加蕾特 去吧!您会笑我的。(一面撕,一面念念有词)
浮士德 你念些什么?
玛加蕾特 (半大声)他爱我——他不爱我——
浮士德 你这娇媚的天女!
玛加蕾特 (继续念)爱我——不爱——爱我——不爱——(撕落最后一片,露出欣喜的脸色)他爱我!
浮士德 是的,乖乖!让这句卜花词成为你的神谕吧。他爱你!你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吗?他爱你!(握住她的双手)
玛加蕾特 我在发抖!
浮士德 哦,别怕!让这副目光,让这次握手把说不出来的话都告诉你:我要把自己完全交给你,同时感到一阵狂喜,这种狂喜一定要永远,永远保持住!——它的尽头就是绝望。不,没有尽头!没有尽头!
玛加蕾特紧握了一下他的手,挣脱,跑开。他沉思片刻,然后追下。
玛尔特 (走来)天色晚了。
梅菲斯特 是的,我们该走了。
玛尔特 我求您,再待一会儿;只是这个地方太糟了。人人好像什么也不弄,什么也不舞,除了张口呆望邻人进进出出。其实随你怎么做人,总会有流言蜚语。——我们那一对呢?
梅菲斯特 飞到那条花径上去了。淘气贪玩的蝴蝶!
玛尔特 他似乎看中了她。
梅菲斯特 她也看中了他。可见天下乌鸦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