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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宋纪·宋纪一百五

《续资治通鉴》二百二十卷,清毕沅撰。此书付刻未及半,毕沅生前仅初刻一○三卷,毕家因贪污遭籍没而止,书稿散佚,桐乡冯集梧买…

《续资治通鉴》二百二十卷,清毕沅撰。此书付刻未及半,毕沅生前仅初刻一○三卷,毕家因贪污遭籍没而止,书稿散佚,桐乡冯集梧买得全稿补刻成二百二十卷。《续资治通鉴》跟《资治通鉴 》有不少出入,续通鉴大量引用旧史原文,叙事详而不芜;仅有取舍剪裁,而无类似温公的改写熔炼,亦无“毕沅曰”等各家史论。《续资治通鉴》作者虽挂名毕沅,然名家钱大昕、邵晋涵、章学诚、洪亮吉、黄仲则等均参预其事,此书实成于众人之手。梁启超对该书评价极高,认为“有毕《鉴》则各家续《鉴》皆可废也”。

《续资治通鉴》宋纪·宋纪一百五

起屠维作噩四月,尽八月,凡五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

  夏,四月,戊申朔,宰相硃胜非等言:“臣等召苗傅、刘正彦等到都堂,谕以今国家多事,干戈未弭,当急防秋之计,睿圣皇帝宜还尊位、总万机,苗傅等一皆听从。”太后诏曰:“甚契吾心,可依所请。”胜非乃率百官上第一表,请上还宫,诏不允。太后内出札与帝曰:“今日朔日,宜入见禁中。”帝奏曰:“臣疾作,已奉表起居,容臣望日趋诣。”太后又诏曰:“嗣君冲幼,强敌未宁,事尤急于防秋,理难安于垂箔。臣僚恳请,不可重违,宜复御朝,以安中外。”百官再上奏,帝答以:“太后垂帘,当共图国事;不然,不敢独当。”太后诏许之。百官三表毕,时已巳刻,上始御殿,百官起居。帝犹未肯入内,胜非再请,遂就西廊,搢笏,掖帝乘马还行宫,都人夹道焚香,众情大悦。

  帝及太后同御前殿,垂帘,下诏曰:“朕顾德弗类,遭时多艰,永惟责躬避位之因,专为讲好息民之计。今露章狎至,复辟为期,朕惟东朝有垂帘保佑之劳,元子有践阼纂承之托,太后宜上尊号曰隆祐皇太后,嗣君宜立为皇太子。所有三月六日赦书应干恩赏等事,令有司疾速施行。”

  是日,吕颐浩、张浚次秀州,韩世忠以下出郊迓之。颐浩谓诸将曰:“国家艰危,君父废辱,一行将佐,力图兴复。今幸已反正,而贼犹握兵,包藏奸谋,事若不济,必反以恶名加我,诸公勉之,汉翟义、唐徐敬业之事,可为戒也。”

  己酉,帝与太后垂帘听政。初,太后即欲撤帘,日高犹不出。帝令硃胜非陈请,胜非言:“当先降诏。”于是暂出御殿。后曰:“官家既还内,吾便不当出。”遂诏以四日撤帘。

  张浚除中大夫、知枢密院事。浚时年三十三,国朝执政,自寇淮以后,未有如浚之年少者。

  是日,吕颐浩、张浚次临平。苗翊、马柔吉以重兵负山阻河,为陈于中流,植木为鹿角,以便行舟,翊以旗招世忠出战。始,世忠以刘宝军非所部,乃悉收其家属诣军;将战,世忠舣家属舟于岸下,率将士当前力战,张俊次之,刘光世又次之。军小却,世忠叱其将马彦溥挥兵以进。涂泞,骑不得骋,世忠下马持予突前,令其将士曰:“今日各以死报国,若面不带几箭者,必斩之!”颐浩在中军,被甲立水次,出入行伍间督战。翊等败走,傅、正彦遣兵授之,不能进。

  颐浩等进兵北关。傅、正彦见帝,请设盟誓,两不相害,帝赐金劳遣。傅、正彦退诣都堂,趣赐铁券,胜非命所属检详故事,如法制造。是夕,傅、正彦引精兵二千人,开涌金门以出,命其徒所在纵火;遇大雨,火不能起,遂遁。夜,尚书省檄诸道捕傅等。

  世忠、俊,光世驰入城,至行宫门。世忠欲入,其下张介曰:“不可,虽闻二贼已去,尚未可知。”其阍者以闻,上步至宫门,握世忠手恸哭。光世、俊继至,并见于内殿,上嘉劳久之。

  辛亥,皇太后撤帘。

  吕颐浩、张浚引勤王兵入城,都人夹道耸观,或以手加额。颐浩、浚与诸将见胜非于殿庐,因求对,閤门白:“故事,无与宰执同对者。”胜非曰:“吕枢密固可随班,然亦须降旨免见,馀人则不知也。”

  是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手执工部侍郎王世修以属吏,并拘其妻子,诏制置使刘光世鞫其始谋以闻。

  苗傅犯富阳,遣统制官乔仲福追击之。

  壬子,帝初御殿受朝。

  知枢密院事张浚等言:“逆臣苗傅、刘正彦引兵遁走,请行下诸州,生擒傅、正彦者,白身除观察使,不愿就者赏钱十万缗,斩首者依此。搏获王钧甫、马柔吉、张逵、苗瑀、苗翊,并转七官。其馀官兵、将校,并与放罪,一切不问。仍降黄榜晓谕。”从之。

  诏:“前日皇太子嗣位赦文内,优赏诸军,改作复辟优赏,馀不行。”

  是日,执政奏事毕,硃胜非乞罢,帝未许,胜非曰:“臣若不去,人必以为有所壅蔽。臣去之后,公议乃见。”帝问可代者,胜非曰:“以时事言,须吕颐浩、张浚。”帝曰:“二人孰优?”胜非曰:“颐浩练事而粗暴,浚喜事而疏浅。”帝曰:“人俱轻浚太少年。”胜非曰:“臣向日苏州被召,军旅钱谷,悉以付浚。后来勤王事力皆出于此,浚实主之。”

  胜非拜辞,将退,帝曰:“即令更押卿赴都堂,令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皆参堂,以正朝廷之体。”胜非曰:“臣闻唐李晟平硃泚之乱,奏云:‘谨已肃清宫禁,祗奉寝园。’当时寇污宫禁,晟击出之,故云肃清。今陛下还宫已数日,将士直突呼叫,入至殿门,诚为不知理道。”

  胜非退,见光世已下于都堂,世忠曰:“金人固难敌,若苗傅,但有少许汉儿,何足畏者!”胜非曰:“请太尉速追讨,毋令过江。”

  癸丑,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硃胜非,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洪州,从所请也。胜非在相位凡三十三日。

  资政殿学士、大中大夫、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迁宣奉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李邴守尚书右丞,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事郑进签书枢密院事。

  监察御史陈戬鞫王世修于军中,具伏同苗傅等谋乱状,诏斩于市。

  苗傅犯桐庐县。

  起复定国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鄜延路马步军总管、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为武胜军节度使,充御营左军都统制;宁武军承宣使、带御器械、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御营前军统制张俊为镇西军节度使,充御营右军都统制;秘阁修撰、知平江府汤东野充徽猷阁待制;朝奉大夫、知常州周杞充右文殿修撰:自馀将佐,咸进官二等。张浚言:“迪功郎吕摭,自城中以蜡书陈二凶反状;进士吕擢,掌文字有劳。”得旨,摭改京秩,擢命以官。

  始,王渊识韩世忠于微时,待之绝等,至是世忠为请地厚葬,经纪其家。久之,诏赠渊开府仪同三司;而康履亦赠官,谥荣节。渊死年五十三。

  斩御营中军统制官、权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吴湛。

  初,帝见韩世忠,握手语曰:“吴湛最佐逆,尚留朕肘腋,能先除乎?”世忠曰:“此易与耳。”时湛已不能自安,严兵为备。世忠诣湛,与语,手折其中指,遂执以出;门下兵卫惊扰,世忠按剑叱之,无敢动者。诏戮湛于市。以统制官辛永宗为带御器械、充御营使司中军统制。

  乙卯,赦天下。举行仁宗法度,录用元祐党籍。嘉祐法有与元丰不同者,赏格听从重,条约听从宽。系石刻党人,并给还元官职及合得恩泽。诸路上供木炭、油、蜡之类,有困民力非急用之物者并罢。天下民庶,许置弓弩,技精者保试推恩。

  丙辰,苗傅至白沙渡,所过焚桥梁以遏王师,刘光世遣其前军统制王德助乔仲福讨之。

  丁巳,诏:“自崇宁以来,内侍用事,循习至今,理宜痛革。自今内侍不许与主兵官交通、假贷、馈遗及干预朝政;如违,并行军法。”

  苗傅犯寿昌县,所至掠居人,黥以为军。

  戊午,统制官乔仲福追击苗傅至梅岭,与战,败之,傅走乌石山。

  庚申,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颐浩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兼御营使;尚书右丞李邴参加知政事。

  时言者复引司马光并三省状,请举行之,诏侍从、台谏议。御史中丞张守言:“光之所奏,较然可行。若便集众,徒为纷纷。”颐浩乃请以尚书左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门下、中书侍郎并为参知政事,尚书左右丞并减罢。自元丰改官制,肇三省,凡军国事,中书揆而议之,门下审而覆之,尚书承而行之,三省皆不置长官,以左右仆射兼两省侍郎。二相既分班进呈,自是首相不复与朝廷议论。宣仁后垂帘,大臣觉其不便,始请三省合班奏事,分省治事,历绍圣至崇宁,皆不能改。议者谓门下相既同进呈公事,则不应自驳已行之命,是东省之职可废也。及是帝纳颐浩等言,始合三省为一,始祖宗之故。

  宰相吕颐浩、知枢密院事张浚言:“今天下多事,宜命庶僚各举内外官及布衣隐士材堪大用之才,擢为辅弼,协济大功。”诏行在职官各举所知以闻。

  权罢秘书省,废翰林天文局,并宗正寺归太常,省太府、司农寺归户部,鸿胪、光禄寺、国子监归礼部,卫尉寺归兵部,太仆寺归驾部,少府、将作、军器监归工部,皆以军兴并省也。

  秘书少监方訚罢为秘阁修撰、知台州,其馀丞、郎、著作、正字十馀人,皆出守或奉祠而去。于是馆、学、寺、监尽废,士人外召而至者,率以尚书郎处之,郎选始轻矣。

  减尚书六曹吏,自主事至守当官凡四等,定为九百二十人。吏部七司,三百五十九;户部五司,二百八十八;礼部四司,五十六;兵部四司,一百三十五;刑部四司,六十三;工部四司,一十九;其分案总为一百七十有三。

  苗傅犯衢州,守臣胡唐老据城拒之。大雨雹,城上夭石俱发,不克攻,遂引去。

  辛酉,武泰军节度使、知大宗正事仲综,请自江宁府移司虔州,许之。未几,仲综薨,追封平原郡王。

  癸亥,乔仲福、王德至衢州。

  丙寅,诏:“诸路靖胜军并拨隶御营右军都统制张浚。”

  苗傅犯常山县。

  丁卯,帝发杭州,留签书枢密院事郑卫皇太后。

  丁卯,御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请身往讨贼。以世忠为江浙制置使,自衢、信追击之。世忠入辞,请曰:“臣当扑灭二贼,未审圣意欲生得之耶,或函首以献也?”帝曰:“杀之足矣。”世忠曰:“臣誓生致之,显戮都市,为宗社刷耻。”时卫士宋金刚、张小眼者,号有膂力,世忠乞以行,欲使护俘来上。帝壮之,酌巨觥以饯世忠。

  戊辰,苗傅犯玉山县。

  辛未,苗傅屯沙奚镇,统制官乔仲福、王德乘间入信州。会统制官巨师古自江东讨贼还,与仲福会,傅未至信州十里,闻官军在彼,遂还屯衢、信之间。

  壬申,立皇子检校少保、集庆军节度使魏国公帟为皇太子。

  丙子,初定两省吏额,自录事至守当官分五等,凡二百三十八人。中书省六分,门下省四分;其分房十有四,大凡六房外,又有制敕库及班簿、章奏、知杂、催驱、开拆、赏功等房,而刑房分上下,诸吏守阙者百五十人,其馀为正额。

  丁丑,初定尚为省自都事而下凡二百二十四,其间守阙如两省之数,分房十、自吏、户、工、刑之外,有监印、奏钞、知杂、开拆等房及制敕库,后又增催驱三省、催驱六曹、御史刑、封桩户、营田工等房,通旧为十有五。

  是月,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自寿春渡淮,遣卒五人之庐州,从安抚使胡舜陟责赡军钱帛,舜陟执杀之,遣一骑还报,谕之曰:“将军受命北讨,今弃而南,自为寇,吾岂竭生灵膏血以为汝资!宜急去,不然,将厉兵与将军周旋于城下,必尽杀乃止!”琼乃止。舜陟又檄诸郡勿给其粮,琼遂自光、蕲渡江,引兵之洪州屯驻。

  五月,戊寅朔,帝次常州。诏知枢密院事兼御营副使张浚为宣抚处置使,以川、陕、京西、湖南、湖北路为所部。

  初,上问浚以方今大计,浚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司秦、川,而别委大臣与韩世忠镇淮东,令吕颐浩扈驾来武昌,张俊、刘光世从行,庶与秦、川首尾相应,帝然之。监登闻检院汪若海亦曰:“天下若常山蛇势,秦、蜀为首,东南为尾,中原为脊;将图恢复,必在川、陕。”议遂决。始,除浚招讨使,左司员外郎兼权中书舍人李正民言:“川、陕吾境,不当以招讨名,请用唐裴度故事。”帝是其言,浚乃改命。帝许浚便宜黜陟,亲作诏赐之。

  右司谏袁植言:“前宰相黄潜善、汪伯彦,国之奸贼,其罪不在王黼、蔡攸之下,且怙宠擅权,蔽贤嫉能,登相府曾未逾年,三分天下几失其二。释而不诛,奈宗庙社稷何!望槛送二人,斩之都市,以崇国体。”诏责授镇东军节度副使、英州安置黄潜善降充江州团练副使,责授秘书少监、永州居住汪伯彦降充宁远军节度副使,并即其州安置。

  韩世忠引兵发杭州。

  庚辰,江、浙制置使周望引兵至衢州,而苗傅与其徒犯江山县。傅之行也,常以王钧甫、马柔吉将赤心队为先锋,去大军十里而屯。时帝命诸将,以罪止傅兄弟及刘正彦、钧甫、柔吉、张逵,馀皆罔治。赤心军士闻诏宽大,乃叛傅,钧甫遂焚河梁以断其路,率赤心之众降于望。望使人受降书,未成,其前军统领、右武大夫、归州防御使张翼等七人,谓钧甫反覆,斩钧甫及柔吉首以降,贼党大惧。诏以翼为翊卫大夫、温州观察使,诸将赵秉渊、杨忠悯,归朝官赵棫、赵休,并进三官,仍以棫、休为直秘阁。秉渊,易县人,宣和末,杀契丹廋军,以城来降。忠悯,其先榆次人也。

  苗傅等闻韩世忠且至,遂引后趋信州。世忠闻之,恐其滋蔓闽、广,乃自浦城捷出以邀之。

  辛巳,帝次镇江府。翰林学士滕康请命有司祭陈东之墓,御笔令守臣并张悫致祭。帝谕执政,以悫古之遗直,东忠谏而死,皆厚恤其家焉。

  乙酉,帝至江宁府,驻神霄宫,改江宁府为建康府。

  起复朝散郎洪晧为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充大金通问使。

  初,议遣人使金,张浚因荐晧;吕颐浩召与语,大悦。俄诏赐对,时晧方墨衰绖,颐浩脱巾衣服之。既对,帝以国步艰难,两宫远狩为忧。晧极言:“天道好还,金人安能久据中土!此正《春秋》邲、鄢之役,天其或者警晋训楚也。”帝悦,晋晧五官,擢待制,而以武功郎龚璹为右武大夫、假明州观察使,副之。

  帝遣左副元帅宗翰书,称:“宋康王构谨致书元帅閤下:愿用正朔,比于籓臣。”上令晧与宰执议国书,晧欲有所易,颐浩不乐,遂罢迁官之命。

  溃卒硃海,有众数千人,入定远县界,知县事魏孝友率兵至永康镇,迓海请战,海曰:“我假道而过,秋毫不敢犯,尚何与公战乎!”孝友不从,以兵击之。海怒,与战,民兵皆溃。海执孝友至县,杀之。

  苗傅寇浦城县。时御营副使司前军统制王德,既杀江、浙制置司裨将陈彦章,欲与制置使韩世忠战,世忠曰:“苗、刘未平,若与之战,乃是更生一敌,不如避之。”

  夜,世忠将至浦城北十里,与傅、正彦遇于涣梁驿。正彦屯溪北,傅屯溪南,跨溪据险设伏,相约为应。世忠率诸军力战,骁将李忠信、赵竭节恃勇陷陈,右军统制官马彦溥驰救,死之。贼乘胜至中军,世忠瞋目大呼,挺矛而入,正彦望见,失声曰:“吾以为王德,乃韩将军也!”正彦少却,世忠挥兵以进。正彦坠马,世忠生擒之,尽得其金帛子女。傅弃军遁去。苗瑀收馀卒得千六百人,进破剑川县,又犯虔州。事闻,再赠彦溥武成军节度使,谥忠壮。

  先是朝散郎刘晏在正彦军中,傅使统赤心队,晏谓其部曲曰:“吾岂从逆党反者邪!韩制使来,吾济事矣。”遂率众归世忠。浦城之战,世忠以晏骑六百为疑兵于浦山之阳,贼见,大骇。晏以所部力战,世忠上其功,迁一官。

  初,薛庆据高邮,兵至数万人,附者日众。知枢密院事张浚闻庆等无所系属,欲亲往招之。浚既渡江,靳赛以兵降。戊子,至高邮,入庆垒,从者不满百人。浚出榜示以朝廷恩意,庆遂感悦归服。

  己亥,都省言:“自军兴以来,天下多事,四方文移增倍。前日宰执疲耗于案牍,而边防军政所当急者,反致稽缓。此无它,中书别无属官故也。请用熙宁故事,复置中书、门下省检正官二员,分书六房事,省左右郎官二员。”从之。

  是日,苗翊率众出降,未解甲,复从其将孟皋计,欲遁之温、台。裨将江池闻之,杀皋,擒翊,降于制置使周望,其众皆解甲。

  有举子程妥者,崇安人,时在傅军为傅谋,与苗瑀、张逵收馀兵入崇安县,统制官乔仲福、王德共追之,尽降其众。傅夜脱身去,变姓名为商人,与其爱将张政亡之建阳县,土豪承节郎詹标觉而邀之,留连数日。政知不免,密告标曰:“此苗傅也。”标执以告南剑州同巡检吕熙,以赴福建提点刑狱公事林杞,杞恐政分其功,与熙谋,使护兵杀政崇安境上,自以傅追世忠授之,遂槛赴行在。

  辛丑,张浚自高邮至行在。复以浚知枢密院事。

  先是浚入薛庆军,人传事有不测,淮南招抚使王侄即以兵渡江。会薛庆既得厚赏,从其党王存计,亟以兵卫浚而出。帝闻之,即日趣浚归,浚辞曰:“高邮之行,徒仗忠信,虽不至如所传闻,然身为大臣,轻动损威,罪莫甚焉。”诏不允,以庆守高邮军。帝亲书御制《中和堂诗》赐浚曰:“愿同越勾践,焦思先吾身。”卒章曰:“高风动君子,属意种蠡臣。”

  是行也,御营使司主管机宜文字、承直郎任贶,至高邮遇贼,坠马死,命以银帛赐其家,录其子仲全为忠州文学。

  丁未,尚书省请以江、池、饶、信州为江州路,建康府、太平、宣、徽州、广德军为建康府路,并以守臣充安抚制置使,其江州守臣,更不带江东、湖北字入衔;从之。

  六月,戊申朔,升盱眙县为盱眙军。

  徽猷阁待制洪晧奉使至淮南,邀宿、泗州都大捉杀使李成以兵护送。而成方与遥郡防御使耿坚共围楚州,责通判权州事贾敦诗,谓其降敌。坚,河北人,初以义兵保护乡井,既而率所部南来,至袭庆府与成会,及是俱在淮东。晧先以书抵成,成曰:“汴涸,虹有红巾,非五千骑不可往,军食绝,不克如命。”晧闻坚可撼,阴遣说之曰:“君越数千里赴国家急,山阳纵有罪,当禀于朝。今擅兴兵,名勤王,实作贼耳。”坚意动,遂强成敛兵。晧行至泗境,谍报有迎骑介而来,晧复还,且上疏言:“李成以朝廷不恤之而稽馈饷,有引众纳命建康之语。今靳赛据扬州,薛庆据高邮,万一三叛连衡,何以待之!此含垢之时,宜遣辩士谕意,优进其秩,畀以京口纲运,如晋待王敦可也。”帝遂遣閤门宣赞舍人贺子仪抚谕成,给米五万斛。吕颐浩亦为书遗成,言:“左右欲图王图霸,须有天命。若无天命,虽以项羽之强,终必灭亡。”颐浩怒皓不先白己,乃奏其稽留生事,贬秩二等,皓遂转由滁阳以行。耿坚后亦为李成所并。

  己酉,帝以久雨不止,谕辅臣,恐下有阴谋或人怨所致,于是吕颐浩、张浚皆谢罪求去。帝曰:“宰执岂可容易去位!来日可召郎官以上赴都堂言阙政。”

  御史中丞张守上言:“陛下罪己之诏数下矣,而天未悔祸,实有所未至尔。傥能应天以实不以文,则安知谴告警惧,非诱掖陛下以启中兴之业乎!”先是守尝进修德之说,疏凡三上,且曰:“愿陛下处宫室之安,则思二帝、母后氈庐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则思二帝、母后亶肉酪浆之味;服细爰之衣,则思二帝、母后穷边绝塞之寒苦;操予夺之柄,则思二帝、母后语言、动作受制于人;享嫔御之适,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使令;对臣下之朝,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尊礼。要如舜之兢业,汤之危惧,大禹之菲恶,文、武之忧勤,圣心不倦,盛德日隆,而天不之助顺者,万无是理也。”及是又申言之,且曰:“天时人事,至此极矣,陛下睹今日之势与去年孰愈?而朝廷之措置施设,与前日未始异也。俟其如维扬之变而后言之,则虽斥逐大臣,无救于祸。汉世灾异策免三公,今位宰相者虽有勋绩,然其才可以办一职而识不足以干万机,愿更择文武全才海内所共推者擢任之。”

  中书舍人季陵言:“金人累岁南侵,生灵涂炭,城邑丘墟,怨气所积,灾异之来,固不足怪。惟先格王正厥事,则在我者其可忽耶!臣观庙堂之上无擅命之人,惟将帅之权太盛;宫阃之内无女谒之私,惟宦寺之习未革。今将帅位高身贵,家温禄厚,拥兵自卫,浸成跋扈之风。去年御敌,尝遣王渊,桀骜不行;改命范琼,心怀怏怏。苗、刘二贼乘间窃发,岂一朝一夕之故哉!逮勤王之师一至钱塘,拘占房舍,攘夺舟船,凌轹官吏,侵渔百姓,恃功益骄,莫敢谁何,此将帅之权太盛也。宦寺挠权,为日固久,不幸维扬大臣暗于事机,渡江之初,得以自衒,窃弄威柄,有轻外朝之心,上下共愤,卒碎贼手,亦可以戒矣。比闻蓝珪之流,复有召命,党与相贺,气焰益张,众召僧徒,广设斋会,以追荐钱塘之被害者,行路见之,疑其复用,莫不切齿,此宦寺之习未革也。自古天子之出,必载庙主而行,示有尊也。前日南渡,事出仓卒,有司迎奉,不能如礼。既至钱塘,置太庙于道宫而荐享有阙,留神御于河浒而安奉后时,行路之人,见者流涕。今兹驻跸,又几月矣,未闻下款谒之诏,慰在天之灵,《洪范》不肃之咎,臣意宗庙当之。比年盗贼杀戮长吏,如刲孤豚,残虐百姓,如刈草艾,朝廷苟且,例许招安,未几再叛,反堕贼计。元凶之罪罔获,忠臣之愤不雪,赤子之冤未报,不谋之咎,臣意盗贼当之。昨太母临朝,奸臣马扩上疏,谓上策入蜀,中策都武昌,下策都江宁,臣常诘之,第言‘天子必惮远涉,由下引之以及中,由中引之以及上。’此奸谋也。扩乃西人,知关陕残破,不可以遽往,欲先幸蜀以便私耳。侧闻道路之言,谓銮舆不久居此,人情皇皇,未知死所,立赏禁止,终莫之信。虽自臆度,决无是事,万一有之,不几于狂乎?《洪范》常雨之证,恐或由此。自军兴以来,既结保甲,又改巡社,既招弓手,又募民兵,追呼急于星火,割剥侵于肌肤,民力竭矣,而犹求焉,不几于急乎?《洪范》常寒之证,恐或由此。且阳为德,阴为刑,常雨常寒,阴道太盛,陛下正当修德以应天。能制将帅,乃德之刚,能抑宦寺,乃德之正。事宗庙以孝,禁盗贼以义,谋国以智,安民以仁,如此行之,则人心悦而天意得矣。”帝嘉纳之。

  司勋员外郎赵鼎言:“自熙宁间王安石用事,肆为纷更,祖宗之法扫地而生民始病。至崇宁初,蔡京托名绍述,尽祖安石之政以致大患。今安石犹配飨庙庭,而京之党未族,臣谓时政之阙,无大于此,何以收人心而召和气哉!”帝纳其言,遂罢安石配享神宗庙庭。靖康初,廷臣有请罢安石配飨者,争议纷然,至是始决。

  乙卯,诏:“军兴以来忠义死节之家,令中书省、枢密院籍记姓名,优加存恤,访其子孙,量材录用。”

  丙辰,诏:“诸路监司、郡守,遇朔望率见任官望拜二圣。”

  是日,苗傅后军部将韩隽犯光泽县,陷之。

  傅之败也,隽以兵六百趣邵武军,守臣朝散大夫张毣先期遁去。隽入城,焚掠皆尽,遂引兵趋建昌军。官吏军民皆欲逃去,守臣方昭以六十口为质,揭榜通衢:“敢言去者,以军法从事!”率众婴城,亲督守备。隽攻围之,凡六昼夜,昭鼓众益厉。贼死者十三四,一夕,遁去。隽既陷临川,又攻湖口县,遂渡江至蕲州,守臣中大夫王甡与官吏皆逃去。隽引兵欲依杨进于京西,道为王善、张用所邀,且闻进死,乃还居黄陂境上。会刘光世驻军江州,遣人招隽,隽往见光世,光世命还屯蕲州,因更名世清,号小韩。寻诏世清添差蕲州兵马钤辖。

  戊午,命江、浙、淮南开畎潴水,以限戎马。

  庚申,隆祐皇太后至建康,帝率群臣迎于郊外。徽猷阁待制、知平江府汤东野扈太母至行在,遂以东野试尚书户部侍郎,张浚奏以东野兼宣抚司参赞军事。东野建言:“欲图中兴,当先守关中,据形胜以固根本。”

  辛酉,帝手诏以四事自责:一曰昧经邦之远图,二曰乏戡难之大略,三曰无绥人之德,四曰失驭臣之柄。仍命出榜朝堂,遍谕天下,使知朕悔过之意。

  丁卯,右司谏袁植罢。

  初,植请再贬汪伯彦而诛黄潜善及失守者权邦彦、硃琳等九人,帝曰:“渡江之役,朕方念旧责己,岂可尽归罪大臣!植乃朕亲擢,虽敢言,然导朕以杀人,此非善事。”吕颐浩曰:“圣朝弼臣,罪虽大止贬岭外,故盛德可以祈天永命。植发此念,已伤和气。”滕康曰:“如植言,伤陛下好生之德矣。”乃下诏,略曰:“朕亲擢袁植,置之谏垣,意其补过拾遗以救阙失。而植供职以来,忠厚之言未闻,杀戮之事宜戒,可出知池州。”明日,康见帝曰:“大哉王言,太祖以来未尝戮大臣,国祚长过于两汉者,此也。”未几,潜善卒于梅州。

  戊辰,诏:“以防秋在近,自荆南至镇江府,沿江巡检五十员,令枢密院各择材武可仗者一人为之贰。其土军有阙者,并招填之。”

  升公安县为军,以共能捍御也。

  甲戌,帝自神霄宫入居建康府行宫。

  乙亥,诏谕军民:“以迫近防秋,已令杜充提重兵准备。又于七月下旬,恭请隆祐皇太后率六宫、宗室近属迎奉神主,前去江表。朕与谋臣宿将,戮力同心,以备大敌,进援中原。应官吏士民家属南去者,官司毋得禁。”

  先是东京留守杜充将赴行在,檄直龙图阁、知蔡州程昌为留守判官,至是昌入京城视事。时京城自四门外皆阖,人以为病,昌至,欲尽辟之;又游手杂食,市多窜窃,犯者虽一钱亦死,冒欲宽为一千;副留守刘仲荀皆不听。始,昌之离蔡也,吏士皆持半月粮,既而食尽,乃挑野菜而食。

  是日,金人破磁州。

  初,金人围城急,军校杨再兴等作乱,杀权守赵子节,推将官苏珪领州事。珪曰:“吾有三事,能从我则可。”众曰:“试言之。”珪曰:“我欲率军民夺路归京师。”众曰:“不可。”“力战,如何?”又不可。珪曰:“盍开门乎?”众不应。于是珪率众请降。金人以大队至城下,且折箭为誓曰:“不杀人。”丙子,金人纵米面入城,其价顿减数十倍。时武安城守甚固,金不能攻,及闻磁降,乃下。

  秋,七月,己卯,诏:“东京宗室并移虔州。”

  辛巳,韩世忠军还,执苗傅、刘正彦、苗翊诣都堂,审验毕,磔于建康市,枭其首。正彦临刑,瞋目骂傅曰:“苗傅匹夫,不用吾言,遂至于此!”

  时张逵、苗瑀及傅二子先已死,议者欲孥戮之,大理少卿王衣曰:“此曹在律当诛,顾其中妇女有雇买及卤掠以从者,傥杀之,未免无辜。”帝矍然,即诏自傅、正彦妻子外皆免。衣,历城人也。

  癸未,武胜军节度使、御前右军都统制韩世忠为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节度使,赏平苗、刘之功也。帝遣使赐世忠金合,且御书“忠勇”二字表其旗帜,又封其妻梁氏为护国夫人,给内中俸以宠之。将臣兼两镇,功臣妻给俸,皆自此始。

  言者论备江之策,宜以铁索为沈网,横锁江岸,以防浮江顺流之舟;以木为卧栅,密藏于岸步之下,使战舰不可得而入。此二者,用力甚少而收功甚大。乙酉,诏付水军制置使。

  丙戌,庆远军节度使、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御营平寇前将军、权主管侍卫步军使司提举一行事务范琼入见。

  初,琼在江西,右正言吕祉首奏其罪,且进取琼之策,乃召琼赴行在。琼住军南昌,徘徊观望,诏监察御史陈戬趣其入觐。琼未拜诏,先陈兵见戬,且剥人以惧之,戬不为动,徐曰:“将军不见苗、刘之事乎?愿熟计。”琼乃朝服北向谢恩,遂引兵赴阙。既至,未肯释兵,及入见,面奏乞贷左言等朋附苗、刘之罪;且言自祖宗以来,三衙不任河东、北及陕人,今殿帅阙官,乞除殿前司职事;又言招到淮南、京东盗贼十九万人,皆愿听臣节制。帝怒。

  知枢密院事张浚奏:“琼大逆不道,罪恶满盈。臣自平江勤王,凡五遣人致书,约令进兵,琼皆不答。今呼吸群凶,布在列郡,以待窃发,若不乘时诛戮,它日必有王敦、苏峻之患。”帝许之。右仆射吕颐浩曰:“臣与琼旧有嫌隙,不敢独任其事,愿付张浚。”浚退,与集英殿修撰、权枢密院检详文字刘子羽谋,夜,锁吏于浚府中,使作文书皆备。

  丁亥,朝退,伪遣御前右将军都统制张俊以千人渡江,若捕它盗者,因召俊、琼及御前营副使杜充赴都堂计事,使俊将其众甲以来。琼从兵满街,意气自若。食已,颐浩等相顾未发,子羽坐庑下,遽取写敕黄纸诣前曰:“有敕,将军可诣大理置对。”浚数琼罪,琼眙愕,遂以俊兵拥缚付大理,使光世出,抚其众曰:“所诛止琼耳。若等固天子自将之兵也。”众皆投刃曰:“诺。”于是复以八字军还付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新知兆州王彦,而馀兵分隶御营五军。

  是日,太子帟薨。太子病未瘳,有鼎置于地,宫人误蹴之有声,太子即惊搐不止,上命斩宫人。少顷,太子薨,年三岁。诏辍五日朝,殡金陵之佛寺。

  戊子,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郑卒,年五十。执政甫百日,上甚悼之,谓大臣曰:“朕元子犹能自排遣,讣至,殆不能释也!”常赙外,特赐田十顷,第一区,以抚其孤。

  辛卯,诏:“谏官别置局,不隶后省,许与两省官相见议事。”元丰初,用唐制置谏官八员,分左右,隶两省,至是始复之如祖宗之故。

  升杭州为临安府。

  壬辰,诏范琼就大理寺赐死。

  时大理少卿王衣奉诏鞫琼,琼不伏。言者又论琼逼迁上皇、擅戮吴革、迎立张邦昌等事。章下大理,衣具以责之,琼词服。诏以台谏三章,责为单州团练副使、衡州安置。章再上,乃赐琼死,亲属将佐并释之。狱吏杀琼,琼犹不肯,吏以刀自缺盆插入,叫呼移时死。其弟及三子皆流岭南。

  罢内香药库,以其物归左藏。

  甲午,张用与马友分军屯确山,麦且尽,众皆乏食,乃议复往山东。友请所部沿淮巡绰,用识其意,许之。友以本部兵数万去,自分为七军。用与曹成、李宏屯光州境内,沿淮答刂木寨,为久驻之计。

  初,京城失守,统制官阎瑾遁去,留其婿刘绍先以兵数千屯光州,守臣任诗厚遇之。诗在光四年,颇得其用。故自靖康以来,诸郡多破,而光独得全。

  时金左副元帅宗翰自东平还云中,右副元帅宗辅自滨州还燕,留左监军完颜昌守山东地。帝虑其再至,复遣使议和。

  庚子,尚书户部侍郎、宣抚处置使司参赞军事汤东野试工部侍郎兼知建康。

  时建康寓治保宁僧舍,而浙江制置使韩世忠屯蒋山,逐守臣显谟阁直学士连南夫而夺其治寺。殿中侍御史赵鼎言:“南夫缓不及事,固可罪;然世忠躬率使臣排闼而入,逐天子之京尹,此岂可训!请下诏切责世忠而罢南夫,仍治其使臣之先入者,此为两得。”上曰:“唐肃宗与灵武诸军草创,得一李勉,然后朝廷尊。今朕得卿,无愧昔人也。”乃降南夫知桂州,而以东野知建康府。戍兵故皆群盗,喜攘夺市井,东野峻法绳之不少纵,民恃以安。

  知枢密院事、御营副使、宣抚处置使张浚,以亲兵千五百人、骑三百发行在。

  帝赐川、陕官吏军民诏曰:“朕嗣承大统,遭时多故,夙夜以思,未知攸济。正赖中外有位,悉力自效,共拯倾危。今遣知枢密院事张浚往谕密旨,黜陟之典,得以便宜施行。卿等其念祖宗积累之勤,勉人臣忠义之节,以身徇国,无贻名教之羞,同德一心,共建兴隆之业,当有茂赏,以答殊勋。”

  自王侄、谢亮之归,朝廷闻鄜延经略使曲端欲斩王庶,疑其有反心,乃以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召端,端疑不行,权陕西转运判官张郴劝端,不听。议者喧言端反,端无以自明,至是浚入辞,以百口明端不反。

  时明州观察使刘锡、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赵哲皆在浚军,浚辟集英殿修撰、知秦州刘子羽参议军事,尚书考功员外郎傅雱、兵部员外郎冯康国主管机宜文字,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王彦为前军统制。彦将八字军以从,太学博士何洋、閤门祗候甄援等俱从行。康国将行,往辞台谏,赵鼎谓之曰:“元枢新立大功,出当川、陕,半天下之责,自边事外,悉当奏禀,盖大臣在外,忌权太重也。”

  是日,浚军行,屯雨花台。时东京米升四五千,留守杜充既还朝,副留守郭仲荀以敌逼京畿,粮储告竭,遂率馀兵赴行在。充先行至江宁镇,与浚遇,屏人语久之。

  初,以靳赛为淮东马步副总管,屯扬州,已而复叛。辛丑,招抚使王侄与遇于兴化县,侄军不整,为赛所乘,大败,制书、金鼓、印文皆为赛所得,侄仅以身免。

  壬寅,诏:“迎奉皇太后,率六宫往豫章,且奉太庙神主、景灵宫祖宗神御以行,百司非预军旅之事者悉从。”

  八月,戊申,环庆经略使王似言:“方今用兵之际,关陕六路帅,请皆用武臣。”吕颐浩曰:“臣少识种谔,眇小而为西夏信服。今之武帅,类皆斗将,非智将,罕见如谔之比。”杜充曰:“方今艰难,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帝曰:“王似未知武臣少能知义理;若文臣中有智勇兼资、练达边事如范仲淹者,岂必亲临矢石,何为多籍武帅!”

  己酉,移浙西安抚司于镇江府。临安守臣改带管内安抚使。

  壬子,资政殿学士、权知三省、枢密院事李邴,以本职提举杭州洞霄宫。邴与吕颐浩论不合,力请免,乃有是命。

  资政殿学士、同知三省、枢密院事滕康进权知三省、枢密院事,吏部尚书刘珏为端明殿学士、权同知三省、枢密院事,仍许珏缀执政班奏事。

  诏尚书吏部侍郎高卫往洪州,仍兼御营使司参赞军事,沿路因便处置控扼,及具形势以闻。

  时虽下诏坚守建康,而议者以为朝廷阴为避敌之计。吕颐浩因奏事为帝言:“如曾楙尚疑之,况小民乎!宜量留嫔御,掌批奏牍,以固人心。且免令内臣权管,恐其不密,或缘此开端。”帝纳之。

  甲寅,刘文舜寇舒州,通判权州事郑严遣人以礼侍之,文舜喜,遂入城,秋毫不敢犯。严请于朝,以文舜为淮西都巡检使,赐金带。严,钟离人也。

  龙图阁待制、陕西节制使王庶罢,徽猷阁直学士、知庆阳府王似为陕西节制使。

  初,庶闻金兵退,复入延安,而城不可守,乃移驻洛交,收招散亡。会诏似守长安,庶益治军,且上章请不能守延安之罪,遂罢去。延安之破也,金人移兵趋环庆路,似选劲兵邀击于险,兵不能进,故用之。

  壬戌,隆祐皇太后登舟发建康,百官辞于内东门。帝犹虑金人南侵,密谕滕康、刘珏,令缓争取太后圣旨,便宜以行。

  癸亥,徽猷阁待制洪晧奏自寿春府由东京出界,吕颐浩曰:“将来崔纵未必不先到。”帝曰:“今奉使欲如王云者岂易得!”

  先是群盗张俊、李贵啸聚颍上,道益梗,提举官范潩、张锐尝招慰之,旋复乱。晧至顺昌,闻贼有至近郊以牛驴市物者,约与相见谯门下,晧晓譬切至,曰:“自古无白头贼。”贼竦悟,请归报其渠帅。乃为书至其窟穴,俊、贵皆听命,率所领入宿卫。

  乙丑,直龙图阁、权东京留守判官程昌自京城还蔡,副留守郭仲荀亦引馀兵归行在,遂以直徽猷阁、京畿转运副使上官悟权京城留守。仲荀既行,都人从之来者以万数,离京师数日,始得谷食,自此京师人来者遂绝矣。

  先是知唐州滕牧为董平所逐,会群盗八针王民等犯京西,牧自襄阳遣使招之,皆听命,遂以其众还桐柏,攻平。民取道蔡州,昌不纳,民营城东两日,无所得而去。牧以民之军与平战,平败,执通判事李祁以行。未几,牧迁京西转运判官,唐州遂无主将。京师自悟留守后,命令不复能行,留守司名存而已。

  丙寅,帝谓大臣曰:“国用匮乏,政以所费处多。”吕颐浩曰:“用兵费财,最号不赀,故汉文帝不言兵而天下富。”帝曰:“用兵与营造,最费国用,深可戒之。”

  丁卯,朝议大夫、京东路转运判官杜时亮为秘阁修撰、假资政殿学士,充奉使大金军前使;进士宋汝为授修武郎、假武功大夫、开州刺史,副之。

  时朝议以为敌兵且至,而洪晧、崔纵未得前,求可使缓师者。时亮,宣和末尝为燕山路干办官,金许王宗杰入燕,与吕颐浩等五人惧被执,既而释之。汝为,丰县人,身长七尺馀,博闻强记,徐州之破,阖族百馀人皆死,至是闻金人南侵,见部使者陈边事,遣诣行在所。帝纳其说,命持书遗金主请和,且致书左副元帅宗翰,略曰:“古之有国家而迫于危亡者,不过守与奔而已。今以守则无人,奔则无地,此所以諰々然惟冀阁下之见哀而赦己。故前者连奉书,愿削去旧号,是天地之间,皆大金之国而尊无二上,亦何必劳师远涉而后为快哉!”时刘豫节制东平,吕颐浩因以书遗之,俾汝为面陈朝廷密意。

  光禄少卿范寅敷自金来归,诏寅敷都堂审问。先是知陕州李彦仙遣小将赵成往云、朔觇事,比还,念无以自明,乃挟寅敷以归,至是赴行在。成,正平人也。

  庚午,奉安滁州端命殿太祖皇帝御容于建康府天宁万寿观。

  壬申,帝谓辅臣曰:“高丽入贡人使将至,闻上皇遣内臣、宫女二人来。朕闻之,一则以喜,一则以悲。朕违远二圣,已及三年,忽得安信,岂得不喜?上皇当承平之久,以天下之养奉一人,彼中居处服食,凡百粗陋,而朕居深宫广殿,极不遑安。且朕父母兄弟及妻皆在远域,惟一子近已薨逝,孑然一身,当此艰难,所以悲也。”言未已,泪下。吕颐浩曰:“愿陛下少宽圣抱,恢中兴之业。”周望曰:“二圣忽有使来,南归之期可望,此必金人之意。若非彼意,数人者虽至高丽,高丽亦不肯令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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